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那家伙拜托我的。”川崎依旧很淡定，仿佛就是件不起眼的小事。
“什、什么时候？”比企谷小心地选了语气。
毕竟要是川崎突然放出暴言，说着“很恶心”“少管闲事”之类的话让他闭嘴，他还是会很受伤。
即便已经习惯这一类待遇。
“今天早上。”川崎解释道，“稍微到学校早了点，就看到那家伙在搭台子，然后我一进校门就被那家伙看到了。”
“哦、哦……”比企谷无话可说。
叶山雅人都能随便抓人陪自己去吃烤肉，那随便找个认识的前辈帮忙善后也不是不行。
等等，善后？
“让你帮忙善后……是说他知道自己会没空收拾这些东西？”比企谷又问。
川崎沙希一直显得慵懒的双眼，在这个提问过后微微抬起眼睑，蔚蓝眸子投射出依旧冰冷的视线。
“差不多，那家伙说什么‘要是来不及就麻烦前辈帮个忙收拾一下，回头还要用’之类的。”川崎打了个哈欠，抱怨了一句，“真是有够会使唤人的……”
“哦。”比企谷应和道。
“总之我觉得你应该没必要担心。”川崎随口懒洋洋地说。
比企谷愣了愣，“我……我有什么担心的……”
“你们不是一个社团的吗？”川崎不解，“反正那家伙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出不了差错。”
说得一脸理所当然，却让比企谷很想吐槽。
“川崎……你跟副会长那家伙很熟？”
“啊？嗯，还行吧……见过几次。”川崎的回答开始含糊起来。
她差点就说漏了嘴。
早上从侦探事务所离开之前，那个侦探小姐所在被玩偶包围的床上，对着十几个屏幕和冷气头也不回地叮嘱了一句“少年需要帮忙的话搭把手，总归有用”。
现在想来大概指的就是演说这事儿了。
反正照顾一个生活能力为零又有点自恋但实际上只是任性又喜欢玩偶的侦探小姐，比其他打工都有意思多了，况且工钱也不少。
怎么看都是欠了人情，川崎自然是无所谓搭把手。
“这样啊。”比企谷觉得没什么能问的了。
因为再问下去，恐怕真的会演变成川崎沙希的暴言服务。
他应和着加快脚步，先一步消失在了通往教室的楼梯拐角，并没有看到迟一步的川崎沙希在走上楼梯转角平台时，忽然拿出电话接听的举动。
结果那一天上午，被带走叶山雅人并没有出什么事，在他的行为随着上午的演讲而逐渐传遍校园的同时，被三名老师带走，却在午休刚到，就返回教室的行为，无疑在某种程度上增添了整件事的“奇闻”色彩。
毫无疑问，大多数人并不关心平冢老师的事，也并没有那么强烈而高涨的正义感，以及为了这份正义感而冒上被学校处分的勇气。
但叶山雅人的行为与状况，却如同一面镜子，印鉴着这所学校每一个人的内心。
学校生活依旧如往常般运转，但谁都知道，从这一天起，有些不一样东西，宛如调味剂一般，撒向了这里的所有人。
第十一章 霸凌也是有代价的
准确来说，被教导主任他们几个老师带走后，叶山雅人返回教室的时间是午休刚开始那会儿。
作为一年级的新生，本身各方面就很出众的他，在进入班级的第一天起颇受关注，何况还接替了临时转学的前副会长留下的空缺。
但过于引人注目，总会在某个时候变得招人嫉恨，特别是雅人尽管很受班里同学喜欢，但他一直不会特意与其他人保持亲近的交际，也没有维持特定的交际圈。
因此，像是这种在课间返回教室之后，发现自己的课桌上被涂得乱七八糟，用各色记号笔写满各种污言秽语，夹杂着“去死”、“人间蒸发”之类的咒骂，也就不算出乎意料的事。
当然了，对雅人而言，则有点破天荒的意思。
从小到大，他还没有在班上受到过如此待遇，所以比起惊讶和恼羞成怒，雅人最先感到的是诧异以及好奇，并对着那些涂鸦思考，去体会同样遭遇这些事的人，会有怎样的心境。
除此之外，就是在半空不空的教室里，寻找可能的犯人。
雅人毫不惊讶班上的同学会对此视而不见，不去阻止，也没有在他回来后，做出什么表示，顶多只是带着同情和担心的眼神窥探他的表情。
犯人如果要确认自己的犯下的行为成果，必然会留在案发现场附近，这样才能第一时间确认事件的进展。
而且，做这件事的肯定不止一个人，这也是如此行径没能被阻止的首要原因。
如此得出结论的同时，雅人与位于教室后面过道的一名男生撞上了视线，或许是心虚的缘故，那个在雅人记忆里貌似姓桥本的男生，脸色微微变了变，就打算转身离开教室。
可惜雅人并不会放过这个瞬间，几乎是在桥本转身迈出第一步的瞬间，男生就感觉到自己肩膀被人按住。
在本能驱使下转身的时候，对上的隔着镜片后面投来的，温良和蔼的目光，以及相同温度的笑容。
“叶、叶山……”桥本脸部肌肉抽搐。
“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哦，昨天傍晚呢，我在街上买东西的时候，看到桥本同学和其他人在游戏厅打钢珠呢。”雅人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开口，“而且当时我在自拍来着，桥本同学刚好入镜了来着。”
“……要、要我怎么做……”桥本脸都绿了。
“告诉我，是谁干的？”雅人继续说。
不过没等桥本开口，就有人出声干涉。
“喂！桥本，在干嘛呢，磨磨蹭蹭的慢死了，还出不出去了！”篮球部的山下用不爽的声音打断对话，“话说叶山，你又拉着桥本干嘛啊？”
桥本是山下团体的一员，他们几个都是篮球部的人。
是这个人了吧。雅人心里笑笑。
因为听不到对话所以恐惧着被抓到马脚，于是采取了如此拙劣的方式妨碍雅人的交谈。
既然如此——
“那就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雅人的声音细得如同蛇吐信，“星期六那天，有人看见你的女朋友被山下同学带去了Love Hotel哦，就是很有名的那个旅馆街。貌似你女朋友还戴着银色手链哦，点缀了水钻那种——”
他的语速很快却咬字清晰，桥本的脸色很快就变得铁青了，发绿的则是别的部分。
而后就在那个山下伸手就要按住雅人肩膀把他扒开的前一刻，雅人先一步闪开，向自己座位所在的靠窗那边走开了。
山下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脸就变了形。
平时总是被山下颐指气使的桥本，几乎是用尽全身力量挥出了一拳。
只能说不愧是篮球部的一员，力道很足，那一拳直接让山下破了相，鲜血从眼角喷涌而出，有女生目睹这一幕，当时就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山下失去平衡倒在地上，他几乎是立刻想要起身，却被桥本骑在身上，后者宛如发疯了一般朝他挥拳，每一拳都要落在山下的脸上。
当然山下不是坐以待毙的类型，很快就从单方面的挨揍变成了两人的扭打，整个教室乱作一团，周围的桌椅也翻了好几副。
而雅人只是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幕，听着两人互相咒骂和挥拳，直到体育老师被学生叫过来，拉开了扭打的两人以及劝架的团体成员。
在他们被一并带走的时候，雅人正用教室里的抹布和水桶，在那里清理自己的课桌。
马克笔的印记略难清洗，但不巧的是，雅人自己的抽屉里放着强效去污剂——本来是为大扫除之类的情况预备的。
在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课桌被其他学生逐渐归位的同时，雅人已经把桌子粗略清理干净。
他吐出一口气，顺手把抹布丢进水桶，准备去清理污水时，水桶被一双手先一步提住了。
抬眼看去，是一名女生。
“一色同学？有什么事吗？”雅人笑着问。
是同班的一色彩羽，和雅人基本上没什么交集。
但那只是直接意义上，就间接层面而言，一色彩羽是足球部的经理人，以及……他的哥哥叶山隼人的粉丝之一。
或者说对他的哥哥带着某种程度上的好意也不算错。
“我来帮你。”一色用很平淡但诚恳的语气说。
雅人挑眉，“噢，那就有劳了。”
对方显然另有来意，雅人刚好时间充裕，不如遂了对方的意思。
而后一色彩羽帮雅人提着水桶去了没什么人的水房。
在她把污水倒进水槽里的时候，雅人拧开附近的水龙头洗手。
“谢谢了，虽然让女生帮忙做体力活有些怪就是了。”雅人一边洗手一边说，“不过我觉得就算你特地来跟我献殷勤，也对你试图追我哥哥的事情没有任何帮助。”
“……没那个必要。”一色仿佛吃了个螺丝，顿了顿才接话。
水龙头上方有镜子，只要抬起头，雅人就能看到镜中的一色彩羽。
“不过我终于明白了呢，为什么叶山前辈在足球部的时候，从来都不会提到你这个弟弟了。”
第十二章 皮里阳秋
而雅人则关上水龙头，转过身来。
“哦，你是觉得哥哥不肯聊我的事，害得你跟他都少了很多话题呢。毕竟我们是一个班的，你本来还想用我作为话题来拉近关系？”雅人若有所思地笑，“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比较好。”
“不用你来教我。”一色嘟囔着反驳。
老实说她对雅人的印象不算太坏，毕竟是整个班上最出色的男生，各方面都优秀得过分，让一色彩羽都不好意思拿“喜欢叶山雅人”来当噱头的地步。
毕竟听上去过于不现实，对她一点用都没有，反而可能沦为笑柄。
但叶山隼人从来不提弟弟这点，在一色注意到之后，逐渐发现了一些别人注意不到的问题。
然后，伴随着几乎是第一次在非公开的场合，为了与班级事务或者学校事务无关的内容展开交谈后，一色彩羽终于明白了。
叶山雅人既不是药，也非无色无味解渴的水，而是一种慢性毒药。
和他的交谈注定是举步维艰，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想法每一次思考，都逃不过雅人的双眼。
她甚至没有丝毫扮演可爱或者顽皮的余裕，只能老老实实，跟着雅人的节奏继续对话。
就像现在——
“说说你特地这样做的理由吧？”雅人单手叉腰，“我想你应该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借由我来打听家兄情报的打算，当然了，为什么桥本同学和山下同学会打起来，你也不是很关心，哪怕你知道他们试图霸凌我。”
一色彩羽略微迟疑，她嘴唇翕动，想反驳这点，尽管话语听上去很无力，“不，我只是——”
“来不及，你没想到我会应对这么快，甚至让他们起了内讧。”雅人抬手示意打断，“不过我也没有要怪你或者其他人的意思，毕竟那几个人大家都惹不起，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霸凌对象。”
“哈啊……”一色扭开脸，“原来叶山前辈就是每天面对这样的人吗？什么话都被抢完了。”
她的话刚脱口而出，就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很失礼，极有可能引发对方的不满。慌忙转过头去，一色却看到雅人仿佛没有听见这句话一般，准备继续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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