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书妖
在即将被命中的前一刹那,我向上空跳跃,跳到了三米之高的半空中。而下方,来不及改变动作的两人则殴打到了对方的面部和胸膛,看上去十分狼狈。
我用念力调整自己的落地位置,落到了他们旁边五米外的空地上。
他们即使打中了彼此也没有痛叫出来,而是一言不发地恢复姿态,面朝向我。
看着这种拒绝交流的态度,和仿佛石头一般的反应,我怀疑他们的神智并不清醒,如今正处于一种按照某些规则行事的状态——就好像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一样。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们会无视我的警告也不足为奇。
我开始思考:是不是只要破坏了他们戴着的面具,他们就会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
在心理学中,“面具”总是有着特殊的地位。就算是看上去平凡无奇的人们,一旦戴上了面具,就有可能会展现出平时所没有的异常心理,这在现实生活中并不罕见。因为“戴上面具”这种事情,本来就像是“要扮演某个角色”一样,有着色彩鲜明的自我暗示含义。再加上,面具也能够遮住自己的面孔,让别人看不清自己的表情,这会提供一种虚伪的安全感,成为令人性情大变的促进剂之一。
因此,如果说他们戴着的面具,有着改变自己的心理的超自然力量,那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不过……要破坏他们的面具,也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对我来说,虽然他们是有些棘手的敌人,但并不是什么“强敌”,这让只有在面对强敌的时候才能启动的“强化外装改二”无法在此时此刻呼唤出来。现在的我能够使用的,就只有一身念力,而以念力的破坏力,并不足以满足破坏面具的威力条件,证据就是:之前的他们不小心殴打到了彼此,其中一人打中了另一人的面部,却也没见被打的人的面具出现裂纹。
面具人肯定知道比一般村民更多的情报,但要是我无法与他们沟通,那即使捕获了一人也没用。
差不多应该撤退了。
牧濑他们估计已经逃到了比较远的地方,我也没必要在这里继续战斗下去了。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那两个面具人再次逼近过来,向我发起了攻击。
我没有应战的意思,而是施展念力,将两人直接绊倒在地。然后转过身,撤离了这个地方。
……
数分钟之后,我来到了距离村落比较远的地方。
虽然我是往牧濑等人逃跑的方向撤退的,但是一路上却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以他们的行进速度,估计他们不是在我的前面,而是他们改变过方向,所以我没能与他们汇合。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是这个世界的宁海所持有的蓝色翻盖手机,铃声是一首英语歌曲。
我将其拿出来,然后接通电话。
“宁海,你没事吗?”是牧濑的声音。
我想了两三秒钟才想通:这个世界的科技还没有发展出触屏手机,因此牧濑不方便在其他人的面前拿出守秘人给的手机,而是用了这个世界的手机来联络我。
“没事。”我说,“你们那边呢?”
“马丁与我们失散了。”她沮丧地说。
“为什么?”我意外地问。
“在与你分开之后,后面零零散散地追来了几个村民。”她解释着,“虽然我们很快就甩掉了追兵,但是在重新确认人数的时候,却发现马丁不在……他可能是被追兵给抓走了。”
“因为天色太黑,而你们又要借助夜色潜逃,看不清周围……所以没能及时注意到马丁被抓走的事情吗?”我反应了过来。
“就是这样。”她叹息了一声,“对不起,明明有我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不用向我道歉,这不是你的责任。”
“不,这就是我的责任……我无法参与正面战斗,但是我至少应该看好身边的人。”她陷入了自责。
“如果要这么说,那我也有责任。”我对她说,“拦截追兵就是我的责任,那几个追兵应该是在之前战场上的村民们的一部分,他们是见自己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才绕过了我与两个面具人的战场,然后前往你们那边……然而我却没有及时注意到这件事情。”
“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完全拦截几十个人?只有几个追兵过来,我反而觉得太少了。”她认真地否认了我的话,“你已经做得十分出色了。”
再这样说下去就没完没了了。我说:“还是谈谈接下来的事情吧……你们在哪里?”
“我们正在前往车子所在的地方。”她回答,“亚当手里有一桶汽油,只要用那个,我们就能启动车子,离开这个地方……不出意外的话。”
“不出意外的话?”我摇了摇头。
意外,是一定会发生的。
一旦陷入剧本的漩涡,就无法在一切结束之前离开,这是生存剧本的残酷规律之一。
我们这些调查员自不用说,那些在剧本初期就与调查员表现出密切关联的角色,也不在例外。
要么是亚当意外丢失汽油桶,要么是车子出现预料之外的故障,要么是森林如今已经是无法自由出入的状态……总之,能够让我们无法离开森林的限制,随便想想就能想出来一大堆。
“车子的所在地至少能够当成汇合地点使用,你们就先往那边去吧。”我不置可否地说。
“那么你呢?”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190 面具(八)
我并不打算立刻与牧濑等人汇合,因为还有事情等着我去做。
至于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至少肯定不是将面具村全体村民悉数杀死。
虽然之前在与两个面具人战斗的时候我是这么威胁他们的,但是真要将此事落实下去,还是过于不经考虑:既然如今已经暂时确定这次剧本的主要威胁来自于面具村,那么面具村中所潜藏的威胁,肯定就不止是“面具人”这么简单……尽管面具人是不怎么好对付的对手,可要是把他们视为“剧本的最大威胁”,那还是远远不够格的。
所以,若是在这个推理的基础上,我还要作出强行屠村的行动的话……那么下场可能就不止是踢到铁板那么简单了。
根据之前潜入“旅店”中袭击我们的村民们的对话来看,面具人所戴着的白色面具,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道具,而我们这些“外乡人”则是用来制造白色面具的材料;换而言之,面具村一定掌握着制造白色面具的技术。我不认为这种技术是所有村民都精通的普遍技术,它十有八九被把持在某个或某些特殊的、或者身居高位的角色手里。
面具村的村长,应该就是这种角色。
因为在袭击我们的时候,有一个村民提过“只要尸体够新鲜,村长就不会在意”这种话,所以由此可见,倘若村民们的袭击成功了,那么村长大约就是负责接收我们这些“面具材料”的终点。即使不是终点,也至少是接收过程的必经一环。
这个村长,会不会就是本次剧本的最大威胁?
我不确定。
为了确定这件事情,我必须要抓来一个村民,细细审问一番。
很遗憾,之前在“旅店”里被我抓住的男性村民,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我给丢到一边了……理由很简单,我不可能一边抓着那村民、一边与两个面具人近身搏斗,而且在之后逃走的时候,带着那村民也会对我的撤退速度造成极大的妨碍……要是我还有灵力,那么别说是带着村民撤退了,就是带着村民和两个面具人战斗并且获胜都不是没有把握,但现在明显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了。
没过多久,我就回到了面具村的外围。
此刻的村中并不安静。
刚才有不少村民都参与了围杀我们的活动,现在纷纷败兴而归,还抬回来了被我杀害的死者们的残破尸体,一路上火光通明,仿佛一支正在举行简陋葬礼的队伍,其中不时地传出恐惧和憎恨的交头接耳声。
但是也有一些村民并不是“从外面回来”,而是正在“从村中出去”。看他们的打扮,好像都做好了在林中探索的准备,看来都是想要趁夜搜索森林,企图将藏在林中的牧濑等人揪出来。
在归来的队伍里面,有些人离开队伍,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我暗中跟随着其中一人,通过他家的窗户潜入进去,然后把他打晕过去,再将其带走。
等到他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把他带到了远离村落的森林中。
周围一带遍布黑暗,随便一丁点风吹草动都显得像是鬼魂在游走,只有我拎着的油灯散发着温暖的光亮,不过在他的眼里,这油灯的光线角度说不定把我的脸庞照得有些吓人。他一睁眼,看见我,就吓得立刻爬了起来,一边坐着倒退,一边语无伦次地大喊:“恶、恶……是你这恶魔!为什么我……我会在这个地方……”
“我没有绑缚你,是因为我没有趁手的工具,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随便乱动。”我告诉他,“我希望你能老老实实地坐着,或者躺着……别给我一个把你的手脚统统砍下来的理由。”
闻言,他顿时脸色剧变,浑身僵直,维持着刚刚起来的坐姿,除了止不住的颤抖之外,就再也不敢有其他的动作。
我站在他的面前,施展念力让油灯悬浮起来,使其像是幽灵一般徘徊在我的身边,然后双手空空地看着他。我希望这一幕能够增加自己在他心中的“神奇程度”,让他难以生出异样的心思,对我之后的审问增加助力。
他震惊地看着我身边悬浮的油灯,嘴巴张大,错愕地念着什么词语。我仔细地倾听了一下,好像是“异教徒”——我的小聪明有可能起到了反作用。
“你……”他惊恐地问,“你想对我做什么?”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说,“前提是,你愿意回答我的……一些小小的问题。”
“问、问题……”他先是自言自语,然后问我,“你是想要让我回答那些关于村子秘密的问题吗?我是不会回答你的,你……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出卖自己的村子。”
“是吗?”我蹲了下来,身边悬浮的油灯也跟着降低高度,不离开我的视野边缘。
他见我有所动作,就下意识地想要后退,然而也许是他记住了我刚才的威胁,他自行终止了自己的后退动作,心虚地看向别处,不敢与我对视。
看来他的意志并不如他所宣称得那么坚定。
我抬起手,摸向他的脸庞。
他这次终于忍不住要避开了,但是我用念力固定住了他的面部朝向,然后探出食指的指腹,伸向他的右眼。他想要闭上眼睛,但是我强行撑开他的眼睑,缓慢地摩挲他的右眼球的眼白、虹膜、瞳孔……
这种刺激让他的右眼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挣扎地说:“你放开我!”
“我只是想要你明白,现在的你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我可以对你为所欲为,而你除了‘你放开我’这种苍白的抗议之外,就没有其他能够做到的事情了。”我缓慢地说,“好了,开始正题吧,回答我:你们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他恐惧地低吼:“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我说:“回答错误。”
噗哧。
我的食指捅进了他的眼窝。
他顿时痛苦地大叫起来,身子趴倒在地,然后疼痛地满地打滚;而我则收回了黏糊糊的食指,施展念力固定住他的挣扎动作,再用他的衣服把食指上的污物擦干净。
“后半生在黑暗之中度过一定会使你非常痛苦,但是好在,人类有两颗眼球,而你则还有一次机会。”我拿出了连自己都觉得惺惺作态的平静态度,“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们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他不回答,趴在地上哭泣着,完全不像是一个早已到了成家立业年纪的男人。
这种强烈的恐惧反应,充分地满足了我心中的阴暗之处。我的暴力在这里得到了宣泄,粉碎他人自尊心的快感令我难以自持。我想要让他更多地丑态毕露,即使他正在哭泣着叫我恶魔,我也只觉得这是对我的溢美之词。
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每当我这么做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在河狸市时被我拷问的两个邪教徒。虽然我早已对回忆他们感到厌倦,但他们却总是会不厌其烦地出现在我的回忆中,让我清楚地回想起来:拷问别人,或者说,站在对别人生杀予夺的立场上,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对别人施暴的“天生罪犯”终究只是少数,而我则很明显不是这种“天才”。
如果有人问我,对别人肆意施暴是什么滋味,那我只能捡其中一个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滋味来回答,那就是坐立不安。
还在读小学的时候,我也是一个本分的学生,但是我也有过逃课的时候。具体的动机,我也说不出来了,还记得的,就只有自己最终跑到了教学楼的天台上。那时候上课铃早已响起,我在天台的边缘孤独地坐了下来,远处是空无一人的操场。学生们都回到了教学楼,诵读声从课堂里传过来。
其他学生都坐在课堂里乖乖上课,只有我孤零零地坐在这里,望着远处空荡荡的操场发呆。
那时候心里泛起的滋味,就与此刻很像。
“啊……”村民虚弱的低吟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平静下来,对他问:“现在愿意说了吗?”
是的,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再为这种滋味而动摇了。
我曾经担心自己会被对别人施暴的滋味所吞没,会在坐立不安的时候,被身体下面的邪恶冲动彻底掀翻下去,但是在与另一个自己的战斗之后,我就已经确立了自己的决心,“将心中的欲望视为悬顶之剑,看清不顾一切放纵的末路”,虽然听上去既幼稚又理想化,但是既然当时都对另一个自己这么说了,那现在又怎么可以流露出来那种动摇的丑态?
“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这种……”他十分艰难地吐露着自己的答复。
我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拎起来,说:“我在潜入你家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孩,那是你的妻子和儿子吗?”
他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变化,我冷眼看着他的神色。
他是企图陷害我们的敌人,在我们之前,很可能也有许许多多的外乡人死在他们手里。对于这种家伙,哪怕说是死有余辜都不为过,我也不会在威胁的时候有心理负担。
“……”他痛苦地闭上眼,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