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希尔弗洛让梅尔
“从事研究是项辛苦的工作,父母经常熬夜加班加点,就为了去解决一个手头上的难题,他们常说灵感是一瞬间的,中途绝对不能停下来,否则刚刚那一闪即逝的念想就会忘却。我不知道这种说法到底正不正确,只知道在我十岁那年他们俩就因为过劳相继倒在试验台上,那种地方连个墓地都没有,死掉的人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喂给培育出来的秽鬼,所以我根本就没机会去祭拜一下他们,鬼才知道那只秽鬼身上的哪块细胞是我爹妈。”
“节哀。”哈娜只是短短的说了两个字,以示自己的同情以及确实有认真听。
“没事儿,事到如今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大概我这人啊,本质上心里就没装过什么人,包括亲人也是,所以才活的这么没心没肺。”露娜耸耸肩,“在那之后呢,我继承了我爹妈的事业,小小年纪就成为了研究人员中不可或缺的一员。并非是抱着什么继承父母遗志,去完成他们伟大梦想这么让人感动的想法,单纯就是没事可做所以只能做这个。因为我一出生就是在那种地方,根本没去过外面,虽然知道外面的世界,但没有亲眼看过,每天并没有什么娱乐可做,就只好跟着大人们做事。”
“我以为我的人生就会这样下去,将来的某一天大概也会像父母一样因为过劳,最终死在实验台上。但人生总是事与愿违,某个研究有所进展的晚上,大家为了庆功提出去酒吧里包场玩一宿,上司也难得同意了,跟着一起出来。那是我第一次来到外面的世界,原来空气里不需要机械帮助也可以有风的气息,女孩子们可以穿很漂亮的裙子喷着香水吃喝玩乐,外面的建筑高到不可思议,像是一群形销骨立的巨人,行走在高楼之间我觉得自己就像穿越到了童话里的小矮人。那也是我第一次去酒吧,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叫做酒的东西会那么好喝,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它很呛人,可是一旦你熟悉了它的节奏,就会对那种喝下去之后几分钟里,从肚子里涌上来的火焰感到畅快,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了,浑身都充满干劲,可以一口气通宵好几天那种。”
“自那以后我就爱上了喝酒,但在研究所里是没有酒可以喝的,我和酒的一面之缘就此终结。为了能再次喝到酒,我开始发愤图强,比以前更加努力工作,因为优秀的研究员是有特殊假期的,可以去外面过上几天,采购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回来。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所谓工资有什么用,虽然一直都清楚那些叫做钱的玩意可以买东西,但我对能买多少,能买到什么没有确切的概念。为了买酒我开始筹备自己的工资,计算自己有多少钱,在我看来那么好喝的东西应该非常贵,不知道我这从小到大攒的钱能买几瓶。”
“后来我如愿以偿,从小有所成的研究员变成了组长,可以穿着风衣般长的白大褂来去自如,当然也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假期。我揣着我的钱包兴冲冲地又去了一次那家酒吧,把所有的钱交给老板说我要喝酒,老板目瞪口呆清点了半天,最后告诉我说这些钱可以把酒柜里面的酒全部买下来。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酒其实并不贵,以我的薪酬,普通的酒随便天天喝到饱都没问题。”
说到自己年少时的趣事,露娜笑的很开心,那是一种对过去幼稚自我的淡淡自嘲,也是对那一刻心情的深切回忆。每个人的一生中应该都有过这样的时刻,攒了很多钱终于买下心怡礼物的那个瞬间,终于向喜欢的人说出筹备了很久的告白,站在学校的樱花树下向这所陪伴了自己青春的地方挥手告别,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多年后回想起来总是会心一笑,想起那一刻的自己有多美好。
“因为我太慷慨了,老板那天在营业结束之后把我拉到酒窖里,问我要不要再喝点更好的,味道绝对比外面卖的好上几十倍,但是价格会很高,我当即欣然应允。于是老板为我打开了他珍藏多年的私人酒窖,各种佳酿就不说了,甚至还有秽鬼之祸发生前,属于上个时代的藏酒,老板这里也有完好无损的珍品在。老板非常欣赏我喝酒的霸气,说愿意把这个酒窖分享出来,以后想喝最顶级的可以来找他,我们两个人一起喝。”露娜说,“那些酒确实和外面的廉价货色不一样,但是也确实非常贵,我的薪资在这些顶级美酒面前捉襟见肘,尽管老板已经为我打了折,我还是得尽可能减少去的次数,否则就会暴露自己钱花光的事实,我觉得那样老板说不定就不愿意和我这个花不起钱的客人做分享美酒的朋友了。”
“就是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找上了我。那天我在酒吧里喝着普通的酒,因为手里的钱不多了,对面的空座上忽然有个人坐下。起初我以为是普通的客人就没有在意,但那个人带了两瓶酒,把其中一瓶推到了我的面前。这在酒吧里很常见,阿芙洛狄忒不是也有么,某个人看中了另一个客人,就会为她点杯喝的,以此作为接近的契机。可那个人带来的酒不是点的,喝了那么多酒去了那么多次,我当然清楚店里的酒有多少品种,那个人的酒是他自己带进来的,店里并不拒绝爱喝酒的客人自带酒水,希望能图个热闹。”
“我开始感到奇怪了,觉得他像是有备而来,目的就是来找我的。”露娜说,“那瓶酒还没有打开,甚至没有标签,看上去就像什么人自己家里灌的酒。可当他打开自己面前那瓶,倒入酒杯的时候,我才注意到那瓶酒居然是白色的,纯的像是牛奶,并非什么给小孩子喝的饮料,那种颜色本就是这瓶酒的天然色泽。”
210.幕后的人 三
“他自己先喝了一杯,然后用自己那瓶酒又倒一杯,推到我面前,这样就打消了我对陌生人的警戒。一个喜好喝酒的人没有理由拒绝一种从来没见过的酒,那杯酒的味道我直到现在都能记起来,是真正意义上的香甜软糯,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黏糊糊的小东西,我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杯酒里面还飘着几粒大米。”露娜说,“我很奇怪,就问他这是什么酒,那个男人回答说这叫米酒,是夏国人的特产,用江米制作的。百年前那些从夏国回来的传教士带回来了这种制作工艺,但并未传开,被教会所把持。可秘密终归有一天会暴露,某个人得到了这东西的制作方法,偷偷酿造。”
“我问他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你自己,他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对他我确实有点好奇,但并不是特别在意,更多的兴趣都在那瓶酒上,这种没尝过的东方酒没什么酒精的感觉,可酸甜的独特味道很是吸引我。就在我准备开封自己那一瓶大快朵颐的时候,那个男人忽然伸手按住了那瓶酒,我问他说怎么,这瓶酒难道不是给我的么?男人说是给你的,但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得到什么,就总得拿出些什么来换。”
“这家伙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我的预感是对的,他果然带着某种目的而来。可让我感到疑惑的是为什么会找上我,我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能拿来做交换的东西。那个男人摸出来了一张空白的支票滑到我面前,他让我在这上面随心所欲的填一个数字,我说我没有钱,他说你理解错了,我不是问你要,我是要给你。我当时完全愣住了,从未听说过如此强势的谈价方式,似乎钱对他来说真的就只是一个数字,哪怕我把支票上面的空格全填满,他也能照付。”
“这样一笔巨款让我立刻警觉起来,我问他想要我给的是什么,他淡淡地笑笑坐到我身边来,低声对我说了一句话:他想要那个研究所里的技术,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再带那么一两个实验体出来。听到这个要求我心脏狂跳,在研究所里待了那么多年,我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人敢背叛,对于那样的下场大家只字不提,也没有人会有那种想法。我当即回复他说这不可能,这种交易赌的是我的命,我玩不起,何况那么多钱对我来说也没有必要,我现在虽然需要钱也想要钱,但我更在乎自己能不能活着。”
“那家伙显然对我的态度早有预料,他一点都不急,非常从容的倒了一杯酒递给我,慢悠悠地告诉我说报酬当然不止这些,他会把米酒的制作方法一起交给我,甚至于这个酒吧里老板所有的藏酒他都会买下来,作为对我的犒赏。同样的,这份工作并不是单纯交给我一个人去做,他会有所安排,一整支团队将配合接应。说到这里他漫不经心的随手扣了那么两下桌子,看起来就像是无心的举措,整个酒吧里忽然有无数双视线汇聚到我的身上,在暗处的在明处的,特别显眼的和伪装起来的,直到这一刻之前我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原来整个酒吧有那么多他的人,其中还有些是经常来的常客。”
“我开始怀疑这个人的身份,可以随手拿出随便填支票这种级别的财富,他的来头绝对不小,我知道自己无力和这种人对抗也不可能弄清楚他的谁,也不害怕他会对我做些什么,既然他有求于我,态度自然就会放低变得亲和。”
“你接受了这个人的交易,对么?”听露娜讲了那么多,哈娜不难猜测到这个故事的走向。
“是。”露娜点点头,“最开始我是想拒绝的,我告诉他说我需要考虑考虑,他说没问题,以后每个周末的晚上他都会出现在酒吧里,如果我考虑好了,随时都能接头。那几个月里我反反复复思考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每天晚上都熬到很晚才睡得着,我出门变得逐渐频繁起来,因为想要去新都的其他地方看看来改变心情。可越是这么做,我就越感到这是个纸醉金迷的世界,这城市美的让人流连忘返,可它对穷人和富人的态度截然不同,我见过那些外地来这座城市里打工的人,他们的薪水听上去很高,可他们经常攒不下来什么钱,因为这里需要开销的地方也同样多,价格甚至比教皇国的其他地方要高出很多。”
“我逐渐开始明白钱这个东西意味着什么,很多书上把钱说的一文不值,在我看来很可笑,这些人要么是因为得不到所以酸才说这种话,要么就是因为本身就很有钱了当然不觉得钱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我才开始接触这个世界,刚刚明白生活两个字的含义,自己的薪水虽然算得上丰厚,但在这座城市里想要得到我需要的东西还远远不够。于是在第三个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我接受了那个男人的交易,在支票上写下我认为的巨款交给他,并且附加了一个条件,那就是我无法交给他所有的研究资料,研究所里每个组长各自有不同的分责,我只能带给他自己的。那个男人说没问题,不管多少,只要有就算成交。在把那张支票放进兜里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眼睛里大概都是滚动的钱字。”露娜有些自嘲地笑笑。
“你是如何达成这笔交易的?”终于到了最关键的问题,哈娜迫不及待地问。
露娜抬起手指,笔直地对着哈娜,“你。”
“我?”哈娜愣住了。
“是的,我利用了你来达成这个目标。”露娜慢悠悠地说,“那个时候你是我负责的孩子之一,主导性别分割工作的也是我,那么孩子里,我最熟悉你也和你最亲密,知道你心里一直不安分。那些天生的女孩子们因为控制,多半都敏感又脆弱,没有胆量去做很出格的事情。但你不一样,你身上无论男孩子还是女孩子的天分都是完全的,既可以大胆又冒险,也可以柔软又细腻,这促使你私底下经常和身边关系好的孩子说些等同于是造反的话,我一直都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记录在案。”
“在接下这笔交易之后,我开始着手诱导你的行动,并且对你周围的一切监管都特意放松。很快你就发现了这些,时常趁着没人注意到的时候跑到不该去的地方,做些不该做的事。苏菲和苏琳都是你煽动的对象,她们对你这个姐姐的话深信不疑,你教导她们应该向往外面的世界,追寻自我,而不是被关在狭小的培养室里被人天天做实验,几乎让我们一直从小灌输给她们的理念崩溃。”
“在我的帮助和你们这些孩子自己的努力下,你们搞出了一份完整的值班排序表,能精准地知道整个研究所里什么时候,哪个人,在什么位置,哪个地方又是死角不会被人发现,并且借着这些动向大致推测研究所的全部构造和出入方向。我在你被带去做实验的时候看过你私藏起来的笔记,不得不说非常详细,但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误,比如你们根本不知道研究所是用什么样的防护搭建起来的,在通过第一道门之后你们还有三道安全措施要通过,那绝不是小孩子能做到的事情,那个时候的你们还没有完全的白巫女力量,很容易就能被控制住。”
“不过我还是继续推了你们一把,你笔记上的错误被我全部修正了。后来你们开始着手实行自己的计划,分散偷窃研究所里的东西,我则负责在你们偷走之后补充新的货物上去,这样请点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发现,更不会有人想着要去搜查你们的房间。那个时候你才七岁,但通过书上的学习,和实际上观测到的实验室里的设备,你居然会想到人为破坏研究设施来引发爆炸,迫使安全门打开的方法。”露娜啧啧赞叹。
“可惜的是毕竟还太小,没有想过研究所里的安全门可以随时分割出现问题的区域,相互之间仍然独立互不影响。于是我在你们的计划里加了一笔,身为组长的我在你们行动的那天晚上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当你们人为利用设备故障爆破了自己的居住区和附近的实验室之后,我同步在接连的区域里也引发了爆炸,把用以实验对比的秽鬼全部放出来干扰,并且摧毁了中控室对这个区域的控制权。然后我把自己的权限卡扔在管道喷出的火焰里,用提前准备好的一具女性尸体代替自己,丢在喷薄而出的火海中心,这样就可以让其他人以为是你们这群孩子偷走了我的权限卡做出这些事情,而我本人已经不幸遇难了。”
“这么做不怕出问题么?”哈娜冷冷地说,“那个时候的我们可没有对抗秽鬼的能力。”
“只要我有就没问题。”露娜耸耸肩,“研究所里的多半都是普通人,虽然驻守有警备力量,但这些人平时是驻守在外部区域的,发生了情况一时半会赶不过来。我做完那些事赶到你们所在的地方时,秽鬼已经把那块地方全给占领了,赶来的修女都变成了秽鬼的粮食,有的已经重新站起来成为新的秽鬼,我曾经带领过的孩子们就剩下最后的那么几个人,全都依偎在一起躲在火海的深处瑟瑟发抖,到处都是破碎的管道,浓烈的蒸汽让我一度看不起你们具体的情况。”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怎样我都得上了,不然就对不起那张支票。我扯下喷水的管子把自己从头到脚淋了一遍,然后捏着自己的护身符,另一只手提着捡来的铲子往火海里冲,一边发动净化,一边用铲子把靠近的秽鬼脑袋削飞,但能净化的时间实在太短了,我最多只能对他们造成点伤害延缓行动,就必须往你们那里赶。整个世界都是滚滚浓烟,火苗一度钻进我的喉咙里,烧伤了我的气管,那个时候我居然完全没在乎自己,想的是我都顶不住那你们怎么办,烧死你们那我就没的东西去兑现了。”
“为了钱你连命都不要了。”哈娜轻蔑地冷哼,这女人刚刚才说虽然很喜欢钱,但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命,现在看来根本是钱就等于她自己的命。
“现在想想确实是这样,可那个时候谁还管这个呢。最后我冲到你们身边的时候,好几个人都被烟熏的倒下了,唯独你还杵在那,顶着张乌漆嘛黑的脸瞪着我,血从你的额头一直流到嘴角。你都成那样了,还大声问我说你是来惩罚我的吗?这都是我做的,和她们没有关系!我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就是一耳光说老娘哪有那个心情,把你夹起来就回头往外冲。他妈的硬要算起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好么,没我你那个时候早就死了,现在对我还这个态度,真是不识好人心的狗东西。”露娜直拍大腿,满脸义愤填膺,好像她是什么救人命于水火的大英雄。
“照照镜子,你也算是好人么?黎恩会变成间谍和你这个当妈的不无关系,本质上你们都是同一类人,嘴上说的和实际做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听着来自过去的故事,哈娜内心反倒异常平静,大概是因为对那段事情的记忆太过模糊,听起来自己就像一个旁观者,没有太多的想法或是感触。
“对圣教皇或者那场火灾里死掉的人来说我肯定不算什么好人,但是对你,以及对这场交易对面的人来说我绝对是大大的好人。”露娜用歪理为自己开脱,“我带着你和资料成功从研究所里离开,一路上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对方也确实信守了诺言,一整个小队前来接应,在夜色中我们隐秘地离去前往边境,翻越高墙之后,去的就是边陲二之国。”
211.幕后的人 四
“然后你就在那家牛郎店隐姓埋名过了那么多年?”哈娜问,“那伙人协同你做了那么大的事情,圣教皇的追查恐怕直到现在都还在继续,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方法就是解决搞出问题的人,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杀了你应该是最好的手段。”
“你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想法倒是丰富的。”露娜笑笑,“最开始的时候倒也不是就直接在阿芙洛狄忒就业了,而是去的帝都跟着一起从事各项研究。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就算有资料,也还是需要一个熟悉的人来帮忙,于是我就得到了一笔更高的报酬,并且被委派做苍白恐惧的管理人。不过我也就是个甩手掌柜而已,手底下那帮人积极得很,我只需要偶尔去指点两下他们就欣喜若狂,自顾自地一头扎进研究里去。”
“直接灭口以绝后患是教会人士的作风,况且以前我也不是没做过类似的事。”哈娜面无表情,这么说甚至还算轻的,严格意义上来算她都可以说是十恶不赦了,普通人能想到的杀手恶行哈娜都干过,没想到的哈娜也干过。
“那帮人确实和教会有那么些关系,我说一个名字你肯定会感到熟悉。”露娜看着哈娜的眼睛,一字一顿,“博尔吉亚。”
“边陲二之国的皇帝?”哈娜眉毛一挑。
“你看起来并不怎么惊讶嘛。”露娜对哈娜的平静很失望,她更想看到那张平静的脸上浮现出惊恐的表情,巨大的反差才会让人觉得有意思。
“在苍白恐惧看到的东西已经让我确认皇室和异端有所勾结了,那个研究所的历史至少有几十年,也就是说早在这件事之前他们就在从事相关的研究。”
“没错,说的更宽广一点的话,不仅仅是边陲二之国,仅仅是我所知道的,就有五个国家也在从事类似的研究,只是开始的年份不同,而且涉及到的也并不只是皇室,教会和皇家以及异端其实穿的是一条裤子。边陲二之国是这些里最早开始也是最成功的一个,在我抵达那里之前,他们已经能够制造出人工生命体,甚至还有可以沟通的秽鬼,得到我的资料和指导以后整个国境内的研究水准突飞猛进,仿照教皇国制作人工白巫女变得不再困难。”露娜托着腮,“但我所能够给予的帮助和资料都只是整个研究中的一部分,他们的白巫女无法达到守护者那种水平,甚至连10%都不够,无法离开我这个曾经在新都呆过的经验人,他们当然只会选择继续拉拢我。”
“但他们没想到你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甚至会亲手出卖掉异端里的情报。”哈娜冷冷地说,“我始终没有想明白那个时候你为什么愿意给我自己手底下的情报,就算是交易的内容也未免太过出格。现在想来其实你早就想离开那里了,但你并不是个非常善于战斗的人,和多年前新都的大火一样,这次你又利用了我和神圣灾难来脱身,好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太聪明的女孩子可不好玩,要是身边的人出轨了你也能第一时间发现,痛苦的只会是自己。不如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小笨蛋,什么都不知道无忧无虑地过快活日子。”露娜笑,“不过我委实没想到边陲二之国后来会变成那个样子,那种级别的灾难大概只有破灭的魔力之种可以做到,恐怕在我们所有人离开之后,教会和博尔吉亚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冲突,才导致那玩意毁灭的吧。”
不知道她的真实年纪究竟有多大了,也许足够给哈娜当妈或者奶奶,但露娜现在看起来仍旧是个青春美好的少女,无论换了多少张面孔,身上那股气质终归是没法改变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股成熟的妖冶气。
“苍白恐惧里有一颗魔力之种么?”
“嗯。”露娜点点头,“亲眼见过就会觉得那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是一辆重机就可以装得下到处搬运,但就是那么小的东西,可以释放出毁灭一个国度的污秽。”
“那么多的教皇和君王,全都选择不惜背叛圣教皇也要做自己独有的研究所,他们是为了什么?”哈娜继续问。
“生命美好无限但又十分易碎,早在百年前新世界的秩序建立时,圣教会就给这些帮助统治的各国教皇允诺以最高的赏赐,那就是永生。时至今日圣教皇依然健在,但诸多教皇国已经死去或是更新换代,越来越多的人不再信任圣教皇,那些被圣教皇所把持的技术,那道树立起来的高墙,你难道不觉得圣教皇始终都在提防着外面的人么?就像一场无时无刻都在准备的战争,只要圣教皇还握着最大的权柄最多的实力,那就没有人可以挑战圣教皇的地位。”露娜淡淡地说。
“圣教皇从未相信过分封出去的教皇对么?这世界上能让圣教皇信任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圣教皇自己。”哈娜说。
“从种种表现来看,圣教皇确实是这么一个人。但这样一个自私自利又小心翼翼的人,和历史里所记载的那个救世的圣教皇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有很多人都猜测过如今那个位置上的家伙早就换人了,为了避免被外人所拆穿,才一直致力于隐瞒自己的身份掌握一切至高的实权。”露娜换了个方向,扭头看向窗外,从这里隐约可以看见那个高高在上的纳骨堂,坐落在新都的最高处,即使在夜晚下也因为白色的天幕如沐浴在圣光一样两眼。
“守护者的诞生对圣教皇来说大概就是一支亲卫队吧。”露娜继续说,“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没人亲眼见过圣教皇,也就没人知道圣教皇究竟想干什么。我唯一能肯定的是,那个人心中只有自我,没有别的什么存在,即使是守护者们,最多也只是用来满足家人游戏的工具罢了。听起来就像是个什么无欲无求的圣人对不对?但圣教皇绝对是有所求的,我有这种预感,因为在从事开发守护者的研究时,我接触到过用来制造守护者的原材料,你猜那是什么?”
“龙血。”哈娜斩钉截铁地说。
“怎么感觉好像有些东西你早就知道了?”露娜嘟哝着摸出一个小石英瓶子放在桌上,里面是白色的液体,浓稠如岩浆,分明是静置的状态,那瓶子里倒像是翻江倒海一样热闹。
这世界上大概没有谁比哈娜更熟悉那玩意了,因为她的身体里也流动着同样的东西。
“这是当时研究所里从你身上提取出的血液,现在只有我见过这个,从事这个工作的人早在神圣灾难开始之前就被我亲手杀掉了,这是能证明你曾经是守护者的铁证之一,不过准确点来说,该叫这东西龙的血缘更合适。”露娜举起小瓶子轻轻晃了晃,“所有守护者都是从这个东西开始诞生的,没有龙的血缘就无法缔造出拥有强大力量的超级白巫女,这就是为什么其他人的研究都没办法接近守护者哪怕一点点。”
“这玩意在进入人工生命之后不会取代主人本身,而是逐渐稀释并成为人类血液循环中的一部分,有的守护者身体里依旧含有的血缘比例比较高,那么她获得强大力量的可能性就更高,在研究所内部,我们根据使用的血缘数量来划分守护者的档次。还记得我说自己在那里是个相当有头有脸的人物么?因为我分到了你还有苏菲苏琳,你们三个人是直到当时为止所有守护者里持有血缘比例最高的,进入身体里的血缘几乎没有损失,一度被誉为是神迹,恐怕能达到和原本巨龙相差无几的地步。”
哈娜心里微微一动,露娜她们的研究已经到了非常接近于真相的地步,极高比例的血缘促使苏菲苏琳相貌极度接近巨龙小姐本人。但露娜还是太天真了一些,以为只靠自己的探索就能解开一切奥秘,并没有看出来现在的这瓶血已经是纯粹的龙之血缘,哈娜的胸膛里有一颗正统的龙心在擂动。
苏菲苏琳都宣称自己来自圣教皇的血来缔造,现在就连露娜也承认了这个说法,那岂不是意味着圣教皇就是巨龙小姐本龙?可新都与法梵德岂止**之遥,常年盘踞在法梵德上空的阴影促使那片土地诞生了无数巨龙的传说,巨龙小姐总不至于每天新都法梵德来回飞吧,那样新都的人们不是每天抬头就能看到一头矫健的古龙掠过天空吗?
哈娜只能认为是圣教皇窃取了巨龙小姐的血,正如一切的**,她所接受到的那个来自教皇国的命令一样,那条命令的原文是尝试捕捉而非讨伐,这说明圣教皇一定知晓法梵德的巨龙传说拥有绝对的真实性,圣教皇认识,或者说至少是接触过巨龙小姐的。
“用龙的血缘来制造守护者,宣称是自己的子嗣,圣教皇……是想放弃做人化身成为龙么?”哈娜幽幽地问,其实她更想说圣教皇是不是想变成银发龙娘,得到龙的心脏就会变成银发的美少女这种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什么信的吧。总感觉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内心深处似乎有点变态的想法。
不过若是这个真相传开,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强韧的身体,至高的力量,美丽的外表,再加上白巫女的身份。古老的传说里提到古龙是不****生物,那大概已经是所谓的永生了,当所有的一切美好都集于一身,那就只有用完美来形容这份待遇。
“我还真考虑过这种想法来着……”露娜也少见的有点吞吞吐吐了,“苏菲苏琳身上的血缘高到留下了白色的龙形印记,根据我们的实验,其他的守护者最多只能呈现出部分龙化的状态。苏菲苏琳不一样,她们可以完全表现出人形暴龙的姿态,同时拥有自我意识和近乎无尽的爆发性力量,如果这些守护者的寿命能够再长一点,有谁不想把这种技术使用在自己身上呢?如果我是圣教皇,我当然也不会只是搞搞研究弄点战斗力出来就完事儿了,与其依靠别人,哪有自己变身来的更方便无忧?”
“你……也希望自己能变成那样的存在么?”这个问题哈娜问的有点犹豫,自从成为这副模样至今她从未与什么人分享过自己的状态,即便是席可也只是笼统的回答了一些。最早的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唯独会是自己被选中,后来知道的越多就越清楚那其实是命中注定的一部分,大概圣教皇也不会想到,十四年前从新都逃脱出去的孩子之一,会在后来的巨龙讨伐队里直面真正的白龙本身。
可如果是其他人呢?比如那只讨伐队里的其他队员,亦或者圣教皇发现失败后又派来的新队伍,他们当中要是有一个也像季夏那样又蠢又耿直的孩子,是最后幸存下来的幸运儿,那么巨龙小姐还会做出同样的事情,把一颗龙心分享给他,叫他去亲眼见证教会的面目和未来吗?
一想到这些哈娜的心里忽然就有点难过,她下意识地想要按住阵痛的胸口,但露娜就坐在对面,不能让露娜意识到任何异常。
一直以来哈娜都不太想承认那个事实,她很感谢巨龙小姐,感谢那天法梵德上发生的一切,被逆转了的人生所迎来的不仅仅是改变,是美妙的邂逅成长的苦难还有爱情的滋润。越是喜欢这些就越不想
有另一种可能,她希望自己是特殊的,是唯一的,除了季夏以外无论那天站在法梵德上的是谁,巨龙小姐都不会再做出同样的馈赠。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不像是她,她从未嫉妒过谁或者怨恨过什么人,总是平淡的像一张白纸。
可现在一提到那个问题,一提到其他人也在试图模仿接近甚至超越白龙,她就是会有一股莫名的怒火从心底里迸发出来。
212.幕后的人 五
这是嫉妒?还是独占欲?亦或者那颗胸膛里跳动的心脏,同时也潜移默化地改变了某些隐匿的观念,譬如自己现在不觉得自我是人类,而是以高高在上的古龙看待周围?
“你是在说不老不死?还是无可匹敌的力量?”露娜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忽然又放弃了,懒洋洋往后一靠,“无论哪个我都不太喜欢,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因为你最喜欢的是钱么?”哈娜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倒是也可以这么说啦。”露娜笑笑,“永生什么的听上去很好,可我总觉得太孤独了,既然你不会死,那你就有足够多的时间去体验任何你想做的事,当个坏人也好,当个好人也罢,那都取决于你自己怎么想。可不管你做什么,你总得去认识些人吧?你所熟悉的每一个人都不能像你一样拥有漫长的生命,无论你曾经多喜欢多在意一个人,她总是会在你面前,先你一步离开,而这点时间对你的生命来说实在是太过不起眼的一瞬间,当你下一次又遇到一个会让你心里一动的人,你还是会经历同样的事情。”
似乎是想象到自己若是拥有那样的未来会怎样,露娜微微有些动容,她不笑了,很认真地看着哈娜的眼睛,微微向前倾,仿佛要从那双平静的瞳孔深处窥探点什么秘密出来:“那么你呢?如果你变成一头古龙,你会怎么样?”
“不知道。”哈娜的回答没有半刻迟疑,但她微微低头撇开了露娜的目光。
这对她来说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因为在她这里成为古龙并非假设,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不是会做什么,而是做了什么,从法梵德至今为止的所有经历她随时都可以对另一个人倾诉,但这个人绝不可能是露娜,随时都会利用别人跑路的女奸商绝不值得信任。
“总感觉我好像吃亏了啊。”露娜坐了回去,揉揉额头,大概是刚缓过来没多久的酒劲又上来了,她的脸颊看上去有点淡淡的樱色,“我说了那么东西,连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你了,你却什么都没跟我说。”
“这是交易之前取得对方信任的步骤,你自己说的。”哈娜也看出来露娜的醉意其实并未完全退去,想想也是,如果她真的那么清醒,不至于说起自己的故事来一刻都不带停的。无论多么独来独往的人,也总会有心里空虚想要找个人说说话的时候,那些尘封已久的故事想必在她心里已经呆了很多年吧,不为人知的秘密总要有人知道才能继续流传下去,真的没有一人知晓的故事那根本就连秘密都算不上。
“那我现在有让你相信一些了吗小哈娜?”露娜反手指戳脸,贱不兮兮的卖了个萌,虽然明知道这家伙的真实年龄远比看上去要大的多,可是不得不承认这个老女人仍旧是个漂亮的美人。
“一半一半,对你的话我不全信也不全否认。”哈娜说。
一个人能不能信任取决于她给哈娜的感觉,露娜是个轻飘飘的家伙,说起那些过往的罪恶来她毫不在意,在这种人看那些只是她人生中确实发生过的一部分,一个故事,一点经历而已,她不需要为此悔过也不需要时常念叨,仅仅是多个平凡日常中有些不平凡的一天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所以就算露娜看上去是酒喝多了想找个人说说话才那么絮叨,哈娜仍然觉得这个女人的本质就摆在眼前,也许讲这整个故事的初衷只不过是她又一次计划好的利用,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掉进了她的陷阱里。
“无情啊无情。”露娜唉声叹气着摇摇头,握住酒瓶仰头猛灌一口,有种伤心欲绝只好借酒消愁的感觉。
“说起来,你是怎么来到新都的?”下一秒露娜忽然又对哈娜燃起了兴致,眸子清亮,恨不得用眼神把她扒光一探究竟,“什么时候开始恢复记忆的?照理说守护者只有快死了那阵子才会逐渐找回封存的记忆,但你现在看上去根本就是活蹦乱跳。”
“从阿芙洛狄忒逃脱之后我们遇到了那场污秽之雨,不过很幸运,我们有能力对抗秽鬼也有护身符保护,一路离开边陲二之国的路上,原本就把目标定成是教皇国,希望能在这里得到救助或者进去寻找污秽的根源,我们坚信这一切都和圣教皇有关。”哈娜说,“不过从你的描述来看似乎教皇国也没有料到边陲二之国会变成那样,本质上是魔力之种爆发的结果。至于记忆,我在途中遇到了苏菲,并且和她发生死斗,结局以我胜利告终,代价是苏菲的尸体和我开始被唤醒的记忆。”
“居然会姐妹相残啊。”听到这个消息露娜看上去也有点难过,眼帘低垂,无论苏菲苏琳亦或者哈娜,都是她曾经带过的实验体,当初为了目的只带走了一个人,对于剩下的孩子她知道的消息并不多,不过在来到新都之后,听到其中有些熟悉的名字她还是很欣慰的。如今知晓苏菲的死讯,露娜多少也开始怀念起多年前就展现出歌喉天赋的那个小女孩,很多个无趣的实验室夜晚,她都是听着苏菲自己编曲的歌度过的。
“拜你,也是拜圣教皇所赐。”哈娜冷冷地说。
“怎么能这么说?”露娜一拍大腿大声嚷嚷起来,“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好吗,更不希望看到是你们两个自相残杀,就算那时候我抛弃了其他的孩子,可我仍然希望她们活下来更好啊,谁愿意看到自己亲手培养的东西变成别人的工具?”
露娜喊起来的时候梗着脖子,像是街边吵架的大妈,她一情绪激动,那些本来隐藏很好的皱纹就悄悄溜了出来,暴露了她本来的年纪。
“没兴趣听你这种人的话,恐怕只有鬼站到你背后,才知道你那颗心里装的是真是假。”哈娜的态度还是很糟糕,“讲了那么多,是不是该回到正题了?老板娘?”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露娜吹了个轻快的口哨,“好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叫我了,居然莫名的觉得很爽快,难道我内心还在渴望当个老板娘么?”
“如果你不想说正事了我现在可以走。”哈娜扣扣桌角。
“好吧好吧着急的小姑娘,老娘现在来跟你谈生意了。”露娜拍拍脸蛋,好让自己稍微清醒一些,“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这笔生意我掌握着主导权,所以价格开的高点你也得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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