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设计师 第364章

顾时雪镇定道：“是我在出云那会儿认识的朋友，我和你说过的，就是鵺，泉道策的养女。你之前在东郡没和她见面？”

唐娟再次看向鵺。不得不承认，鵺着实是个身材高挑的美人，这脸......和自己比起来，不好说谁更漂亮，但这异域风情确实加分；身高.......也比不过；还好，唐娟低头看了看，找到了一点儿优势，于是不自觉地挺了挺胸，哈哈，就是比你大。

唐娟不由露出笑容，胜券在握。

鵺有些疑惑地向唐娟看去：“这位是.......？”

“我女朋友。”顾时雪有点儿不好意思。唐娟有些开心，脸上笑容愈发明显，绽放出桃花似的两朵小酒窝。

没想到鵺大吃了一惊，倒退一步：“你.......原来喜欢女人？”

鵺惊恐地道：“这么说，你当年原来是.......在占我便宜？”

嗯？唐娟一皱眉，看向顾时雪。

顾时雪当场汗就下来了。

她板起脸，斩钉截铁地道：“.......没这回事！！”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出云革命的困境

顾时雪感觉自己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波危机。

也可能是两波。

唐娟用一种很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顾时雪，那目光就像是医院里的X光一样在来来回回地扫描她。顾时雪何等急智一个人，这会儿连话都不会说了，求助似的瞥向鵺，解铃还须系铃人。

鵺马上会意，咳嗽着道：“开玩笑的。”

顾时雪当场对鵺感激涕零。

唐娟道：“那你这么紧张干嘛？”

顾时雪一时愕然。

这是绝杀。

她眨着眼睛，脑子里转转转转转.......有点儿转不过来。顾时雪思考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眨眼，这会儿眼睛眨啊眨啊的，和小星星也似。唐娟反倒是先笑出声来，用脚尖碰了碰顾时雪的小腿，道：“算了，姑且信你，回头再和我解释。”

她转向鵺，道：“你好，我叫唐娟。”

“你好你好。”鵺同她握了握手，道：“我叫泉夜语，小名叫鵺，这次过来是专程来找你们九夏共产党取经的，因为我也打算在出云建立一个共产党。”

顾时雪道：“我记得一年前你就写信说要来九夏，怎么一直没来？本来我还想直接接待你的，但是后来我就去京畿了，没想到你是现在才来。诶对了，我其实是叫顾时雪，陆雪只是个当初行走江湖用的化名。”

鵺点头道：“我明白的！不过叫习惯了，一下子改不过口。”

她解释道：“原本去年就想要过来，但是出云国内发生了几次社会运动，出行的计划就被耽搁了，我当时还给你写信来着，但是看样子，你没收到？”

鵺又问：“小葵还好吗？”

“好着呢。”顾时雪点了点头，又稍微有些可惜：“她在东郡上小学。我好久没去看她了，不过听说她在那头交了不少朋友。现在她已经挺适应九夏的生活了，九夏的语言也说得利索。”

鵺笑道：“以后咱们两国都解放了，正式建立一种区别于过去附属国宗主国的平等外交关系，说不定能让她来当大使。我看挺合适。生在出云，长在九夏，挺好的。”

顾时雪笑了笑：“确实。不过葵还小着呢。”

唐娟又忍不住用脚尖踢了一下顾时雪：“你当时急着出发，都不和小葵说一声，后来小葵难过了好几天，还是我去安慰的。回头你回了东郡，先去和你的小徒弟道歉去。”

顾时雪有些无奈，拉起唐娟的手，道：“魔影是不是快要开始了，咱们一起去看魔影？边看边聊？”

唐娟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就带着鵺一道去看。这会儿已经是傍晚，深秋时节，天黑得很快，刚刚出门的时候天还亮着，等来到了临时影院，夜幕就已经悄悄地布满了天穹。影片的放映地点在一个龙城的一处广场，放映机直接将画面投射在雪白的大步上，几百号人——不止是革命军的战士，也有普通的老百姓，就坐在那边聚精会神地观看者。

鵺对魔影这种东西其实接触过几次。因为康考尔人的原因，出云接触魔影反而比九夏更早，在好几个被康考尔殖民的大城市里，都已经建设起了很正规的影院，顾时雪反倒是正儿八经第一次看魔影，所以马上就被吸引住。

时下的影片都很短，每一部只要十来分钟，当第一部片子放完之后，工作人员更换影片录像带的间隙里，顾时雪兴致勃勃地对唐娟道：“这个东西好，以后我们也得发展自己的魔影行业，这种文化产品的建设绝对不能落下！”

唐娟笑道：“我也有这个想法，所以才特地拉你来看。”

顾时雪点了点头，又问鵺：“你之前是想找我聊什么来着？”

鵺稍微犹豫了一下，眼睛里浮上来一抹忧虑。她道：“其实出云现在的情况很.......微妙。大家都对新政府很不满意，但是.......是否要发动二次革命，即便是思想界也很犹豫。”

顾时雪道：“不要管思想界文化界，放手去做，先发动群众再说。”

鵺欲言又止了一下。

顾时雪倒是猜出她的心思，道：“你是不是觉得，出云和九夏的民族性就不一样，在九夏能成功的事情，在出云未必能成功？”

鵺点头道：“是我担心的一个方面。同样是推行新文化，出云的文化其实不必九夏更旧，但却不见得是解放了。你可能不理解，出云.......说实在的，出云自己本土的文化非常少，就像是洋葱一样，一层层地剥开来，基本全都是外来的，少有的几个芯子，比如武士道精神，你也知道，我个人是很反感武士道的。”

她道：“或许是因为，几千年来出云都是九夏这样大国的附属国，所以.......有一种慕强的心态。即便是接触了新文化，实际上，也不过是给自己换了一个新的宗主罢了。”

顾时雪笑了笑，忽然感觉腿上一沉，唐娟居然躺倒在她的膝盖上。她略微一愣神，心中忍不住泛起一丝甜滋滋的感觉。唐娟装的很大度，实际上对鵺还是有点儿提防，所以难得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点儿黏人，像是只小

猫。

她身上抚摸着唐娟的头发，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不要管思想界，放手去发动群众？”

说这话的时候，她身上自然流露出一种高山仰止般的气度，令人心折。

鵺略一迟疑：“为何？”

顾时雪道：“文化是怎么来的？是被人创造出来的。在过去，因为知识被垄断，文化的主体创作者，始终是少数的文人，这些人在普通人当中占据多少比例？千分之一有没有？你说出云，几千年来，一共出现过多少文人，有一千万吗？”

“显然没有。”

“但是，如今的出云却有六千多万的人口。假如我们走到群众当中去，普及教育，唤醒群众，那你说，这六千万人，能焕发出什么样的文化生命力？过去那些慕强的、软弱的、谄媚的旧文化，在未来进取的、坚强的、自主的新文化面前，完全不值一提！一个国家的未来，怎么能被过去传承下来的古物绊住呢？”

鵺怔了一下，眼睛里慢慢放出光来，道：“说得好！”

顾时雪道：“其实我很早就猜，你们出云二次革命，最大的困难，应该是康考尔人。我可以和你很坦诚地交个底。康考尔人占领出云，不仅是出云的心腹大患，也是我九夏的心腹大患。只要康考尔的军事基地还在，那我们九夏的整个东北地区，就随时处在康考尔人的威胁之下。”

“所以，如果出云真的决心掀起二次革命，我们绝对.......绝对会出手相助。如果康考尔人出兵干预，九夏也一定会出兵。我们确实什么都没有，但是哪怕用命，我们也一定！一定要把康考尔人赶跑！这是为了两国人民共同的福祉。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有着相同的目标的。”

顾时雪道：“但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你们出云人自己的选择。”

鵺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西方政党政治的弊病

顾时雪其实有一点很不满。西陆开始交战的时候，正是世界上各个国家民族独立运动的高潮，九夏也是在那个时候发动革命的。结果现在西陆的世界大战都都打了两年了，战争烈度明显有所下降，西陆各国国内都酝酿着不满的和反战的情绪，估摸着再有一年半载就要停战了。

结果出云一早就说要闹革命，但却迟迟没有踏出这一步，这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但对于鵺来说，她这边其实也有充分的理由。首先一个理由就是，九夏是世界上第一个举起社会主义旗帜要搞革命的国家，前无古人，在此之前，谁知道这条路究竟是通往什么方向，前面说不定是万丈深渊呢？

而且，出云前些年才刚刚经历过一场新的革命战争，人民已经相当厌倦了。这个时候再度发动革命战争，能得到群众支持吗？

最后一点，出云这个新政府国内，最主要的一股反对势力，是御堂九宗......泉道策是极度不喜御堂九宗的。假如鵺要成立一个革命党，那她和御堂九宗这帮人能合作吗？怎么接触？御堂九宗所代表的，是一批在当年的革命战争中被抛弃的阶级，这帮人是要开历史倒车的，一点也不先进。

因为这种种顾虑，出云便错过了最佳的窗口期。

顾时雪安慰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其实现在赶紧去搞革命也不迟，但你得记住，这件事情，拖不得。”

鵺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给自己的行程安排是，在九夏只停留三个月，实地考察一下你们在东郡、南城、龙城等大城市和广大农村地区的革命建设情况，学习经验之后，就要马上赶回去。”

顾时雪点了点头，道：“你回头可以去我们的军队学校中好好听听课，不仅要学建设理论，也得学军事理论。另外，走得时候，你记得和咱们说一声，我们给你派几个经验丰富的顾问过去。”

鵺笑道：“那感情好。”

顾时雪严肃道：“不过你记住，九夏的革命经验，绝对不能直接套在出云本国身上。两国国情不同，所以你永远不能太听从顾问的话，一定要自己思考，找出一条适合你们出云的道路。我也会如此和我们党中的同志招呼的，我们两党之间，应该是平等的同志，而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

顾时雪招呼鵺的时候，陆望正在给黄妩回信。

黄妩对他颇为信赖，前不久写信过来问他对多党政治是个什么看法，向来黄妩是在考虑往后她这个民主共和党，要如何与九夏共产党相处。

这个问题对陆望来说其实简单，一党执政，多党监督，政治协商嘛。但为什么要选择这一条路，九夏和西方的党派政治到底有什么不同，那就有得说了。

因为西方进入工业时代比九夏要早很多，老牌工业强国底蕴深厚，掌握了话语权，所以受此影响，哪怕是今天，许多九夏分子也觉得，西方就是比九夏先进，政党政治就是高明。你看，什么君主立宪，什么三权分立，听着就厉害。而且多党派执政，这样就可以互相纠错，避免了一家独大，岂不是美哉？

哼，讲得挺美好。

其实就是放屁。只不过吹得久了，居然连西方人自己都深信不疑，觉得自家就是如此高明。

陆望感觉对西方的这种盲目崇拜也应该好好“祛魅”一下。

多党执政真的比一党执政要高明吗？显然不是，一个国家能否自我纠错，不是看党派的数量，而是要看这些党派所代表的阶级。

以洛伊斯为例，无论是自由党还是社会党，背后站着的全都是资本家，只不过一派属于“old money”，一派则是新兴资本而已。所以两个党派无论怎么争夺，最后利益也只是在资本家这个阶层之间去流动，人民偶尔能得到一点好处，但这就仿佛是人家手指缝间漏出来的一些肉沫沫喂给了狗，人民在这个体制当中，全然成为了被饲养的“票仓”。

你让他们去进行“纠错”？不可能的，因为他们的出发点就不是人民。

而在艾尔瑞等国，政党数量更多，其中确实有一些从底层出发的政党，但是......太过短视，与其说是群众，不如说是群氓。比如艾尔瑞有一个叫“群众力量”的党派，基本上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举个例子，想致富，先修路，于是政府打算在某个落后地区开辟一条新的交通路线，然后“群众力量”就跳出来了：

反对！修路劳民伤财，与其在那种偏僻地方修路，不如拿钱去做点别的事情！

好，那就不修路。那把钱拿去投资教育呢？

反对！学校已经够多了！读书根本没有用！

行，那也不投资教育。那直接发钱呢？

反对！凭什么只有一部分人能领的到钱，要发钱，就大家一起发，我的那一份呢！！

左也不成，右也不成，那什么都不做呢？

反对！你的人民在挨饿！政府在干什么啊！！

......就是如此一言难尽。

这一类政党，之所以如此愚

蠢，陆望觉得有两个原因。其一是盲目，他们缺少理论的指导，能看见社会上的不公，但却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去改变，于是就变成了单纯的为了反对而反对。

其二，挑动情绪是最简单的，而做实事却很难。这些所谓反对党的领袖，只要站出来说一些“我们的人民在挨饿”之类的话，就能吸引大把的关注，获取无数的支持，一下子被人用选票选进议会里去。

既然我已经进入议会，摇身一变从泥腿子变成上等人了，那我为什么还要去兑现承诺呢？

这其实就和过去的农民起义差不多。农民起义的领袖，大多在稍微有点成就之后，就会迅速腐化，忘记自己的理想。特别是那种，已经取得了一些成绩，但却看不到更辽阔前景，不上不下的农民起义军，往往堕落得最快最彻底。这和艾尔瑞等国的一些政党，是不是很相似？

另外，多党派通过选举这一类的方法执政，想要让其进行自我纠错，这种想法本身就很可笑。两派的出发点和政治立场就不同，对待彼此就仿佛是对待宗教一段一样，在议会当中除了互相攻讦，互相撕逼，制造内耗以外，有什么用处？再说了，踏踏实实做实事，费力不讨好，但用媒体造谣抹黑自家对手，虚假宣传吹捧自己却是很方便的事情。

这种西方的多党政治，本质上只是在加剧内耗，两个党派轮流执政，就会导致一个国家朝令夕改，政策不具备延续性，实在是一种很低效的政治体制。

所以陆望最后给黄妩的建议是，不要执着于“我们是不同党派”这一点，而要抓住两党之间的共性。我们都是九夏人，我们的目标全都是让这个国家变得更高，我们要做的是脚踏实地，实事求是搞发展。

而两党之间的政治协商制度，他也写在后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