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陛下需要的只是一个“交代”。
抓了韩中宇,就是他的交代。虽然其实说实话,林东旋并不是特别想将韩中宇丢出去,毕竟韩中宇是个聪明又识相的人,做了不少事。但恰恰是因为做的事情太多,此时需要找人当替罪羊,林东旋就发现除了这口锅除了你韩中宇,还能是谁背?
总不能是我。
再者,在林东旋心里,他实际上根本没错,该死的是那个至今找不到人影的曾凡,事关重大,人居然不见了,该杀,该杀!
林东旋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语言,在韩朝青身边道:“韩大人,这事儿其实倒也清晰,韩中宇在采购之时以次充好,挪用公款中饱私囊,是一大罪,其次就是那个曾凡,开炉炼铁之际忽然失踪,这才导致事故。曾凡此人至今下落不明,我已让人去四处搜索,而这韩中宇,已经在大牢里了。”
.....
“如今韩朝青正在南城,要救韩中宇,决不可以武力强取!”
鸟嘴中吐出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宋玉君和韩庭树一下子都有些错愕,这是谁?什么情况?
那个声音继续道:“宋玉君,此事还需你出力,你需回一趟京城,以宋家身份出面从中斡旋,拖延时间。”
宋玉君惊愕道:“什么?!”
韩庭树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情况?这明明是他家的鸟,但是这个借助鸟嘴向他传话的人是谁?这鸟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这得是什么手段,如果是真的,那么这只传信鹦鹉从东郡飞过来起码要三天的时间,未卜先知?这人到底是谁?而且.......韩朝青这个魔头也在南城?!
韩庭树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十万八千个炸雷在窜来窜去,一时间都有些懵了。而那声音还在继续说:“想救韩中宇,此中又有上中下三策。”
“下策最简单,写信给越知难,横行刀在,天地无忌!”
“中策稍难,你去求见林东旋求情,直言自己能让龙关铁厂起死回生,而后你需要做两件事,其一,是以韩家资产为抵押,找银行贷得二百万两银子,此外还需找懂得操作铁高炉之人。曾凡已死,不必去找他,南城有一钟表匠名为范时用,给他图纸,让他操作。”
那声音略一停顿,道:“上策,扳倒林东旋!”
韩庭树心头一跳。
传信鹦鹉的鸟嘴中依然还在吐出那个陌生的声音:“林东旋此次卸磨杀驴,推出韩中宇顶罪,是一步昏招,以媒体之喉舌,可将此事公之于众,让魏涛联合其他商人声讨林东旋,逼其还款,告诉百姓韩中宇是一心为国,林东旋却只是为了一己之私,激发民愤。让此事吹入皇帝的耳朵里,更重要的,是吹入直隶总督陈铁意的耳朵里。”
舆论是能杀人的,只不过以往舆论掌握在御史台手中,掌握在文人手中,而现在,这一顶皇冠却落到了媒体的手里。林东旋是个老派的人物,根本不知道媒体的作用——这并不是因为他愚蠢,只是报纸这一类的媒体,在九夏还属于比较新鲜的事物,并且也只在少数经济发达的地区才有。对于林东旋这样的老人来说,他们的世界观中,根本不存在媒体这种东西,自然也想不到媒体的威力。
之所以只抓了韩中宇及其家属,是因为在林东旋的脑海中,他其实并不需要将这件事做得有多干净,当日在场的,除了他和手下亲信,便是一些工人和商人,这些人能有什么能量?他将韩中宇抓住顶罪,给上面一个还过得去的交代就行了,真相如何不重要,其他人知道也无妨,只要皇帝不知道即可。
这一点倏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那个声音继续道:“随后再去找陈铁意,告诉他以官督商办的模式,如今龙关铁厂仍有起死回生的机会,但只要还是林东旋主持,商户绝不会再信任此人。这一步至关重要,切记,如今官场上,只有陈铁意能斗倒林东旋。”
陈铁意和林东旋都是朝堂上有名的实干派官员,皇帝器重的左膀右臂,但两人关系微妙。其实陈铁意原本对林东旋并没有多少恶感,只是林东旋却一直将陈铁意视作政敌。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两人最早积怨,还是是因为总督一职。除却那四个有名无实的共管地总督,九夏的九省总督,虽然都是正二品的官衔,但实际上也分为三六九等。这第一流,自然就是京畿总督,天子脚下,拱卫直隶,意义非凡。
其次是安塞、河泽和两江。安塞是因为,这是帝国北面门户,一旦失守,外敌的兵锋就能长驱直入,直接打到京城去。而河泽与两江,这是因为富饶,这两省占据了整个大央四成多的赋税,若是再加上一个直隶,三省就占据了天下六成赋税。
关中和龙尾两省,不好也不坏。
而玉门、陇上和琵琶三省,属于最末流,穷乡僻壤,远离政治中心,去那边做官基本等同于发配,像是当年的邱元霞,就是被扔去了玉门省,到死都没能回来。
林东旋最想当的自然是京畿总督,可惜不成,位置被陈铁意抢了去。如果说这里只是心又怨怼的话,那么另一件小事,就直接让林东旋恨上了陈铁意。这件事起因颇为搞笑,就是一个外国记者在描述九夏的权臣之时,提到陈铁意和林东旋,用了这样一句描述:“陈铁意和林东旋两人在九夏齐名,但两者的区别在于,陈铁意做得多说得少,而林东旋做得少,说得却多。”
这事儿后来传到林东旋耳朵里,把林大人差点儿气出病来。我林东旋做得少说得多?放屁!他陈铁意我看也没做多少事,也就是个沽名钓誉的老狐狸,凭什么就被人当成是埋头做事的实干派,而我林东旋却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林东旋自然是不敢去找洋人的麻烦,但因此也就记恨上了陈铁意,处处想要压他一头。这次兴建龙关铁厂,要说林东旋是有多少远见卓识......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但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以此事为政绩,压过陈铁意一头。
那个神秘的声音语气低沉:“......如此之后,河泽总督,正二品大臣,可杀!”
韩庭树失声道:“前辈......究竟是什么人?”
他其实并不奢望对方会回答这个问题,毕竟这会儿说话的只是一只传信鹦鹉。但是那传信鹦鹉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尽知白日升天去,刚逐红尘下世来。天人是也!”
传信鹦鹉的瞳孔一转,录音结束。这只鸟儿翅膀扇了扇,叫道:“嘎!”作者的话:啊差点儿又忘了更新
第一百一十九章就说不知道
韩庭树和宋玉君两人彼此看了看,都有种做梦般的感觉。
总之是已经超出理解范畴了。
过了片刻,宋玉君先一步回过神来,道:“你觉得那人是敌是友?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韩庭树皱眉道:“猜不出来,大概世上真有这种世外高人。与其担心里面有没有陷阱,倒不如仔细揣摩一下这番话.......他说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若是韩朝青真的在南城,那我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上中下三策......”
韩庭树想了一阵,道:“三管齐下吧!也不晓得能不能成,多做几手准备总没错。我先写信给师娘......咳,给越教主。不过说起来,虽然越教主和我们师父的确关系不一般,但毕竟不是真的师娘,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天大的事情,但对人家而言只是小事。越知难毕竟要统领天圣教,真的会放下教务不管,前来相助?”
宋玉君也琢磨不透,道:“写信试试吧。”
韩庭树叹道:“也是。若是越教主真的来了, 有她在,心里也有些底气。”
就怕林东旋狗急跳墙。
韩庭树说着又有些疑惑:“可是如果越教主在,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林东旋,还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这不是最简单?”
宋玉君目光微动,道:“真正能决定龙关铁厂生死的人,其实并不是林东旋,而是皇帝。如果京城那边正在筹款修园子,龙关铁厂对九夏来说很重要,对皇帝来说却不是那么重要。所以林东旋可以死,但他是如何死的,对清泰帝来说,是不同的。”
韩庭树会意过来,叹道:“国家大事都操诸君上一人之手,这君主立宪就是个笑话。九夏今日如此,并不是因为皇帝的圣明或者昏庸,而是因为至高无上的皇权啊。”
杀皇帝并非是做不到的事情,但如何去杀这皇权?哪怕推翻了这个央朝,之后又要如何建设一个新的国家?
还是看不清。
他略一沉默,在心中计划了一番,又道:“明日我先去找林东旋求情,拖延一点时间。”
宋玉君微微一叹:“我也是该回家一趟了。”
韩庭树略微一愣,有些不舍:“师姐......”
“没事。”宋玉君拍了拍他:“回家而已,又不是回龙潭虎穴。而且我仔细一想,想要斗倒林东旋,这股舆论也的确是需要先从京城吹起来,陈铁意大人也在京城,我去拜会他一下。你留在南城,先和林东旋虚与委蛇,将他稳住。想要救你大伯,还要让龙关铁厂起死回生,我们两人得分头行动才行。”
宋玉君眯眼一笑:“少了我怎么能行,从小到大,哪次不是如此?”
韩庭树心中一暖,又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儿:“师姐你这说的,好像我自己就做不成事似的。”
宋玉君哈哈一笑。
韩庭树也笑了笑,再度深深呼吸,心中迷茫尽去,逐渐燃起斗志。他道:“原本还想着在南城不会久留,没想到,现在看来,恐怕得呆上很久了。我得给小师妹回信一封,让她不要担心。”
韩庭树又看了一眼外面那种呆头呆脑的传信鹦鹉,皱起眉毛,道:“顺便......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
夜半时分,陆望再度惊醒,看了一眼自己的猫爪肉垫,进度条飞速走动,一下子走满了一半左右。
陆望于是掐指一算,嗯,应该已经传话给韩庭树他们了。当时他提出上中下三策,其实下策和中策都是游戏当中玩家可以做出的选择,这一部分的内容应该已经包含在先前的剧情变化里,但唯独上策是他自己想的,所以此时一见到进度条走动,就明白剧情又开始发生波动,稍微一推测,就知道韩庭树多半是倾向于上策。
他的方案其实说的简单,毕竟是几分钟之内想出来的,具体操作起来势必需要考虑更多的东西,计划可能也赶不上变化快,这就需要看韩庭树两人的发挥了,反正陆望觉得自己的大致方向是没错的,龙关铁厂的事故足以让林东旋失势。
而他之所以要让林东旋倒台。
这就是为了更为深远的布局了,其影响一时半会儿体现不出来,至少要到十年之后才能真正爆发。十年之后的九夏社会动荡,革命党人终于登上舞台,而河泽总督林东旋正是横在新生革命党面前的第一座大山,典型的反动分子。林东旋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毛病,但确确实实还是有几分能力的,陆望仔细一想,这人若是下台,可能接替这个河泽总督之位的其他几个大臣.......比林东旋可烂多了,也更好对付。
当然,陆望对那个未来的革命团体“新夏党”其实没有太大的好感,因为他们虽然说是闹革命,但是反封建却不反帝,反封建也不够彻底。无论是在九夏大央还是在现实世界那个大清,都存在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就是有些时候,反帝和反封建的思想居然好像是彼此冲突的,所以要么反封不反帝,要么反帝不反封。九夏未来的那个新夏党,可以帮一把,但是陆望心里清楚,这帮人,没办法真正拯救九夏。
这个世界,没有马克思啊。
话说回来。
林东旋虽然是个封建势力的顽固代表,可是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也的确是做了不少好事。在原本的剧情之中,龙关铁厂顺利落成后,林东旋又大刀阔斧做了不少事,振兴实业,发展教育等等。
可是没了林屠户,难道就得吃连毛猪?
陆望的猫爪子张开又捏紧。
这些事,就让他来做吧。
.......
又过数日,一天傍晚,顾时雪正在房间里写作业,忽然听见有哗啦啦的振翅声响。顾时雪抬头一看,就见到体型硕大的传信鹦鹉降落下来,嘴里吐出韩庭树的声音:“小师妹,师兄在南城这边遇到一些麻烦事儿,龙关铁厂出了事故,师兄的大伯也被牵连,如今身陷囹圄,师兄师姐现在正在想办法,总之,很长一段时间内多半是回不来了。你不用担心我们,一个人的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惹麻烦。”
顾时雪微微露出一丝苦笑。
别惹麻烦.......嗯......她现在已经踢了十多家武馆,搞得东郡这边的武行中人但凡见到年龄和她相仿的小姑娘就紧张不已,俨然是被打出了心理阴影。现在武馆都不愿意和她动手了,听说是在到处寻找那种实力强悍的少年天才,这算不算是惹麻烦啊?
韩庭树的声音继续道:“这事儿也得跟柴伯伯说一声,若是柴伯伯愿意留下来,那最好,如果过一段时间柴伯伯有事离开了,那也没办法,若是这样的话,你一个人更要小心。其实你这姑娘的独立能力很强,我们是不太担心的,但就是怕你惹事。另外,课业还是不能落下,等我们回来了,是要检查的。其实你也可以给自己去报一个学堂,东郡有一所通明学堂,应该比较适合你。”
然后又变成师姐的声音:“师妹,即将入冬了,天冷,到时候你自己去多买几件衣服,千万别着凉了。我记得你是个小富婆,上回猫儿巷的那一笔宝藏还存在银行里,钱不要乱用,不能浪费,但是该花的时候还是得花。若是真有什么急事,钱不够用了,你去我们房间找找,柜子里应当还有不少钱,自己拿就是了。平时别经常去外面买零食,糖吃多了容易蛀牙,但饭菜可以多吃一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着自己。别担心长胖,你胖一点儿也可爱,现在就是太瘦了.......”
絮絮叨叨说了好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顾时雪听着听着,没由来鼻子一酸,差点儿落下泪来。都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她八岁的时候家里人就死了,如今在宋玉君身上,却体会了一丝母亲般的温暖。
然后韩庭树的声音再度出现,话锋一转:“说起来,师妹,那天这只传信鹦鹉忽然飞过来,嘴里冒出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说了好多话。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时雪咳了一声,扭头看向那只正趴在窗台上晒太阳的懒猫:“陆望,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陆望想了想,道:“就说不知道!”作者的话:大家看了那个《黑神话:悟空》的视频了吗,我看了好多遍,开心坏了。希望以后成品能有视频的质量,哪怕有七成我都买爆。
第一百二十章约战
传信鹦鹉每次长途飞行之后都会异常疲惫,需要休养好几天,所以韩家养了一共三只鹦鹉轮流当差。因为传信鹦鹉性格温顺,服从性也高,许多有财力的家庭还会将这种鸟儿当成宠物养。顾时雪给这只刚飞回来的鹦鹉带去喂了些食物,然后将家里的另一只鹦鹉放了出去。
顾时雪然后蹬蹬蹬地跑下楼去找柴岐侯。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屋内就传出柴岐侯的声音:“门没锁。”
六境小宗师的感官果然敏锐。
顾时雪推开门,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一股墨香。柴岐侯居然正在练字,手持毛笔,认认真真地在宣纸上写了个“永”。永字兼顾楷书八法,点为侧,横为勒,直笔为努,钩为趯,仰横为策,长撇为掠,捺笔为磔,是初学者上手必学的一个字,当年顾时雪学书法的时候也是写了铺天盖地不知道几千个永字。
顾时雪瞅了一眼,柴岐侯的永字规规矩矩,却无神韵,果然是初学者。她在门口处耐心等着柴岐侯将永字的最后一笔写完,才道:“柴伯伯,师兄方才来了信,说在南城出了些事儿,可能需要小半年才能回来。”
柴岐侯笑道:“那我就在你们家多蹭吃蹭喝一阵。”
顾时雪眉开眼笑:“谢谢柴伯伯!”
顾时雪好奇地道:“柴伯伯是在练书法?”
“是啊。”柴岐侯笑了笑:“我的武道是到头了,总得培养些其他的兴趣。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年轻时醉心武道,没有成家,四十岁四处碰壁,更加谈不上不惑,五十......我都快到知天命之年了,才终于想明白,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无望九境了。”
顾时雪一瞬想起柴岐侯的那段过往,心中一疼。她其实并不是很会安慰人,默然了两秒,道:“柴伯伯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六境了!有志者事竟成,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若是到头了,我相信柴伯伯也一定能从无人处再走出一条路来!”
柴岐侯苦笑道:“承你吉言。”
他提笔,蘸了蘸墨,开始在纸上写第二个永字。
顾时雪又问道:“说起来,柴伯伯是怎么和我师兄认识的?”
柴岐侯略一停笔,稍微回忆了一下,道:“洋人的机械构装你见过没有?几年前我四处游历,正好西府那边有个洋人的拳手穿着机械构装摆下擂台挑战武林高手,我就想过去领教领教洋人的拳法,于是就和你师兄碰上了,也算是个巧合。”
顾时雪兴趣更浓:“洋人的机械构装?东郡这边曾经有个杀人狂被我遇到过,他的一条手和一条腿都是机械的,就是那样的东西吗?”
柴岐侯摇头道:“我见过的不太一样,更像是穿在身上的盔甲,人在里面操纵。那种构装力量极大,而且刀枪不入,上面刻画着被西方叫做魔法阵的东西,其实和道家符篆差不多。说是只能用拳头,但那玩意儿的拳头是铁的,你却只能靠一双肉掌和人打,不太公平。反正在洋人举办的比武场上,从来都不公平。”
顾时雪好奇道:“那东西实力如何?”
柴岐侯道:“反正打不过一个小宗师,但是仗着皮糙肉厚,可以和五境硬碰硬。你师兄当时就说,这东西最重要的不是多能打,而是这种东西能量产。听说西方还有一种技术,只要用药就能让人激发出接近无漏境界的体魄力量,西方是走了一条和九夏完全不同的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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