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设计师 第286章

白巨侠的猫爪子一下下地拍打着地面，有些烦躁地道：“但是，那里戒备最为森严，而且足有两位九环大法师。我们在魔法这东西上吃得亏还少吗？”

黑蛇道：“还是有办法的！只是你下不了决心！”

它的身体在水中游动着，昂起头颅，朝着两侧的众妖道：“我们现在有一个优势，就是我们在暗，他们在明！洋人不知道我们在哪儿，也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所以我有一计！这下水道四通八达，我们完全可以趁机潜入到皇家大学的内部，然后，突然杀出！”

黑蛇像是有些兴奋，一双蛇瞳高度眯起，舌头在空气中抖动着，发出嘶嘶的声音。它道：“那些法师同武夫不一样，他们反应慢！我们可以分作两队，一队在大学内大开杀戒，见人就杀，如此一来，必定会吸引那些洋人的注意力，而另一队精锐则声东击西，直接杀向那个合成兽研究所！”

白巨侠皱眉道：“胡闹！我们能活到今天，就是因为藏身暗处，那些洋人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可若是暴露，那必定会给我们招来灭顶之灾！为了救几个兄弟，而搭上我们全部同道，这可以吗？”

黑蛇咆哮起来：“白巨侠，你根本不像是妖类！或者是你没有被抓过，你根本不懂我们！我根本就不怕死，我怕的是死的毫无意义，怕的是死前不能多拉上几个洋人垫背！躲在这个恶心的下水道里，担惊受怕提心吊胆，这难道就好吗？你根本不懂！你不痛快，你很不痛快！”

白巨侠道：“我只知道，这种牺牲没有任何意义。”

“真的没有吗？”黑蛇凝视着白巨侠，忽然冷笑道：“你别装作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白巨侠，你明明也是有私心的！你一直在找你的妻子，你一直在找她，但是没找到！现在如果她还活着，那最有可能就是在那里，但是你不敢了！”

黑蛇道：“但我们敢！白巨侠，我承你的恩，我过去从来没有和你唱过反调，但这一次，不一样！你居然退缩了！明明目标就在眼前，但是你退缩了！我看不下去！”

“我.......”白巨侠有些焦急，嘴巴张了张，一时间居然无法成言。

黑蛇眼神复杂地看着白巨侠，片刻之后，它寒声道：

“说实在的，我根本就不想躲躲藏藏的，要不是你的约束，我早就杀出去了！死了又如何？你的约束.......也是一种枷锁！枷锁！你不痛快，我们也不痛快！你看看我身上的这些疤，他们，那些洋人都做了什么！这次做一票大的，救出最后的弟兄们，想要赴死的随我赴死，想要活命的就跟着你，这样最好！兄弟们，你们觉得如何？！”

它一声高呼，众妖面面相觑，居然有不少颇为意动。黑蛇

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想要去杀个痛快的兄弟们就随我来吧。”

顾时雪咳嗽了一声：“等一下。”

黑蛇的蛇瞳一竖，将脑袋猛地扭向顾时雪，暴怒道：“又是你！你想做什么！”

顾时雪叹道：“事情我大致听明白了，洛伊斯皇家大学里的合成兽研究所对吧？其实我或许会有个更好的办法.......”

顾时雪心想，如果这些妖类要做的只是向研究所的那些人复仇，那.......看着它们身上的惨烈伤疤。这种复仇，她根本没有阻止的理由和立场。

然而，以黑蛇为代表的这些妖类，要做的可不仅要向研究所的人复仇，它们是想要冲出去，然后见人就杀。如此一来，不管对于那些无辜的群众，亦或者这些妖类而言，这都会是一场灾难。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

顾时雪道：“洛伊斯皇家大学的合成兽研究所，对你们的最大障碍是两个九环法师，但恰巧，那两位大法师，凯奥校长和安格丽特教授我都认识。如今因为诸位多年来的奋斗，加上洛伊斯国内政治局势变动，合成兽研究所已经成为了相当鸡肋的东西，对洛伊斯而言，食之无用，弃之可惜，想要解救里面的妖类，或许未必要用这种暴力的手段。”

略一停顿之后，顾时雪道：“我可以去探探那两位九环法师的口风。即便最后不能通过和平手段解决，至少也能打消一点不确定因素对吧？”

她扫视四周。白巨侠露出沉思之色，像是在真的考虑她说的这番话。而那条黑蛇则盯着她，忽然摇身一变血肉拧转，化作一位面相阴沉的黑发女人，一道道疤痕在她的身上交错，就像是某种纹身一般。那女人的身体一半浸泡在水里，眼神深沉地看着她，道：“你还同那些洋人有联系？我怎么感觉，你更加不可信了呢？”

顾时雪笑道：“这也怀疑，那也怀疑，将能帮助你们的人通通推开，这怎么成得了大事？说起来，你是月钵山显宗的一脉对吧？”

黑蛇冷笑一声，算是默认。顾时雪心想难怪.......显宗本来就是月钵山当中比较激进的一部分，当年刚一出山，就被洋人抓走一大批，血海深仇啊。

黑蛇一字一顿道：“如果.......我说，我就是想杀人呢？”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侦探开窍了

顾时雪眯起眼睛，道：“你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了。”

白巨侠也道：“漆，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一冲动，会害死的可不止我们的几个同道。”

黑蛇化作的那名美艳女子冷声道：“忍忍忍忍！忍到什么时候去？难道我的方法不好吗？想赴死者赴死，想活命者活命，咱们分道扬镳！”

又对众妖道：“你们怎么想！给个痛快话！”

众妖面面相觑了片刻，一名猿猴妖物道：“我.......支持阿漆的看法。”

那名猿猴赫然也是六境妖物，在众妖之间小有威望。他道：“白老大，虽然很感激你救我们出来，但是，你没有被抓过，你不知道我们怎么想.......”

猿猴抓了抓自己的胸膛。在它的胸口位置，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虽然看上去并不大，但那伤口周围的皮肉居然都在发生溃烂。

那猿猴指着自己的伤势，半是苦笑，半是咬牙切齿地道：“那些洋鬼子将我们抓去的时候，每一天都是生不如死。我这一道伤，你们可以看看，根本好不了，每一天都在发烂！我知道自己活不长久，只想着在死之前，能将那些洋鬼子扒皮抽筋！”

他问道：“白老大！我也知道你用心良苦，是为了我们着想，但我们自愿赴死，不连累其他兄弟，难道这都不行吗？至少在死之前，能最后再多做点事情！”

不少妖族都被他说动，但顾时雪却摇头道：“不连累其他人，想得倒是容易。西洋的这些法术，有的是办法让死人开口说话，除非你们一个个能保证自己死的形神俱灭，尸骨无存，不然关于你们一整个解救者组织，多半会被连根拔起。”

又道：“而且西洋的法师，反应比起武人确实是慢了不假，可是一旦反应过来，高环法术的威能也是远超武人想象的恐怖，你们的突然袭击，或许一开始确实能起到一点成效，但我敢说，最多两三分钟就会被镇压。更何况，你们的阻力可不只是那两个九环法师，更有学院中的众多七八环的教授和不知道多少低环法师，真觉得行动会如此顺利？”

她看向那条黑蛇：“你不也说，不怕死，就怕死的毫无价值吗？这种一事无成的送死，难道就是你的意义了？”

黑蛇大怒：“你又来泼凉水！”

“够了！”白巨侠拔高音量，怒声道：“吵来吵去，像是什么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道：“顾姑娘没必要骗咱们。她说的这番话确实有道理，也全都是在为咱们着想。漆，事关重大，我们不能意气用事。”

黑蛇冷哼了一声。

白巨侠有些疲惫，道：“今日就先到这里，散会吧，三天之后再议。”

蛇妖满脸不快，潜入水中，顺流而去。猿猴叹了一声：“白老大，我真的时日无多啦！”也摇摇头，离开了。众妖一阵交谈，然后接连离去，很快就散入迷宫般的下水道中。白巨侠看着顾时雪与陆望，苦笑道：“让你们看笑话了。”

顾时雪笑道：“没事。你也挺不容易的。”

白巨侠吹了一口气，顶端的照明法阵接连熄灭。他沿着光线熄灭的方向慢慢往前走着，顾时雪抱起陆望，走到白巨侠的身边，道：“关于这个解救者组织，你未来有什么想法？”

白巨侠疲惫地道：“我也不知道。最早我明明就是来找老婆的，也没想过那么多，但后来救出来的同道越来越多，大家都信任我，我也就.......有了点儿责任感，于是凑活凑活，就整了这么个组织。最初也就是想着多救些同道，结果一不留神，这个目标都快完成了，只差最后一点了.......但我们这些同道之间，反而起了分歧。”

顾时雪感慨道：“任何组织，做大了之后都会这样的。”

而且........解救者这个组织，其实缺乏一个足够有凝聚力的目标。

白巨侠问道：“你们应当比我有见底，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顾时雪想了想，道：“还真有点儿。首先，你们藏身暗处，不主动激化矛盾，扩大事态的这个举动是非常明智的。想要把自己藏好，就不能留下痕迹，不能留下目击证据，也不能杀人，除非有将对方打得形神俱灭尸骨无存的把握。”

“至于以后呢.......西陆再有不久就会局势剧变。我先给出一个绝对稳妥的建议，就是回国。在洛伊斯的土地上，毕竟不安全。至于九夏的捉妖人，也不必太担心，一来是因为，方才也说了，洛伊斯如今不太重视合成兽的研究，捉妖人自然就没了捉妖的动力。二来，过去月钵山毕竟太过松散，才会让人有机可乘，但如今你们也已然知道了团结和组织的重要了。”

“至于不想回国，只想着复仇的，我则是有另一个想法。复仇不要只着眼于杀人嘛。你想啊，等洛伊斯开始打仗的时候，若是后方的兵工厂突然出了问题，或者后勤补给出了问题，那会是什么后果？而且，你们还可以搞搞情报工作嘛.......”

顾时雪对洛伊斯这个国家缺乏好感，念头一转，坏水就接连地往外冒出来。相比

于间谍合成兽，妖类完爆好吧！她笑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这一点上，你们甚至可以考虑同康考尔、艾尔瑞进行有限度的接触与合作。不过最好还是找六境以上能化形的妖类去，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要暴露你们组织自己的情况，防人之心不可无。”

“另外，虽然说应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但是一定要小心谨慎。尤其是对待那些出国的九夏移民，更要小心，不能因为对方长着一副九夏的面孔就掉以轻心。”

白巨侠点了点头：“受教了。这些话，我会回去好好考虑的。”

顾时雪又问：“你现在住在何处？我去你们那边附近找个旅馆，这样之后若是有事，你也能方便找我。”

白巨侠笑道：“行。你们跟我来。”

顾时雪又抬手嗅了嗅自己的身上，无奈道：“真臭。回头得好好洗个澡了。”

......

白巨侠离开下水道之后，东张西望，然后一溜烟儿地跑回了自己的家里——他平时也隔三差五地溜出去“散散步”，制造出一种自己喜欢往外跑的景象，不然动不动就定期消失一段时间，确实容易让人起疑。

这是这次才一钻过门上的小小猫洞，白巨侠就忍不住一呆。

他看见亚莉女士居然搬了一张椅子，嘴里叼着烟，就坐在门口等着他。

亚莉凝视着他，道：“小白.......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我过去似乎一直走入了一个思维误区之中。先前那么多次研究所的破坏案件，每次基本上都会有那些妖怪的失踪，你说它们跑去哪里了呢？”

“为什么这一定得是艾尔瑞或者哪个国家的间谍案件呢？会不会.......就是那些妖怪所为呢？那些妖怪其实也有着很高的智力对吧，不是单纯的野兽，它们其实是可能会解救自己的同类的........”

亚莉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目光深沉，道：“说起来，小白，有时候我就觉得，你似乎太通人性了一点.......”

第一百九十六章 身份暴露

白巨侠心脏狂跳了一下。这个瞬间，如果不是因为他脸上长着许多绒绒的毛，那他一瞬间的惊讶表情一定会反映在脸上。

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白巨侠像是完全没听到亚莉的话似的，假装自己就是一只普通的猫，迈着猫步，施施然地走过去蹭亚莉的小腿。

亚莉盯着他，道：“在排除了一切不可能之后，剩下的，再怎么不可能，也是唯一的答案。我过去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谁会怀疑一只猫呢？但是.......假如开始怀疑你，那许多解释不通的地方，忽然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有些地方真的太巧合了不是吗？”

白巨侠听到咔嚓的一声响。他一抬头，亚莉将一把枪上了膛，对准了他的额头。

草。

白巨侠心脏又是狂跳了一下。他已经是五境的妖类了，寻常的枪械是很难对他造成有效伤害的，但亚莉的这一把枪不一样。亚莉的枪是经过自己改装的，拥有堪称手炮的威力，白巨侠见过亚莉用她手上那把枪打靶子，清楚那玩意儿的杀伤力。亚莉本人也做过一定的生体改造，所以才能驾驭这玩意儿的后坐力。

这种距离......还是抵着他的额头........

只要亚莉扣动扳机，白巨侠心想，那他脑袋一定会被击穿的。

当然，他或许还可以在亚莉开枪之前躲闪。他确实有这个反应力。可是，这样一来，他不就真的坐实了亚莉的怀疑？

怎么办？是继续伪装，赌亚莉不会开枪，还是干脆就不装了.......亚莉的实力是不如他的，他绝对能反制亚莉。但接下来怎么办？一旦动手，谁知道亚莉还有没有别的布置，说不定外面就藏着一堆警察.......而且就算他能制住亚莉，之后又该怎么办？

这么大一个侦探失踪了，是藏不住的。

心念电转之间，白巨侠脑袋歪了歪，露出好奇的神色，抬起爪子挠了两下那把枪。亚莉的枪口纹丝不动，就那样指着他，道：“别装了。”

冷静，她现在只是猜测，她不会开枪的.......

白巨侠继续装作自己是一只普通的猫，扭了扭脖子，试图避开枪口。但他只要一动，亚莉的枪口也随之转动，如影随行一般地指着他，然后，扣动了扳机。

白巨侠的身形一瞬间闪了出去。

但是没有枪响。

亚莉的枪里没有子弹。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白巨侠的动作猛地顿住，心想，糟糕。亚莉也是愣了一下，嘴里的烟头都掉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真的是.......？”

露馅儿了。亚莉全程是在诈他，但他还是没能沉住气。白巨侠如此想着，索性也不装了，口吐人言道：“对，你猜得没错。”

亚莉震惊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动作之大，以至于带翻了椅子：“你真的是.......妖？！你.......所以那些间谍案也是你做的？就是你破坏了合成兽研究所的实验室！”

白巨侠沉声道：“我是在解救我的同胞！”

亚莉一时间震惊得简直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指着他，眼中露出伤感的神色：“你一直在骗我？”

白巨侠咬牙切齿道：“骗你？！你在怪我？”

他背后的毛发都微微炸了起来，怒道：“我们妖类也是有智慧有感情的！我们从来没有招惹过你们，可是你们！好端端的突然将我们这些抓走做什么生物实验！我来解救我的同胞我有错吗？错的是你们！可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哪怕那些人确实该死！我有错吗？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亚莉定定看着他，过了一阵，气势稍微弱下来了一点，道：“我还抱着你睡觉。我什么话都和你说。我以为你只是猫。结果你.......不是啊.......”

白巨侠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蹲坐下来，看着她，道：“现在你知道我的身份了。你想怎么样？”

亚莉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好一阵子没说话。她抽出一支女士香烟，给自己点起来，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道：“你走吧。我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这案子我也不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