作者:匂宮出夢
接着,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之后,玛丽又重新看着夏尔,神情突然变得十分闪烁,似乎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夏尔有些奇怪。
“特雷维尔先生……”迟疑了片刻之后,玛丽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她小心地瞟了夏尔一眼,似乎是在确认他的心情。
“您有没有觉得,芙兰最近有些奇怪——自从那天,那位特雷维尔小姐拜访之后……”
“奇怪?”夏尔微微一惊,然后皱了皱眉。
“您是指哪方面?”
“作为一个外人,也许我不该多说……”玛丽脸上满是迟疑,“但是,我真的觉得,您应该多关心一下您的妹妹……我知道,您平常已经很关心了,但不是那种关心。”
“那种关心?”
“您关心她是否吃得饱穿得暖,是否缺了零花钱,是否有好好做功课……这些都是关心,都很好,但是您是否忽视了她本人的想法呢?”玛丽放低了声音,“自从那天之后,她一直很不开心,但是一直强打着精神来陪您高兴……您真的没看出来吗?”
“怎么会?!”夏尔真的惊讶了。
“您最好还是多关心一下她吧,这是我的忠告,对她来说,这是最大的慰藉了,她是个很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我敢肯定,在她的心里,再没有谁会比您更加重要了,我是她的密友,我看得出来。”玛丽微微闭上了眼睛,说出了自己的建议,“我知道您平常很忙,但是就算忙,您总不至于一点儿空都没有吧?”
夏尔呆呆地听着,未置一词。
侯爵小姐的脸上,重新换上了满面的笑容。
“好的,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您一路顺风!”
第236章 老兵的所思所想
在巴黎城郊外,有一片空地,原本是被政府开辟出来打算建个公园的,结果因为突然发生的革命的关系,被废弃了下来。最近,它被改成了靶场,供国民自卫军的士兵们训练之用。
夏尔今天就赶到了这里,然后随着自己的这支小部队,开始了一天的训练。
和往常一样,在完成了平日里的集结和训练之后,一到解散,夏尔就带着自己的几个手下小军官跑去大路边的小酒馆喝酒,纾解了一天的疲惫之后,然后才回城。
这几个人,都是他通过吕西安重金请过来的,然后通过堂伯父的关系,找到了缺儿,一个个安插到了自己的手下——也幸亏最近国民自卫军都在内部清洗和扩军,倒也方便了这叔侄两个上下其手。
趁着酒保上酒的时间,夏尔又看了看自己这几位手下。
他们的脸各自不同,有鹅蛋形也有尖利一些的,但是五官端正而不乏表情,也许是得益于那和谐的脸色,以红、褐为主,那是勇敢健壮的标志。眼睛清亮而犀利,前额宽广、洁净,毫不掩饰自己的思想,总是正面看人。
他们的年纪都差不多,接近三十岁的样子,之前的带枪生涯已经给他们的额头刻下了一些皱纹。有人留着两撇小胡子,还有人留着一圈络腮胡,面貌各不相同,却同样流露出了一种情绪,那种略微若有所思,却又斗志昂扬的神气。
也许是战场上不论大、小人物,将军、士兵,都一样要奋斗,都不断地会感受到同样的情绪和行伍生活的艰难困苦,结果就给这些人造成了这种千篇一律的情绪。
吕西安忠实地履行了对夏尔的诺言,给他找了一些当过兵的好汉。
在这些人的帮助下,夏尔倒是很快地就基本掌握住了自己的连队。
和往常一样,一群人聚在一起喝酒,喝着喝着话题很快就会百无禁忌,尤其是在有夏尔这种可以无限供应酒精的请客人的情况下。
“我们再为德·特雷维尔先生干一杯!”喝着喝着,其中一位拿起酒杯来喊了一句。
“干一杯!”
当得知他们这一次的雇主竟然是特雷维尔这种名门子弟时,一开始他们还有些生疏拘束,只是因为夏尔给出的报酬很高,他们才一一接受了夏尔的雇佣。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夏尔待人十分平和谦逊,并没有任何那种贵族间常见的高傲,再加上平素又慷慨大方,因而很快他们就不再排斥夏尔。
大家酒酣耳热之际,就互相开着玩笑,有些人还说起了荤笑话,惹得哄堂大笑。
眼见天色渐晚,就快到散伙的时候了,夏尔决定说起正事。
“我的朋友们,我现在加入国民自卫军只是因为我伯父的邀请而已,虽说这日子倒也挺有趣,但是我终究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喝着喝着,夏尔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这些手下,“那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他的这个问题,好像一盆冷水一样,瞬间让桌边的温度下降了几度,人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作何以答。
“怎么了?”仿佛没看出他们在想什么似的,夏尔继续问了下去,“朋友们,难道你们没想过吗?你们是想继续留在这里,还是有别的打算?”
“哎,老天!能有什么打算!”艾勒里,一个留着红褐色小胡子的年轻人,以粗豪的声音大声回答,“只是在混日子而已!”
他的回答引起了一片赞同声。
“可是这样混日子又能混到什么时候呢?”夏尔反问了一句,“难道你们不想和吕西安一样,重新回答军队里?”
“吕西安现在倒是前途无量。”米修,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人,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他倒是讨了个好老婆!”艾勒里以那种老兵式的粗鲁语气调侃了一句,有些嘲讽,又像是有些羡慕,但是总体来看,还是恭喜和祝福的神气居多。“这下这辈子都可以少奋斗多少年了!哎,叫我说啊,这辈子就得给自己找个好老婆,免得给临到做圣事的时候,连个在旁边看着的人都没有!”
他的话又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别做梦了,傻瓜。你一个劲儿冒酸水儿有什么用?谁让人家长得好看呢?我们这种歪瓜裂枣的粗汉子就别想了。”旁边的米修笑着回答,然后又给自己再次斟上了一杯酒。“还是想着怎么攒笔钱,回家找个执达吏或者小农庄的女儿吧!如果这条命还有幸能够活到那时候的话。”
在吕西安的朋友和熟人圈子里,“这小子撞大运,娶了个有钱人家的女儿”的消息早已经不胫而走,但是还没人想到,这个撞了大运的家伙到底撞了多大的运,竟然娶了一个名门贵族的女儿。
不过,即使撞了大运,吕西安却从来没有对原来的朋友们翻脸不认人,经常去帮助接济他们,因而在这些朋友心里,对吕西安一直是心存感激的。
“就算你有命活到老死,也未必能给自己攒够本儿,傻瓜。”旁边又一个人笑着嘲讽了一句,又像是自嘲。
“难道你们不想回军队吗?”夏尔貌似疑惑地问。
“得了吧,谁不想呢?”米修回答,“但是回去了又能怎么样?一辈子当个小兵,临到老了别人可怜你,赏个排长连长当?呸!这日子谁能过下去!现在军队对我们有什么用?兵就是用来养活军官的,就像财主靠农民养活一样。现在,一百个上校里头可有一个是从我们这种人里提拔上去的?得了吧,老兄,你是外面的人,不知道。在军队里跟在社会上一样,一人发财,一百个人倒下。我们要是能忍,也不会一个两个都离开军队了。”
“哎!要是皇帝还活着,还在统治这个国家,那该多好啊!”艾勒里突然感叹了一句,然后又闷闷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带着我们打仗,给了我们多少立功晋升的机会!结果,现在呢?台上的这帮软蛋先生,一听到沙皇的名字就要吓哭了,哪里还敢带着我们去把欧洲打个底朝天?我们完了!这个国家都完了!”
“回去怎么样?”
“回去?回哪儿去?回去继续在泥里打滚儿吗?谁想过谁去过吧!在家里的时候,我活了差不多二十年,每次看到金路易都像是要过节!从没出过远门儿,要往前走,经过几个村子,身上的钱就得花个精光!只有征兵,才让我头一次从村子里被拉了出去,我才不想回去呢。”米修重重叹了口气,“朋友,所以您看,我们什么出路也没有,只能在这里有一天过一天,喝喝酒聊聊天了。来吧,别说这些丧气事儿了,再来干一杯!”
是的,就是这样。
他们出身很低,没有文化知识,也没有机会去学习各种技术技能,又不甘心像一个农民或者一个工人那样劳作到死,于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冒着危险进了军队,希望用出生入死来换取功名富贵。
结果,他们的憧憬很快就被现实打破。在拿破仑帝国倒台之后,三十多年过去了,法国再也没有和欧洲哪个国家开战,能够立功晋升的地方少而又少,去当兵也只不过是给富家阶级出身的军官当仆役使唤而已。就算把心一横跑去北非喝风吃沙子,能够出人头地的机会也微乎其微。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得不离开了军队,带着多年磨炼出来的经验,跑去给有钱人家当保镖和护卫,挣着薪水。只能选择熄灭自己原本的万丈雄心,在酒精里麻痹着早衰着,最后过完这辈子。
自然而然地,他们像每一个当今的激进者那样仰慕着皇帝和旧帝国时代。旧帝国用它的毁灭,扫清了它在人们脑海里所留下的一切坏印象,只剩下了好的。
因为它的毁灭,人们慢慢记不得那时的战乱频仍和生活艰苦,反而重新回忆起了旧日帝国的光荣与梦想,还有那些在二十年大乱中从赤贫走向富贵的一个个鲜活例子——拿破仑皇帝本人不就是其中之一吗?他们的所思所想,不正是第二帝国侵略性——呃,说得好听点吧,进取心——的源泉吗?
在人民眼里,这位通过他的千百万士兵和整个民族联结在一起的拿破仑皇帝,始终是从大革命的孩子,是民族军队中产生的皇帝,是那个用《法典》允诺他们得到国家的财产的人。只有失败的拿破仑,才会得到人民的这一声感叹:“哎!要是皇帝还活着,还在统治这个国家,那该多好啊!”
在这个国家之外,目前没有一个民族再去这样崇拜一个已经陨落的偶像了,拿破仑的成功和失败是同样重要的——如果他一直呆在皇座上直到老死,他是得不到这种怀恋和崇拜的。
也许这是错觉,但是这种错觉至少在现在,是对夏尔和他的同党们非常有用的。
“我的朋友,时代已经不一样了,法国不可能每一年都心甘情愿地跪着。”夏尔突然微笑了起来,语气出奇地平稳,“听我的吧,好好忍着,总有出头的那一天。到时候回军队,你们肯定有的是机会!现在虽然没了皇帝,但是我们面前,不还有姓波拿巴的人吗?”
第237章 引见
大约在天色刚刚黑了起来的时候,夏尔踏着背后传来的毫无停歇的嘈杂,从那间小酒馆里走了出来。
下午的狂欢还在继续,但是夏尔在中途却找了个托辞直接离开了——这群人要是喝起酒来那是不到天昏地暗不会停的,夏尔当然没有那么多时间来陪着喝。当然,他早已经跟酒馆主人付清了账,足够他们继续喝个够了。
不过,虽然是中途离场了,但是那些灌进胃袋的酒精可是实打实的,在这些酒精的作用下,夏尔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带着那种醉鬼特有的歪歪扭扭的脚步,他一点一点地向自己停在外面的马车蹭了过去。
“回家!”刚刚打开车厢的门,他就向前面随口喊了一句命令。
然而,这个词刚刚说出口,他的鼻尖就传来了一股香味儿,这香味儿好像还有些熟悉,似乎……
夏尔脑中的酒意,登时就褪下了不少。
借着外面传来的昏暗的灯光,他定睛一看,夏洛特正坐在坐垫的那一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果然,是她啊。
然后,夏尔也没有什么,直接跳上了车厢,坐到了她的旁边。
“哦,是夏洛特啊,你……你怎么来了?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由于残留的酒意,他吐字并不是特别清晰。
一方手帕从旁边递了过来,夏尔轻轻地接了过去。“哦,谢谢你。”
“差不多半个小时吧,也不算太久。”在夏尔接过手帕之后,夏洛特轻轻回答。
似乎是夏尔身上浓烈的酒味让她有些不悦,她微微皱了皱眉。
“夏尔,你怎么又喝了这么多酒?”
“男人们聚在一起,总是要喝些酒的嘛……”夏尔笑了笑,同时用还残留着香味的手绢擦起额头上的汗珠来,“况且,这些人又都是些酒鬼,如果聚会的时候我要是不喝点,那就太影响气氛了……”
“好吧,你总有这么多话说。”夏洛特有些抱怨地说了一句,然后她将夏尔拉了过来,面对面地看着夏尔。
看着面前一身军服的夏尔,她脸上的不悦慢慢地消失了,最后只剩下了一脸的笑容。
“夏尔,怎么样?我送给你的礼物还好吧?”
这种情况下,即使刚刚喝了很多酒,夏尔当然也知道怎么回答。
“哦,真的很不错,大家都说很好呢。”夏尔仍旧微微笑着,“谢谢你,夏洛特,我……我很满意。”
“你知道就好!”夏洛特果然喜不自胜,毫不顾忌夏尔身上的酒味儿,伸出手来摸了摸夏尔的额头,“这下你总该知道谁一直对你好了吧!”
“啊,啊,谢谢,谢谢。”夏尔随口应付着,一边低声问,“那么你今天跑到我这儿来,不是只为问问我满意不满意礼物吧?”
“当然不是了。”夏洛特横了他一眼,“我父亲找你有事。”
“找我有事?”夏尔微微吃了一惊,“那为什么集训的时候不来找我?”
“谁知道那家伙想的什么呢?”夏洛特摇了摇头,显得好像对父亲不以为然似的,“反正我是不知道。”
“那为什么今天你在这儿?”夏尔还有有些奇怪,“今天我们在靶场边集训,可不是出来春游的,你怎么也过来了?”
“怎么,我不能过来吗?”夏洛特脸上有了些不满。
“当然不是。只是……我们这些国民自卫军的官兵在这里训练,你一个女孩子跑过来,这样不太好吧……”夏尔连忙解释起来。
别说这个年代了,即使在21世纪,除非是极端主义的恐怖组织,也极少有什么军队或者军事组织会把女性大量投入到其中。虽然夏洛特的极端保守主义的政治观点肯定会很符合现在这些国民自卫军上层的胃口,但是恐怕也不会为她破例。
似乎是感受到了夏尔的目光似的,夏洛特脸上的不满越来越浓了。
“还不是我爸爸!”她没好气地回答,“他嫌平常的那些事务太麻烦了,一点也不愿意去碰,连开会训话都懒得去,能躲就躲。现在事务这么多,可烦死他了,老是抱怨个不停,这家伙真是的!那些文书工作,还有统计啊、清理啊、记录啊,他都一个劲儿地推给我去帮他办,所以我今天顺便就跟着他过来咯……”
虽然脸上满是怨气,但是说着说着夏洛特的表情又舒展了开来,“不过这样也好,其他人办这些我还不太放心呢,你也知道现在的时刻有多么敏感,我们都忙着要把那些人清出去呢,要是这时候让一个激进分子漏网,躲过了审查那都是大麻烦!”
接着她又叹了口气,又显得有些遗憾。
“夏尔,真可惜,到时候我没法上前线,只能在心里为你们祈祷。哎,真是的,明明我为陛下做了那么多工作,结果到了要剿灭暴民的时候,我却不能亲身在场!”
夏洛特对“暴民”有多痛恨,夏尔早就知道了,因而也不打算跟她争吵什么,更不想告诉她自己根本就不会去参与到对他们的围剿之中。他只是皱了皱眉然后转移了话题,“既然你的父亲想要见我,那么我们现在就去吧,免得耽误了时间,晚上我还要回家呢!”
“好吧。”夏洛特点了点头,然后将头探出了窗外,跟前面的车夫说了一段话,显然是在说她父亲现在正等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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