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之濑夕风
越说，夕风的声音便愈发呜咽，直到最后变成了哭腔。
感受到了两滴水渍划过了脸颊，夕风从椅子上坐起，俯身趴在了桌子上，将自己的面部藏在了双手围成的壁垒中，试图自欺欺人地掩盖自己正在哭泣的事实。
“你以为我不想直接答应她吗？你以为我不想抛下所有的顾虑，不顾一切地和她在一起吗？
“我很想！非常想！可是我不能！”
低着头，何平歌轻抚着夕风那轻轻发着颤的脊背，夕风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是在她的伤口上狠狠地补着刀，但她不怪夕风，毕竟她并没有向夕风表露过自己的内心，夕风也不过是无心之语罢了，有道是不知者无罪。
姬悠没有说话，只是面色平静地品着杯中的酒，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只需要当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就够了。
“今天早上，当我从北瑶月的床上起来之后，我简直想给自己两个耳光！
“北瑶月的父母那么喜欢我，给了我许多我之前不曾拥有的东西，结果呢，我做了什么？
“我把她们唯一的女儿带上了同性恋这条不归路！同性恋还不够，还要再加上一条姐妹乱（喵）伦！”用拳头捶着桌面，夕风的声音变得更加激动了几分，“我感觉我他妈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甚至连畜生都不如！
“畜生尚且知恩图报，而我却……”
似乎是说不下去了，包间内只剩下了夕风的哭声。
“你也别太自责了，责任也不全在你。”何平歌浅笑着安慰道，只是在那带着笑意的眼底，深埋着一抹心痛。
“今天早上，当我从北瑶月的床上起来之后”这句话所包含的信息，实在是过于巨大。
低声的抽泣不断地从夕风的口中泄露而出，慢慢地，或许是酒劲上来了，她终于是逐渐安静了下来，沉入了梦乡，传出了微小又可爱的鼾声。
“哎，小夕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让人省心啊。”姬悠笑叹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呢……”何平歌望着夕风的睡颜，有些怅然若失地自言自语道。
“你是怎么想的呢？”姬悠突然开口。
“啊？”何平歌一愣，“什么怎么想的？”
抿了一口白酒，感受着热辣的液体从喉咙滑下，姬悠问道：“你是打算趁此机会努力争取呢？还是放手任其自流呢？”
“……你都知道了啊。”何平歌露出了一个苦笑，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过老姬的眼睛。
“未免也太明显了，你都快跟着夕风一起哭出来了。”姬悠无奈地摊了摊手。
面色微红，何平歌低下了头，小声地说道：“哪……哪有……”
“这不重要了，不如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吧？”
伸手拭去了夕风眼角的泪痕，何平歌闭上了眸子，再次睁开时，眸中黯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元气的自信和坚定。
“我不会放弃的。”何平歌笑着说道，“每个人都有公平竞争的机会。”
“这才对嘛，之前那个愁眉苦脸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像你。”
第66章 看得透，放得下
打开房门，北瑶月恍然失魂地走进客厅，如同一个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瘫坐在了沙发上。
这么多年以来，她明明早已习惯一个人居住了，但此时望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她竟然觉得心中难受的紧，就好像是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回想起夕风离开之前那愤怒的一瞥和失望至极的眼神，北瑶月重重地低下了头，双眸无神地盯着地板上瓷砖之间的缝隙。
“如果你就这样自私下去，那我只能说……你不配喜欢她。”
何平歌对她说的这句话如同一根毒刺一般刺在她的心间，带来着阵阵难以抑制的心痛和失落。
她只不过是想和夕风在一起罢了，难道这也有错吗？
北瑶月问着自己这样的问题，但可惜的是，她并不知道答案，也没有人可以为她答疑解惑。
其实回首看去，从一开始，她是抗拒着这份错误的感情的，从她企图让夕风成为自己的妹妹来打消自己那多余的念头便可以看出。
但事实看来，她还是太天真了，她的计划落空了。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任何道理。
当她对夕风喜爱和渴望超越了对后果的忧虑后，她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担心，勇敢地迈出了前进的步子。
却没想到，掣制两人关系最大的障碍，竟是由她自己一手造成的，这完全称得上是自作自受了。
北瑶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斜躺在了沙发上，她觉得夕风说得对，或许是时候冷静一下了。
心中格外的难受，一直躺在这边闷闷不乐，似乎也不是个办法，北瑶月心想似乎该想办法出去散散心。
于是，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就蹦出来了苏唯爱的名字，每当她想要找人倾诉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总是这个从小开始便默默站在她身旁的人。
“苏唯爱。”
“嗯……北瑶月啊，有什么事吗？”
苏唯爱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地有点闷闷不乐，北瑶月听在心里，却不想多问无关的事情。
就像她现在一样，她同样有着不愉快的心事，但她并不希望这个时候有人来问她是为了何事而伤心。
“你下午有空吗？”
“有。”
“那我们出去喝杯咖啡聊聊天吧。”
“好。”
二十分钟后，雨花区，蓝蝶之梦咖啡厅。
淡蓝色的墙纸，深蓝色的沙发，钴蓝色的茶几，碧蓝色的吊灯，相辅相成，空气中飘荡着悠扬而又典雅的小提琴曲，步入其中，便仿佛置身于一片深邃蔚蓝的大海，会让人由心地感受到一种源自内心的平静和心安。
在这种氛围下，几乎所有人都十分自觉地压低了说话的声音，用着尽可能小的声音交谈着，没有一个人大声喧哗。
大厅的一角，北瑶月和苏唯爱相对而坐，互相闲聊着。
但说是闲聊，基本也都是苏唯爱在说，北瑶月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回答两句罢了。
性格使然，北瑶月实在是没有聊天的天赋，也不会寻找话题，更多的时候都只是跟着别人的话题象征性地聊几句罢了。
这么多年的接触下来，苏唯爱也已经习惯了和北瑶月的这种聊天方式，因此她始终有说有笑，未有丝毫的不悦。
望着杯中意式拿铁上那同夕风的笑靥一样完美的牛奶雕花，北瑶月一时有些不忍去破坏这份美好。
明明只是想忘掉夕风出来散散心，北瑶月却一不小心又被她的身影闯入了脑海，无论怎么赶都赶不出去。
“对了，北瑶月，问你个事。”
苏唯爱的声音让北瑶月微微回神，她抬起头：“嗯，你问。”
看着眼前明显心不在焉的北瑶月，苏唯爱撑着下巴，试探性地问道：“你和北瑶风……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
眼中闪过了一闪而逝的慌乱，但北瑶月很快将其压了下去，若无其事地说道：“当然是姐妹，不然还能是什么？”
“真的吗？”苏唯爱看着北瑶月的表情，“我不希望你骗我。”
“嗯，当然是真的。”
说这话的时候，北瑶月的视线不自然地闪烁着，像是不敢直视苏唯爱似的，声音中的底气也明显有些不足。
“那……”
轻轻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唇，苏唯爱终于下定了决心，翻出了今早叶璃琴发给她的那张两人拥吻的照片，将手机放到了北瑶月的面前。
“这是你和北瑶风吧。”苏唯爱浅笑着，努力地将悲伤从自己的脸上赶走。
“……”
仅仅是用余光扫了一眼，北瑶月也知道那是什么照片，她逃避似的侧过了头，没有说话。
虽然没有给出答复，但答案已是显而易见，在绝对的铁证面前，任何的狡辩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她没有去问苏唯爱是怎么得到这张照片的，当时在场的人那么多，照片就算流遍了整个互联网她都不觉得奇怪。
但北瑶月并不后悔，她既然做了，就不会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她不禁想，苏唯爱一定会把她当做一个连自己妹妹都不放过的禽兽加变态吧？
甚至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北瑶月完全没有想到，她等来的不是想象中的怒骂或是指责，而是一声声音极轻的感叹。
“真好啊。”
“……好？”北瑶月愣住了，她想过数种苏唯爱可能会有的反应，却从没想过会是如此评价。
“是啊。”
不知为何，在得到了北瑶月的亲口承认后，苏唯爱反而感觉轻松了不少，连带着语气也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欢快。
她一向看得透，放得下，因为她始终相信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或许就是因为有着如此豁达的人生观，她才能收获常人根本无法企及的友情和人脉，但与此同时，也会失去许多原本很有可能会属于她的事物。
“你有喜欢的人，并且有着表达自己爱意的勇气，这是我一辈子都比不上的。”苏唯爱幽幽地说道。
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北瑶月柳眉蹙起，她隐约觉得苏唯爱似乎话中有话，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忽然，一个极其荒谬的猜想出现在了北瑶月的心头，难道说……
“北瑶风喜欢你吗？”苏唯爱又问道。
北瑶月看着苏唯爱那蒙上了一层水雾的琥珀色眸子，心中愈发坚定了那个猜测，于是一时有些不敢承认，但这种问题她实在是不忍说谎，只能点了点头：“喜欢。”
“是嘛……”眼帘低垂，苏唯爱努力地保持着笑容的平稳，“真羡慕你啊。”
“羡慕？”
“我一直觉得，你喜欢的人也刚好喜欢你，这是一个人一辈子最大的幸运。”低头用勺子拨弄着浮在卡布奇诺上的泡沫，苏唯爱轻轻地笑着，“一个和你两情相悦的人，值得你用一辈子去珍惜。”
用一辈子去珍惜吗……
听着这句话，北瑶月一时竟觉得有些讽刺，她当然想，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对方不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如果我也像你一样勇敢就好了。”说着，苏唯爱的面色上浮现了一抹自嘲，“我喜欢一个人，但我至今都没有向她表明心意的勇气，而当我还在踌躇不决的时候，我已经永远地失去了机会。”
“……”北瑶月无言。
苏唯爱那几乎是明示的话已经把一切都挑在了明面上，但也很明智地没有提到两个人的名字，因此两人之间也不至于那么的尴尬。
“所以……”露出了一个轻笑，苏唯爱轻轻地牵起了北瑶月的小手，盯着她那被不知所措所充满的碧眸，“一定要把握住机会，不要像我一样，错过了才知道后悔。”
她心想，如果她能够再早一点下定决心，鼓足勇气，或许如今，情况已经大为不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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