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姬大人今天也没能得到满足 第698章

特丽诺果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低头斟酌片刻，伊丝摊开双手苦笑。

「……如果我说我是从一个没有魔法的世界而来，特丽诺相信吗？」

「宇宙里存在许许多多的可能性，既然伊丝阁下说有，那么我就必须相信。」

居然一脸理所当然的相信了。

伊丝暗自感叹。

如果对还没有来到异世界时的自己说，宇宙里存在魔法，自己一定会把对方当成中二病患者。

此外，虽然想询问特丽诺，女神统治的世界里有没有一个叫地球的地方，但总觉得特丽诺说的『宇宙』，和自己理解的『宇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恐怕就算自己询问特丽诺，地球现在怎么样，特丽诺也只会一脸不解的问『那是什么』。

继续前进一段时间后，特丽诺Ⅰ型停在一扇完全由绿色水晶制作的大门前。

「我们到了。伊丝阁下，最后确认一遍，您确定要把斯提克斯带到灾祸之源面前吗？这可能会引发意料之外的事故。从您对深渊的描述看，斯提克斯无疑已经和灾祸勾结在一起。」

回答特丽诺Ⅰ型的，是伊丝毫无迷惘的点头。

「嗯，我必须让他知道，环大陆外面究竟有什么。他这数万年来，因为困在自己的臆想里，给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灵制造了多大的灾难。」

第三十二章 最终之战

伴随水晶牢门上升的厚重声响，一间摆设朴素，墙壁反射出幽蓝光泽的牢房出现在伊丝眼前。在牢房最深处，手腕脚腕均被拴上神晶锁链的斯提克斯，正低垂着头，坐在床沿。

这些锁链会持续不断的削弱斯提克斯的体力与魔力，同时因为锁链根部与牢房墙壁牢牢黏合在一起，又具有十足长度，所以斯提克斯可以在房间内随意走动，但永远也无法逃出这片持续的虚弱陷阱。

目光落在浑身散发出颓然氛围，让暗红色头发遮住面部的斯提克斯身上。此刻斯提克斯佝偻着背，手肘撑在膝盖上方，模样和被判了死刑的人类囚犯没有区别，看不出一点昔日魔王的威风。

「斯提克斯，你想要的结果来了。」

踩着让宽敞牢房内产生冰冷回音的脚步，伊丝一步步走向斯提克斯。后者缓缓抬起头，露出被暗红色长发遮挡的，许久未修剪、长满胡茬的脸，此时的斯提克斯仿佛一夜间老了数十岁，从青年变为壮年。

「哼。」

回答伊丝的，只有不客气的冷哼。

早料到斯提克斯会是这个反应，伊丝继续说着——斯提克斯因为自己才被囚禁于此，不回应自己，简直再正常不过。

「你不是想离开环大陆，见识更广阔的世界么，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

伊丝话音落下的瞬间，斯提克斯散发的氛围陡然变化，刚才的颓丧气势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魔王应有的锐利与锋芒，眼白呈黑色的暗红色瞳孔中透露出极为明显的怀疑之色。

「你要放我出去？」

「如果你没有选择进攻结界世界和瓦尔哈拉，我或许可以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容许你在今后和我一起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但你身负罪孽，我只能让你明白，你一直期待的『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不会把你无罪释放。」

听到自己不会被无罪释放的发言，斯提克斯用鼻子发出嗤笑。

「怎么，要先让我看到希望，然后再掐灭么。女神的本质和我们恶魔也没有区别——不过，如果能让我看见外面的世界究竟长什么模样，即使最后的结局是死亡，也比待在这里等死强。」

话到途中，斯提克斯撑着膝盖起身，像是要擦掉手上灰尘那样拍了拍手，带动锁链发出哗啦声，锐利的目光紧紧盯视伊丝。

「但是，我不会做出你期待的反应。我是海洋魔王斯提克斯，魔王永远不会向他人低头。」

斯提克斯似乎依旧把自己当成尤弥尔女神。

伊丝撇了撇嘴。

「无妨。特丽诺，可以麻烦你把他的锁链解开吗？他就算恢复魔力，也不是我的对手。」

「嗯。」

趁特丽诺Ⅰ型为斯提克斯解开锁链的时间，伊丝继续以没有感情的声音说明。

「外面的世界并非世外桃源，并且比你想象中糟糕得多。尤弥尔女神设下环大陆和雷暴之海，仅仅只是为了保护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灵，以你现在的实力，即使走出去，也只会成为灾祸的养料。我现在出现在这里，许诺让你见到环大陆外究竟有什么，是为了让你明白，这数万年来，你不过是困在自己的臆想内。」

「灾祸？你说环大陆外只有灾祸？」仿佛听到好笑的事情，斯提克斯冷冷地笑起来，「灾祸对你是敌人，但对我是盟友。你们的暴行让阿莱克西亚大陆以外的生命无法坐视不理，所以它们才愿意帮助我，击溃你们。」

「执迷不悟么……」

伊丝皱起眉头，虽然自己早就猜到，斯提克斯会是这番说辞，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感到不爽。如果不是斯提克斯已经被判死刑，没有折磨他的必要，自己或许已经抓着斯提克斯，将其掼到海面的灾祸面前。

深吸了口气，伊丝将几天前特丽诺Ⅰ型对自己做出的说明重复了一遍。这里面包括阿莱克西亚大陆的形成、环大陆的意义以及灾祸与天理的关系。

「……换言之，就连你和原初的塔尔塔诺斯莉娅，也都是女神的造物。你们和神造天使的区别，只有你们——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灵，是由女神创造的棋子衍化而来，而神造天使，则是女神亲手缔造的产物。

女神以慈爱之心创造环大陆，保护你们不受灾祸侵蚀，认为只有当你们中有人能够对抗灾祸时，才会让能够对抗灾祸的人离开。原本阿莱克西亚大陆上最有希望的人是你，斯提克斯，但你却犯下屠戮同胞的罪行，所以现在能够对抗灾祸的人，变成了我。」

说到最后，伊丝盯视起斯提克斯的深红双眼，试图从中找到忏悔痕迹。然而，被特丽诺解放了双手的斯提克斯目光不仅没有动摇，反而有着一丝轻蔑与自傲。

「仅仅几句话就想说服我么，如果我这数万年来的恨意是几句话就能消弭的东西，我便不会有今天的实力，更不用提你所谓的理由无法自圆其说。

如果女神是为了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灵着想，她为什么不让神造天使允许我见到灾祸的真正模样？既然灾祸像你说的那样恐怖，让我亲眼见识到它的恐怖之处，我自然会明白，女神是在为我提供庇护，这数万年来我也不会选择与女神为敌。

另外，倘若灾祸是阿莱克西亚大陆的敌人，是没有意识的灾难，那它为什么会帮助我这个阿莱克西亚大陆的生灵，而没有把我吞噬？你应该见过，在那片深渊里，灾祸听从我的命令行动。灾祸存在自我意识，它和我一样，憎恶女神。有合作的可能，就意味着这只是站队问题，你们选择站在女神的一队，而我站在了女神的对立面，在我的面前说灾祸，不觉得可笑吗？」

皱起眉，但伊丝依旧耐心叙述。

「特丽诺没有让你见到灾祸的本体，是因为你的潜力。你和莉娅是阿莱克西亚大陆唯二可能带领其他人战胜灾祸的存在，如果让尚且弱小的你见识到灾祸之源的强大，你的结局将是放弃对抗灾祸，在天使庇护下，变为平平无奇的圣灵。换一种表达方法，你觉得让一个没有任何机遇的低级恶魔抱有成为魔王的梦想，他会把这个梦想当真，穷尽毕生之力追逐？

至于你说的，灾祸为什么会帮助你。斯提克斯，迄今为止，你有见过灾祸的真身，又或者它们以某种方式，尝试和你交流过么。」

「唔——」

面对伊丝的质问，斯提克斯怔在原地。就像伊丝说的，如果斯提克斯知道对方是自己绝对无法战胜的对象，并且自己又存在退路，自己的确不会选择与对方为敌。

就像当初面对比自己稍强一些的塔尔塔诺斯时一样。因为塔尔塔诺斯没有非与自己分个高下不可的念头，所以自己便与塔尔塔诺斯将阿莱克西亚大陆分而治之。而假如当初塔尔塔诺斯一定要杀死自己，那么自己就算躲到角落里苟且，也要成长为足以毁灭塔尔塔诺斯的至强者。

在这一点上，圣灵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只要还没踏上绝路，就不会选择鱼死网破。至于为什么有勇气和神造天使斗争上万年，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掐准了神造天使『不知道边缘之海的坐标』，不会主动出击的弱点，加上只要不击败神造天使，自己就绝对无法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退无可退而已。

斯提克斯的表现令伊丝目光缓和下来。

从斯提克斯如今的外表看，呈黑色的眼白与中间深红色的瞳孔，和过去自己见到的希里无异。斯提克斯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和当初还未被莉娅毁灭的希里一样，被灾祸侵蚀。既然成为了灾祸的工具，那么自然能够支配灾祸，恐怕他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当你亲眼看见灾祸之源以后，你自然会明白，女神为什么没有让你离开阿莱克西亚大陆——时间不早了，特丽诺，我们该走了。」

「好的，伊丝阁下。」

「自己跟上来吧，斯提克斯，这是你期待了数万年的愿望。」

说完，伊丝瞥了眼斯提克斯，然后便与特丽诺Ⅰ型一起离开牢房。她并不担心斯提克斯会逃跑，斯提克斯无法从自己手心里逃走，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见到外面的世界，是斯提克斯穷尽了数万年的心愿，现在机会就摆在他眼前，他不可能放下这片执念。这种感觉就好像逃亡一辈子的囚犯终于忍不住想家的念头，即使知道回到家乡后一定会被抓住，也要回家见到双亲一面一样，强烈到极点的执念能让人忽视一切不利条件。

◇

终于，由伊丝带领下，斯提克斯于黎明时分出现在菲尔城西面的海岸线上。

此时菲尔城的士兵已做好应对灾祸的准备，而灾祸也像是嗅到阿莱克西亚大陆生命的味道那样，以比几天前快上许多的速度，朝菲尔城的方向蔓延。

大片大片湛蓝海水被蜿蜒前进、如同毒蛇般的灾祸染成黑色，自高空举目望去，除了环大陆周边的海岸线还保有蓝色，其他全部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灾祸。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在黑色之下，还有血管鼓动般的颤动，仿佛这些粘液获得了生命。

仅仅只是一眼，就能感到不祥与惊悚，没有生命可以在这片死寂的黑色下生存，这是真正的死亡领域。

在这片死之领域里，最引人注目的，是约百里外，直入云天的擎天之柱，这是此前被特丽诺称为『灾祸之源』的东西。仅仅几天时间，便从需要搭乘魔力飞艇出海才能看到的遥远海域，前进到可以轻易在环大陆沿岸看见的位置。比起让海面化为黑色的普通灾祸，这种能够在无声中前进的庞然大物，更令人毛骨悚然。

停下前进，伊丝先是朝下方向自己行礼的士兵点头致意，然后将视线放在身后不自觉停下来的斯提克斯身上，后者目光凝固在了直入云天的灾祸之源处，眼神呆然，看不见丝毫神采。

「那是灾祸之源。斯提克斯，这就是你一直期待的，外面的世界。从这里一直往西，即使不眠不休的前进整整一年，你也看不见陆地与海岛，凡是带有阿莱克西亚大陆痕迹的东西，全部都被灾祸吞噬。」

这个数据是特丽诺Ⅰ型告诉自己的情报。按照特丽诺的说法，阿莱克西亚大陆只是这颗星球上众多大陆之一，距离阿莱克西亚大陆最近的大陆，即便以特丽诺Ⅰ型的速度，也要不眠不休的前进十年，伊丝粗略估计，假如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一个星球——这么说是为了区别于天圆地方的设定——应该是一个比地球大上无数倍，甚至恒星级别的存在。

当然，由于特丽诺Ⅰ型没有否认自己天圆地方的猜想，所以这里也可能是一个不符合常理的世界，说到底，既然存在魔法这种东西，就不应该用过去的眼光看待世界。

「那就是……灾祸之源？我一直追求的东西……？」

斯提克斯的话语中俨然多了些颤音，动摇之色也首度浮现在他眼底。

尽管距离了数百公里，但他依旧能从灾祸之源身上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恐惧，这是过去他从未在灾祸上感受到的东西。以前灾祸让斯提克斯感受到的，只有亲切与顺从，但现在他不仅对灾祸心生畏怯，甚至还有一丝想要臣服下去的念头。即使他再怎么酝酿勇气，再怎么在内心强调自己魔王的身份，也无法将臣服念头甩出脑海。如此感情就好像被烙进了灵魂，除非他死亡，否则永远也无法摆脱奴隶身份。斯提克斯可以肯定，即使是全胜时期的他，也不会是灾祸之源的对手。

呆愣片刻后，斯提克斯突然涨红着脸大吼。

「不可能！环大陆之外怎么可能全是灾祸！一定还有别的东西，你们只让我看到灾祸的一面！说到底，灾祸的强大和它是否是敌人根本是两码事，灾祸或许会攻击你们，但绝不会伤害我！」

「在看到实体以后都还固执己见么……」

哪怕自己，都能从灾祸之源处嗅到一丝危险气息，斯提克斯的感受只会比自己更甚。现在的他就好像看见妻子被信仰的神明强^奸的虔诚信徒，一直坚信的东西与现实完全相悖，乃至被击碎到分毫不剩，这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这位神明只是别人假扮的存在』，换在斯提克斯眼中，则是灾祸不一定站在他的对立面，灾祸虽然强大，但依旧是他的盟友。

伊丝面无表情地朝大海努了努嘴。

「那你自己去尝试一遍，看灾祸会不会伤害你好了。」

「伊丝阁下……」

站在伊丝另一边的特丽诺Ⅰ型面带担忧之色。

伊丝摇了摇头。

「不让他尝试，他永远也不会相信灾祸是敌人。」

斯提克斯是已经被判处死刑的人，对他最大的尊重，就是让他在死前明白一切。

仿佛没听到伊丝与特丽诺Ⅰ型的对话，斯提克斯呆呆的、缓慢的降低飞行高度。在身后一众士兵注视下，来到将大海与菲尔城隔开的七层半透明护盾下方。接着，护盾在特丽诺Ⅰ型示意下，迅速由第二位阶天使解除，斯提克斯得以离开菲尔城，完全暴露在灾祸面前。

孤单的、如同漂浮在海面上的树叶，弱不禁风的身影，似乎只要灾祸掀起海浪，就能一下将斯提克斯卷入海底。

似乎在犹豫，又可能是在失神，斯提克斯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在空中停下近一分钟后，才继续降低高度，直到双脚距离海面仅有不足两公尺的程度时，斯提克斯终于停了下来。而此时，海面上的灾祸就好像准备分食猎物的鼠群，从四面八方朝斯提克斯涌来。

最终，灾祸聚集在斯提克斯脚下，而斯提克斯则像往常那样，向灾祸伸出手，试图操控灾祸。可以清楚看见，斯提克斯数日没有清理的脸上正挤出难看笑容，伸出的手也微微颤抖着，似乎他也没有把握能在灾祸之源面前控制灾祸，但事实又好像不完全如此，如今的斯提克斯更像信仰崩塌前一刻，只会坐在地上傻笑的疯子。

他的嘴巴动了动，可惜因为距离太远，伊丝没能听清楚斯提克斯说了什么，不过伊丝可以猜到，斯提克斯说了些像是安慰小动物一般的发言。然后，已经聚集在斯提克斯脚下的灾祸自海面拔地而起，仿佛松鼠直立起上半身那样，凑向斯提克斯伸出的右手。

很快，二者接触到一起。

嗤嗤——

烧红烙铁按在皮肤上的惊悚声。

「啊啊啊啊！！！」

就好像摸到滚烫的铸铁，斯提克斯迅速抽回手，五官扭曲在一起，发出不成声音的惨叫。只不过，灾祸并没有就此放过斯提克斯，虽然斯提克斯的魔力见底，但他依旧是超过三百级的魔王，超高的身体防御力即使是灾祸，也不能在接触的瞬间就将斯提克斯吞噬殆尽。因此灾祸只好选择将斯提克斯整个包住，然后再消化。表现在伊丝眼中，灾祸就如同缠住猎物的毒蛇，顺着斯提克斯右掌，迅速包裹斯提克斯整条右臂，并且不依不饶的继续攀向斯提克斯脖颈。

不仅如此，如同引爆了炸药桶那样，整片大海发疯了般沸腾起来，原本只是缓缓前进的灾祸，此刻瞬间以快到猎豹冲刺般的速度，沿着整条海岸线，大片大片地向菲尔城袭来。

「你欺骗我！灾祸！你在利用我！！！」

一边在沙滩上翻滚后退，斯提克斯一边红着眼，声嘶力竭地大喊，但现在除了伊丝，已经没有人再注意他，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朝沙滩前进的灾祸身上。假设站在灾祸的方向看向菲尔城就能发现，几乎同时，菲尔城内的魔导方碑亮起强烈蓝光，架设在群山间的魔导炮、悬浮在高空的魔力飞艇以及安置在海滩上的各类魔法陷阱，一同喷吐出魔法光芒。

「全员，第一轮齐射——放！！」

「啧。」

抢在斯提克斯被魔导炮波及之前，伊丝啧了啧舌，以『瞬间移动』出现在挣扎着的斯提克斯身边。由于斯提克斯的整条手臂都被灾祸吞噬，并且灾祸即将蔓延到脖颈，伊丝思考片刻后，在手中形成魔刃，斩向斯提克斯右臂，以断臂的方式阻止灾祸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