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是超能力者 第169章

作者:吃书妖

“有事吗?”我下意识地警惕他,但是又觉得多此一举。这个人是我的队友,没必要加以戒备。

“没事,我只是来补充柴火而已……不过,再过十几分钟就要进入下半夜,到时候就轮到你守夜了。既然你都醒了,那也不必着急睡回笼觉。”他走到了我的身边,在邻近的空地铺上坐了下来,“不如就先听听你之前关注的事情吧。”

“你知道这个世界的我的特殊性了?”我一边问,一边梳理自己的思绪。

因为才醒过来,所以我的意识还有些迟钝,有一部分注意力还滞留在刚才的梦中。

与那些一醒就忘的梦不一样,我仍然记得刚才的梦的经过,只是难以回忆其细节而已。比如说,虽然梦中经过了数十日,但是我却只记得其中的关键事件,就好像十多万字的小说被缩水成了一千多字的流水账一样;又比如说,虽然梦中的我学习了诅咒法术,但是我却记不起学习的经过,只知道自己很快就学会了那些知识,并且正策划着要杀死威廉姆斯医生的父亲——理查德·威廉姆斯。

毫无疑问,这个梦境是将我过去经历的两个没有关系的剧本串联了起来,并且对其经过进行了修改。

不过,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来了一个疑问:这两个剧本真的没有关联吗?

虽然只是一个梦境,但是它的确提出了一个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够否定的可能性:我过去经历的河狸市剧本和欧美小镇剧本都是在同一个世界舞台上发生的事件,只是时间先后有不同而已。

曾经我在与其他调查员的交流中也获悉过,在那个剧本世界的自己还没有死亡的前提下,调查员确实是有几率在以前经历过的剧本世界中再次进行新剧本的。

在调查员离开剧本世界之后,被调查员扮演的角色对于剧本事件不会有真实的记忆,取而代之地只会获得一段似是而非的虚假记忆。考虑到这一点,当初我在离开河狸市剧本之后,那个剧本世界的宁海搞不好还真的会以为自己是以一介凡人的本事渡过难关的。

之后的他是不是如梦境所示,被黑山羊教所招揽,还学会了诅咒法术,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言归正传,对于我的提问,言峰点了点头,说:“是的,我已经知道了。”

“那么,他到底特殊在哪里?”我问。

他停顿一下,流露出了少许怪异的神色,说:“事实上,这个世界的你之所以能够克制城主,与其说是你特殊,倒不如说……是城主特殊。”

“请说下去。”

“嗯,首先……我要先说一件事。”他说,“城主……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通过‘门’,从平行世界过来的人。”

这个消息出乎了我的预料,但我还是很快就消化掉了。随即,我的脑子里跳出了一个疑问:目击过门的人类不是都变成疯子了吗?城主是从门的对面过来的,他也理应目击了门,难道他就没事吗?

我没有急着提问,而是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言峰注视着我的脸,“城主的名字叫宁海。”

166 二人的宁海(十)

城主与我同姓同名,也叫宁海。言峰是这么对我说的。

从他的神态与语气来看,他既不是说出了一个与“宁海”发音近似的姓名,也不是在这种一本正经的场合下对我开玩笑,而我的耳朵也肯定没有出现问题,我刚才听见的就是“宁海”这两个字。然而,虽然理智上明白自己没有听错,但我还是要求他重复了一遍。他没有拒绝,面无表情地重复了刚才的话:“城主的名字叫宁海。”

噼啪。篝火燃烧着,周围十分寂静。

我试着用一次深呼吸平复自己乱糟糟的心情,然后开始思考。

城主来自于平行世界,并且也叫宁海,由此可见他就是平行世界的宁海。

从全球各地的门都在第一时间涌出大量灵异这一点来看,恐怕门对面的平行世界也早已变成了人间地狱,灵异就像是丛林中的野生动物一样遍地都是。因为生活成长的环境有着这种决定性的差别,所以他就成为了一个与我截然不同的宁海,有着穷奢极欲并且视人命为草芥的邪恶人格。

在美国启动平行世界沟通实验之后,灵异群如海啸般汹涌而出,生活在那边的宁海也注意到了门的存在。为了从地狱中脱身而出,他也像是那些灵异一样通过门,来到了这边的世界。

显而易见的是,无论这边的世界在此之前是好是坏,既然眼下都已经被灵异所攻占,那么自然也不会比那边的地狱好到哪里去。为了更好地生活下去,那个宁海就施展自己的手段,建立青城,成为了城主。

然后……不知道是基于什么目的,他没有选择成为一个至少不会弄得那么民怨沸腾的“好城主”,而是肆无忌惮地透支自己的民间信用,绑架无辜的居民们展开人体实验,研究能将一般人死后留下的鲜血转变为遗血的技术。

为了抵抗他,某些居民建立了希望组织,这边世界的宁海就在其中。

而今天,组织因为知道太多而被城主所覆灭,只余下了一众残党。

事情的经过……大致上应该就是这样了。

虽然其中夹杂了不少我的臆想与未解的谜团,但是至少可以拿来当成参考使用。

只是,我还是难以接受,自己先前如此厌恶的城主,那个滥用暴力、放纵欲望的城主,居然就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尽管不同世界的宁海有着不同性格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以前也在其他剧本中知晓过与我不同的宁海,人的心理会因为外部条件的变化而变化就算说是常识也不为过,可是这一次的情况却是不同的,我有着自己的原则,我认为放纵内心会使自己变成自己最厌憎的人,而在之前听闻城主暴行的时候,我也确认了城主就是到目前为止我最不能够认同的人。然而事到如今,却突然有人对我说,城主就是宁海,城主就是另一个我。

在我仍然在坚持自己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宁海堕入了内心的黑暗面。

这种感觉,就好像被谁给背叛了一样。

不过,这种想法我是绝对不会对别人说的。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城主,也没有相信过他,而他也没有对我许诺过什么。就算说是他背叛了自己,也只会显得自己在无理取闹。我只能一个人咽下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情,努力取回平常心。

言峰一言不发地审视着我,像是在给我时间消化信息,又像是想要趁此机会刺探我的心理。

我确认自己刚才应该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然后说:“我明白了,城主就是平行世界的我……但是,那又如何?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宁海能够克制城主。”

“根据我打听得来的说法,这是因为,城主最擅长的力量是诅咒。”他缓慢地回答我的问题,“当诅咒在你的身上生效的时候,他的身体也会响应你的变化,与你一起承担诅咒带来的伤害。”

“因为我们其实是同一个人?”我一边反问,一边对诅咒这个词产生了联想。

在之前的梦境中,我所梦见的,恰巧就是在诅咒一道上有着超级才能的宁海。

这种巧合令我下意识地产生了关注,同时一个看上去异想天开的设想浮现了出来:刚才的梦境真的只是梦境吗?如果不止是虚幻的梦,而是另一种现实,就像是不久前杀死箱头怪物的“噩梦现实”一样,代表着真实发生过的事件,那么……城主会不会就是从那边的现实中穿梭过来的?美国的平行世界沟通实验,沟通到的就是那边的现实?

在这种设想产生的下一刻,我就又觉得自己过于捉风捕影了。只是,梦中的宁海与现实的城主也确实能用诅咒一词联想起来,而且在刚梦完另一个宁海之后,我就又立即得到了城主也是宁海的信息,身为调查员实在很难忽视这种巧合。

“是的。与表现上倾向于物理性的力量不同……诅咒的攻击顺序并不是先发射出去,然后再命中对手,而是先决定要命中谁,然后再发射出去。”言峰说,“如果筛选条件暧昧不清,就会出现要么失效、要么同时在复数目标身上生效的结果。”

“如果他用诅咒之外的力量,那么应该就能绕过这条限制了吧。”

“他只擅长诅咒,除了诅咒之外几乎一窍不通。”他的话再次令我产生了联想:梦中的宁海,不也正是在诅咒之外的法术上毫无才能吗?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他还可以派遣手下来杀你……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得逞而已。”

“我有一个问题。”我直接问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这个世界的宁海会梦见城主的过去吗?”

闻言,他微微一怔。

我已经做好了自己得不到答案的准备,因为像是这种无厘头的问题他应该是没有打听过的,除非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会”,并且别人还在不经意间说出来过。不过在我问完之后,他却点了点头,说:“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就说明,你已经梦到了吧。”

“也就是说,会?”

“会。”他给予了肯定的答复,“我在打听情报的时候,别人提到过。”

“原来如此。”我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同时又生出了疑问:为什么梦中的宁海会变成现在的城主?

在我的推理中,那边的世界应该早已沦为人间地狱,可在我以前的剧本经历中,那边的世界却又是一派和平的样子。难道是我的推理出错了吗?还是说,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所以那边的世界也出现了灵异造成的末日灾难?

那个宁海是因为经历了灾难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吗?

问题太多,让我的心思有些混乱。我决定先放下这些暂时无法解答的问题,转而问:“你之前说过目击过门的人都会变成疯子,可城主既然是通过门来到这边的,那难道他就没事吗?”

“你怎么知道城主没事?或许他早已疯狂。”言峰反问,“不过,比起这个,我倒是对你比较好奇。”

“我?”

“没错。”他的神态中仿佛流露出了奇妙的情绪,像是在观摩什么新奇的事物,“虽然我们接触的时间不多,但是在我看来,你应该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人,可在听见城主就是平行世界的你之后,你却好像没有什么动摇的样子。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对于城主这个人……你是怎么看待的。”

“不可饶恕。”我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你觉得他的哪一点不可饶恕?”他似乎很是好奇。

在此之前,他对我的态度十分公式化,虽然在身为队友上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但是却给人一股不近人情的味道,像是把自己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其他地方上,完全没有要深入了解我这个人的意向。然而在知道城主与我的关系之后,他却忽然表达出了要与我积极交流的态度。刚才他之所以会那么耐心地回答我的问题,现在也让我觉得他只是想要拿来与自己现在的提问作出交换而已。

我以为他是有较深城府的人,可他这种交浅言深的行为,却又令我感到,他的想法或许意外的简单,只是他的关注点暂时还不明朗。

尽管还是有些拿捏不住他的想法,可我没有在这种问题上撒谎的打算。

“放纵。”我回答。

“不是‘罪行’吗?”他好像在意外。

“他的罪行也不可饶恕,但是,如果他有足以约束自己的心灵,并且还在坚持自己的底线,那也不会犯下这些罪行。”

“或许他并不是因为放纵而犯罪,只是为了自己亲近的人,或者为了更加崇高的目的,比如说……”说到这里,他的口吻中仿佛多了一丝不以为然,“比如说,他是为了今后能够拯救更多的人,所以现在才会想要收集大量的遗血,要用这些遗血的力量作出更大的善举……在以前的剧本中,我也见过这么一个对手,看上去十分邪恶,实际上只是为了长远的美好规划而作出一时的流血。”

“如果他是为了这个,那我也无话可说。”我思考着他提出的设想,“但是在关于他的传闻中,也有着不少放纵暴力与欲望的部分。比如说他曾经在万人游行抗议时对民众释放诅咒,让他们互相残杀,我不认为这会与长远的美好规划有什么联系。”

“这件事确实无可辩驳。”他认同了我的说法,随即话锋一转,“你好像非常讨厌放纵自我的人。在你看来,为了追求快乐而放纵自己的行为,就是不可饶恕的事情吗?”

“适度的放纵无可厚非,但是也要分清场合。”我停顿了一下,回忆过去的经历,“有人曾经对我说过,人应该面对自己的欲望,接受真实的自己,顺从心灵深处的声音,并且声称这才是正途……但是我认为,既然人的欲望是真实的,那么人心中的羞耻也理应是真实的。如果有人不顾自己的羞耻,只将欲望奉为唯一的心声,那么这个人就无疑是十分可耻的。”

他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快乐可以胜过羞耻,或者说,只要忍受羞耻,接下来就能得到比起羞耻更加强烈的快乐,那么你会选择放纵吗?”

话说到这里,其实就该打住了,我们的关系没有好到能互相谈心的地步。但是他看上去似乎热衷于这种交流,我也不介意谈论自己在这方面的见解。倒不如说,因为很少有人与我谈论这个,我反而觉得有些新鲜。所以在少许思考之后,我就继续说了下去:“不,不会。在你的设想中,哪怕我的快乐再强烈,其实也无法掩盖我于心不安的事实。”

“也就是说,你追求的其实是安心吗?”

“这应该也是所有人都在追求的吧。人活着就是在追求安心。权力、财富、爱情……或者是那些基本的物质需求,人无论是在追求什么,归根结底都是能够让自己安心下来。”

“那么,能够让你安心下来的事物又是什么?”

“嗯?”

“听你的话,你非常清楚如何通过拒绝欲望来让自己安心下来,但是满足欲望也是获取安心的一环,你平时又会选择在哪些场合,通过哪些方式来满足自己的欲望?”他十分专注地看着我。

我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回答他。

他口中的满足欲望,肯定不是指满足食欲性欲这些,而是让自己的心灵获得满足,但是能符合这种条件的事物,我却难以举例出来。如果让我好好思考一阵子,那么或许就能回答他的问题了吧。可我现在却不能立即回答出来,这本身似乎就说明了什么问题。

这场对话最终不了了之。

上半夜已经结束,詹妮弗过来通知我去接班。我站了起来,走到电动扶梯口,和另外两个不认识的残党成员一起守夜,而言峰和詹妮弗则去各自的床位休息,养精蓄锐。

我坐在凳子上,沉默地注视着犹如深邃洞穴般的扶梯下方,回想着刚才的对话。

时间一点点地经过……

167 二人的宁海(十一)

城外的深夜是恐怖的。

为了排解沉重的心理压力,与我一起守夜的另外两人会不时地互相谈话,有时候也会向我搭话,只是他们好像都在畏惧自己的声音会吸引过来什么,所以都不约而同地压低了嗓音。我也担心这一处临时据点会不会突然受到灵异袭击,因此时刻戒备周围的变化。偶尔地,我能感受到下方的超市一层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事物正在沉默地徘徊。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设置在据点外围的旧印在发挥作用,那事物始终没有接近超市二层,我也拿不出那事物真实存在的证据,甚至就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这到底是直觉侦测的结果,还是自己无端生出的恐惧想象。

到了黎明,外面的天空逐渐亮起,那股感觉忽然就从心中消失了。

人们开始陆续地起床。

然后,时间很快就到了上午。

尽管天色已亮,可人们却依旧没有熄灭篝火,在燃料不足的时候,人们还会特地往里面补充燃烧物。起初我以为这些篝火都有着某种特殊意义,比如说会不会灵异都是怕火的,而篝火可以像是旧印一样驱逐它们,但实际上这些篝火就真的只是普通的篝火,人们之所以会维持它们,只是因为火焰有着某种宗教意义,而人们则愿意迷信这一点,相信火焰会驱散灾厄。有一部分人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却也不会排斥自己的身边有这么一堆篝火存在。

言峰起得很早,他没有像昨晚那般继续对我搭话,而是若无其事地待在附近。

我回忆着昨晚的对话,以及他对我的提问:什么事物能够满足你的欲望?

一夜过去,我依然拿不出有说服力的正面回答。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通过什么才能满足自己的心灵,虽然这听上去不是难以回答的问题,但是在真正地深入思考之后,我却又发现这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给出答案的。不过,说实话我对思考人生的兴趣并不浓厚,也不是非要弄清楚这个问题不可。所以在稍微地碰壁之后,我就放弃了继续想下去。

归根结底,虽然我也向往能让自己快乐的事物,但是从来都没有将其排在首位过。

我追求的是心灵的宁静,是无愧于心,是正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