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书妖
不,退一步说,这个地方是不是之前所在的世界都不一定!
寒冷随着风侵入我的身体,我很快就开始觉得难以忍受了。
忽然,我感到裤子口袋里面有什么在振动。我立即拿出了那东西。果然,是我的黑色手机,振动的原因是薇奈特打来了电话。
她也和我一样被传送了吗?还是说,她看见了我突然从废楼一层消失不见的画面?
我接通了这个电话。
138 人生重启(四)
虽然太阳被天空密布的灰色云幕所挡住,但此时应该还是白天,就是不知道具体是上午还是下午。我望着在视野中无限延伸的辽阔雪景,接通了薇奈特打来的电话。
“宁海,你在什么地方?”她的声音听上去比较焦急。
“不知道,只能看得出来是雪原地带。”我再一次环顾四周,“起码不在之前的城市附近,或许连日本都不是。”
说话的同时,我又从口袋里拿出了这个世界的宁海所拥有的一般手机。不出所料,没有信号。
接着,我将这个信息告知给了薇奈特。
“是吗?你也是……”她忧虑地说,“我这边和你一样,也在雪原上。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刚才明明是在举行召唤恶魔的仪式吧,为什么会突然被传送到这种地方来?”
“可能是仪式出了什么差错。”我试着推测这种情况的真相。
参加仪式过程的成员们,排除嫌疑尚未解除的部长和不知道有着什么过去的薇奈特,就都是一些没有仪式经验的新手,这种人员配置会导致仪式失败是十分正常的,而“失败的仪式让参与者们陷入不可预测的下场”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发展。尽管部长有过不在乎仪式失败的言论,可如果他也是没有经验的菜鸟,那么这种言论就不值得纳入考量。
不过……除了这种可能性,我还有其他的设想。
那就是,仪式说不定并没有失败,眼下这疑似空间传送的效果,兴许才是仪式的真正效果,而部长只是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而采取了欺骗的手段。这是之前的我没有考虑过的事情。因为部长说要召唤恶魔,所以我的一切思考就变成了以“恶魔出现之后该怎么办”为中心,从来没有想过“仪式招来了并非恶魔的灾难”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还有第三种可能性:搞不好我们的仪式真的就是召唤恶魔的仪式,并且也没有出现失败的事态。只是因为某些理由,我和薇奈特自愿地来到了雪原上面,然后又因为某些理由而失去了两件事之间的记忆。
不过考虑到我本人对于精神干涉的神秘抗性,第三种可能性的发生几率较低。
总而言之,我将这些设想都向薇奈特说了一遍。
“居然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么多,宁海你难道是很聪明的人?”她好像有些钦佩。
“这些都只是马后炮而已,要是真的聪明,也不会落到这种境地。”我否认了她的夸赞。
“不会啊,我刚才就只想到了你举出的第一个可能性,第二个和第三个也是你说了我才意识到的。”她说,“对了,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性?”
“你说吧。”
“现在我们看见的雪原景色其实都是幻境,真实的我们还在废楼一层?”
“嗯,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话虽如此,可“身陷幻境”和“记忆被篡改”其实都一样可以被分类到精神面的问题里面,虽然我还没有自大到以为自己能够免疫一切精神干涉,但是我也没有低估自己在这方面的强力抗性,因此在我的心中,这两种可能性的发生几率都是比较低的。
不过,如果事情真的就是这样,那么此刻与我对话的薇奈特到底是真货,还是幻境捏造出来的假人?
可她如果是假人,那又为什么要向我透露这里是幻境的假设?是为了降低我的警戒心吗?
随后,我又与她交流了一些话。只是在这种一头雾水的情况下,我们也都没有多少好交换的情报,通话没过多久就结束了。
我收起黑色手机,随便选择一个方向,离开了这个地方。
……
十五分钟之后,最初的地点已经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足以吞没半条小腿的雪地对我的行走形成了很大的阻力。
无论这里到底是现实还是幻境,至少这彻骨的寒风是带给了我足够真实的体验。
为了抵御寒冷,我开始加速运行起自己的灵力。
灵能力者只要这么做就能有效地抵抗炎热和寒冷,将自己的体温牵回正常状态,这个经验是我在这次剧本开始前的一段时间经过了多次摸索才得到的。其实如果是为了追求灵能力的活用,那么我的身边也不是没有现成的教师,田中铃奈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我对她有救命之恩,只要我开口,相信以她的个性也不会拒绝,但是在犹豫之后,我还是放弃了这个选项。因为田中铃奈是比我的年纪更小的晚辈女孩,事实上她也一直都以“前辈”来称呼我,所以这令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向她开口求教自己不懂的事情。
特别是在我救了她一次之后,她就总是以一种……像是崇敬一样的眼神看着我,这就令我更加羞于开口了。
真是无聊的自尊心。我想。
回到眼下:刚才我重新看了一遍黑色手机的短信,才发现守秘人已经给我发了新的指令。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在我昏迷的期间发来的,内容是“找到部员们”。
看样子他们也被传送到这个地方来了。
身为仪式的参加者,他们会遇到与我和薇奈特相同的事情也很正常。考虑到我和薇奈特都在雪原上,那么他们应该也不例外,就是不知道该往何处寻找。
好在……不知道是我的运气够好,还是大家被传送过来的落点本来就相近,我很快就凭借自己的感应力探测到了不远处的活人气息。
是柴崎。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面朝地倒在松软的雪地中,背部积了一层浅浅的雪,不省人事。虽然看上去就好像因为在雪原上精疲力尽而昏迷一样,但是我认为她更有可能是还没有从刚刚被传送过来的昏迷中苏醒过来。
我在她的身边蹲了下去,将她的上半身抱起来,试着摇醒她。
她的脸庞都被冻僵了,脸色和唇色看上去都很糟糕,睫毛上也沾着细碎的雪花。我摇了几次,她始终都没有苏醒。接着,我给她的脸颊狠狠地打了一记耳光,但是很遗憾,疼痛依旧没有使她苏醒过来。
会不会是温度太低,让她的痛觉麻木了?
虽然她的上半身穿得挺厚,但是下半身却是短裙加裤袜的搭配,就算日本女高中生的抗寒力再怎么强也无法仅凭这种衣物就在雪原上生存下去。
我将她背了起来,然后在附近找了一处洞窟将其放下。
洞窟不深,走个十几步就能到底,面积相当于半间教室,里面没有栖息猛兽。
我先将自己脱下来的外套盖到她的身上,然后花了一番功夫在周围一带采集了不少可以燃烧的灌木和树枝。有念力的辅助,这件事情做起来速度很快。随后我拿出了先前部长给我们的打火机和蜡烛——这两样东西也掉在了我最初被传送到的地点上,我在离开前顺便将其捡走了。此刻,经过比采集柴火还要长的耗时,我终于成功地制造了一团正在燃烧的简易篝火。
我不需要篝火取暖,可柴崎需要。
虽然就算这么把她扔在那边让她去死也没关系,但是在不会对我造成危险的前提下,我也不会真的做出那种事。
半个小时之后,她醒过来了。
“这里是……”
她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我的外套从她的身上滑了下去。
我背靠洞窟入口旁的岩壁,看着坐在最深处的她,篝火正在她的面前燃烧着。
她摸了摸自己的侧脸,小声地说:“奇怪,脸颊怎么好疼。”
“你醒了。”我用一句废话打断了她的迷惑。
她看向我,接着目光稍微偏移,望向洞窟外面的雪景,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这是什么地方?”她像是下意识地问。
“洞窟。”我说,“外面是雪原。”
“呃……”她好像没能反应过来。
我能理解她的感受,任何一个正常人突然被传送到这种地方恐怕都无法立刻接受事实。
接着,我走到她的面前,坐了下来,问:“你还记得我们之前举行的仪式吗?。”
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我将自己先前作过的“因为仪式出现差错而导致了如今的事态”的设想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她难以接受地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那么,你打算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我反问,“很明显,我们遇到了某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态,而唯一能与其联系起来的,就只有我们之前在举行的恶魔召唤仪式了。”
“不,不可能。”她惊恐地摇头,“这一定是梦。”
“你想要把这一切当成梦境我也没办法。”我说,“但即使是梦,你也不愿意体验死掉的滋味吧?”
她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磨蹭着后退了少许,靠到岩壁上,蜷起裹着黑色裤袜的双腿,小声地问:“真的不是梦?”
“不是。”我用确信的语气说。
“哦。”她还是很难接受的样子。
我站了起来,回到洞窟的入口,然后望向了外面的雪景。
薇奈特、部长、佐藤、山口,他们应该就在雪原的某处,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想要在短时间内全部找齐是比较有难度的。薇奈特和部长暂且不说,佐藤和山口这两个几乎可以确定是一般人的角色恐怕很难在这种酷寒下坚持多长时间。守秘人给我的指令是“找到部员们”,不知道要是有部员已经死掉了,而我对此不知情,是不是也必须找到尸体不可。从这个世界的宁海的立场来看,八成还真的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一个人到处乱找的效率很低,现在最优先做的……就是确认附近有无人烟。
假设有,那就想办法求得当地人的助力。
不过到时候该怎么拜托才好呢?
“宁海你为什么这么冷静?”柴崎的声音传了过来,“明明遇到了这种事。”
“我一开始也很慌张。”我立即编造谎言,“但是慌张也没用,必须冷静下来,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才行。”
“要怎样才能离开?”
“我正在思考这件事。”
“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
“不止是你,其他人也……”
我看向她,随即才意识到她好像只是自言自语。
她抱着双膝坐在洞窟的角落,看上去十分无助,眼泪不知何时流淌了下来,刚才的话说到最后也带了一丝哽咽的语气。这种很好欺负的姿态令看着她的我本能地产生了一股保护欲,但是与此同时,我又瞧不起她这种懦弱的样子。过去我也不是没有见过身陷险境的一般人,罗普岛的记者和医生就是如此,可那两人就能做到直视前方,不把时间浪费在顾影自怜上面,而柴崎的态度,却只让我觉得她只是一个外表好看的花瓶,不堪一击。
不,是我想错了。
柴崎只是一个普通的日本女高中生,她连成年都没有,反而是以那种高标准来要求她的我不对。
如果我没有超能力,那么我又是否能鼓起直面危险的勇气呢?会不会也像柴崎一样,变成一个脆弱的人?
我已经习惯了作为超能力者的自己,也常常会以“自己是超能力者”为前提进行思考,但是“没有超能力的自己”,我却无论如何都难以代入。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我从未在没有超能力的时期身陷险境,同时也是因为,我大概在下意识地拒绝想象“没有超能力的自己”。
既无法完全接受超能力是自己的一部分,又无法接受失去超能力。我从这种情绪中体会到了自己的矛盾心理。
忽然,我的感应能力探测到了远处有生命活动的迹象。
方位:南边。
距离:一百五十米。
类别:人类。
数量:三。
他们正在朝这边的洞窟接近。
“有人来了。”我说。
“诶?”柴崎抬起头,“是部长他们吗?还是救助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