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这次大学搬迁,唐娟自然也是要走的。
方壮壮轻装上阵,只是背着个包,里头装了些衣服而已。他道:“我都搞不懂你们带这么多行李干嘛,咱们学校这里又不会被波及到,带些衣服不就得了,你们这大包小包的,和真要搬家似的。”
唐娟笑道:“壮壮,这你就不懂了吧?虽然只是一个临时搬迁,等朝廷的炮轰结束之后就会搬回来。但是一来,不知道朝廷的舰队具体什么时候能到,二来也不知道人家到底要轰上多少天,所以长远其间,肯定得多带些东西啊。”
唐娟道:“而且也没有很多。我就带了八九套衣服,几双鞋子,还有几盒......嗯,几盒化妆品而已。很少的!”
方壮壮啧啧有声,满脸的不屑。虽说当年的互助社失败了,但方壮壮心里还是保留着一些朴素的“共产共有”思想,对个人财产完全没有追求,平时过着如苦行僧一般的清闲生活——唯独在吃饭比较多——他就连衣服都只有两套,平时可以轮换着穿。对于唐娟这种随随便便就带上八九套衣服的奢侈行为,他是很鄙夷的。
方照溪不动声色地敲了弟弟脑壳一下:“不得对先生无理。”
方壮壮诶呦一声,捂着头,像是有点儿委屈:“我对唐先生平时还是很尊重的.......”
“我不在意啦。”唐娟笑起来,道:“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我其实也很希望我能和壮壮同学一样,但是没办法啊,我这个人,就是存在那种虚荣
、爱美的缺点,我已经认命了啦。”
唐娟调侃地道:“周兰亭呢?怎么没看到他?”
“周师兄去工厂里帮忙了。”方照溪道:“许多厂子都在要搬迁的区域内,人能走,机器挪动就比较难。大家都很担心那些设备被炮火直接摧毁,所以就想着将工厂里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大件的机器,可以的就拆成小件,也都带走。”
又道:“回头我也会去帮忙的。”
“真羡慕。”唐娟笑道:“你们习武之人,力气大,几百几千斤的铁家伙,轻轻松松就扛起来了。我拎个十几斤的东西就很吃力了。”
方照溪不答。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阵,方照溪道:“最近有顾姐姐的消息吗?”
“最近没有,只知道她已经率领部队进入陇上了。”唐娟眨了眨眼睛,道:“其实我有个打算。我想去河泽那边,参加......文工团。那边不是正好在招人吗?”
方壮壮冷不丁地插嘴道:“文工团的女兵也不会随身带上八九套衣服和化妆品的。”
唐娟脸色顿时黑了起来。
方照溪这次倒是没有教训自家弟弟,只是道:“当兵是要吃苦的。顾姐姐肯定见不得娟儿姐你吃苦,你就等她回来好了。顾姐姐的能耐咱们还不知道吗?”
......
海上。
还未抵达承露岛,李行舟已经看见了风暴。
第五十九章 傀儡衣
天上的云互相推推攘攘地移动着,狂风追逐着海浪。
李行舟目光一沉,忍不住从小舟上站起,运极目力,朝着远方眺望。海天的交界处,黑云压城,而在那重重的黑暗深处,战舰的剪影从那海天一线处缓缓升起。
一种惊人的压迫力席卷而来。那种压迫力甚至形成了实质,就像是从舰队中释放出去的冲击波一样横扫过海面,让海面上出现了一个极为夸张的巨浪。小舟被大浪托上浪尖,然后在一阵令人炫目的电闪雷鸣中飞快地从高处滑落。
李行舟平稳地站在小舟之上,负手而立,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只传信鹦鹉飞来,不安地拍打着翅膀,发出尖叫,李行舟抬手安抚着鹦鹉,而后运起内力,放声道:“可是大央的东海水师?”
云层深处响起了一连串的雷鸣。以一支舰队的旗舰为中心,整支舰队的领域一般能扩展到半径三十公里的广大区域之内,而人能看到的海平面 则是在六公里之外。换而言之,当你能直接看见那些战舰的完整身影的时候,往往就意味着自己已经被舰队的身影所笼罩了。
李行舟抬起头。他的头顶上空就有一道格外浓郁的雷云在凝聚,但是其中蕴含的雷霆迟迟没有劈落下来。过了片刻,一个略有些失真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了整个海面:“来者是李行舟先生?”
李行舟道:“是我。”
“久仰久仰。”那个声音道:“在下赵卓然,对李先生的事迹素有耳闻。先生是真爱国之人,虽然与我各为其主,但从私人角度来说,我对先生还是很敬佩的。只是我一直想不通一点,先生这样的爱国之士,为什么会竖起一面反旗,祸乱天下?”
“赵卓然,我恰巧也知道你。”李行舟道:“你当年学棋,是想要战胜泉道策,为我九夏挽回一丝尊严,后来成为棋待诏,也是想为天下人做点事情,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赵卓然笑道:“能被李先生知道,我实在诚惶诚恐。”
李行舟道:“后来我等掀起革命,你为清泰帝出谋划策,说要对抗革命,首要的第一条便是要拉拢各地的地主、富商,组织团练武装。这是为何?”
赵卓然道:“以史为鉴而已。譬如前朝大齐,最后亡国,并非是亡于弱小,而是亡于贫穷,朝廷的军队连粮饷都发不出来。可是为何穷?是因为天灾作祟吗?不是。归根结底,是地方和朝廷离心离德,朝廷的税,收不上来。所以想要国祚绵延,首要还是得从自身内部入手。”
李行舟哈哈大笑,道:“说得好!但是......只说对了一半!豪绅、地主乃至一层层贪官污吏不过是这国家上下丛生的硕鼠!若是粮仓里有老鼠,那人就会想着去养猫,去用各种方法除鼠,但国家有老鼠,你们为什么不是想着如何除掉他们,而是去想着如何讨好他们?”
赵卓然道:“鼠是鼠,人是人,两者毕竟是不同的,老鼠听不懂圣贤教诲,人却可以。九夏内忧外患,便是需要上下团结一心,如此才能重新振作奋发。你们革命党的思想,虽说有一些我也是认同的,但是毕竟太过激烈,不得人心。”
“你们所说的人心,不过是少数有发言权的文人口中的人心,而不是天下千千万万劳苦大众的人心!”李行舟摇头道:“若是当真不得人心,我们革命党又怎会得到百姓的支持?你们不过是将自己的眼睛闭上,不愿意去看而已。”
赵卓然沉默片刻,道:“各为其主,多说无益。”
李行舟又道:“尔等是要以战舰炮轰东郡?”
赵卓然道:“是又如何?”
这几十年来,一次次的失败让九夏人意识到一件事。
舰队,就是所向无敌的存在。
即便是九境大宗师,在舰队面前,一样是螳臂当车。
李行舟平静地道:“我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我们已经得知了你们的计划,早就开始进行人员的疏散和撤离了。东郡是九夏目前最大的港口,也是最发达的工业中心,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如今一开炮,摧毁的都是九夏来之不易的工业实力?”
“如果没有工业的发展,九夏再过一万年都是落后的农业国,都是要被先进的工业国通过各种手段欺压、掠夺和压榨的对象!好不容易才打起了一点工业的底子,难道就要被你们亲手摧毁?”
“退一万步说,战场之上,士兵和士兵互杀。可你们坐拥这等利器,现在却是将炮口对准了平民?你们不觉得可耻吗?!”
海面的那一头,是长久的沉默。忽然之间,李行舟似有所觉,将手掌向上抬起,与此同时,一道天雷劈落。
整片天地,一瞬间被雷光淹没。
一道炽白色的闪电就像是倒生的神树一样,贯穿了天空和海面。
李行舟以单掌托住雷霆,毫发无伤。扩音器中传出的声音明显是换了一个人,粗声粗气地道:“叽叽歪歪,屁话那么多!你们革命党若是真有那么大义凛然,不如站着让我们杀?!杀了你们之后,我们自然就不需要炮轰东郡了。可是你舍得吗?!”
李行舟目光深沉,道:“看来是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我提醒各位一点,九境或许拦不住一支舰队,但舰队就算再强大,毕竟也只是漂浮在海上的工具而已,无法自给自足。粮食、淡水都很有限,魔能引擎当中燃烧着的矿石也并非是无穷无尽的。你们总有要靠岸的一天。”
那个声音哈哈大笑:“你是在威胁我?你觉得我们会害怕?!等到东郡成为一片焦土,我看你们和我们,到底谁哭得更伤心。”
李行舟沉默了一下,抚摸着鹦鹉,轻声道:“去告诉我徒弟。师父可能不回去了。”
他而后道:“赵先生,我也回答你一个问题。你方才问我,为什么我要举起反旗?正是因为我爱国!”
扩音器中传出赵卓然的声音:“荒谬!”
李行舟震声道:“爱国心为立国之要素,此西洋人之常谈。九夏语言,虽亦有所谓忠君爱国之说,然九夏人之视国家,与社稷齐观,斯其释爱国,与忠君同义。大谬!!”
“君主视国家,社稷,乃吾君祖若宗艰难缔造之大业,传之子孙,所谓得天下是也。天下百姓,惟为缔造者供其牺牲,无丝毫自由权利与幸福可言!”
李行舟伸出手,朝着遥远的旗舰方向,指了一指。
“爱国,不等于当朝廷的顺民!大央腐朽至此,便是整个国家的硕鼠一窝,我等不会讨好硕鼠,我等只会将你们,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这个刹那,黑暗被一道炽光劈开,无穷的闪电从乌云深处迸出,交织着落在海面之上,像是有天神在发出怒吼,一个小小的凡人,也敢违抗天威?!那一刻电光照亮了他的身姿,烈风之中,李行舟将鹦鹉轻轻地托起,放飞出去。
扩音器中的声音近乎咆哮:“不自量力!绿匪的匪首,来了这里,你以为自己还能走?”
东海水师,旗舰龙武号上。
一名武将向着韩朝青躬身一拜:“指挥使。绿匪的匪首竟然就在此处!能否立功,就在此一举了!”
韩朝青皱起眉,道:”取傀儡衣来。”
第六十章 风暴交织
世间有一门魔道秘典,名为《借衣术》。
又有另一门魔典,名为《画眉》。
前者,善于剥人皮,后者,善于以人皮画符。两者一相结合,便诞生出天底下最邪门的一套甲胄,傀儡衣。
这傀儡衣的来源便是以央朝初年的一尊大魔头石太虔——武道虽说整体上不断往上走的,但就像是波浪一样,也会有峰峦谷底的起伏之分,而且往往越是乱世,武道就越高、越强。央朝初年,正是一个乱世,当时的那一尊魔头,即便放到当今天下,都能派进前五之列。
那石太虔杀人如麻,最喜欢剥人皮制成傀儡。在他死后,仪鸾司将石太虔也剥了皮,做成一张举世罕见的九境人皮符纸,九境大宗师的浑身精血都凝结在这张符纸之中,又以龙气为刀,在其上篆刻出三千符篆。
即便是一个普通人,穿上这幅傀儡衣,都能暂时和九境过过招。
而韩朝青如果穿上这件傀儡衣,更是如虎添翼。
而且更妙的是,此时正是在战列舰展开的风暴领域之中。对于大宗师而言,这个领域最可怕的反倒不是那不断劈落的狂雷,而是战舰的魔能引擎对天地灵炁的疯狂汲取。武人一旦动手,自身气机就会无法遏制地四溢而出,那种精气神三者饱满如一的状态也必定受损。
可是傀儡衣,正巧善能隔绝内外,所以同在这片领域之中,若说其他人会受到十分的影响,那韩朝青,充其量就只会受到一两分影响。此消彼长,穿上傀儡衣之后,身处战列舰的风暴领域之中,韩朝青自信能和天底下任何高手过招,甚至以一敌多。
退一步说,哪怕他不敌,他也可以从容地退回舰上修整,而敌方却不行。
韩朝青此时之所以不在京城,而是在舰队当中,就是因为清泰帝希望他可以凭借这种优势,去格杀几个革命党的大宗师——最好是有多少就杀多少。当时清泰帝的想法是,东郡是革命党那群乱臣贼子的重要地盘,一旦遭遇炮轰,革命党那些大宗师定然会出手抵抗。舰队和大宗师基本谁也别想奈何谁的关系,可如果再加一个韩朝青呢?
这想法确实是很有可行性的。不过也正是因为韩朝青不在身边,所以后来得知革命党似乎想要“以九境突袭皇城”之后,清泰帝会如此紧张。
下人迅速将一只盒子取来。韩朝青揭开盖子的那一刻,一股阴冷气机泄出,空气里像是唰唰唰地降低了好几度,冷得让人发抖。
盒子里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袭鲜红色蟒袍。韩朝青并没有伸手将那衣服拿起,而是张开双手,下一刻,衣服便如有灵一般从盒子里唰地立起,就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幽灵正穿着它似的。那衣服在空中抖动着转了一圈,而后自行披在韩朝青的身上,红衣之上,由一道道金线绘制而成的四爪蟒龙张牙舞爪,像是伸了个懒腰。
蟒袍下端,一排排江牙海水自行翻滚,居然和外界海面上的狂涛起伏,如出一辙。
武将在旁边略有些着急地催促道:“大人?”
李行舟再怎么说也是九境大宗师,光靠战列舰的领域困不住他,人家想走还是能走的。当年之所以其他九境能被困死在岛上,主要还是因为承露岛离大陆太远,而且洛伊斯的舰队正好拦在返回陆地的那条路上,九境大宗师即便能冲出舰队的领域,也已经被消耗了体力,绝无可能继续踏浪奔行数百里返回岸上。
当然,当年那些大小宗师,也一个都没想着跑,全部死战。这份情操气节,属实是将临阵脱逃的朝廷舰队甩开十八条街。
武将这会儿就担心,李行舟会溜走。
韩朝青一头白发披散,眺望着远处那道渺小的人影,平静道:“他似乎不打算走。”
李行舟身上的战意,极浓。
韩朝青立时感觉自己也油然而生出几分战意,甚至有些心痒难耐。
他目光沉静,道:“时机到了,我自会出手的。”
那武将问:“敢问什么才是合适的时机?”
韩朝青不答。天地之间狂雷涌动,李行舟脚踏扁舟,飘然而至,越来越近。
韩朝青轻声道:“现在。”
他身形一动,突兀地从战舰的甲板上掠出。周围正好有一道大雷落下,明亮的光芒几乎淹没过一切,韩朝青借着那强光的遮蔽,趁机揉身撞入水下,消失无踪。
.......
李行舟破浪而去。
突然遭遇舰队,在他意料之外,又在清理之中。九境没办法和舰队相抗衡,这是一道铁律,所以李行舟一开始其实没有什么螳臂当车的想法,只是威胁了一句,“舰队也有要靠岸”的时候。但之后对方的回应,却忽然让他警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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