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卖掉了,爹每天出去给人打工,你还要给人家洗衣服做针线活!你们前几天以为我睡着了,就说想快点把我嫁出去,那我现在和嫁了人又有什么区别,我还是去服侍黄大将军!以后要是能做大将军的妾室,你们还用这么苦吗?有什么不好的!”
妇人哀嚎道:“你去了哪还回得来啊.......”
少女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急得,一张脸涨得通红,叫道:“那也比一家人饿死要好!!”
顾时雪愣在原地。那军官笑道:“你现在懂了吧?”
一名士兵将少女拉走,然后将一袋银子抛给那对夫妻。女人一脚将钱袋踢翻,没命似的扑上去:“我不要钱!还我女儿——”但却被男人一把拦住。女人发了疯似的在男人怀里挣扎起来:“放开我!那也是你的女儿啊!!”
顾时雪茫然不已,感觉像是一头扑入了黑白难辨的混沌之中,晕头转向,体内涌动的那股任侠热血也不由得冷却了下去。这就像是一场闹剧似的散场,士兵带着少女离去,留下农妇在原地哭嚎。但她到底为什么要哭呢?顾时雪忽然感觉自己有些不懂了。
马蹄声从一旁哒哒哒地传来,陆望蹲在马的脑袋上,嘴里叼着缰绳发号施令。顾时雪踉踉跄跄地走过去,牵住马绳,陆望轻声道:“刚刚的事情,我差不多都看到了。”
顾时雪将脑袋埋在马背上,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过去只见过父母卖儿卖女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儿为了家里人,出卖自己的。陆望,听上去那些人是出来给黄世尊找女人的,那你说,那姑娘以后下场会怎么样?”
陆望想了想:“黄世尊倒是没什么折磨女子的爱好。不过他是九境大宗师.......说实话,那体力很难有女人能承受住。而且,那姑娘若是运气好能挺过去,等黄世尊玩儿腻了,大概也会将人赶走吧?”
顾时雪茫然了一阵,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陆望问她:“你觉得人,有没有自卖为奴的自由?有没有出卖自己的自由?”
顾时雪眼神像是找不到焦距,过了好一阵才道:“我觉得......应该没有.......”
今天之前,她可以很坚定地说出这句话,但今天之后,忽然就动摇了。
陆望心中的波澜起伏其实并不比顾时雪要少。他沉默了很久,才叹息道:“我们认为,人不应该有出卖自己的自由。但现实是,在世界的很多地方,许多人依旧生活在极端的贫困中,连活着都很艰难,更谈不上尊严和自由。对他们来说,出卖自己的身体、器官和尊严,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顾时雪低头不语。
九夏踩在泥泞里,现在是,未来或许也是。这泥泞里带着血,带着刺。不要说改变现实,仅仅是去看清现实,就已经足够让人痛苦。
第二十九章 故人相见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至少不应该提倡自卖为奴的自由,因为这并没有解决问题。”
在离开那个小村庄后,陆望对顾时雪这样说。
顾时雪轻轻“嗯”了一声,身体往后仰去,让人都担心她会从马背上摔下来。
本来是打算在那处村庄借宿的,但发生了那样一桩事情,顾时雪实在是心情糟糕,也就没了心情,闷着头匆匆赶路,脑子里始终在想着方才那个问题。
人有没有自卖为奴的自由?
这其实不是自由的问题,而是生活的问题。因为生活所迫而不得不出卖肉体和尊严,本身就不是自由。这要怎么解决?自然是发展,但只有发展也不够。工业化带来的剥削和压迫,甚至比封建社会更加残忍,资本家在交际场里饮酒作乐的时候,那些被困在血汗工厂里的工人,难道就不可怜了?
只呼吁工业显然不够,还要重视财富的再分配。
但这.......就是一个无比庞大的命题了。顾时雪在马背上翻来覆去地想着,一但有些想法,就立马用纸笔记录下来。末了,顾时雪有些疲惫地道:“陆望,我发现这个世界好大。”
“嗯?”
顾时雪叹道:“太大了,大到不论我如何竭尽心力,都一定会有没看到、没想到的地方,而且哪怕是看到、想到了的,也不一定就能得出正确的答案。”
陆望笑道:“不止如此。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在不断变化,新事物的出现又会不断对社会治理提出新的要求。万世太平的大同社会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伪命题,这个世界永远不会让所有人满意,现在如此,一百年后也会如此。”
“不过呢......”陆望道:“你当初和唐娟说的那句不是很好吗?相对的贫穷无法消除,但是绝对的贫穷却可以消除。或许一百年后还是会有很多人对生活不满意,可是那个时候,人们的生活一定会比现在要好。再到两百年后,大家肯定也还是不满意,可是生活又更好了一点。”
顾时雪有些忧虑:“但是.......事物的发展,未必就一定会带来好的变化吧?就像是东郡,其实工业化反而让贫富差距进一步扩大了.......还有武力,不断拔高的个人武力,其实只会让普通人变得更加卑微.......我们怎么知道,未来真的是所有人都变好了,而不是只有资本家和贵族的生活变好了呢?”
陆望想了想,道:“你说得对,未来从来就不可能是一番坦途,而是要不断进行自我纠错和调整的。”
他道:“我用这段话来回答你吧: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谋福利而劳动的职业,那么,我们就不会被任何重负所压倒,因为这是为全人类所作的牺牲。那时,我们感到的将不是一点点自私而可怜的欢乐,我们的幸福将属于千百万人。我们的事业并不显赫一时,但将永远存在,而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
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种巧合。在另一个世界,卡尔.马克思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十七岁。而在这里,顾时雪也正是十七岁。
顾时雪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明白了。”
顾时雪又笑道:“陆望,你这人,话倒是很会说。”
陆望伸了个懒腰:“我只是一只小猫咪而已。”
顾时雪扭头问陆望:“说起来,黄家世代统治安塞,几乎是安塞的土皇帝,那这地方到底怎么样?”
陆望道:“不好也不坏,九夏的平均水准罢了。安塞这地方土地贫瘠,天生不适合搞农业,货真价实的穷山恶水,不过这地方矿多,矿场不少,黄家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这个。九夏农业税半数以上出自两江、河泽和直隶三省,富裕归富裕,土匪什么的一样不少。”
顾时雪原本打算绕道而行,但那一队骑兵居然主动朝她这边迎了过来。顾时雪皱了皱眉,勒住马头。除去先前那次出于义愤,不然她并不怎么想和黄家军的人马打交道,更不想起冲突,陆望先前也说了,这支军队内部吸纳了不少江湖高手,加之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斗力相当可怕。
这也是北地江湖和别处不同的一大原因。在安塞境内,外来的江湖人士都得低头走路,生怕惹上这边的军中势力。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谈话间,远处又看见有一队士兵。顾时雪暗暗骂了一句,怎么黄家军的人到处都是?
她目光一扫,骑兵大概有十几人,人人配枪。领头一人身材极为雄壮,莫约有两米三,浑身壮硕肌肉将蓝色军装绷得如要裂开,以至于他胯下那匹骏马都显得迷你了起来。再看他的肩章,一杠三星,顾时雪心中了然,是个尉官,上尉级别。
至于气息.......沉雄有力,如山如海。
至少是个小宗师。
顾时雪目光微微眯起,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是否来者不善。那巨灵神般的壮汉策马来到近处,相隔七八米,指了指顾时雪,笑道:“小娘子要去哪儿啊,一个人在安塞这地方走着可不安全,要不要我们送你一程?”
顾时雪扯了扯
缰绳,试图绕过这些人:“不牢军爷费心。”
“别走嘛。”汉子哈哈大笑,再次驾驭着战马拦在顾时雪的前面,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小娘们儿长得不错,虽然胸小了点,但我们大将军说不定喜欢。当真不和我们走?”
一众士兵纷纷大笑。顾时雪面沉如水,将自身气势逐渐放出,惊得坐下马匹一阵长嘶。
她低声道:“我以为你们不会想要自找麻烦。”
“暴脾气.......”上尉笑了笑,摆了摆手,就打算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黄世尊虽说让他们来找女人,但也说过不许因此惊扰百姓,若有违反,军法处置。
所以原本他并不是想将这女人擒下来献给大将军,而是打算抓回去自己享用。在安塞的地界,他们黄家军就是老天爷!只要不闹得太大,根本没有去管。但是这姑娘的修为偏生不弱,虽然比他还是差了一筹,但......已经足够让他打消想法了。
算了,反正漂亮女人多得是,找别的去就行了。
顾时雪见对方知难而退,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
但下个瞬间,她肌肉骤然绷紧,就见那铁塔般的男人猛地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她.......不对,准确的说,是她肩膀上的陆望!
风从大地上吹拂而过,微微鼓动了地上的扬尘。
马蹄声接连地响起。这些战马通灵,对危险的感应比人还敏锐,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浓烈的杀意。一众骑手在这个瞬间还未能反应过来,而与此同时,那上尉的目光缓缓地、缓缓地从陆望的脸上挪开,看向顾时雪,表情变得险恶起来。
“原来是你.......”
这几个字从他的齿缝间迸出来,每个音节都沉重得像是放在后槽牙上碾过一遍。顾时雪心中微妙不已,再看向那巨灵神似的男人,若有所思。
如果不是对方认错了人,那么,和她有过节,并且实力在小宗师上下的角色.......
顾时雪眼睛眯起来,沉声道:“阎浮山君?”
第三十章 横行刀
男人一双虎目豁然睁开,哈哈狂笑起来,一身跋扈气焰拔地而起,似要腾空入海!那磅礴的气势就像是一道冲击波般从他的身体里横扫了出去,霎时之间,无论骑手如何安抚,周围的马儿都发了疯般朝着远处跑去,而他胯下的那匹马却是一动不动,只是四条马腿居然在微微地打着颤。
“我现在得黄大将军赐姓,名叫黄阎浮。”
他嘴角扯了扯,盯着顾时雪,道:“山水有相逢啊,看来我和你,很有缘分啊。”
顾时雪眯着眼,死死地盯了他两秒,忽然笑起来:“确实有缘。三年过去,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并且成功化形,还加入了黄家军。”
阎浮山君笑道:“原本是想去京城,看看能不能拿个武状元的,可惜我对你们人类的社会不太了解,错过了时间。”
顾时雪道:“大央已然日薄西山,但官场上的蝇营狗苟丝毫没有少掉半点。你这种莽货,真要当上武状元,反倒是容易招惹杀身之祸,说不定还真是在黄世尊这边比较适合你。”
阎浮山君道:“谁说不是呢,我也很感谢大将军的知遇之恩。”
两人看上去谈笑风生,俨然如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但空气中的杀意却丝毫不曾有半点化解。
阎浮山君问道:“你那只小白猫呢?”
顾时雪笑道:“化形了。这次出行,我真遗憾没能带上她,不然说不定能让她亲手将你痛打一顿。”
“化形了?这么快?”阎浮山君不惊反喜,笑道:“不愧是被我看上的女妖怪!她叫什么,现在在何处?”
顾时雪不客气道:“管你屁事?”
如今已然六境化形的阎浮山君并不愤怒,反而笑了出来:“久别重逢,感觉还真是好啊。”
他往自己的胸口位置用力地抓了一下,下一刻,身上的军装刺啦地裂开,也不知道是被他一把撕开的,还是被那浑身的肌肉一下子崩开的。而后,阎浮山君指了指自己胸口处的一块疤,道:“这一剑之仇,我可没忘过!”
气氛冰冷得像是要凝结出冰渣子来。马儿不安地往后退去,顾时雪手中缰绳扯了几下,都没能安抚住坐下的马匹,不得不翻身下马,而后从马背上取下自己的一刀一剑,青君出鞘,红娘插在身旁。
顾时雪屈指轻弹了一下刀刃。
阎浮山君摇头道:“可惜啊,如今我早就今非昔比,不仅已然化形,而后还得到大将军的指点,学了几门武艺。你当初不过是仗着刀法淋漓,加上一张鬼画符才能与我抗衡,但如今我可不怕你那点儿符箓手段了!”
顾时雪嘴角一扯:“是吗?”
她将陆望从肩膀上抱下来,放到马背上,然后一拍马屁股,骏马嘶鸣着往远处跑去。同一时间,阎浮山君翻身下马,摇头晃脑,活动了一下筋骨,而后对手下人道:“退远一点!我和这女人有些昔日恩怨,和你们无关,谁敢插手,我第一个杀谁!!”
一众士兵虽然不明所以,但纷纷退去。
阎浮山君随后往前踏出一步,摆出一个桩功,霎时之间,他身上一块块肌肉都仿佛活动了起来,体内骨骼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爆豆声响,一身气焰居然再度拔高一筹!一圈气浪从他体内“呼”地吹拂出去,卷起地面上的沙尘。
虎妖又道:“你这女人,到底叫什么名字?到时候被我杀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只能给你立一块碑,上书无名之辈四个字。”
顾时雪微微一笑,道:“打赢我再告诉你。”
阎浮山君冷笑道:“你可别被我一拳打死!”
顾时雪在原地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道:“我倒是希望你一会儿拳头别太轻。我可是巴不得打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期待着呢。”
“口气倒是不小!”阎浮山君大笑出声,在“小”字脱口而出的那个瞬间,一步前扑!
空气在开始松开的瞬间,陡然缩进到极致,然后爆发出呼啸声!
“砰——”
风声鼓舞而起,顾时雪青君挥出,与此同时,阎浮山君的手掌转变为虎爪,一抓而下,铁爪与刀锋相交,激起的火星飞溅而出,伴随着风力哗啦一下朝天空中飞旋而起!
阎浮山君狂吼出声,尘埃与风力都被他的这一拳裹挟而起,像是半空中生出了一道旋风!虎爪轰地落下去,顾时雪的刀光如蛟龙绕身而走,一连串叫人眼花缭乱的缠头裹脑,周围的尘土被疯狂地激起,光线一时间都像是暗了一暗,地面上的影子映出两道身影疯狂的碰撞,顾时雪脚下以登楼站桩落地生根,凭借蛟龙绕身走滴水不漏的防御,居然硬生生接住了阎浮山君后续打出快如疾风的四拳,然后浑身劲力勃发,猛然踏前一步,竟是将阎浮山君逼退!
阎浮山君瞳孔收缩了一下,心中震撼难以言述。
他们上一次交手是在三年前,当时他五境,顾时雪三境,相差两个境界。那时候,他挥出的任意一拳对顾时雪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威慑力,是一下也不能硬接的,而如今过了三年,还是相差两个境界,他甚至踏入了堪称质变的小宗
师之境,但顾时雪居然不仅是硬碰硬接住了他的拳头,甚至还将他逼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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