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鵺将葵小心翼翼地抱到地上,接着忽然扑向自己的行李,而后从中拖出来一串捆在一起的油纸包,十来个左右,每个都如拳头大小,但是被压得扁扁的。顾时雪鼻子上下翕动了一下,闻到一股属于点心的甜味,眼睛微微发亮:“这是?”
鵺喜滋滋地将一个油纸包拆开:“御赤饼!京城那边最近流行的小吃,味道可好了,来,小葵,姐姐请你吃!”
葵看了一眼顾时雪,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接过饼。顾时雪低头看去,那其实是个被压扁的糯米团子,外面撒了一层雪花般的糖粉。葵小小地咬了一口,团子中间原来还包裹着饱满的红豆泥,顾时雪的脖子微微伸长,嘴里也下意识作出一个咬的动作,仿佛吃点心的人不是葵,而是她。
顾时雪咽了口口水,很想伸出手去要一个饼,但骨子里的教养又将她的冲动生生按住。这也是大雪小雪之间的迥异之处,换成小雪,那就坦诚多了。
顾时雪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鵺。
幸好鵺并非是那种喜欢吊人胃口的性子,很直接,笑嘻嘻地将一个油纸包递给顾时雪:“你肯定也会喜欢。”
顾时雪舔着嘴唇,席地而坐,将油纸包三两下拆开。红豆馅像是撑开的红伞般,将雪白香糯的糯米糕饼中间高高垒起,一口下去,甘醇柔和,恰到好处的甜味挑逗着味蕾,多巴胺在神经间释放出来,带给人由衷的喜悦。
“好吃!”顾时雪赞道。
鵺也拆开了一个油纸包,一边吃一边道:“京城最大的优点就是点心精致可口,其他方面,着实一般。”
顾时雪将一个御赤饼飞快吃完,意犹未尽。鵺一手拿着饼,一手收拾着棋桌,顾时雪趁着她不注意,飞快地舔了一下手指头,同时四处看来看去,见边上还有一只刀架,一把长刀横置其上,刀刃向上弯曲,应当是把打刀。她也用刀?顾时雪回过头去仔细打量了一下鵺,道:“你修为不错。”
鵺的境界竟是比她还高出一筹,抵达了小宗师之境,不过隐藏极深,她一开始都没能看出来。
鵺笑道:“你当年挑战我师父的时候,才十四岁对吧?我可是比你大了足足五岁。”
她的言下之意是,自己作为泉道策的养女
,这么多年也才达到小宗师境界,相比顾时雪,其实不值一提。
顾时雪摇头道:“很厉害了。”
鵺款款地走到自己的那把长刀面前,握住刀柄,清吟声中,长刀出鞘三寸,刀光一如流泉溅玉。
寒意霎时在屋内满溢。
鵺凝视着刀刃片刻,道:“此剑名为月切,刃长三尺,我师父亲手铸造,采阳山之铁,百炼成钢,用的是和御神器水龙吟一样的工艺。”
鵺将刀刃重新推回鞘中,笑道:“可惜到我手里,有点儿大材小用。我一年也未必会将月切出鞘几次。”
顾时雪原本只是过来和鵺下棋的,但看见刀,顿时有些心热,道:“我原本来日轮寺,是想找人切磋一下。你身为泉道策的弟子,或许.......”
鵺惊讶道:“你想找我切磋?”
顾时雪一挺胸:“不行?”
鵺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她的右手,道:“你现在这样子.......”
顾时雪咳嗽了一声,打肿脸充胖子,道:“不影响!在下人称.......独臂神剑!一手左手剑术出神入化,独步天下!你要是敢掉以轻心,哼.......”
鵺哈哈大笑:“那行,我就好好领教一下你的什么独臂神剑。到时候输了你可别耍赖。”
顾时雪先是哼哼了两声,旋即心头暗道不好,她这样子,分明是被小雪不知不觉影响了。顾时雪连忙收敛起脸上的得意和骄纵,身子正了正,端庄而沉静地道:“好。”
又道:“我身上没带武器,你不如随我回客栈,我拿上我的青君。”
鵺笑道:“你跑过来找打,居然连武器都不带?”
顾时雪道:“我有一刀一剑,青君和红娘,都非比寻常。我起初是想着既然是切磋,拿着这两把兵器对敌就太欺负人了,所以没带。但是和你交手,我觉得得稍微郑重一点。我也想试试你那把月切的威力。”
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将桌上的围棋收拾起来,装进包裹里,然后一手拎着包,一手提起月切,道:“走吧?”
顾时雪笑道:“收拾得这么干净,你难不成是想去我那儿住着?”
鵺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不可以?”
顾时雪稍有些头疼:“我们俩.......没这么熟吧?”
“感情是要培养的嘛!”鵺亲切地拉住她的手臂,道:“相信我,咱们一定能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再说了,我包里还带着好多点心呢,比御赤饼还好吃。咱们俩晚上一边聊天,一边吃东西,不好吗?”
点心.......比御赤饼还好吃.......
顾时雪心中剧烈地动摇起来,天人交战了片刻,叹道:“那好吧。”
第六十章 刀与棋
鵺没有走正门,而是拉着顾时雪偷偷摸摸地翻墙出去。出了寺庙之后,她便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似的笑个不停,花枝乱颤。
顾时雪莫名其妙,但也被她的笑容传染,心情莫名地雀跃起来,轻轻用肩膀撞了她一下,道:“笑什么呢?”
鵺道:“回头他们要是发现我失踪了,肯定惊慌失措!我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开心!”
眼下的顾时雪并非喜欢冒险的小雪,而是循规蹈矩的大雪,对这种行为并不赞赏,于是微微皱眉道:“这样不好吧?”
“没事!”鵺一挥手:“他们能不能发现我失踪了还另说呢!而且我明天反正也要回去,不至于让人担心太久。嘿,我其实都想一个人跑回石相山神社去,这趟和我同行的,有两个大叔,一把年纪了还对我贼眉鼠眼,讨厌得很!还有一个大叔,老是拿一种看儿媳妇的眼神看我,动不动就和我说他的儿子如何如何,可他儿子都快四十岁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顾时雪微妙了一下子:“你还……真是辛苦……”
鵺叹道:“师父给我这个任务,是想让我学点人情世故……但我其实也不是不懂。我只是不想和那些所谓的政治人物有太多交集。”
鵺甩甩手:“走吧走吧,不说这些,烦!”
顾时雪耸了耸肩,带着鵺返回客栈。进入房间之后,鵺将自己的行李放在一边,兴致勃勃地四处打量,一眼就看上了顾时雪摆在房里的木剑红娘,在旁边看来看去,似乎很想伸出手去摸一下。
以她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把剑的不同寻常,绝不是什么普通木剑。
顾时雪笑道:“想摸可以,后果自负。”
鵺果然按捺不住好奇心,捋起袖子伸手一碰,瞬间满头金发都呯地炸了起来,整个人一屁股摔倒在地上,懵了好几秒,才道:“这是?!”
小葵在旁边偷偷地笑。她其实也偷偷地摸过那把剑,当时的反应和鵺差不多,事后还被师父好好教训过一番,说绝对不能随便乱碰东西。
顾时雪笑道:“里面住着个脾气不太好的……剑灵。”
鵺敬畏莫名:“难怪你说用剑太欺负人了。你不会要拿着这把剑和我过招吧?那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太谦虚了。”顾时雪浅浅一笑,抽出自己的青君:“我用这把刀。”
鵺眯了眯眼,道:“好刀。”
她说话的时候,整个人身上的气质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左手握紧了月切的刀鞘,将将刀身下压,右手则握在刀柄上。
拔刀术。
这种技法又称居合术,起源于九夏双手刀法中的“腰击式”,出云的剑客对这种一击杀人的干脆利落推崇备至,因此发展出了许多和九夏的武学截然不同的流派。像是出云的兵器,无论是打刀还是太刀,刀身都带着一丝弧度,在拔刀的瞬间,这种弧度能被很好的利用起来,因此出刀的一瞬间,速度和爆发力都远远超过凭空挥刀,身步手剑疾若迅雷,拥有极为惊人的威慑力。
鵺的月切,是一把标准的打刀。这种刀和太刀在刀装上有一明显区别,太刀刀鞘上有两个被称之为足金物的小环,佩戴上以挂环悬在腰带之下,刀刃向下,而打刀的刀装上只有一个只有一个突出的栗部,佩戴时斜插在腰带上,刀刃向上。刀刃的一上一下,就衍生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挥刀姿势,太刀在拔刀之后,往往有一个先将刀身上举,以刀刃应敌,然后向前劈出的动作,而打刀在出鞘的瞬间就能顺势劈砍出去,一气呵成,快到了极致。
说是切磋,但两人的交手,很可能只需要一招。
顾时雪的青君上吞吐出一道寒霜般的剑气,忽然道:“提问!我这是刀还是剑?”
鵺愣了一下:“当然是刀。”
顾时雪指着她手中的月切:“那你这是刀还是剑?”
鵺正色道:“是剑!”
顾时雪道:“我的青君是单刃,你的拥月也是单刃,我的青君也带弧度,你的月切也带弧,所以我这是刀,那你这自然也是.......”
鵺抢答道:“是剑!!”
顾时雪瞪着眼,露出抓狂的表情。
鵺忽然问道:“你方才青君上吞吐出来的,是刀气还是剑气?”
顾时雪道:“是剑气!”
鵺问道:“你拿的明明是刀,为什么挥出的是剑气?”
顾时雪虚着眼,人都麻了:“你........”
顾时雪猛然出刀。
群龙腾跃,怒潮奔来。
她的左手并非是惯用手。鵺的小宗师境界极为扎实,又摆出了全力以赴的居合架势,那她在出刀的一瞬间,很有可能就被鵺后发先至一击制服,因此只能出此下策。顾时雪心机起来也绝不含糊,而且还顺理成章地甩锅给了小雪——都是心魔的影响,不然她怎么可能这么坏?
一线刀罡。
鵺杏眸圆睁,居合斩电射而去,的确是快到极致的一击,人眼甚至难以捕捉。哪怕是在旁边的陆望,那远
超人类的动态视力都捕捉不到鵺出刀瞬间的轨迹,只觉得眼前猛然花了一下,金铁的交击声已然响起,半空中火花绽出。
锵——
碰撞声在房间中回荡。
顾时雪出刀之后继续向前,体内雷声一炸,第二刀便以更快的速度劈出,鵺的第二刀也如影随形。先前的碰撞声还残留在人的耳边,但第二次对刀转身即逝,两声叠做一声,两人错身而过,鵺缓缓收刀,姿态优美。
顾时雪缓缓吐出一口气,苦笑道:“慢了半拍。”
鵺揶揄地道:“独臂神剑?”
顾时雪冷哼道:“我拿得是刀!”
说起来.......顾时雪忽然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她和人切磋好像就没怎么赢过,但与人厮杀,也同样没有输过。
鵺笑道:“你要是有第三刀,我就追不上了。你这个人也太离谱了,棋下得好也就算了,怎么武艺也这么厉害?明明我还比你高出一境,结果用出了居合,还差点儿追不上你的速度。你的第二刀怎么比第一刀还快?”
顾时雪得意地仰起头,这话她倒是爱听。
顾时雪又问:“日轮寺的袈裟刀,你会不会?我还想领教一下这个。”
鵺吐了吐舌头:“我都拿出压箱底的绝活儿了你还不满意?袈裟刀再奥妙,哪里比得上我师父亲传的居合斩。”
又道:“会倒是会一点,先来下棋!”
顾时雪嘴唇一瘪,不开心。
鵺自顾自地将棋盘摊开,摆在地上,然后端端正正地跽坐了下来,看向顾时雪,就像是一只急不可耐的小狗狗。这眼神确实有些让人难以抗拒,顾时雪叹了一口气,将青君收回鞘中,然后在鵺对面盘坐下来。
鵺搓了搓手,抓起一把棋子,猜先。结果是鵺持黑先行,顾时雪持白。顾时雪从棋盒内随意拈起一枚白子,心中微微一沉。她和那个心魔原本是一人,按理来说,围棋她应该也会,但事到临头,她却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
心中一个声音得意地传来:“不行了吧?要不要我帮你啊?”
顾时雪在心中冷哼了一声:“要你帮?”
鵺的第一手竟是落子三三。
顾时雪错愕了一下:“你这是.......”
鵺笑道:“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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