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顾时雪对法术非常了解,所以她完全能洞悉这些法师的心思。
只是预料到了,也躲不开。高环法术确实厉害,简直无赖。顾时雪心想,她唯一的机会,在于对方的下一个法术。
顾时雪心想,此时此刻,无穷的煞气在她周身环绕,形成了坚不可摧的护盾。所以这个时候,单纯的能量攻击类法术,譬如地狱烈焰射线之类的,未必能对她起效,针对灵魂的女妖之嚎也不可能起效,因为煞气同时也在潜意识海洋当中构筑起了一层屏障。
如此一来,对方法师运用的必定是那种“无法防御”的法术,比如律令死亡、引力坍塌。而这类有一个缺点,就是能够毁灭她的肉身,却没办法同时摧毁她的神魂。
失去肉身,即便对九境强者而言,也算得上灭顶之灾。武人不同于天使那样生命力顽强,而且可以仅仅依赖于灵魂而存在。武人讲究的是精气神三者的和谐,肉身一旦破灭,精气神顿时被削去其二,三花聚顶便不复存在,境界立时跌落,神魂也十有八九会随之魂飞魄散。
但顾时雪不同。
她先后向楚红娘和卡西米尔学过。前者,是数千年来,第一尊差点儿以鬼物之身踏入九境的厉鬼,后者,则是将卡巴拉生命之树走出一条全新道路的理论家。顾时雪向她们两人学到了很多。
肉身既是对神魂的保护,又是束缚着人的樊笼。在失去肉身之后,单纯的灵魂反而能更加清晰地触及到潜意识海洋,那就是顾时雪预感中的“十境”所在。顾时雪知道自己绝对扛不住律令死亡,但是在她“死去”的那个瞬间,她有信心,借助周身这百万人的庞然煞气,转生为恶鬼,然后以鬼物之身——
踏!入!十!境!
顾时雪张开双臂,怒视着达利特。来啊!
等到你的三个九环法术施展完毕,你还能有什么手段吗?
达利特抬指一点。
果然是律令死亡。
一道承载着细胞凋亡讯息的信息流以光的速度穿透了时空。
然后.......
被挡住了。
一只手掌出现在顾时雪的身前,拦住了律令死亡的光线。这个能抹杀一切生物的九环法术就这样被那只手掌拦住。而后,也就是下一秒,那只手又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消失了。
达利特一阵愕然,感觉自己应该是出现了幻觉。
所以在这个关头,他甚至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
顾时雪同样错愕。但是很短的一瞬间过后,她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了。
“师父?”
风轻柔地吹动了天上的云。顾时雪张目四望,但是找不见那道记忆中的身影。
师父不在这里。
师父似在又非在。
“时雪,我要批评你。因为你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顾时雪感觉自己像是听到了师父的声音。她茫然地向着四周望去,但是找不见人。这是幻听吗?她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或许,这不是师父,而是她心里的另一个自己在对她自言自语。
那个声音说:“你其实已经站在了十境的关口上,不是吗?往前走一步。走一步试试。”
走一步?顾时雪有些茫然,但又有某种说不出的激动。就好像是又回到了十年前,小姑娘站在韩家的院子里,第一天看见师父打拳的那个时候。前方正有一个广阔的新世界在向她展开。
十境?
顾时雪似懂非懂,向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
将她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五十年前。那个时候,九夏第一次体会到外国人坚船利炮的厉害,于是,就有了一批人站出来,说要抵抗洋人。那些人,是红灯照。他们死了,被洋人和朝廷练手绞杀,死得屈辱无比,像是一条狗。可是,他们真的失败了吗?没有。因为有他们,西方才意识到,想要彻底征服九夏,是不可能的。同样是因为有他们,所以九夏人才意识到,原来西洋人是如此强大,所以要向西洋学习,要要师夷长技以制夷。
于是就有了第一代的洋务派,这些人,主张用西方的先进技术来强大自身。当然,他们失败了。可是,这些人真的失败了吗?也没有。因为他们的失败唤醒了果然,让人们意识到,原来光是学西方的技术,是没用的,还得学更多。
于是,就有了革新派。
顾时雪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顾咏芝。
革新派认为,学西方的技术不够,还得学西方的思想,学西方的文化,学西方的体制。所以革新派主张,要像是洛伊斯人那样君主立宪,还要学习西洋的先进文化。后来革新派也失败了,被打压的打压,被杀头的杀头。可是革新派真的失败了吗?也没有。
正是因为革新派的努力,民间才会有新文化运动的诞生,才会有一个又一个的社团,如曙光社、浅草社等等。同样也是因为他们,大央才会向国外派出留学生,因此才会有郭罡正、李行舟。
九夏的人民从来没有停止反抗。他们的精神像是火炬一样地传递,一代,又一代。
于是,才有了共产党。
顾时雪不觉间热泪盈眶。
十境。
是的,她其实早就知道了。
顾时雪向前迈出第二步。她的双手缓缓摆动,拉开一个拳架。
天空中层云卷梳,如沧海扬波,千里之内,云霞汇聚而来,形同朝拜。
九境再如何强大,也是个人的圆满。想要更上一层楼,就要踏出小我。
顾时雪浑然忘我,以走桩小重楼向前。这一刻,整片天地都像是在同她共鸣,流淌在她的经脉气海之中的,已然不再是个人的气机,而是从历史的彼端呼啸而来的一道洪流。
达利特脸色煞白。时空膨胀还在生效,无敌术的时间虽然已经进入了最后几秒的倒计时,但他已经来不及施展下一个法术了。
无敌术消失,萨克森号从回归正常的维度。顾时雪的身影倒映在达利特的瞳孔之中。
她的拳法也随之直接砸在了达利特的心头上。在看见顾时雪的时候,他就已经中招了。
只是一拳。
达利特身形剧震,仰面倒下。随着九环法师的死亡,法师效果随之结束,扭曲的时空和唯独回归正常,萨克森号的护盾就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仅仅闪烁了一下就宣告破灭。
战舰燃烧着浓烟,从天空中坠落下去。
顾时雪负手而立。
十境无我。
无我之境。
亦是人间真无敌。
番外 战争之后
在顾时雪踏入十境之后,出云的战争依旧在持续。
当初康考尔人有空天战舰的时候,没能迅速压倒九夏和出云两国的联军,反过来讲,没了空天战舰,多出来一个前所未有的十境,其实也不能立马终结战局。在这种几个国家参战,数百万人投入战场,战线绵延数百上千公里的战争当中,能决定最终胜负的,其实还是一个国家的整体实力。
康考尔的空天战舰坠落之后,引起了西方社会的一阵恐慌。一直在充当演员的洛伊斯难得收起了演技,开始真正将九夏当做是一个对手来看待。与此同时,在遥远的西陆,罗慕和罗莎也面临着残酷的“围剿”。战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开始进一步升级,如此,又持续了两年时间。
最终,以九夏和康考尔签署停战协议而告终。
在此之前,康考尔人其实派出过代表,试图和顾时雪谈判,说双方要不将出云东西分两半,“划江而治”,顾时雪说不成,于是就继续打了下去,一直打到康考尔等西陆联军被彻底赶下了海。
战争结束之后,各国又开始休养生息。第二次世界大战,参战双方的死亡人数其实比第一次世界大战更多,但对西陆三巨头的影响反而比较小,甚至还让他们提前从经济危机当中恢复了过来——因为战火并没有烧到人家的本土去。
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两极正在逐渐形成。只是这个关头上,连番经历大战之后,无论哪一个国家,都实在没办法再承受一场战争了。于是,一场冷战逐渐拉开了序幕。
......
1927年,8月。
傍晚时分,越知难和顾时雪两人在湖边散步。眼下正值盛夏,但到了晚上,淮远的天气马上就变得凉爽起来,湖边凉风习习,气候颇为宜人。走着走着,越知难便道:“再有不久,国家主席的职位,就要交给你了。”
顾时雪苦笑起来,道:“诚惶诚恐。”
“很紧张?”
顾时雪点了点头。
越知难哈哈地笑了起来,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没什么好紧张的。你都已经是十境无我的人了,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人,还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顾时雪道:“整个九夏,我担心扛不起。”
又道:“师娘,我们国家目前又没有规定说什么,国家主席只能当十年,您这会儿也正值巅峰时期,在您的把舵之下,九夏发展得也很好,为什么要急着卸任呢?多干几年不好吗?”
越知难不紧不慢地往前走,道:“我是第一任国家主席,总得给后人立一个榜样。再说了,国家领导人哪里有这么好当?站得太高,就容易脱离人民,脱离实际,我当了十年的领导人,已经有点儿不知民间疾苦了,还是快点把担子交给你们比较好。”
顾时雪笑道:“原来是师娘你紧张了。”
越知难剐了她一眼,笑起来。
她然后问道:“你最近在忙文化领域的事情,我没有过问。仔细和我说说?”
顾时雪点了点头,道:“师娘你也知道,虽然地主、买办在经济和政治上已经被彻底打倒了,但是在文化上还没有。尤其是这些年,进入冷战,国外的文化攻势很猛烈,我们国内既有封建思想的复辟,也有小资思想的横流,所以我才觉得,得好好管一管。但是......”
顾时雪道:“但是陆望阻止了我。陆望的意思是,不能怕争,因为真理是越争越明朗的。我们既然觉得,自己的文化才是真正符合人民大众需求的,真正具有生命力的,那就不如放开一点限制,让我们的社会主义工业文化和那些封建的、资本的、虚文的、丑恶的文化去斗一斗。文化领域的事情就归文化,不要额外用政治力量去插手。”
越知难点了点头:“有点儿道理。你怎么想?”
顾时雪吐出一口浊气:“我也觉得有道理。不过完全不政治,我觉得不可能。我们可以不用政治力量去打压其他的文化思想,但至少应该鼓励自己的那些文化思想对吧?像是学着人家洛伊斯那样,拍点儿影片,我觉得就很不错,既能娱乐,也有教育意义。”
越知难笑道:“那就放手去做。”
顾时雪哈哈笑道:“就等您这句话!实不相瞒,我其实想拍一部电影。”
“嗯?”
顾时雪道:“应该说是一个系列吧,就把咱们推翻央朝,建立新九夏的事情拍下来,然后再去拍出云战争!”
越知难有一阵没说话。过了片刻,她道:“再等一阵吧。等我们都变成历史人物再说。现在我们都还在世,这些电影,一旦拍出来,难免成为我们个人的宣传资料,反而和我们提倡的人民史观不符合了。”
顾时雪想了想,道:“也是。”
两人并肩往前走了一阵,顾时雪问:“好久没有回淮远,那朵牡丹开得怎么样?”
“挺好的。”越知难笑道:“已经快要盛放了。”
顾时雪又问:“师娘,等你卸任之后,想要干什么啊?”
“嗯......”越知难想了一阵,道:“大概会出国吧?”
“出国?”
“对。”越知难道:“去魁扎尔。那片土地,还没有完全摆脱殖民者的压迫。那片的人民需要帮助。我们九夏暂时没有能力提供国际上的支援,但我作为一个九境大宗师,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个人层面的帮助,还是可以的。”
顾时雪道:“也就是.......师娘你想带他们搞革命?”
越知难笑了笑。
顾时雪思索着道:“也不错啊。以后等我卸任了,不如我也去魁扎尔吧。”
“看你意愿呗。”越知难耸了耸肩,忽然又提起一个问题:“你当初说,自己在踏入十境的关头上,见到了.......”
顾时雪沉默了一下,道:“有时候我会怀疑,当时是不是只是我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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