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陆望被这举动吓了一跳,心想再随意怎么也不顾忌房间里有没有人的......但旋即就发现顾时雪上身还缠着一条白色抹胸。
汗珠正顺着她的肌肤流淌下来,两道马甲线沿着髋骨没入略显松散的长裤里。
世间女子大多以柔美为胜,但顾时雪身上看不到那种气质。她是习武之人,裹着长裙的时候有超凡脱俗的仙子气象,但脱下衣服之后,彰显出来的无疑是另一种独属于女性的力量美,手臂、肩背和腹部的肌肉群并不张扬,像是一条瘦蛟。
顾时雪拿起一块汗巾,擦了擦自己的身体,在梳妆台前坐下来,忽然打了个喷嚏,然后扭头怒视着陆望:“怎么把窗户打开了!”
顾时雪手指一勾,窗户被气机牵引,砰地关上。陆望坏坏一笑。顾时雪打了几个哆嗦,重新将后背靠在椅子上,从镜子的反光中看向陆望,一边擦着汗,一边道:“陆望,有个好消息。你猜猜?”
陆望其实心知肚明,但装作不知道:“难不成.......是你快突破了?”
顾时雪的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去。她眼下还是四境。体魄方面不必多说,本来就是要水滴穿石,多磨蹭几年无所谓,但在练气上居然也被卡主,这是一件让顾时雪有点儿伤心的事情。其实当初在龙城与泉道策下棋,本是她突破的大好机会,顾时雪有一种预感,她当时若是战胜泉道策,那么胜利之下心神激荡,以气盛突破瓶颈抵达无相,那她的这个无相,很可能会强到一种前无古人的境界。
但泉道策终究是棋高一筹。一个三劫连环,强行逼和,顾时雪当时被憋得差点儿一口血吐出来,体内神魂气血激荡不已,元气大伤,以至于本来已经攀升到顶点的望海境界都差点儿跌落下来,此后便再没寻到一个完美的破境时机。
不过顾时雪马上就重新振作了起来,笑道:“其实只要我愿意,随时能到五境,甚至一口气冲上六境,眼下只不过是在找一个更恰到的时机。倒是你......陆望,白渔和苏瑶可都化形了,你呢?”
陆望抬起后退,挠了挠自己的脖子,淡定地道:“我.......志不在此。”
不过说到这个他也有些唏嘘。白渔的天赋好得没话讲,简直就是天道垂青,修炼如同吃饭喝水一般,修为蹭蹭蹭上涨,一年前就成功化为人形,因为漂亮得太过惊艳,立时在东郡名声鹊起,现在虽然还没有正式踏入社交场,但她这种“矜持”就仿佛是美人的犹抱琵琶半遮面,反而更加诱人。只要能邀请到白渔出面,任何人在社交场上都会身价暴增,面子唰唰唰往上涨。
苏瑶才五境,目前和白渔住在一块儿。
至于他.......咳,就不说了。
顾时雪道:“不是这个好消息,你再猜。”
陆望往窗外看了一眼。真冷的天气,光是从窗户里向外看一眼都感觉要发抖了。东郡这种沿海的城市,冷气中带着湿气,是一种能渗进骨头缝里去的冷。风呼呼地吹卷着雪花。
陆望道:“风雪夜归人。”
顾时雪笑道:“猜得真准!刚刚师兄师姐和我说,师父要回来了!”
遥远的罗莎,革命战争终于结束,李行舟就要回来了。
顾时雪感慨道:“师父终于要回来了。陆望,你说这都多少年了?”
陆望道:“你拜师是在清泰二十年,现在都清泰二十五年了。”
顾时雪微微恍惚了一下,靠在椅子上,道:“这么久了啊.......”
久到一个小姑娘,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都已经十七岁了。
陆望很应景地咏出一句诗词:“世间何物催人老,半是鸡声半马蹄。”
顾时雪笑道:“老什么啊,
我年轻着呢。我到一百岁都是年轻的!”
又道:“师兄师姐一直说,等师父回来了就举行婚礼。这回师父终于回来了,看他俩还怎么推辞。”
韩师兄和宋师姐,明明彼此有好感,但就是不戳破,看得人干着急,顾时雪都想推他们俩一把。这两人暧昧了许多年,最近终于是打算要结婚了。但具体什么时候结——这还拖着。师兄师姐的意思是等到师父回来,让师父做个见证人。现在师父可终于是回来了。
陆望哼哼道:“还说你师兄师姐.......我看你这小家伙,年纪不大,情债倒是惹了不少。以后看你怎么办。”
顾时雪挠着头,疑惑道:“我有吗?”
顾时雪倒也没将这个放在心上,伸了个懒腰,重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而后忽然又想到一件事,笑道:“等师父回来,我要请师父去看《雷雨》的首映。”
她的那一部《雷雨》,写了两年多,终于完成,随后又经过多次小的调整和修改,眼下已经到了可以正式搬上舞台的地步,唐娟担任女主角——这也是唐娟首次出演话剧。处女主演加处女编剧,谁都说不好效果会怎样,但顾时雪却对此很有信心。
陆望的眼神亮了一下,笑道:“我也很期待。”
在他的那个世界,由曹禺先生创作的《雷雨》,是被翻译为各国语言次数最多的中国话剧,在思想界、文学家、戏剧界都有巨大的影响力,就如其名字一样,是一场震动世界的惊雷疾雨。而顾时雪的这一部《雷雨》,虽然讲述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但却有着相似的思想内核,深刻程度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这出自一个十七岁少女之手。
陆望有一点毫不怀疑。
《雷雨》的首映,一定会成为九夏现代话剧,开天辟地的一道曙光。
第三章 知否学堂
顾时雪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我还要带师父参观一下我的学堂!”
一念及此,顾时雪掐指一算,感觉自己已经好多天没去知否学堂了,于是披上衣服,打算去自家学堂逛逛。
知否学堂名义上的校长是陈知行,但她是学堂的创办人,同时又是在文坛逐渐崭露头角的“白粥”,学堂的诸位先生对她礼遇有加,在年轻的学生之间也极有声望,陈知行因此几次和她说,还是你来当校长吧。
顾时雪推辞了好几次,最后终于忍不住,和陈知行推心置腹地讲了一番话。
她说,自己并不是那种可以一心扑在教育上的人。知否学堂虽然是她和唐娟创办,但之所以能一点点发展起来,还是仰赖陈先生等人的心血,她不过是个甩手掌柜而已。再者,她今年才刚刚十七岁,甚至比一些学生的年纪都小,当校长不是叫人贻笑大方?但陈知行却有不同的意见,说这学堂若是没有顾时雪,那就连创办都创办不起来,而他们这些先生们能聚集在这里教书,也是顾时雪一个一个拜访过去,诚心实意地找过来的,面向大众的免费学堂,也是她坚持的,这里的许多学生能读书上学,最该感谢的就是她。再说,顾时雪年纪虽小,但文学成就却有目共睹,思想见地极深,当年发表的《掀翻屋顶》一文,至今都被认为是新文化界向旧文化界全面进攻的号角,极大地激励了整个新文坛。
学无长幼,达者为师。
顾时雪实在推辞不了,就接过了校长的头衔,不过还是让陈知行担任副校长。
学堂眼下已经有了两百多个学生,是两年前的七倍,预计明年学生人数可能会突破三百。相比于那些由外国资本投资的大学,这点儿人数实在不值一提,但对顾时雪来说已经颇有压力——主要是钱不够。她坚持搞免费学堂,十来个讲课先生,每个月四十银元的工资,一年光是这方面的支出就有六七千大洋,加上教室的翻新、教材的购置、学生的午餐和校服.......
一年投进去的钱,足够在东郡买两个四合院。
想想都觉得脑壳疼。在东郡这种地方,搞教育实在花钱。其实若想节约开支,最好的方法就是少找几个老师,现在学堂这个规模,老师的数量其实有些过剩,或者就降低老师的工资收入,但顾时雪想了想,没同意。学堂在不断扩招,老师们白天要给学生们上课,晚上有时候还要出去给工人上夜校,未来规模肯定会进一步扩大,现在觉得多,没准再过半年就不觉得多了。难不成先把人开了,回头再将人招聘回来?
千金买马骨,声望这回事还是很重要的。而且对于开办学堂这回事,师兄师姐一直大力支持,眼下的支出,顾时雪觉得已经是天文数字了,但韩庭树还负担得起。
顾时雪想到这些事,抬起头,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师兄师姐对她太好,反而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想要解决学堂的财政问题,不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收学费,每个学生一学年五十银元就够,足以维持支出。但是,知否学堂建立的初衷就是向那些没钱的穷苦人家孩子普及教育,若是开始收学费,那不是和初衷背道而驰?有钱人家愿意给孩子花费一年数千乃至数万银元的学费,但在东郡至少三分之二的家庭,是万万拿不出这五十银元的,哪怕是五个银元,都要让人咬咬牙,纠结良久。
这个年代,许多父母都觉得根本没有将孩子送去学堂的必要。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出去打打工,赚点儿钱来补贴家用。或者干脆送进血汗工厂,虽然辛苦,但是相比之下钱比较多。反正孩子没了,那就再生呗。
顾时雪抱着陆望来到学堂,刚刚来到走廊处,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从教室里传来:“同学们,今天给大家讲的是国外的著名戏剧作品《王子复仇记》.......”
顾时雪嘴角一翘,从窗外朝里面看了一眼,果然是唐娟。唐娟与她同为学院的创始人,偶尔也会跑过来讲讲课,大多是分享国外的一些文学作品。她讲课水平不错,最重要的是长得漂亮,所以在学生之间极受欢迎。
顾时雪站在窗外,好整以暇地看着。唐娟这个名扬东郡的大交际花,时尚品味领跑整个东郡,每次出门社交的打扮都会登上杂志,成为无数贵妇人竞相模仿的对象。但她每次来到学堂的时候,都会穿得相当朴素。今天天冷,唐娟就套了一件红彤彤的棉袄,下身则是很显胖的灰色棉裤,看上去土憨土憨的,也就是那一头波浪似的卷发还透出些许洋气。
陆望趴在顾时雪的怀里,略有些感慨。眼下这个唐娟,和原本剧情中那个崇洋媚外的交际花,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
嗯.......这难不成就是爱情的力量.......
唐娟在讲课的中途就看见了窗外的顾时雪,目光明显是亮了一亮,透出几分雀跃来,但还是耐心地将一堂课讲完,然后宣布下课。一大群年龄各异的学生们毕恭毕敬地站起来,喊了声“老师辛苦了”,唐娟微笑着点头,然后拿起教材,兴冲冲地跑出教室,直接朝着顾时雪扑了过去:“时雪~”
顾时雪和她抱了个满怀,笑
道:“唐老师今天怎么有空来学堂?”
唐娟甩了她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捋了捋自己额前一缕垂落下来的发丝,道:“你笑话我?”
顾时雪道:“怎么会......”
上下打量一眼,顾时雪忽然又有点儿想笑。唐娟是挺苗条的身材,但是穿着厚厚的棉袄,就像是只圆滚滚的胖熊,因而显得有些短手短脚的。唐娟瞪她一眼,微微地红了脸,岔开话题道:“你今天怎么也来了?”
顾时雪道:“和你心有灵犀呗。”
“就你会说话。”唐娟笑得可甜,伸手戳了一下顾时雪,然后道:“要不陪我稍微走走?对了,我换个衣服.......”
“不必。”顾时雪挽住她,道:“衣服也挺好。其实你穿什么都好看。而且相比你每次出去社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我倒是觉得你跑过来上课的时候,穿得更加纯真一点。”
“好话都让你说完了。”唐娟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和顾时雪手挽着手并肩在走廊里慢慢走着,一路上遇到的学生都向两人问好。唐娟一一点头回应,而后小声对顾时雪道:“其实你说这样纯真,我反而感觉这才虚假。我果然还是喜欢打扮得更漂亮一点,每次过来的时候,都要想办法让自己看起来......和学生们相似一些,没这么大的差距,我就觉得自己是在骗人,心里边儿难受。”
顾时雪严肃地道:“你感觉难受,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虚伪,而是因为看到了自己和其他人的巨大贫富差距,因此觉得愧疚。人毕竟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出生,但是可以决定自己怎么走。唐娟,贫穷这回事,有相对贫穷和绝对贫穷。相对贫穷哪怕再过一万年,我想都是消灭不了的,但是绝对贫穷可以。你看看这里,这是我们两个人创办的学堂,你说这些孩子的生活有没有因为我们而过得好一点?肯定是有的。我们做的,是正确的事情。这样想,能不能让你好受一点?”
唐娟笑道:“你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光。我就喜欢你这样子。”
顾时雪甩了个白眼。
唐娟忽然凑到顾时雪耳边,轻声道:“你今年长大了没啊?”
顾时雪用脑袋撞了她一下:“色女人,正经点儿。”
唐娟捂着嘴轻笑。不愧是东郡百花丛中第一香,一颦一簇都是勾人的。
顾时雪又道:“我师父快回来了。我打算到时候请师父去看咱们《雷雨》的首映,你可千万别出岔子哦。”
唐娟先是竖起大拇指:“放心,保准惊艳整个东郡!”
又惋惜道:“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你不愿意反串饰演男主角。你男装多好看?我还邀请了我的好多闺蜜们来看呢。我敢打包票,你若是当男主角,光是一亮相,就足以叫好多姑娘腿软,以后天天春梦都是你.......”
顾时雪无奈道:“停!”
唐娟正色道:“迷倒了女人,何愁《雷雨》不叫座?”
顾时雪心想,她就是害怕别人将《雷雨》当成简单的言情故事,就看见里面的情情爱爱,所以专门删减了一部分感情内容,你倒好,这是直接奔着偶像剧去了.......
顾时雪摇头道:“我不考虑这些。”
两人谈话间,忽然有一名穿着笔挺学生装,头戴学生帽,皮肤黝黑的男生飞奔过来:“顾姐姐!唐老师!”
顾时雪看了他一眼,笑道:“壮壮啊,怎么了?”
方壮壮。这是阿瓜姑娘方照溪的弟弟,眼下也已经十三岁了。上了学堂之后,大概是因为营养跟上去了,这家伙个头窜的飞快,十三岁的孩子竟然将近一米八,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得。说起来这名字实在有点儿土,
方壮壮挠了挠头。他虽然身材高大不逊色成年人,但脸上还带着几分属于儿童的稚气,犹豫了一下,才小声地道:“我想我姐姐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第四章 日出神霞山
《万法归宗》终于编纂完成。
这部融汇南北道门精要,堪称千古以来道典第一的无上大经修成,却意外地没有引起江湖上多大的风波,甚至就连主修《万法归宗》的神霞山也没有张扬。至于原因,大天师周通玄心知肚明,眼下修成的这一部《万法归宗》,其实远远达不到他当初所设想的“融万法于一法,书万符于一符,敕万咒于一咒,化万神于一神”的高度。
在失去了朝廷的支持之后,这种浩大工程,原本就不是神霞山一己之力可以承担的。相比于网罗各地道法神通,更大的困难还在于填平各门各派之间的鸿沟与成见。修了十多年,实在是拖不下去了,因此草草了事,眼下的《万法归宗》,其实只能算是一个半成品。因此周通玄多少有些抑郁,在《万法归宗》落成之后,紧接着就宣布闭关,神霞山也随之封山,不接待访客。
神霞山鸡鸣峰。
解决了昔日楚红娘的隐患之后,这座神霞山中离地最高的险峰又重新恢复了生机,不过三年时间,山上重新长满了茵茵绿草,丛丛小树发新芽。
这一日东方既白,一名年轻道姑云履白袜,身上道袍宽博长袖,两袖尤其宽松,以寓包藏乾坤、隔断尘凡之意,头上以一根朴素楠木道簪别起发髻。她身法轻盈,在崎岖的山道间如履平地,轻轻跃上鸡鸣峰顶,而后面向东方盘膝而坐。
恰是清晨。放眼望去,满山满谷全是乳白色的雾气,或许也只有站在这种地方,才能领会到“云海”二字的真谛,那的确是一片云雾的大海,那样深,那样浓,汹涌翻滚,如潮如浪,绵延起伏的山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就像是海洋中的小小岛屿。一阵晨风吹来,云海围绕山峦,翩翩起舞,变幻多姿,一层层铺在起伏的青山之间,像浪花般袭来。
远处忽然传来嘹亮的鹤鸣声,一只体型硕大的黄鹤冲破云海,振翅之时居然带起两道细细的雾柱,冲天而起,周围一圈雪白的云团像海浪一样在空中碰撞。方照溪目光微微转了转,朝那黄鹤看去,黄鹤的背上还坐着个十一二岁小道士,见了她,便笑嘻嘻地叫道:“师妹,我就猜你在这儿。”
方照溪微微点头。
她在神霞山修道已经三年,外表上却没多大变化,个头不怎么见长,依旧是矮矮的,脸也还是那一张略带婴儿肥的小圆脸,因而看上去远比真实年龄要稚嫩,若是和小道士周兰亭在一起的话,别人估计会觉得她仅仅比周兰亭大一两岁而已。
周兰亭驾鹤飞到方照溪的边上,翻身从黄鹤背上下来,摸了摸大黄鹤的脑袋。黄鹤低头蹭了他两下,然后振翅飞走,周兰亭捋了捋自己的两道逍遥巾,感觉姿态风流出尘,可惜方照溪没理他,只是怔怔地看向云海。周兰亭一见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道:“你在想你顾姐姐?”
方照溪点了点头,道:“还有点儿想我弟弟,还有我爸妈。”
周兰亭气不打一处来,挥了一下拳头,道:“你爸妈这么混账,有什么好想的?要我说.......哼,过两年我神功大成,陪你下山去东郡,我要好好教训一下他们,怎么为人父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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