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革命党人口才是一脉相承的好。越知难的一番开场词,高明之处就在于,精准地戳中了江湖势力当前心中的疑虑:未来的新政府,和江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是和过去的历朝历代一样,同江湖两不顺眼,一心一意想要打压江湖?亦或是是高高在上,想要“招安”江湖?
都不是。
过去的江湖和今天的革命党之间存在一种传承递进的关系,两者是同道,而非敌人。并且越知难不仅仅是口头上说说而已,还非常简明扼要地剖析了其背后的原因。她说完之后,众人面面相觑,庄游率先鼓掌,随后,掌声便渐渐蔓延出去,无论在座众人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但至少这一刻,至少气氛缓和了起来。
白发苍苍的燕玄鼎抚掌而笑,抬起手,道:“越姑娘说得好啊。但是.......呵,老朽就倚老卖老一下,说得不客气一点。诸位同僚到这里来,最关心的,其实还是一个问题,就是现在你们这什么什么共产党说得好听,但是安知往后占据了天下,会不会发生变化呢?要知道,许多皇帝,也是草莽起家,也曾经得到过江湖的支持,但后来又如何了?”
越知难并不动怒,而是笑道:“老先生问得好。但在回答之前,我们得厘清几个概念。”
越知难道:“过去的历代王朝更替,大泰大楚大齐大央,央无论哪一朝,本质上都没有发生变化,无非是旧皇帝走了,新皇帝又来。几千年来,九夏就是不断地重复着这样的循环,所以诸位觉得,等我们革命党坐了天下之后,也会如此。”
“但是诸位也可以看看,这最近的一百年来,是不是出现了越来越多,过去几千年来,都不曾出现过的新事物?”
她伸出手,指着玻璃的彩窗,指着窗外的工厂和街道上奔跑的蒸汽车,指着天花板上的煤油灯,指着金月楼的机械升降梯。越知难笑道:“新的事物在不断地涌现,所以,我们的社会也在发生改变。我们今天所处的这个时代,和过去几千年中的任何一个时代,都不同!”
“而我们革命党,和过去几千年来的任何一支造反的军队,也全都不同!过去的人造反,往往是因为自己活不下去了才造反,但我们不是。李先生,是归国的留洋学子,我,是天圣教的教主。我们这些人,不是因为自己日子过不下去而造反,是因为看见天下人活不下去了才造反!”
“我们的国家在被欺凌!我们的百姓在被践踏!我们的土地被洋人夺走,我们的海洋,我们的天空,我们的......主权!都像是别人嘴里的肉!所以我们才要反抗,不仅仅是反抗大央,更是要反抗洋人,反抗帝国主义!所以过去的那叫造反,而我们这叫革命!”
“我们造反,为的不是让自己好过,而把别人踩在脚下,不是为了在一个人人不平等的社会里头,爬到别人的头上去过好日子。我们是要创造一个平等的,至少是尽可能平等的社会,要让天下人过上好日子!”
“我们消灭了地主!我们杀掉了皇帝!而且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皇帝了!”
越知难严肃地道:“这就是我们和过去那些造反者的不同之处。老爷子您说,这个天下已经不一样了,我们这些人,也不一样了。那么最后,难道还有可能会出现一个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旧社会吗?所以您这种顾虑,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燕玄鼎若有所思。
越知难轻声道:“至于......未来,我们和江湖势力会以什么样的形式相处,其实,已经有答案了。各位可以看看百辟楼,看看无双宫,看看太和山,也可以看看我军军中,成百上千的江湖散人们。我们是如何对待他们的,以后也将如何对待你们。”
九夏是一定要发展工业的。但是工业社会和农业社会是结构性的不同,到了那个时代,“江湖”未必会有生存的土壤。可是,那毕竟是一项非常非常长远的事情,越知难的想法是不急着推进,一步步来。再者,九夏还要准备下一场战争,所以这些江湖武人,他们一定要团结在手里。
齐夏在一旁欲言又止。韩庭树忽然站起身,道:“不见得都如此好吧!尔等又是如何对待海沙帮的?海沙帮的产业,那些妓院,那些赌场,不全都被你们弄没了!你们怎么保证,以后不会以同样的手段对待其他门派呢?”
齐夏大惊失色,瞳孔剧震。
你干嘛啊!!
韩庭树笑眯眯地道:“替你们喊冤。”
齐夏顿时有种被推到火坑里的感觉。
越知难道:“问得好!”
越知难道:“我们不会只说好话,将人骗上船之后再说坏话。丑话也要先说在前头。方才诸位也听到了,我们针对海沙帮的产业是什么?是妓院,赌场,还有一样没提,就是大烟馆。这些东西,乃是国家之毒瘤,民生之蠹虫!我们之所以要闹革命,就是为了讲我们的百姓从这些罪恶的压迫之下解放出来,黄赌毒,每一个都是对人性的迫害,所以不管其背后有没有江湖势力,我们都要坚决扫除!!”
她这句话说完之后,不少人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不经营这种生意。点灯寺的住持方丈颂了一声佛号,道:“善哉。”
越知难道:“但还有一项东西,我们也要收缴。不过诸位放心,并不是直接夺走,而是会向你们赎买。”
她道:“也就是土地。”
所有的门派势力,纷纷变色,就连点灯寺也有点儿坐不住了。
但凡江湖门派,基本都是有自家田地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门派也是一种“地主”。
金月楼内立刻哗然一片。越知难老神在在地道:“江湖门派为什么需要土地?因为土地,就是收入的来源!有多少土地,就能养活多大的门派——但这是过去式!在农业时代,土地的肥沃程度和可以耕作的肌肉力量几乎就决定了产出和收益,可是这个定律,会被工业彻底推翻。”
“诸位不必担心我们是强行夺走土地,我们也说了,这是和平赎买。而且.......”
淮远城的一位柳姓掌门站起身来,道:“若是我们不卖呢!你们是不是就要强买强卖了!你们杀那些地主的时候,可是凶残得很!”
越知难笑道:“不想卖,可以不卖。”
她道:“而对于愿意的,我们会对土地进行评估,探讨出一个合理的、公正的价格,公开进行赎买赎卖。而且诸位也不必担忧这是一锤子买卖。在交出了土地之后,我们会帮助各大门派进行转行和升级。以我们武人的能耐,光是种地,说实在的,有些屈才了!往后国家的建立,需要有军队,有道路交通的建设,有物流运输,有采矿,有轻重工业,诸如此类,无数种行业,哪个不比种地更能赚钱?”
越知难笑道:“我们要做的是让我们整个国家走向富强,江湖人自然也包括在其中。我们一定会尽其所能,让大家变得比以往更为富裕,不至于为生计发愁。诸位在交出了土地之后,我敢保证,只会变得比以往更好。”
有人窃窃私语:“说得好听.......”
越知难笑道:“的确,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现在在这里说,大家不信也是自然。如果担心自己交了土地,我们却没有兑现承诺,那诸位大可以先将土地捏在自己手里,看看我们对别人是怎么做的,我们有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
“这件事情,我们打算用十年时间,一步步去做。也就是说,大家有十年的时间可以慢慢观望,不用急着做决定。当然啦,早卖早享受,我们会帮助各位一同发展,但精力有限,肯定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嘛!”
燕玄鼎难得帮了一句腔:“以人家的实力,正要贪图你那点儿地,直接抢过来,你们又能怎么办?愿意这么好好说话,就说明是讲诚意的嘛!”
诸位江湖人讨论了一阵,而后还是由点灯寺住持道:“既然如此,贫僧愿意相信越施主。我点灯寺,愿为天下人做这个表率!”
越知难含笑点头:“多谢大师。”
越知难又道:“最后,我们还想要做一件事,也就是当年海沙帮的老帮主一直想要做,也一直没做成的一件事情——推动各门各派的武学交融进步。我们打算在东郡设立一个百家学府,专门研究和探讨武道。以后我会在百家学府授课,将我的绝学,天地无忌横行刀的全部奥妙传授给学府的学子。”
庄游道:“我也会在百家学府当中,传授我的剑术。”
无双宫的御风睁开眼,抱着剑,清冷道:“我无双宫的掌法、剑法、奇门武学、内功心法,也都会放在百家学府。”
周兰亭颇为骄傲地举起手:“神霞山的两千卷《万法归宗》,也会搬到百家学府去!”
韩庭树老神在在,淡然道:“我师父李行舟,是千古以来的第一尊十境。他的小重楼拳法,你们不想学吗?”
一个接一个的消息,震得众人一时间回不过神来。过了半晌,淮远城的江湖人中,有人涩声问道:“那.......越教主,若是想要进这百家学府.......怕是很难吧?”
“说难也不难。”越知难笑道:“无论是门派出身,亦或是江湖武人,无论年纪大小,只要一心向善,能保证不会滥用武力,那么,都可以进入百家学府学习。”
如果说,土地政策是为了革新江湖过去的老传统,带领他们转行致富则是要让江湖门派可以迈向现在,那么百家学府,就是要抓住江湖的未来。
鲸吞江海的豪情。
柳掌门涩声道:“没有别的条件吗?比如,交出我们自己的绝学?”
越知难笑道:“全凭自愿,不做要求。”
说实话,其他小门小派的武功传承,越知难等人还真有点儿看不上。如果说百家学府是浩瀚的汪洋,那么这些门派秉承着门户之见,死死藏住的那点儿私货,就如同一滴水那般渺小。
再说了。
人都到我的学校里来了,那点儿武功,你还想藏得住?
第一百二十三章 解放大西北
西北,关陇。
临时作战指挥室中,顾时雪正对着一沓资料在沉思。
抵达西北战场之后,她有一点颇为意外,就是她发现,西北三省的战斗力竟然比京畿等地要高出不少。
不仅是士兵作战悍勇,就连装备也要好上许多。
几乎可以看做是半个黄家军。
但仔细一想,这又好像是情理之中。大央虽然是个腐朽到骨子里的封建王朝,但它确确实实在有一个地方,超越了过去的历代王朝——那就是疆域。大央的疆域是历代王朝之最,过去中原王朝边上那些穷凶极恶的游牧民族邻居,还有西域的诸多藩属国,全被大央统一了。
但这也导致一个问题,就是眼下的西北等地,对“九夏民族”这个概念,认同感确实比较稀薄。后来洋人便以此做文章,借贸易之由,在西北兴风作浪,先是人为地划分出一百多个“民族”,接着煽动他们叛乱、独立。西北因此动荡不断,当地居民和大央的官兵,隔三差五就得打上一场。
民风可谓彪悍至极。
洛伊斯在背后向那些地方的分裂势力兜售军火,赚的盆满钵满。
所以当革命军进入西北之后,很快就发现,他们在这里最大的敌人,反倒不是残存的大央官兵,而是当地的各种“土司”。
而这就引申出了另一个更大的问题。
西北三省,想要独立。
眼下眼全世界都掀起了一股民族独立的浪潮,九夏共产党本来就是在谋求民族的独立和解放,那这个时候,西北这三省的独立诉求合不合理?到底应不应该放任他们独立?
对待当地的少数民族,他们到底得是什么态度?
革命军属实是被这个问题困扰到了。顾时雪也被一下子难住,日思夜想,琢磨了好几天。陆望暂时不在身边,这种事情,她就只能一个人考虑。
眼下已然是1917年的二月,又是一年的春,年关刚过,九夏的北方正笼罩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这样的天下,一盆水泼出去,水滴还没落到地上就会冻结成冰,如此寒冷,当然不适合交战。所以这几个月来,西北几乎无战事。
至于开春之后,是打还是走,就要看她的决定了。
春分未至,天黑得极早,不过晚上八九点钟,窗外夜色深沉,月明星稀。屋内灯火如豆,顾时雪借着灯光,翻看着西北三省的资料,忽然心头一下剧震。
他看到了几张照片,是奴隶主骑在奴隶的背上。九夏的中原王朝,两千多年前就已经抛弃了奴隶制,但西北这地方却不同,奴隶制,这种古老、落后而且罪恶的制度,依旧残留在这片土地上。
顾时雪继续往下翻,发现这一沓原来是一名罗莎记者在西北的走访报告。除却奴隶制之外,这片土地上还残留着许多更加令人作呕的东西。西北当地的宗教是佛门的一个分支,号为大悲胎藏界曼陀罗,以八叶莲花表菩提心德,是八瓣肉团心,故而又称之为肉莲宗。
这肉莲宗实际上是佛教和当地原始的苯教相融合的产物,因为许多方面,都带着极为原始、野蛮的烙印。
顾时雪过去一直觉得,圣灵教的公理教就是世界上最恶心最邪恶最虚伪的宗教,但看到肉莲宗资料的时候,忽然发觉,在“邪恶”上,这肉莲宗恐怕也不逞多让。
举个例子。西北流传着一种绘画形式,名为“唐嘎”,或者也可以音译为“唐卡”“唐喀”,这是一种独具特色的宗教卷轴画,在当地语言中,唐卡的意思是“卷起来的佛”。
而唐卡里面,最为珍贵的一种,是人皮唐卡。
这种人皮唐卡一般是以妙龄少女的后背肌肤炮制的。它的制作工艺简直令人发指,流程大概是这样的,首先,要趁人还活着的时候,在人的背上纹制唐卡,然后将人固定在一根竖直的木桩上,在人的天灵盖上钻一个小孔,孔的四周,要用小刀将皮和骨肉挖开,分出一个两公分左右的缝隙。
接下来, 把水银从这个小孔里灌进去。
因为水银很重,所以会顺着天灵盖处这个皮和骨肉的缝隙往下流淌,自上而下地流遍全身,将一张人皮和全部肉身彻底分离开来,然后,会有专门的匠师,迅速将这种人皮完整地剥下来。而且这个时候,受害者很有可能还是活着的。
这种残忍至极的人皮唐卡,只不过是无数种用活人制成的法器中的一种而已!!
顾时雪头皮一阵阵地发麻,紧接着,就是一股巨大的怒火喷涌而起。可耻!恶心!残忍!愚昧!!
那股巨大的怒火在心中激荡燃烧,有那么一瞬间,顾时雪感觉自己简直是坐不住了,恨不得单枪匹马直接杀到极西之地那座肉莲宗的神山涅槃山上去,砸烂这帮王八蛋的庙宇。好悬是给忍住了。她深吸一口气,对自己的警卫员道:“通知各位干部,我要开个会。”
不到半个小时,第二方面军的参谋长、政治委员、总前委书记等一线干部全数到齐。顾时雪深深地呼吸着,努力保持着自身的平静,道:“这些天,我们第二方面军主要在讨论一个问题,就是到底应不应该放任西北地区独立。我很理解大家心中的这种顾虑,毕竟我们革命军,目标就是争取九夏民族的独立,那么其他民族想要独立,我们得报以什么样的态度呢?”
“但是,在这个问题之外,我还要提醒各位一点。我们革命军,为什么要争取独立?我们要争取的是什么样的独立?”
“我们要争取民族独立,归根结底,是为了人的自由!和解放!!”
顾时雪将自己手头的资料分发下去,道:“接下来我需要大家做一件事情,就是核实、验证这些材料的真实与否。假如它只有十分之一是真的好了,那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西北呢?”
她道:“是一个还停留在原始奴隶制时代的西北。大央这样的封建王朝,已经很落后了,但西北这地方,甚至比大央还要落后了足足两千年!这里的人民,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们在生活上,被奴隶制压迫,在思想上,还要被肉莲宗压迫!这里的农民他们在政治上毫无地位,他们在遭受着比中原的农民还要可怕一万倍的剥削!”
“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工农革命军!我们打天下不是为了争权夺利,我们是为了人的自由,人的幸福,人的欢乐,人的平等,人的解放而打天下!同志们,你们说,我们来到了这里,面对这样残忍、邪恶的东西,我们能不能无动于衷?!”
顾时雪又道:“而反过来,我们再来看看,当地土司嘴里的民族独立是个什么东西?西北三省在过去可没有这么多民族,绝大多数都是被洋人生造出来的。你住在棠古县你就是棠古族,住在嘎兰镇就是嘎兰族,这种民族划分有意义吗?没有意义,只不过是人为凭空制造出了矛盾而已!”
“我们要做的恰恰是拨乱反正!我们正是要消灭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消弭那些毫无必要的矛盾!”
“那些土司,嘴上喊着民族独立。但是他们的民族概念是虚的,他们不能代表人民,只能代表自己。他们哪里是想要什么民族独立,说白了,只是想要当无法无天的土皇帝而已!”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反动的当地统治者通通打倒!将这片土地上几千年来的丑恶旧社会砸个粉碎!我们不应该听那些土司的一面之词,而是要将自由的权利交还给当地的人民,然后,他们去做选择!”
顾时雪道:“这就是我的意见。”
“最后,我还有一个提议。大央已经被推翻了,我们工农革命军也可以改一个名字了。我看......就叫解放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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