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顾时雪说到这里,目光灼灼地盯着白渔。
白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道:“我的钱你随便拿,但是人可不行啊.......我嫌麻烦,不会去当校长的,挂名也不去。再说了,我也不合适啊。”
顾时雪抓住她,道:“校长当然不是你,但白渔,让你出钱,总不能什么名分都没有吧?要不让你来当校董.......”
白渔用毯子捂住自己的脑袋:“不听不听不听.......我嫌麻烦。”
顾时雪就看着她。
白渔虽然拒绝了校董一事,但心中有一股子好奇心在燃烧,挠心挠肺似的痒。于是过了片刻,白渔将毯子拉下来一点,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顾时雪,道:“你说这么多,应该是已经有计划了吧?未来新学校的校长,你心里的那个人选是?”
顾时雪道:“还没决定。第一想法肯定是我师父,但又不好意思拿这些事情去麻烦他.......”
她看了看陆望,又看了看白渔,犹豫了一下,道:“我想起来一个欠我钱的人。”
陆望恍然:“她倒是个合适的人选。不过毕竟是个外国人,身份上怕是有些微妙.......”
白渔:“嗯?”
顾时雪笑道:“卡西米尔。是个.......堕天使。”
第七章 人可以,至少得试试
白渔歪了歪脑袋。她对卡西米尔确实不熟——当初在龙城,她基本都窝在房间里睡大觉来着。
陆望奇异道:“你这思路确实够广啊,怎么能想到她的?”
顾时雪笑道:“工人夜校嘛,卡西米尔又很关心工人权益,自然就想到了。说起来,当初和她说好要来东郡教书的,结果三年过去,怎么还没来?”
陆望道:“人家应该是在龙尾省。前段时间龙尾那边的杂志不是刊登了一篇很长很长的文章吗,《1912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说是经济学,其实主要谈论的是哲学观念。这本书没署名,但就是卡西米尔的著作,你应该看过吧?”
顾时雪微微挑眉,道:“看过一眼。术语新旧参差,内容庞杂,看得我头疼。我当时还以为是哪个老学究的著作,看得出来是打算对过去的诸多观点进行一遍统一的梳理,然后提出自己的东西,不过教人看上去就是.......看都看不懂。”
陆望笑道:“卡西米尔正试图对资本主义的经济制度和政治经济学进行一遍批判性的考察,然后阐述自己的政经学、哲学观点。这会儿正是她思想成型的关键时期,就和习武遇到了瓶颈关隘差不多。等她突破,实力应该更上一层楼了。”
顾时雪小心翼翼地道:“她再突破,就差不多是.......七阶?”
陆望点了点头。
顾时雪将陆望抱下来,放到膝盖上,摸了一下陆望柔顺的背毛,表情微微有些发愁。九夏的武道,每三境都是一次小小的质变,而卡巴拉生命之树的质变则在五、七两个阶段。像是当初龙城的那位斯科特,虽说被六阶的卡西米尔揍得满地找牙,但实际上真让他和九夏的武者交手,遇上七境也是能过过招的。
这倒不是因为七阶的座天使真有多么大的实力飞跃,而是因为掌握了“仁爱”原质之后......他们就能将敌方拉到和自己相同的境界上去。除非是抵达了炼神中的无忧之境,不然任何人面对拥有仁爱原质的座天使,都难以发挥出全部实力,甚至连敌意都很难升起。
当然,这种情绪上的压制是有极限的。座天使本人表现得越温和,“仁爱”的影响也就越强。若是座天使本身展露出强大的敌意乃至杀意,那么敌方在求生的本能之下,“仁爱”的影响自然也会变弱。所以一定程度上,七阶座天使堪称九境之下五五开.......只要我不动杀心,你就没办法对我动杀心,我就能和任何人都五五开!
当初斯科特之所以被卡西米尔暴揍,一大原因在于卡西米尔正好掌握了和仁爱对应的反原质“残酷”。在真正的堕天使手中,这一原质能让人变得狂躁,失去理智,也能让人变得冷血,进入极端的冷静之中。但在卡西米尔这个异类手上会展现出什么样的效果,那还是个未知数。
顾时雪忧愁道:“我才四境,卡西米尔却要七阶了.......我还想着下回碰面,和人家正儿八经切磋一场,但这样下去,我岂不是要被人家超过了?”
陆望道:“你这几年境界虽然没有提升,但真实实力不是每天都在进步?”
顾时雪摸着下巴:“也是。”
淬炼体魄是一件极为耗费时间的水磨工夫。她的所学驳杂,先是有师父的小重楼站桩打底,随后又接触到楚红娘的那一枚指骨,结合云篆之法与《神霄录》中的五雷正法,萌生了将符箓刻入骨血之中的想法,而后又学了丹鼎派的炉鼎呼吸法,还得到一缕龙气改善体质......
顾时雪敢断定,她若是少获得其中任何一样,那在炼体上应该早早就达到瓶颈了,可以尝试突破了,但偏偏她全都学会了。她一个人自己摸索着,尝试将这些法门融会贯通,眼下虽然还没有到“九转丹成”的境地,但也让她有所收获,而这就导致,她的体魄每一天都在增强,每一天都在增强.......
目前还没有看到瓶颈。
虽说每天都仅是比前日增强一丝一毫,但日积月累下来,也不容小觑。若是和三年前初到龙城时的自己交手,顾时雪估摸着只要用一只手就够了。
陆望问道:“你踏入无漏金身,还需要多久?”
顾时雪琢磨了一下,道:“炼体这回事,得水到渠成,不需要刻意压着境界,也不能着急。眼下我周身七百二十穴位已经全部洞开,早就已经满足了踏入无漏境界的标准,但我隐隐有种预感,穴位被称之为洞天福地,应该也能像是真正洞天一样藏风聚水才对。魂魄为风,气血为水,七百二十洞天内风水充盈,这就是我的极限......而想要让风水充盈,又需要我继续深耕脏腑,锤炼骨骼.......”
顾时雪道:“如果想的话,我随时都可以突破。但要是想完美无瑕,那我估计,在我练气炼神都有所成就之前,无漏金身是不要想了。”
陆望咋舌道:“也就是说,若是理想情况下,无漏金身会是你踏入九境的最后一步?你的这个入骨境界,居然如此漫长?”
顾时雪笑了笑,在白渔的秋千椅上伸了个懒腰,然后拔下自己的化龙玉簪仔细看了看,感受
着玉簪内流转的一抹剑气。过了片刻,她道:“望海到无相,我还差一次‘气盛’的机会,其实也是随时可以突破。我现在唯一有些担忧的,倒是炼神这回事。到手都已经五年了,玉簪怎么还没画龙点睛,难不成我真要盘足足十年?”
“阿瓜都已经推开玄门了,我怎么能输.......”
这句话不是顾时雪说的,而是陆望在旁边捏着嗓子给她配音。顾时雪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狠狠地瞪了一眼陆望:“瞎说,我才不是这么想的。”
陆望哈哈一笑,然后道:“顿悟是长久思索之下的灵感乍现,我看你想的也不少。但要我说,恰恰是想得太多,导致念头繁杂。你这家伙偏偏思路贼广,难以专注,总是问题刚想一会儿就跳出去了.......心思不如阿瓜纯粹,难怪现在还没推开玄门。”
顾时雪拉下一张脸,过了片刻,才闷闷地道:“你不也没有.......”
陆望昂首挺胸:“我是饭桶!我骄傲!”
顾时雪彻底无奈。一旁的白渔罕见地噗嗤一笑,然后道:“时雪,你的陆望借我抱一会儿。”
顾时雪紧张起来:“你想干嘛?”
“难不成是想配种.......”陆望继续给顾时雪配了一句音。顾时雪顿时怒视向陆望,却不料白渔闻言就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她饶有兴趣地道:“好像也不是不行。”
顾时雪大惊:“白渔?你矜持一点啊!这臭猫到底哪里好了?”
陆望先是激动,旋即陷入沉思。眼下他还没到四境,若是真要做羞羞的事情,难不成是让白渔变成猫.......陆望没由来打了个激灵,身为人类的一丝坚持在心底狂呼,这不能接受!人不能草猫,至少不应该!
再看一眼白渔,陆望心想,似乎也可以接受。人可以,至少得试试.......
白渔浅浅一笑,从顾时雪的怀中将陆望抱过来,像是抱孩子似的搂在怀里,抚摸了一下他的毛,道:“我突然很好奇一件事。猫的舌头和人的舌头不一样,品尝到的味道也有点不同。所以.......”
白渔思索着道:“用人的舌头去舔猫,会是什么味道呢.......”
顾时雪:“?!”
陆望:“?!”
在两人震惊的神色中,白渔已经伸出了舌头,低下头就要往陆望的脸上舔一口。陆望大惊失色,伸出四条腿拼命地抵住白渔的脸不让她靠近,歪着头大喊道:“救我啊阿雪!”
第八章 游子归
顾时雪从白渔那边回来之后,又去找自家师兄师姐讨论了一下,将学堂扩建和未来开夜校的事情大致敲定下来。
此后生活照旧。过了莫约一个星期,一天吃完晚饭,韩庭树忽然对顾时雪道:“一会儿穿好衣服,咱们去码头。”
顾时雪一个激灵:“师父要回来了?”
韩庭树露出笑容:“就在今晚。”
......
从港口驶出已有莫约一个月,船在广袤无垠的海面上开驶着,算算日子,应该是已经进入了九夏的东海。天气照旧地冷,太阳又不饶人地早落迟升,大半的天时都被夜色侵占。黄昏尤其的漫长,云层像是浸润在渐变的染料里,半边的天空泛出靛蓝的冥色,夕照晚霞隐褪后的那另外半边天,则带着一抹醉人的酡红。
这条从洛伊斯佛伦丁港开出、途经罗莎汉德港的邮船白日伯爵号正向九夏开来。罗莎自己的造船业并不发达,港口大多被洛伊斯的公司承包,实际上在当今的世界上,也只有艾尔瑞的造船业能和洛伊斯一较高下,毕竟是老牌的海权帝国。
傍晚的时候,海面上的一阵阵冷风就像是钢刀般刺骨。这种天气,人们都不爱出去。好在邮轮上同时还配有巨大的赌场和交际厅,黄昏的暮色下,更显得室内灯火透明,隐藏在墙体内的管道放出充足的暖气,叫室内的温度直逼夏日,一些胖人的鼻尖上渗出微微的汗来。
船舱的大赌场里到处都是人,洛伊斯、艾尔瑞、康考尔、迦毒、出云.......当然也有许多九夏人。未必是真的来赌博的,大多其实只是过来凑凑热闹,或者来这地方交际。一名绅士正在和女伴品着酒,有人抽着烟在打牌,不远处,几个洛伊斯人正围着一个年轻漂亮的九夏女人在调情。康考尔的那位萨克森首相曾说过,洛伊斯人的特点,就是一句外国话不会讲——因为他们太过骄傲,根本不屑去学习其他语言。那几个船上的洛伊斯人并不懂半句九夏语,但居然靠着手势,引得女人咯咯直笑,美目顾盼生辉。
热闹与喧嚣的气氛萦绕在邮轮的每一个角落,轮船行驶着,载满人的扰攘,寄满人的希望,在那无情、无尽、无垠的大海上。
赌场外的走廊上,李行舟穿着一身黑色大衣,背靠墙壁,拿出怀表看了一眼。
1913年.......李行舟默默地想,应该是九夏的清泰二十五年了。
出国五年了啊。
这五年时间,他一直在罗莎参加革命战争,去年九月,革命军在寒风中攻下了帝国的首都,统治罗莎将近三百年的曼莎王朝宣告覆灭,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罗莎共和国。革命成功之后,李行舟又在老朋友勒拿的恳求下多呆了一段时间,等到罗莎国内政局基本稳定下来,终于抽身返回九夏。
如果没有延误的话,今晚七点左右,邮轮就能抵达东郡的港口。一想到这些,便有一种按捺不住的激动从心头生气,哪怕是李行舟这样养气功夫极佳的大宗师,也忍不住露出些微的迫不及待。
阔别多年。
李行舟心想,也不知道九夏如今是什么情况。他在国外其实也一直关注着国内局势,但相关的报道毕竟太少。国外的列强其实并不怎么关心九夏,虽然那是如此庞大的一个帝国,因此很少能在报纸上见到相关的报道。他早年在洛伊斯皇家大学留学的时候,许多同学甚至将九夏当成迦毒,认为他们这些留学生是来学习洛伊斯语的,好回去统一国内的语言。
这是一种彻底的无视。
九夏在当今的国际体系上真的没什么存在感,只剩下一点微不足道的尊严了。但正是因为如此,尊严才显得如此重要。他并不是一开始就所向无敌,在习武之后,也曾经有过一段艰难的岁月,在擂台上遇到过许许多多的强敌,当时支撑着他的,就是那样一口气。他绝不能输,他必须胜利,而且要一直赢下去,赢到所有人都......
李行舟微微出神,五指不自觉地捏起。但片刻之后,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若是有一天,九夏不需要他这样的武人来为国扬名了,那他才会感到欣慰。不过那样的九夏,或许还很遥远。他对大央朝廷不报任何希望,当年跑去罗莎,就是觉得罗莎和九夏境况相似,过去强盛而今日腐朽的老大帝国,站在变革的关头上,他想看看人家是如何革命的。
就是没想到,这一去,竟然是五年之久。
李行舟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些许缅怀。在罗莎的这五年,他确确实实总结出了不少宝贵的经验,比如勒拿一开始将革命的重点完全放在攻城略地上,认为只要有枪有炮,能打赢对手就行,再加上他这个九境大宗师助阵,简直无往而不利,但结果却是后方内乱不断,党内派系林立,财政越打越穷.......
也辛亏勒拿及时调整了方向,不然革命党早就自行崩溃了。李行舟从中总结出两点,其一是要统一思想,政党之所以是政党,而不是什么松散的联合体,就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拥有相同的政治纲领与核心诉求,勒拿的革命党最开始吸纳了很多成员,看上去发展很快,结果里头每个
人都有不同的小心思,党内缺乏纪律性和约束力,自然什么都做不成。
第二点则是在战略方向上的。革命不是单纯的抢地盘,重点仍然是治理,以及获取民众的支持。罗莎的工业虽然落后于西陆列强,但依旧比九夏先进,城市内有相当数量的工人阶级,这是勒拿发动革命的中坚力量。但回到九夏,李行舟仔细想了想,觉得九夏的工业化程度还是太低,工人太少,想要复制罗莎的老路,恐怕不太行。但如何去寻找一个替代方案呢,难道要先大力推动九夏的工业发展?这倒是一个思路,但那得多少年.......
李行舟其实还有第三点,但只是朦朦胧胧地浮现在脑子里。在离开罗莎的前夜,勒拿和他彻夜长谈,说自己打算模仿康考尔,但要更进一步,建立一个政府主导的资本主义国家,也就是国家资本主义。原因倒也简单,如今的世界基本已经被瓜分完毕,想要重走一遍极大列强殖民地掠夺世界的老路,根本不现实,而且罗莎作为后起之秀,很难在世界贸易体系中夺得自己的位置,因此必须学习康考尔,耕耘国内。
这想法确实不错,但李行舟隐约觉得还可以更进一步......社会主义。
这个学说已经提出了快三百年,但从来没有人尝试过。那似乎是一群疯子的狂想,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这种思想的失败和幼稚。李行舟在自己的这个想法面前竟然感到有些畏惧,这种尝试,真的有可能成功吗?不,对于九夏来说,或许还是太冒险了,九夏哪有试错的机会.......
船身忽然轻轻一震,打断了他的思绪。李行舟低头看向自己的怀表,七点整。
汽笛声响起,这是在提醒船上的乘客,抵达港口了。
李行舟深深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怀表,而后将表收起,揣进怀里。他的眼眶不知何时微微地发了红。李行舟阔步回到自己的船舱,行李早就收拾好了,整整齐齐地塞进箱子里,他伸手将箱子一提,然后戴上黑色的圆帽,缠上一条浅灰色的围巾,阔步走上了甲板。
一股夜晚的冷意霎时间席卷而来,风中夹杂着并不好闻的煤烟味。但李行舟却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呵气成霜,白雾在黑夜中氤氲地升起。远处的钟楼,钟声响起,沉雄而古朴。
像是在迎接游子归乡。
第九章 言传身教
“师父,这边儿!这边儿!!”
李行舟还未从邮轮的甲板上下来,就听见码头上的喊声。他循声望过去,微微一笑,看见自己徒弟正踮着脚尖用力地招手。韩庭树穿得颇为正式,一身笔挺的藏青色大衣,领口露出整整齐齐的格子围巾,一副事业有成的大少爷模样,可惜面上没有半点稳重之色,挥舞着手臂,只差上蹿下跳起来。
宋玉君则站在他旁边,挽着韩庭树的胳膊,身上穿着一袭靛青色的薄绸旗袍,在夜晚的寒风中显得稍有些另类,习武有成的小宗师果然一点儿不怕冷。相比于韩庭树,宋玉君就显得沉稳许多,朝李行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李行舟点头向两位徒弟示意,从船上走下来,目光又转向两人旁边的另一位少女。那姑娘身材高挑,穿着身青布旗袍,外套白色罩衫,身上很有一种清丽俏皮。最让人瞩目的是,这姑娘脑袋上还顶着一只猫。
李行舟微微恍惚了一下:“顾时雪吧?刚收徒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一晃这么多年,都已经这么大了啊。”
韩庭树很自觉地小跑上来,帮师父提起箱子,闻言立马调侃道:“师父果然偏心,一回来就和小师妹说话。”
李行舟笑道:“要说偏心,应该是我偏心你们两个才对。你们这个小师妹,我可什么东西都没教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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