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设计师 第311章

作者:远方来

一指距离。

寸拳!!

藏钩应声跌出,胸膛凹陷,口中鲜血狂涌不止。

顾时收回拳头,缓缓道:“十成。”

第十二章 拳就得这么打

顾时雪收起拳势,有些按捺不住的小得意:“陆望,看见了吗?拳就是得这么打~”

陆望的修为其实是很不俗的,方才能以一敌二,蹲在肩头上一步不动就压制住两名扑蝶郎,实力可见一斑。但在临阵对敌的经验上,相比顾时雪,陆望的确是有所欠缺的。

陆望也不恼,笑道:“很不错。但是别放松,还有一个。”

天底下毕竟只有一个顾时雪。

她在同境之中无敌手。

所以方才顾时雪眼看局势不妙,才会灵机一动,想到让陆望传功给她。

这其实是一个很冒险的点子,成功基本不可复制,关键在于两点。

其一,她是从武道第七楼的高度跌落下来的,体内的“池塘”还在,若是普通人,被这样传功,只怕顷刻间就会爆体而亡。高境武夫境界跌落本来就是罕见的事情,更别提她境界跌落的如此彻底,体内就连一丝内力都没了,这样一来,反而又避免了两种不同源内力的互相冲突。

其二,则是她和陆望的默契。传功而来的气机终究是外物,顾时雪如今境界低,很难掌握那小宗师级别的雄浑气力,所以这个时候,还得有人同她配合,辅助她来操控气机。陆望如果不能完全理解她的意图,那方才的寸拳,威力就会大打折扣。

仪鸾司两名扑蝶郎的配合默契无间,但现在看来,还是比不过她和陆望嘛。

顾时雪微笑着抬起头,凝视着远处的朱心。

她的寸拳直接砸碎了藏钩的胸膛,那名扑蝶郎已然活不成了,还剩下这一个。

顾时雪抬手抽出自己的发簪,道:“这一剑,把握也是十成。”

......

朱心感受到了一种窒息。

他不是第一次执行仪鸾司的任务,过去也有失手的经历,但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同僚如此干脆利落地被击败。

也就一拳。

而且不是靠着境界上的碾压。

朱心发觉自己根本看不懂方才那一瞬间的反转。前一秒不还有来有回的吗?怎么就败了?为什么?凭什么?!

但有一点朱心很清楚。他们低估了目标的实力,这次任务,已经失败了!朱心内心寒意上涌,高声道:“老赵!快撤!”

赵沧元怒道:“我知道!”

......

此时此刻,赵沧元正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苦战当中。

白渔本身境界比他更高,一手雷法极为凌厉,打得赵沧元几乎只有招架之力。但更让赵沧元心惊的,却还不是这个。

七弦御针手是仪鸾司指挥使韩朝青依据《借衣术》脱胎而出的独门秘法,而那门《借衣术》,说是魔功,其实又可以看做是一本关于人体解剖学的医学典籍——陈长生那魔头杀人无数,也解刨了不知道多少具尸体,对人体内部结构了如指掌,因此才写下这一部旷古烁今的邪功。

韩朝青的七弦御针手就运用了《借衣术》当中的解刨学知识。他比过往的绝大多数武者都更加清楚人体的奥妙,知道怎样才能用最小的力气造成最大破坏。御针手可以御针如御剑,操纵细小银针在人体内穿梭往来,伤人肺腑,痛苦程度堪比凌迟。

赵沧元对七弦御针手颇有造诣,可以同时驾驭最多一十四根银针,其中七根针藏于袖中,另外七根则藏在他的血肉之中——那些细如豪发的银针就在他的经脉和血管间穿行游走,只要心念一动,就能立时破体而出,伤人于神不知鬼不觉中,防不胜防。

越境杀人,对七弦御针手来说,从来不是难事。

方才他在交手之中,找到过一个机会,一掌拍在那只白猫身上,将自己身体里的七根银针尽数刺入对方体内。

妖类和人的身体结构不同,但一下子刺入七根银针,随便怎么胡搅一番,也足够致命了。

赵沧元本来以为,大局已定。

没想到......这猫就他娘的和没事人似的,完全无视了体内游走的七根银针。赵沧元确信自己几次用针刺入了这猫妖的心脏,结果人家的心脏依旧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赵沧元头皮发麻,一时间生出了一种和当年顾时雪面对陈长生时同样的感慨。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赵沧元千算万算也不可能知道,白渔学过《万化生骨功》——陆望在将陈长生的《万化生骨功》整理出来之后,没有藏私,白渔自然也学过。这猫的天资好到了一种让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地步,在她身上,修炼像是不存在瓶颈一样,陈长生那门入手极难的玄功,白渔自己摸索着摸索着也就会了,而且造诣很高。

陆望毫不怀疑,再过几年,这只猫定然可以成为天底下第二个万化金身,第二个九境大妖。

在开战之前,白渔就对顾时雪说,如果只有她一个,以一敌三,她有十成把握。

并非空话。

“老赵!快撤!”朱心焦躁的高呼声从远处传来。赵沧元早已打出了真火,罕见地怒声道:“我知道!!”

在和这猫交手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是踢到了铁板,要撤了!原本还等着你们两个扑蝶郎将目标解决,过来支援呢,结果现在?赵沧元分心朝那边看了一眼,立时肝胆俱裂,就看见藏钩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呕血,显然是活不成了。

就一只六境左右的猫妖,还带着一个全无修为的拖油瓶,你们两个居然还拿不下!!

赵沧元急怒攻心,体内气机都絮乱了一下,但下一刻,他猛然意识到:不好!

不该分心的!

这道闪念划过脑海的同时,一道惊雷炸响,赵沧元眼前一片白光,整个人都被雷霆笼罩在内。那感觉就像是有一根被烧红的铜柱贯穿了他的身体,剧烈的灼痛感,由内而外地在体内扩散出去。痛楚之中,他的肌肉和气机都失去了控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一只爪子落在他面前。

白渔此时的身形稍微变大了一点,就像是一只浑身雪白的玉狮子。她那双红蓝异色的眸子平静地向赵沧元看过来。赵沧元心想,输了。

其实鏖战到现在,他本来也已经处于气力耗尽的边缘,方才的那一下失神,只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概是太过疲惫,开始意识涣散了吧,他完全没办法集中起精神。对于武人来说相当要命的杂念不可遏制地充斥他的脑海。赵沧元睁大了眼睛,茫然地朝着白渔看过去,但是目光中并无焦距。

记忆的走马灯开始在眼前浮现,赵沧元回忆起自己的一生。

最后,他看见了自己的师父。

师父正严厉地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

啊,师父,我果然让你失望了对吧。

赵沧元如此想着,闭上了眼睛。

第一十三章 溜之大吉

赵沧元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同时,顾时雪也一剑击杀了朱心。她的剑意,过去曾让庄游都赞不绝口,这个扑蝶郎居然在她面前御剑,班门弄斧。

陆望从她肩膀上跳下来,道:“还有一个。”

顾时雪问:“那个粘蝉奴一直没出现过,找得到吗?”

仪鸾司四人一组,就那个负责追踪和望风的粘蝉奴到现在为止都不曾出现过,顾时雪都怀疑人家是不是见势不妙早就跑了。

陆望道:“能嗅出来一点蛛丝马迹。总之我试试看,你继续往铁路的方向出发,我脚程快,能追上你的。”

顾时雪点头:“行。”

陆望狂飙而去。

白渔则站在那个死去的钓鱼翁边上,突然张开嘴巴,往地上使劲干呕了一阵,吐出几枚带血的银针。顾时雪看得眼角抽搐,走过去摸了摸白渔的后背,道:“没事吧?”

“没事。”白渔显得很平静:“就是有点疼。”

她的身形缩小,而后人立起来,冲顾时雪张开双臂,做出要抱抱的姿态:“我们走。”

顾时雪无奈一笑,将白渔抱了起来。几名仪鸾司武人的马还停在远处,看见主人战死,像是显得都有些惊惶不安。但白渔用目光扫了一眼,那几匹马就纷纷安静了下来。顾时雪过去随便挑了一匹,翻身上马。

过了一阵,白渔从顾时雪的怀里抬起头,看着她,道:“你想是有什么心事?”

顾时雪一边分心驾驭着马儿,一边挑眉道:“嗯?这都被你发现了?”

“你在想事情的时候,眉毛就会蹙起来。”白渔道:“你是担心,让那个粘蝉奴跑掉?”

“是也不是。”顾时雪道:“我的确有些担心这个。主要是,粘蝉奴始终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方才是在何处观战,或许在见势不妙的时候,那家伙就早早溜走了。”

顾时雪问:“方才你有察觉到有人观战吗?”

白渔想了想,道:“我没有将心思放在这上面,没感觉。”

顾时雪骑着马儿,道:“粘蝉奴要是一跑,后患无穷,陆望说去追,但毕竟是耽搁了一下,也不知道能不能追的上.......不过跑了就跑了吧。刚刚解决过一批仪鸾司的人,我想朝廷在两江这边,一时半会儿肯定也凑不出另一批更厉害的高手,回头咱们也跑远了,我还带着另一张面皮,到了下一处地方,就改头换面,保证仪鸾司找不着。”

顾时雪微微叹出一口气:“我是在想另一件事。死生是大事,所以每次动手杀人之前我都得想一想,我能不能留别人一条命呢?我试图给自己建立起一个道德的框架,用来指导我的行为,告诉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现在我发现.......这种方方正正的立在那边的道德架子其实是建立不起来的。”

“古语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体面和理解这些东西是建立在衣食无忧的基础上的。同理,许多道德标准,或者说一些美德,其实也是建立在.......嗯,不能说是实力吧,至少是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方才动手之前,我在心里想,那几个仪鸾司,他们该死吗?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人家有没有做过什么该死的恶事,不知道的话就当没有吧。”

“但是接下来我又想到,我可以留手吗?答案是不行。因为人家实力和我其实相差无几,一个失误,我可能就死了。那我怎么敢留手呢?如果我像是我师父一样厉害,那我刚刚可能就不杀人了,因为我知道人家对我没有任何威胁,我稍微展露一点实力,就能把人打趴下。所以在我印象中,师父的确是一个很温和的人。”

“最后我就想啊......其实国家也是这样的。九夏弱小,所以我们只能张牙舞爪,用最凶狠的姿态喊出口号,将那些在我们国土上作威作福的洋人赶出去。他们要是不同意,那我们就打!这种时候,任何温声细语的妥协都是不可取的,只能斗争,也只有斗争。可是当未来,或许有一天,我们九夏很厉害了,那时候,面对那些洋人,我们就可以好好坐下来谈判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和平永远只在剑锋之上,对吧。”

白渔迟疑了一下,道:“我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考虑这些。”

顾时雪笑道:“人活在世界上,总得考虑一些看上去很没意义的东西嘛。其实我很好奇,白渔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都不想。”白渔道:“饿了吃,困了睡,有人想打我就拍死他。”

顾时雪苦笑道:“那你很.......纯粹。”

“其实我可以理解你们人类。”白渔看着远处,平静地道:“就好像,我在饿肚子的时候就会考虑怎么抓鱼抓老鼠。可是我一般都不会被饿着,所以就不去想这些。”

“对我来说,我怎么都能过得很舒坦,哪怕只是做一只单纯的小猫猫,可是人不一样。穷人会想要让自己衣食无忧,富人会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富,忍受着衰老的折磨所以想要长生不老,因为国家衰弱被欺负所以想要救亡图存,人就是有各种

各样的诉求,所以会去考虑各种各样在的东西。这种渴求和追逐,或许就是人和妖最大的不同吧?”

顾时雪想了想,笑道:“胡说。其实妖类也有各种渴望和追逐,是你,白渔,是你没有。你太与世无争了。虽然这样也很好,但要是以后去教育其他人,我可得把你当做反面教材,就说你看看人家白渔,天赋这么好,结果就只知道吃吃吃睡睡睡!”

白渔沉默了一下,道:“我还想交配。”

顾时雪愣了一下:“什么?”

“没事。”白渔道:“其实我感觉,人追求的终极目标不就是无忧无虑吗?或者说,是一种满足。这样的话,我现在就已经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了,所以也没什么不好。”

顾时雪笑道:“也是。”

正聊着天,陆望又从远处狂飙而来。顾时雪一勒缰绳,道:“解决了?”

“我做事,你还不放心?”陆望跳上马背,发现自己的宝座被白渔抢了,顿时有点不满,拿屁股拱了拱白渔。白渔也很不客气,先是让陆望拱了两下,暗中蓄力,猛地发劲,也是扭臀一顶,陆望吧唧一声就直接从马背上滚了下去,好悬是抓住了缰绳,气鼓鼓地爬了上来,道:“我不和你争!”说着跳到顾时雪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