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但雅人和阿哲知道并非如此。
这里是黑道组织赤林会的总部。
“上次到这里来，还是冬天吧，这才刚半年就又来了。”阿哲感慨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然我也不想特地跑这一趟。”雅人摸着挂在肩上的单肩包，淡定自若地笑着，“他会欢迎我们的。”
第二十一章 口蜜腹剑
造访赤林会的总部，像这样应该是第二次。
和冬天那次比起来，要说有什么区别，大概就是有那么几个人还记得雅人的脸，所以还算通行无阻。
在帮派人员的带领下，雅人和阿哲上到了五楼，推开了一扇宽大会客室的门。
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的大会客室里，虽然有点昏暗，但是没有开灯。
“哟，好久没见了啊，小兄弟。上次见面还是冬天以来啊。”
明明腿很健全但却偏偏拄着拐杖的赤林海月，在玻璃窗前转过身来，他好像前一刻还在看夕阳。
只不过如此风雅的行为，与那张暗藏着肃杀气息的面庞，实在是挂不上钩。
“这次在没有任何预约的前提下，就擅自过来拜访，还请赤林先生见谅。”雅人从容地点头，并发出问候。
用宛如毒舌般锐利的视线盯着雅人的眼睛好一会儿，看到少年面不改色的应对，然后才发出一声嗤笑。
“少来这套，你会过来不就是知道我今天刚好在这里吗？”赤林会长拄着拐杖往沙发这边过来，随手招呼了一下，“坐吧，还有哲雄也是。过来拜访还带着这家伙，也真是有够谨慎。”
他走路的样子并无大碍，却依旧用拐杖像模像样地杵着地面。
雅人知道，这个人的腿其实根本没问题，唯一的残疾也不过是右眼在年轻时受伤失明。
“毕竟当初我也是阿哲介绍过来的，带上两边都认识的熟人，会比较方便一点才对。”雅人说着，和阿哲一起落座。
阿哲的手臂搭在腿上，上身略微前倾，“我反正只是陪着过来的保镖，你们谈你们的，当我是空气就行了。”
“保镖啊……”赤林会长发出笑声。
他坐在两人对面，他的双手搭在手杖上面。
“那么让我听听，小兄弟你今天过来是想做什么？这次又想在叔叔这里打听什么消息，要是太隐秘的消息，叔叔的出价会很高。”
赤林海月保持着狐狸般狡黠，孤狼般危险的笑容。
一般来说，要调查什么打听什么，雅人其实委托给NEET侦探事务所就足够了。但有些细节深入的东西，不是安乐椅侦探能够触及的部分，就需要像这样接触合适的人，去进一步收集情报。
“大概用不上吧。”雅人模棱两可地回答，又颇为诚恳地换了个语气，“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想通知一下赤林先生，您有危险了。”
只不过他也挂着相似的笑容，因此在赤林海月眼里，更像是什么威胁一般的话语。
但毕竟不是第一次接触，赤林会长知道眼前的俊秀少年并不是胡乱威胁人的秉性，他不由得表现出些许惊讶来。
无论如何，眼前的少年都是有备而来，不过诚意如何，尚且需要再做评估就是了。
“嚯哦……危险。”赤林会长笑了起来，“叔叔我这些年闯荡，见过的危险比你见过的好处都多，说这种不清不楚的话来威胁可不好。”
“您说笑了。”雅人知道对方在开玩笑，也没特意去否认，“家父是经营律师事务所这点，想必赤林先生已然知晓了吧。”
“当然。没准将来赤林会还需要小兄弟你帮帮忙，不然叔叔也不会卖你那么一个人情。”赤林会长说着半真不假的寒暄话。
雅人点点头，“这是自然。那么另一件事，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
他这时才将取下来的单肩包，放在自己腿上，一边拉开拉链，一边讲：
“最近有传闻，说县议会的村井议员正面临着关于不正融资的调查，因为还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所以并没有马上爆出这条新闻。但从时间来看，大概也快了，记者的鼻子都灵得很，估计快了。”
“哦？”赤林会长依旧在微笑，但还能目视的那只眼睛，却平息了戏谑。
叶山雅人，不出所料。
“凡事讲究的就是一个未雨绸缪，村井议员也知道时不我待，私底下已经开始着手安排应对的手段，我想……跟村井议员那边，有往来的赤林先生也应该听到了风声才对。”
县议员和黑道会长有关系，说出去自然不对劲。
因此两边都是在程序上，有着间接地合作渠道，赚一些灰色地带的钱。
“小兄弟，这种事你是从哪里听说的，雏村那小子可没办法告诉你这些东西，你旁边的阿哲就更不可能了。”赤林会长表情也严肃了不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赤林海月清楚这个道理，所以处理得一向稳妥谨慎，才会保持赤林会与县议员的不透明联系。
一旁的阿哲也很惊讶地看着雅人，但他什么话都没讲，依旧保持安静，不过表情也严肃了很多。
“我刚才说过，家父经营律师事务所。”雅人抬起眼，“这种事情一旦爆出来，迟早会面临各种法律问题，村井议员当然得找个靠得住的律师。不巧的是，家父的名声还不错，所以嘛……赤林先生明白了吗？”
他说着，终于拉开了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个牛皮纸袋。
“是吗，这种事情，做律师的不是应该保密？”赤林会长质疑。
“人总是会对那么几个人不设防，赤林先生想必也有这样的人吧。”雅人把玩着手里的牛皮纸袋，大半张脸都被挡住，只有双眼依旧可以与赤林海月对视，“如果习惯了信赖一个人，这种习惯不可能马上改得掉……特别是对自己的儿子。”
“原来如此。”赤林会长了然。
雅人的身份并不算多么特殊，赤林海月在冬天的那件事过后，也随便调查了一下雅人的情况。
内容并没有什么足够吸引人的地方，无非是作为小儿子却比哥哥更加出色，因而受到父亲的青睐，被当做接班人在培养。
养了两个儿子，有一个儿子靠谱，家业就能传下去，再正常不过的情况。
战国时代，织田家尚且有家臣们支持织田信胜而不支持织田信长的事情，何况如今。
虽然，历史上刚好反过来了而已。
但至少不至于你死我活。
第二十二章 笑里藏刀
那么作为一个被父亲继承人培养，并且能帮着做事的儿子，接触到核心机密也不是多难的问题。
就算不想告诉，如果雅人想，就一定会有办法。
更遑论还没有特地隐瞒的意图。
“本来呢，只是例行替家父去看那些卷宗，帮忙整理可用的材料，但看到了上面的东西，又透过家父的言谈窥见了背后的真意。”雅人摇着头，发出微弱的叹息，“思之不觉，汗流浃背。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倒也罢了，但赤林先生毕竟于我有恩，我不能见死不救。”
“到底想说什么？”赤林海月不想听卖关子的话。
雅人也没有要拖延下去，好以此来谈谈条件的意思。
他把包丢在一旁，然后将手里的牛皮纸袋，放在茶几上，轻轻向赤林会长那边推了推。
“东西就在这里，赤林先生自己看就好了。我倒是不介意，但您未必也是一样的想法。”雅人笑容满面，“赤林先生与村井议员合作方式很谨慎，有了问题断开联系，没准就能保全双方，必要时也能有顶缸的。”
但也只是一般情况，问题在于与不正融资有关的一系列问题，被抓住了更多证据之后，想要丢卒保车就很难了。
这种情况下，要做的自然就是独善其身。
比如……抛弃赤林会的会长，尽可能地将主要的罪名推到他身上，对于一个身处在台面上，身份光鲜的县议员而言，并不是难事。
只要秘密地进行就好。
“不得不说，议员先生这一手做得很漂亮，等到被检方起诉的时候，只需要拿出证据来，再有律师辩护，不仅可以把罪责全都推给赤林先生，自己甚至可以毫发无损。”雅人随口说着不那么确切的话语。
到底会怎么样他并不能完全断言，警方调查到哪一步，会挖出什么东西，都不是雅人能知道的。
他要做的，就是让赤林会长感觉到危险，以及自己的核心利益不保。
甚至不需要激得他失去冷静，只要种下怀疑的种子就足够了。
利益连接的关系，自然会因为利益的冲突而断裂。
在赤林海月思考的时间里，雅人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间里的灯，让这个越发昏暗的房间终于明亮了起来。
本能地眯了一下眼睛后，等到重新适应了光亮，赤林会长抬起眼皮，隔着墨镜看雅人。
“告诉叔叔我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想得到什么？”
然而他的问题刚刚问出口，还没等坐下来的雅人开口回答，门就被敲响了。
四五个鼻青脸肿挂了彩的帮会成员出现在会客室内。
“赤林老大，我们刚才——”
为首的布丁头男人刚要开口，话就又咽了回去。
他看到大概一个多小时前，在小巷里把他们揍趴下的两个人，就坐在这里。
“为、为、为什么你们会——”布丁头的男人吓得话都不利索了。
雅人头也不回，“在那一带活动，我就猜可能是赤林会的人，还真是呢。”
“喔……看样子我们家小弟受了你不少关照。”赤林会长咧嘴，牙齿泛着森冷的光，“你是特地来送礼道歉的？”
“一码归一码。我和女朋友好端端走在街上，就被赤林先生手下的小弟盯上，要动手打得我们在医院躺两个月。”雅人单手支颐，“如果我为此做出什么还击，想必也不应该被责备吧？如果有人为此出手帮了我，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吧？”
“嘿诶——”赤林会长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来应和。
可以确认的是，下午的事，的确与这个人无关，是布丁头他们几个擅自行动。
“老实说这种事其实我不觉得需要特地来找赤林先生告状，但不巧的是啊，跟我同行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呢。”雅人一脸友善地提醒，“赤林先生知道的吧。”
“哎呀，这可就麻烦了。”说着困扰的话，赤林却笑了出来。
他已经有了答案。
当街袭击路人，就黑帮而言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不要做得太过火闹出人命，是不会有人管的。
但如果袭击的是其他县议员的千金……问题就不是一般大了。
即便没有出事。
“对啊，我也觉得很麻烦，本来还打算让赤林先生帮忙调查调查。”雅人摊手，“没想到真是您这里的人。”
赤林站了起来，微微向前低下头，似乎在道歉。
“叔叔我对手下管教不力，让小兄弟你见笑了。”
“哪里哪里，各位都是成年人，难免有我行我素的时候。”雅人和蔼地应答。
一旁的几个混混已经吓得脸色惨白，齐刷刷地跪下，匍匐在地板上求饶。
手杖有节奏地敲击地板，赤林会长走到那几个人面前。
“那么你说，叔叔我该怎么处理，你会满意？看在你此行的份上，叔叔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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