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偷看和光明正大地看，那能一样嘛？”
“所以你到底在看什么？”
“看海。”
“所以景色很不错吧？”阳乃也扭头望向大海，“公共浴场可没有这样的视野。”
“嗯，阳姐说得没错。”
在他这么说完后，阳乃忽然嬉笑着抽开手，在温泉里轻轻移动，最后跪坐在水中，倚着围栏向外眺望。
从雅人那里看去，无暇的脊背在温泉里泡得微微泛起粉红，宛如一整块粉玉般，充满摄魂夺魄的美好，似乎时间也定格在这一瞬。
“真是好风景啊。”阳乃说着，回过头去看雅人。
目光对上的一瞬，少年微微迟滞，而后静静地垂下眼帘，一点点回过头去。
并非难为情，在那视线退却的同时，阳乃看到了从未见过的“风景”。
明亮如宝石般永远闪着自信光芒的眼睛，笼罩了一层雾煞煞的迷惘。
如果叶山雅人的迷惘是因为雪之下阳乃……
倒也不错。
最后，她转过头去，继续望着远处的大海，静静地展露笑颜。
第三十一章 的确存在的东西（1）
“嗯~~~”
在私汤里泡了将近四十分钟后，阳乃才从温泉先后里面出来，换上了酒店给客人准备的有着朴素条纹花色的浴袍后，她一下子扑倒在雅人铺好的被褥上面。
他比阳乃早了大概五六分钟出来，就是为了铺褥子。
酒店显然有晒过给客人用的被褥这些东西，不仅没有陈腐的气味，反而因为被阳光烘烤过，而带有某种舒适的气味。
“阳姐……能请你帮我把褥子稍微再往那边拖一点可以吗，我还要再铺一床。”
雅人站在打开的壁橱前，抱着另一床叠好的褥子对阳乃说。
房间不大不小，但阳乃的褥子已经占据了用来铺床的中心位置，一下子让另一床被褥的铺放位置变得不够宽大。
“不行哦。”阳乃惬意地趴着，晃动自己的双腿，全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这床褥子挺大的，两个人睡绰绰有余。”
“……”雅人一时无言。
看着他这幅样子，阳乃又不禁回想起前一刻在温泉里，他脸上浮现出昙花一现的迷惘。
会不会有点逼迫得太过了。她在心里自言自语。
尽管从小到大时有分歧，但雅人却总是在最后关头懂事地后退一步，给予阳乃以方便。
或许她看上雅人的，还有这种宽容。
并非一味地忍让，而是切实地在他那里达成了某种共识后，所遵从自身意愿做出的回答。
“好吧，不拿你开玩笑了。”阳乃轻轻一拨头发，坐起来准备帮忙挪一挪位置。
然后，雅人就像以前很多时候一样，把被褥放回壁橱。
“算啦算啦，既然阳姐一片好意，我也不能不解风情完全回绝。”雅人这样说着，弯下腰半坐在阳乃面前，“虽然有点害羞，不过阳姐都不嫌弃，那我也就和阳姐挤在一个被窝里面吧？”
“嗯哼~~”阳乃发出调皮的声音。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就寝吧？”雅人忽然挪了挪位置，挤到阳乃面前，不慌不忙地将她环抱住。
双手绕过后背，恰到好处地将她箍在了怀里。
“雅人君……！”
阳乃刚反应过来，就被雅人用全身的重量带着她向褥子上倒下去。
再度看清楚状况的时候，雅人撑着手臂俯视仰面躺下的她，面颊就在数公分外的地方。
“看吧，结果还是没有做好准备。”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那是你在偷袭姐姐，如果一开始好好说出来，才不会这样吧？”阳乃抬起手臂，勾住了雅人的脖颈，微微发力向下压。
不出所料地，他的后颈在向相反的方向抵抗。
“真的是，就不怕出什么事？”雅人一努力，阳乃就放开手臂，让他坐了起来。
连带着，雅人也将她一并拉起来。
没等她继续开口，雅人先静静靠过去，再度拥抱她。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刚才那么强势，让人无法挣脱与逃离，只是最简单也最亲密的拥抱方式。
“抱歉，本来想逗一下阳姐，结果还是不起作用。”雅人在她耳边说，“结果还是赢不了啊。”
“不用猜也能知道啊。”
阳乃没有拒绝这个用心的拥抱，她用同样的方式回馈着，手掌漫不经心地抚摸他不知不觉间变得坚实的后背。
会跟在身边的弟弟一样男孩子，不知不觉间也有这么宽大的肩膀了。
“不过呢，刚泡完温泉就这么黏着我，有点热哦。”阳乃决定说点轻松地缓和气氛。
“唔……阳姐身上太香了，我想再多闻一会儿。”雅人也拿出开玩笑的语气。
“是吗，那就特别准许你一回吧。”阳乃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太阳快落山了，要不要出去到街上走走，天黑的时候回来就好了。”
“好啊。”
雅人回答得很干脆。
在放开彼此时，阳乃抬起手捧着雅人的脸。
“啊啦啦，脸怎么红成这样了。”
“泡了那么久温泉，现在又抱着人形热源，肯定会有点热吧。”雅人伸手把阳乃浴衣的领口拉了拉，“稍微注意一点啊，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不该看的位置。”
“反正你肯定会介意这种细节，让你来注意就行了。”阳乃放开手。
雅人点点头，站起来打开壁橱，“感觉这边气温还没完全起来，到了下午这会儿就开始冷起来了。”
他拿着两件浴衣外套蹲下来，帮阳乃把外套套上，并帮忙整理了一下袖子，最后将胸前的细绳打了个结实的活结。
“从以前就开始就在注意了……”阳乃忽然说。
“什么？”
“雅人君你——”阳乃半跪着挺立上身，张开手臂确认穿戴效果，“意外地擅长照顾人呢。”
“有吗？只不过是帮阳姐穿个衣服。”雅人打了哈欠，说了个稍微尺度过一点的冷笑话，“没准以后我还要把阳姐的衣服一件件地脱掉。”
他说这话的时候挂着慵懒的神色，一副再不出发就要睡着了的模样。
“……”阳乃沉默数秒，轻轻地整了整衣领，会心一笑，“是吗，那姐姐就期待雅人这么做的那一天吧。”
她拿起另一件，对雅人招了招手，示意他站起来。
“一个人穿有点麻烦，起来吧，姐姐帮你披上。”
“为什么总是喜欢用姐姐来自我代称啊，阳姐你并不是那种角色吧？”
雅人站起来，背对着阳乃张开手臂，像个衣服架子般，在她的帮助下，轻松地套上了外套。
“我不过在回应雅人君你的期许，不是吗？”阳乃抚平大袖上的褶皱，从后边贴近雅人的耳朵说：“明明已经在交往，你却还是一口一个‘阳姐’的喊着，直接喊名字我会更高兴也说不定。”
“习惯了这么喊，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对于雅人做出的解释，阳乃却并没有表示任何赞同或者质疑，只是笑了笑，拉着雅人的手。
“走吧，手机和钱包都要带上哦。姐姐可什么都不会带，全靠你了。”
“不要把偷懒说得这么光明正大啊……”
第三十二章 的确存在的东西（2）
离开房间，来到酒店所在的东伊豆町街道上。
阳乃踏着木屐，不紧不慢地牵着雅人的手走着。
“那么继续刚才的话题——”阳乃狡黠地凝视雅人，“为什么我那样说你呢？”
“擅长照顾人……的话题吗？”雅人想了想，“也许只是阳姐你今天心情好，觉得我很靠得住吧。等我掉链子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想用这种还未出现的假设来否定已有的事实？很遗憾，我不会上钩的。”阳乃笑了出来，“不过也是，比起说你很会照顾人，其实应该说……你总是很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从我们最开始见面的时候起就是这样。”
“是吗。”雅人将手提袋挂在腕部，不置可否地应声。
“明明只是我走错了地方，闯到你睡觉的书房，结果却被你解围了。”阳乃用怀念的语气说：“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个打扰到你的闯入者，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你都没有帮我的必要……不是吗？”
可是雅人就偏偏帮了她，用不起眼的话语，帮助阳乃避开了惹她母亲不悦，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批评和回家后的惩罚。
言语总是充满让人想象不到的力量。
即便是现在，阳乃也依旧抱有疑问，为什么，他会帮助自己。
“还能有什么理由啊。”雅人一副没好气的样子，竖起三根手指，“第一，阳姐那个时候就很可爱很漂亮，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好看的女孩；第二，救美人于危难，故事里不都是这么讲的嘛，别看我那时候才五六岁，那也是人小鬼大；第三……”
“第三？怎么不说了？”
“你说第三点是什么？”雅人长出一口气。
隐隐猜到了回答，阳乃却故意摇头，想听听话语说出口，与融化在心中，会有多少的不同。
“除了一见钟情这种烂俗的解释，还能有什么……”雅人略微嘟囔了一句。
“是吗，是这样啊。”阳乃发出深切的感慨，一时间无法分辨出其中的情绪。
不知不觉地，今天的雅人还是老样子，却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他吐露的话语，比平日里更加容易响彻心扉。
“小心……”
在她思考的间隙，雅人轻呼着，用手搭上她的腰，往自己身侧带了些许。
回过神来一看，刚才险些与擦肩而过的人撞上。
“今天的阳姐，意外地有些笨拙。”雅人学着她的口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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