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书妖
他有一个叫夏洛特的恋人,两人秘密地交往了一年多,感情十分浓烈,然而夏洛特却被一种古怪的疾病缠身,身体状态日渐下降,甚至连性命都受到了威胁。他试了很多种办法,却始终对这种疾病无计可施,非但找不到治疗的希望,就连这种疾病到底是什么都无法解明,大城市的医院也表示爱莫能助。
直到半个月前,他突然动身前往大城市,声称要借助已逝父亲的人脉与某个先进的医疗团队取得联系,重金请求该团队对夏洛特进行治疗,而他的朋友——宁海恰巧也要去大城市探访居住在华人街的亲戚,两人就一起同行了。
话虽如此,因为宁海要探访亲戚,而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所以两个人在这半个月内其实很少见面;而就在三天前的下午,他在百忙之中接到了噩耗:夏洛特已在数天前病逝,如今被安葬在了小镇附近的墓园里。
前面也提过,他与夏洛特的交往是秘密的,所以他才没能在第一时间接到夏洛特病逝的消息。知道这个秘密的除了他们自己之外也就只有宁海一人,而他与宁海之间则是挚友关系。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二十几岁青年和十几岁少年平辈论交的事情只有在网络社交软件上才会出现。
这个世界的宁海其实是在一年前搬到小镇上居住的,因此两人最多就认识了一年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们成为挚友。
最后,万念俱灰的青年放弃了联系医疗团队的计划,和结束了探访亲戚的宁海一起乘坐巴士回归小镇,如今正是在回归的路上。
“虽然见不了夏洛特最后一面,但是,我至少要去看一眼她的墓。”青年心情沉重地说。
在之前的对话中,他并没有提及自己叫什么。这也是常事,毕竟一个人在对自己的熟人讲话的时候是罕有机会提及自己的名字的,他也不可能知道此刻坐在他身边的宁海并非他熟识的宁海。我根据他的职业,在心中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医生。
与奥西里斯号上那个容易被人误会为黑人拳击手的心理医生不同,眼前这个医生并不强壮,甚至看上去有点消瘦。
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夏目,他正在与老神父闲聊,不时地向我投来关注的视线。
“我也和你一起去。”我对医生说。
医生点了点头,说:“谢谢。”
“不用谢。”我说。
夏洛特被安葬的墓园应该也是短信指令上提到的墓园,既然如此,抵达那里就是我的任务。
之后,又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巴士进入了一个小镇。
我隔着车窗观察外面。
倘若不出意外,这里应该就是白井黑子所在的小镇了,就如她描述的那样,这是一个很现代化的小镇,除了没有高楼大厦之外与城市没有区别……不,还是有区别的。如果是大城市,即使到了夜晚也很热闹,但是这个小镇的夜晚却很冷清,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周围的建筑物大多数都是暗着的,寂静得连风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仿佛某些恐怖游戏中的场景。
巴士在街边靠站了。
“到了。”司机头也不回地说,“你们下车吧,我也该下班了。”
哧。巴士的车门打开了。
“宁海,我们走吧。”医生站了起来。
接着,我们都下了车,来到了街边的路灯下。
“这个时间的话,墓园应该已经关门了。”医生叹息一声,“我们明天早上再去吧。”
一旁,老神父看向夏目,说:“贵志,我们先去教堂。”
夏目有点犹豫地看向我,我装作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明天在哪里集合?”我问医生。
“就在我的诊所吧。”医生说,“时间是早上七点半。”
“好。”我说。
他的诊所在小镇上颇有名气,到时候我只要打听一下地址应该就能找到。
“明天见。”
医生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贵志,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老神父关心地看着夏目。
“呃,我……”夏目的声音很小。
他应该是想要跟我先聊一聊,但是找不到脱身的借口。其实也没必要那么着急,大家都在同一个小镇,私下集合的机会多得是,不过他只经历过一次剧本,会有尽快与队友沟通的冲动也在所难免。
我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或许反而会让事情变得复杂,所以我先离开了。
过了三十分钟,我找到了一家在这个时间点仍然在营业的餐厅,里面的座位都是空的,穿着红色制服的店员也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旁边玩手机。门的上面有一个铃铛,在我推门而入的时候发出了响声,店员察觉到了客人的进入,转头看向我,问:“吃饭?”
“是。”我说。
“菜单在那里,自己看吧。”店员指了指不远处柜台上的菜单。
我没有计较他的服务态度,走过去拿起菜单,迅速地看了一遍,随后报出了几道菜品的名字。
“那么多?”店员站了起来,“你吃得下吗?”
“之后还会有两个朋友来。”我回答。
“这个时间?”
他一边走一边随口问了一句,但好像也没指望我回答,直接走进了厨房。
我找了一个靠近落地窗的沙发坐了下来,随即拿出黑色手机,向白井和夏目打去电话,将他们约了出来。
十几分钟之后,这两人先后来到了店中,而菜品也都上齐了。
白井的外貌比我想象中更加年轻,或者说……更加稚嫩。与电话中略显老练的声音不同,她看上去只是一个初中女生,年纪与铃奈相差无几,留着茶色的系着蝴蝶结的双马尾,穿了一身有粉红色字母图案的黑色T恤和粉红色百褶裙,神态中透露着与外表不符的沉稳。
“你好,重新认识一下。”她站在沙发旁边落落大方地伸出了右手,“我是白井黑子,请多关照。”
“宁海,请多关照。”我握了一下她的手。
夏目也自我介绍了一下:“我是夏目贵志,请多关照。”
接着,白井坐到了我的对面。我挪了一下位置,夏目礼貌地道了声谢,坐到了我的身边。
“首先,我想确定一下。”我说,“你们收到的指令都与我不一样,是吗?”
“咦?”夏目诧异地看向我。
“没错。”白井点头,“我和夏目收到的指令都是‘调查真相’,唯独你是‘前往墓园’。”
她应该是这次的调查员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但是却散发着比夏目更加可靠的气场,清晰的谈吐中透露着自信与认真的内在。
“另外,虽然我之前没有弄明白这个世界的自己的身份是什么,但是现在已经知道了。”她说,“我是这里的教堂的修女。”
“修女?”我看着她的打扮。
“修女也是有私生活的,而且我的年纪还小,所以也比正式的修女更加自由。”她好像有点无奈,“没想到这里的我会是一个神职人员。”
我倒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修女,而且还是初中女生。
“对了,之前你和那个神父一起进入了教堂……”她看向夏目,“你的身份又是什么?”
“我好像是那个神父的学生。”夏目回忆着之前的经过,“在巴士上的时候,神父对我说过,我们是要到小镇上办一件事的……但具体是什么事,神父却没有对我说。”
她也想起了什么,说:“啊,说起来神父也跟我说过,‘我们会尽快解决那件事,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什么的。”
“估计这件事跟你们要调查的真相有关系。”我说,“同时也可能与我之后前往墓园会碰到的事有关系。”
守秘人不可能只是让我跟着医生去扫个墓,在那里一定会碰到什么。
“宁海,你的身份又是什么?”白井问我,“短信指令往往与调查员扮演的身份有着密切的关联,你为什么会需要前往墓园?”
“我是一年前搬到小镇上的居民。”我说着自己得到的信息,“之所以会需要去墓园,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我有一个朋友。我暂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先以‘医生’来称呼他吧。他有一个叫夏洛特的恋人……”
没过多久,我就说清楚了事情的缘由。
白井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个医生有点可疑,他从一开始就在你的身边,并且与你下一步的行动息息相关。在生存剧本之中,任何巧合都不能仅仅视作为巧合,其中很可能包含着守秘人的安排。就目前来看,你与小镇的其他一般居民的区别就是:你认识那个医生、知道他与夏洛特的恋情、接下来会与医生一起行动。如果医生不特殊,你也不会特殊,所以医生必定是特殊的,而他的存在也必然会给你所扮演的角色一个深入剧本的‘理由’。”
她说的话,也是我之前考虑过的事情。
夏目坐直了身子,认认真真地倾听她的分析。这是经历过多次剧本的调查员才会具备的经验。她会说那么多,估计也不是说给我听,而是说给夏目听的。
接着,他似乎参照我的状况反观了一遍自己,问:“那么,对我来说,神父也是特殊的,是这样吗?”
“十有八九。”白井试着分析他的情况,“在神父和你的关系中,神父是主动方,并且是负责带领你的角色,很可能在接下来也会带动你触发新的指令,这比起宁海与医生的关系更加清楚;而且他也说了,他来小镇是为了办某件事的,换而言之,只要办完这件事,他与你就没有继续在这个小镇逗留的理由了……我想,这件事八成就是这次剧本的关键点了。”
79 死者苏生(三)
在交换完各自掌握的自己的身份信息之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各自的技能与特权上面。
“我的特权是……”
夏目正打算交代自己的特权,白井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语。
“稍等一下。”她说,“说实话,我不建议你说出自己的特权是什么;而同样地,我也不会报出自己的特权。”
夏目一怔,问:“为什么?”
虽然他在问为什么,但是看他的表情,我不认为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意识到。
我们三人并不是基于信赖关系才会成为队友的,仅仅只是碰巧进入了同一个剧本,有着“通关”这一相同的目的而聚集在一起,说是为了利益而结成的合作关系也不为过。因此即使我们同为调查员,在最初阶段也只能维持较低程度的信赖。白井对夏目的建议我可以理解:对于一个调查员来说,巧妙地运用不为人知的特权有时候可以使自己从困境中脱身而出,亦或是在濒临败北的那一刻翻盘逆转,而倘若特权的底细被人知晓,令对手有了防备,或许就无法再产生想要的效果了。
在过去的几次剧本中,我曾经将自己的特权告诉过队友,这并不是因为我从未设想过队友之间互相敌对的局面,只不过,虽然心中有过这种设想,但是到了实际与队友接触的场合,倘若对方不介意说出自己的特权,我也不会遮遮掩掩地隐瞒下去。我很清楚,其实我的做法依旧是欠妥的,可我过去也的确从未遇到过与队友为敌的情况,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温和”的经历,才会让我在面对队友的时候不自觉地放松吧。
我想夏目的心态也与我相近,在这种说是异国他乡都显得太过委婉的异世界,人是很容易对有着相同境遇且有天然合作立场的对象放下戒备的。
白井似乎没有那种心态,她曾经遭遇过与队友为敌的情况吗?
或许我需要向她学习一下。
“因为我并不相信你们。”白井的话语十分直接,“就算大家都是调查员,也要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特权有时候会成为反败为胜的道具,其信息也是至关紧要的关键,所以我选择保密。还有,夏目……虽然你的年纪比我大,但是请让我稍微地僭越一下吧:如果你想要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噩梦循环中活得更久,就要先学会用恶意揣测别人。你好像只经历过一次剧本,所以只有一个特权吧?那就更加不能说出它的内容了。”
夏目看着她,又看了看我,表情中浮现出了短暂的犹豫不决。不知道是演技还是本色,他的表现与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一致的,有着一种清爽的、随和的、为他人着想的感觉。以我不多的识人经验来看,这种人往往是不会率先以恶意与猜忌心看待另一个人的。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说:“可是,如果连对方会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又该怎么合作?”
“也对,那就采取交代一部分、隐瞒一部分的办法吧。”白井抬起双手,“就由我先展示一遍。”
一边说着,她一边用右手捏起了餐盘上的一根薯条,并且将左手掌心朝上弹开。
我们看着她的动作。
突然,她的右手捏着的薯条消失了;而在同一时间,薯条出现在了她的左手掌心上。
“这是……”夏目惊讶地说,“空间移动?”
“正是。”她说。
空间移动并不是稀奇的能力……当然,我也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种能力,说它不稀奇似乎显得太傲慢了,但是另一方面,它又确实是一种在虚构故事中频繁登场的能力。细数人们创作的幻想故事,空间移动的出现次数多得叫人发指,不下于我的念力。夏目会第一时间认出它也是很正常的。
如果是一般人或许还会有一个震惊的缓冲期,但我们都是调查员,立刻就接受了这种现实。
“原来真的存在啊,空间移动……”夏目低声说。
“以后你还会见到更多稀奇古怪的能力。”白井说,“只要你还活着。”
夏目无奈地笑了笑,接着说:“那么,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你?”白井看着他,“你不是只有一个特权吗?这样好吗?还是说,你有着特权之外的力量?”
“是的,我有一定的通灵能力。”夏目抬起右手,“过去的我只是有着灵力而已,但是在上一次剧本中,我学到了通灵的技巧……只要我愿意,我就能读取到物品之中的记忆。如果这个物品是失物,我还可以直接追溯到它的失主。”
“有什么限制吗?”白井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