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顾时雪眼珠子乱转:“就是下棋而已?”
宋玉君赏了顾时雪一个脑瓜崩:“有话快说!”
顾时雪“哎呦”地叫了一声,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脑门,笑道:“师兄师姐,你们猜猜我这回出门遇到了谁?”
宋玉君和韩庭树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微妙起来。韩庭树嘴角微微抽搐,道:“我想想看,你之前出门遇到了燕长卿,然后又出门捡到了一箱银子,这次......有遇到什么了?”
宋玉君低头沉思,然后试探着道:“难不成遇见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剑仙庄游......”
“漂亮!”顾时雪用力鼓掌,叫道:“还是师姐聪明!”
宋玉君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还真是庄游?!”
顾时雪嘻嘻笑道:“可惜错了那么一点点!是庄游的师父,太和宗的清微道长!”
宋玉君已经有些发木了。韩庭树上下打量着这个小丫头,又看了看边上的陆望和白渔,忍不住道:“真的假的啊,不会招财猫这个说法这么灵吧,难不成你这好运气真的是猫给招过来的.......”
好像这么说还真没错。
韩庭树摸了摸下巴:“哪怕说是开了灵智也太夸张了吧.......招财猫,果然是招财猫。”
顾时雪得意地不行,又一溜烟儿地跑到门口,喊道:“有请太和宗太上长老清微道长——”模样相当狗腿。清微直至此刻才终于从藏身之处迈步走出,脸上有些绷不住笑,走过顾时雪身边的时候,小声道:“太浮夸了,要不是老道脸皮厚,铁定觉得不好意思。”
顾时雪挠了挠头。
韩、宋两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在这位缓缓走来的老人身上。清微淡淡一笑,高人气派,宋玉君表情微动,看向韩庭树,一时间有些不敢确定,因为她居然看不透这位老人的修为深浅,也不知道到底是深藏不露,还是真的只是个普通人,身上穿的衣服也十分朴素,全然没有一丝一毫太和宗太上长老的感觉。
小师妹难不成是被骗了?这样的怀疑从她心头滑过,这种猜测似乎才更能让人信服一点,不然小师妹这个运气,简直就邪门,怎么三天两头就遇见高手?宋玉君心头一动,淡然地走上前去,朝着迎面走来的老道士递出手掌,似在邀请:“欢迎。”
老道嘴角含笑,朝她轻轻点了点头,也一同伸出手掌:“不必如此客气。”
宋玉君脚步为不可查地加快,如要握手,老道士手掌不徐不忙地缓缓回收,脚下那双圆头百纳底的布鞋微微一动,在地面上不轻不重踩出一步,宋玉君脚步也随之一拧,两人相对着走出一个半圆,如同两尾太极游鱼。
宋玉君站定,抱了抱拳:“道长,请。”
清微道人也拱了拱手,笑道:“好俊的功夫。果然后生可畏啊。”作者的话:因为明日上架,所以想了想就早些更新了。过会儿会发个上架感言。
第八十二章奉饶天下棋先
“道长里面请。”宋玉君将清微道人往厅堂内迎去,道:“前辈勿怪,实在是前辈太过深藏不露,我们方才担心小师妹涉世不深被人骗了,因而才出手试探。”
清微道长哈哈笑道:“这小家伙如果都能算涉世不深,那我看世上好多人都是白活了一遭!二位才是莫要见怪,其实老道心里也很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才能教导出这样的三位好徒弟。”
顾时雪跟在后面,骄傲得不行,清微道长这是夸她呢。
顾时雪这时候便又开始惋惜,人怎么就不长尾巴呢!这时候若是将尾巴竖起来,抖一抖......
韩庭树走上来行了一礼,笑道:“道长爱喝什么茶,绿茶白茶红茶黑茶这边都有。里面请。”
清微道人摆了摆手:“茶倒是随意,老道嘴巴不够刁,各种茶叶都尝不出多少差别,不过先前听两位说在下棋,嘿,有点儿手痒。二位是下象棋还是围棋,可否与老道我手谈一局?”
“呃......”韩庭树顿时面露尴尬之色,看了一眼宋玉君,道:“是五子棋......”
宋玉君笑道:“我师弟是个臭棋篓子,下不好围棋,我倒是还行,道长若是不介意,我来陪道长手谈一局。”
“我我我我我我!”顾时雪在后面骄傲地举起手:“我会下!我围棋可强了!”
“哦?”老道士眉毛一挑:“顾小友还会下围棋?”
顾时雪嘚瑟地很:“我八岁的时候就被人说是有七段棋力!”
清微道人大乐。于是片刻之后,厅堂中间摆上了棋盘和棋子。清微道人很有风度地将盛有白子的棋盒往前推了推:“不猜先了,小友执白先行吧。”
顾时雪捏起一枚白棋,白子细腻玉润,晶莹柔和,坚而不脆,沉而不滑,柔而不透,再看一眼,清微道士棋盒中的黑子,漆黑润泽,在光下居然隐现出半透明的质感,仰视若碧玉,俯视若点漆,应当是极为名贵的云子,小时候她在家里和师父学棋,用的也是这种棋子,此时忍不住泛起一丝怀念。顾时雪微微出神,而后问道:“不座子?”
清微道人笑道:“座子中腹杀局凶险,年纪轻的时候喜欢下,到了老来,更喜欢不座子,棋势更加丰富。当然,小友若是喜欢,老道也一定奉陪。”
“那就不座子!”顾时雪嘴角一翘,毫不客气,抬手就落子天元。
老道士懵了一下。围棋俗语里面就有金角银边草肚皮的说法,天元虽然位居棋盘中心,但是四面临敌,易攻难守,一局棋往往以占角开始,继之以守角和挂角,然后是拆边和分投,即所谓“占大场”。可这小家伙居然第一手就落子天元,是不是不会下棋?
韩庭树和宋玉君两人都搬来椅子在边上围观,见到顾时雪这一手,两人都表情古怪,韩庭树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虽然是个臭棋篓子,但围棋常识还是懂的,韩庭树心想,这小家伙怕不是连怎么下围棋都不知道......该不会把围棋当成五子棋了吧?
他又看向师姐宋玉君。宋玉君凝视棋盘,慢慢摇头,没那么简单。
清微道士谨慎地看了一眼顾时雪,终于落子,小目。
顾时雪扫了一眼棋盘,在对称的位置上摆下一步小目。
清微的第二、三手都摆在错小目的位置上。小目下法的目的本是挑起进攻,但错小目却反其道而之,是以守待攻,等待别人来挂角。然而顾时雪对清微的这一手丝毫不理会,自顾自在对角位置同样摆下一个错小目,清微这下是看出来了,模仿棋!
这.....清微一时间有些头疼,真正意义上的举棋不定,难以落子。双方交互着下了十几手,全然是对称的模仿棋,清微下的谨慎,但无论是棋局还是心态上,因为顾时雪的那一步天元,都落入微妙的下风。韩庭树看出门道来,在边上思考了一阵,忽然问道:“若是没有这第一手天元,能下模仿棋否?”
顾时雪摇头:“不能。一步慢,步步慢,没有天元优势,模仿必输。”
“必输......”韩庭树皱起眉毛,又问:“若是已经慢了一步,陷入局中,该如何破局?”
顾时雪道:“求变。”
韩庭树目光闪动,私有所悟:“求变......九夏该去何处......求变?”
三四十手过去,棋盘上黑白交错,俨然细棋模样。清微道人长考频频,无意间下了一步错手,顾时雪目光动了动,终于不再模仿,而是主动进攻,局势骤然变化,白棋如龙蛇起陆,气势汹涌,清微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终于不是模仿棋了。
模仿棋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顾时雪一旦占到上方,立刻得理不饶人,这姑娘原本的棋势在这一刻才真正展现出来,锋芒毕露,落子飞快,如同暴风骤雨。一盘棋从上午下到了下午,中间还吃了顿饭,稍微休息了一下,然后回到棋桌前继续酣战,到了围棋中盘的时候,白子已然连成大龙,翻鳞弄爪,黑子触之即溃,清微道人无奈投子:“再来一局!”
投子便是认负。
顾时雪嘿嘿一笑,真的敲起了一条小尾巴——白渔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跳到顾时雪的椅子上,在她身后,一条雪白的毛绒猫尾巴竖得老高,甩来甩去的,这会儿反倒是换成陆望趴着睡觉了。
清微对顾时雪怒目而视:“臭小子,还有这种无赖的下法?!”
顾时雪挺起胸脯:“能赢就是好办法!”
清微老大的不服气:“再来!”
这次采取了猜先的制度,但仍是顾时雪先行,清微一颗心提起,生怕顾时雪再来一次落子天元,还好没有。只不过顾时雪下的仍是怪招,第一手不是走小目,而是一反常态走了星位,一个稀奇古怪的星小目,第二手走邻角小目,第三手则落在三九。清微一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很快表情凝重起来,意识到这个古怪开局中蕴藏的凶险。
顾时雪落子飞快,气势十足,咄咄逼人,白子以那个星小目为依托,迅速朝着边上攻入,清微的黑子猝不及防,就被拖入敌阵,一旦接触,顾时雪的白子攻势极为凶猛。这小姑娘先前和人打斗,是以站桩法登楼为依托,渊默雷声剑动如雷霆,突然而然,静中有动,却想不到在围棋上采取的完全是另一种风格,一路高歌猛进,或许这才是小家伙真正的性格。
这一次仍是走了一百多步,清微还是投子认负:“你这小家伙的下法古怪,老道我一时不慎着了道,待我回头琢磨琢磨再和你下。”
顾时雪连赢两场,心满意足:“以前我师父和我一起琢磨的下法,果然无往而不利啊!”
清微奇怪道:“你师父到底会多少东西?”
韩庭树和宋玉君也有些奇怪,师父还教过你这个?可别瞎说啊!
顾时雪连忙解释道:“不是同一个师父!教我武功的师父是李行舟,八岁以前教我读书识字琴棋书画的则是吴清安,吴师父下棋可厉害了,是大国手!”
顾时雪很骄傲:“我可是他的关门弟子!”
清微道人陡然沉默下去:“顾时雪......原来是顾咏芝的那个顾......”
老道士轻声叹了一口气:“你可知道......大国手吴先生后来怎么样了?”
顾时雪缩了缩脖子,莫名地紧张起来,摇头道:“不知道......他老人家还好吗?”
老道士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空气里沉默了一下,还是宋玉君开口道:“顾咏芝一案后,吴清安受到牵连,不得不告老还乡。两年前,出云那位同样精通棋艺的剑圣在九夏龙城挂出,接连挑战了所有九段棋手,无一败绩。”
宋玉君抿了抿嘴唇。那时候她还在龙城,亲眼见识过当时的光景,那位出云剑圣就挂出一块旗幡,上书六个字,奉饶天下棋先!九夏的九段棋手接连前去挑战,居然全军覆没,整个棋坛被一个外乡人杀得丢盔弃甲,哀鸿遍野,恐怕对于龙城的棋手们来说,那块“奉饶天下棋先”的幡子会是心中永远的噩梦。
宋玉君继续道:“后来,那人又去找吴先生弈棋。两人在银瓶湖上下了十局,四胜四败一平,第十局棋还未下完,吴先生心力消耗过大,呕血而死。”
顾时雪沉默下去,眼眶微红,一言不发。
第八十三章出云分两半
顾时雪沉默了很久,问宋玉君:“师姐,银瓶湖十局,有棋谱流传下来吗?”
“有。”宋玉君轻轻点头:“就是不容易买得到。东郡这边下棋的人不多。你以后若是到了龙城之类的地方,保准能买到,听说京城里但凡是下棋的人手一本。”
宋玉君说到此处,欲言又止。
虽说银瓶湖十局的棋谱人人研究,但京城那边,尤其是在出云人手下败过的那些棋手,谈及棋谱,语调往往是高高在上,“若是我,这一手这么下,就不会输了”云云,而说起吴清安此人......更是难以想象的恶毒和刻薄,
恨吴清安最后也没能赢。
恨吴清安年老不济事,吐血死了,丢人。
恨吴清安......居然比自己强。
人性中的幽微,有时真是几乎让人感到荒谬。
顾时雪兴致有些不高,道:“师兄,师姐,道长,我先回房休息了。”
韩庭树点点头:“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叫你。”
清微道长也向顾时雪拱了拱手:“小友年纪虽然不大,棋力确实不俗啊。”
顾时雪若是以往,被这么一夸,早就臭美到天上去了,但此时脸上却没什么笑容,十分落寞。她一起身,还在打瞌睡的陆望猛然惊醒,自然是跟了上去,白渔蹲坐在顾时雪之前坐的位置上,歪了歪脑袋,然后居然也跟了过去。
清微道人看着顾时雪走上楼,轻声道:“你们两位不去劝劝她?”
宋玉君摇了摇头:“小师妹年纪不大,性格却是一等一的坚毅,让她独处一会儿就是,不必劝。”
韩庭树则在顾时雪先前的位置上坐下来,道:“道长,跳出眼前这个棋局,还有天下这盘棋。关于这件事,韩某有些想法,想请道长听一听。”
“正有此意!”清微道人一抚胡须,道:“老夫也有很多问题,想向二位讨教讨教。”
......
顾时雪回到房间,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言不语,过了一阵,便开始怔怔地掉眼泪。陆望一下子跳上床,正想过去安慰顾时雪一下,被紧随其后的白渔一脑袋顶的翻了个跟头。白渔似乎也察觉到了顾时雪此刻的情绪,半是好奇,半是同情地悄悄走到顾时雪边上,拿脑袋蹭了蹭她。
猫主子还挺关心自己的两脚兽仆人的。
顾时雪眼眶微微发酸,感觉心头的疼痛就像是阴雨天的乌云一样积蓄起来。她用手捂住眼睛,不言不语,过了一阵,抽泣起来。
“陆望......”
她颤声地说:“世上对我好的人又少了一个。”
言语在此时有些无力。陆望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顾时雪的身边,将爪子放在顾时雪手掌上,让小家伙能在难过的时候感觉到他的存在。顾时雪用力握住他的猫爪子,一下下吸着鼻子,眼泪流淌。
白渔在她脑袋边上看了一阵,目光注视着顾时雪滑落下来的眼泪,忽然伸出舌头呲溜呲溜地往顾时雪脸上舔,顾时雪难过了一阵子,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痒。”
顾时雪擦了擦眼泪,情绪收敛起来,不哭了。但心情仍是不太好,皱着眉头,从床上爬起来,望着窗外的方向,没有说话。陆望身子一跃,跳到窗台上,轻声问道:“在想什么呢?”
顾时雪沉默了几秒钟,道:“吴师父钟情于棋,年纪大了,在下棋的时候呕血而死,就像是战士死沙场,对于吴师父而言,或许不是太糟糕的结局。但是最后那一局棋,还没下完。”
顾时雪沉声道:“我是他的关门弟子,我一定得赢下来。”
陆望赞道:“好!有志向!不过下棋这件事和武道不一样,我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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