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姬大人今天也没能得到满足 第536章

本来觉得直接用人类的外表进入恶魔世界，肯定会惹人眼球，所以才想着改变成吸血鬼的样子，那样多少可以让自己有些非人特征，不过现在看来，这纯粹是掩耳盗铃，在『正统恶魔』眼中，自己依旧是异类。异世界里，吸血鬼与恶魔不属于包含关系，而是平行的。

好在自己与莉娅之间存在契约，自己身上多少有一些恶魔的味道，甚至强大到让人心生畏惧——这是路上一位好心恶魔告诉自己的情报，所以一路上并未有恶魔攻击自己，不然的话，在刚刚经历战争，犹如惊弓之鸟的结界世界，自己肯定会遭到数以十万计的恶魔围攻。

「百鬼夜行吗，倒是有那么些味道了。」

由于天空一片深红，城市内的光线相当差劲，大多数地方都潜藏在阴影里，加上恶魔们形态各异，从顺着墙壁爬行的多足昆虫，再到天空上飞行的蝙蝠状生物，路上那些有着多条手臂，体型或巨大或矮小的恶魔，反而让人觉得和蔼可亲。人类长期生活在这种地方，肯定会变的精神不正常。

不过伊丝可以确定，这些恶魔比想象中友善，一路上已有无数恶魔拿着食物（多数是血淋淋的生肉）问自己，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倘若换一个别的人，大概会把那些好奇心旺盛的恶魔当成是在威胁，比如『不告诉我，你就会变成这个肉块』，但伊丝能感受到，那些恶魔并没有恶意。

「还以为会是更弱肉强食的世界，现在这副模样，难怪蒂娜的性格一点也不像魔王。」

无奈地摇了摇头，伊丝最终抬起目光，看向位于城市中心，最顶点的魔王城堡。自己之所以大半夜从可妮莉娅之馆跑来结界世界，就是为了来找莉娅，白天尝试了各种方法无果后，莉娅便选择回到城堡。

「这里应该允许飞行吧？」

自问自答，伊丝思量着，魔王城上空飞行着无数长有翅膀、正在搬运石料与木材的恶魔，飞行应该没有被禁止才对。

一边想着，伊丝一边张开纯种的翅膀，使用『赫尔墨斯之翼』直奔魔王城堡而去。

在快接近魔王城堡的时候，身体有种被电了一下的麻痹感，不过除此以外什么都没遭遇，伊丝轻易降落到魔王城堡突出的阳台上。直到此刻，环绕城堡飞行的两名外形类似鸟人，相貌十分狰狞的恶魔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拿着长枪逼近伊丝。

「咿！进……进入魔王城需要预先得到许可，禁、禁止擅自闯入！」

不知为何，伊丝总觉得这两位鸟人在害怕自己。

证据是他们的眼睛就好像看见了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那样，浮现强烈的动摇之色，明明自己是犯错的一方，他们却完全不敢接近自己，拿着长枪的手也微微颤抖。

难道是契约带来的威慑力吗？莉娅是魔王的话，身为魔王主人的自己，说不定会散发出魔王气息。

「抱歉，我不知道这个规矩，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人。」

「可你——」

「都停下来。」

伊丝身后，一个能给人安稳感的声音响起，与之一同的，还有水晶鞋踩在石头上的哒哒声音。

见到出现在阳台上的灰发少女，两名鸟型恶魔立即鞠躬行礼。

「「魔王大人。」」

「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

「「是。」」

随着两名卫兵散去，将白天那身血淋淋衣服换成浅紫色睡衣的莉娅走到伊丝身边。

「怎么了？」

「因为发现莉娅不在宅邸，所以就想是不是回到城堡了，嘛，还想顺带看看这里的恢复工作进行的怎么样就是了。」

蒂娜是自己的友人，友人的家园被毁，自己自然得伸出援手，虽然没办法给予恶魔们食物、衣服一类的援助，但帮忙造些临时住所、治愈伤员之类的事情，并不算太麻烦。

「蒂娜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感叹似的喃喃，莉娅微微歪头，看向伊丝身后空无一物的天空，「伊丝是怎么进来的？」

「就这么进来的啊。」

「……如果不是你的表情不像在说谎，我都要怀疑伊丝在揶揄我了。城堡外面有一层连我触碰都会受伤的结界，你是怎么毫发无损进来的。」

「欸。」

难怪自己进来时有种被电了一下的触感。

当初斯提克斯阵营里的堕天使选择在走廊中穿行，没有从阳台突入，大概就是这层结界的缘故吧。

目光心虚的飘到一旁，伊丝手指缠绕着银发，不好意思地回答。

「啊哈哈，比起这个，莉娅为什么回来了？」

「岔开话题么，算了。」目光略显晦暗地低垂下，表情也像是藏在阴影里那样令人看不大清，莉娅继续说，「以前夺回身体的时候，很快就会消失，来不及看魔王城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今天有机会，所以就想回来看看。」

结果并不受人待见。

莉娅散发的悲戚氛围好像在这么说。

像是要把不快吐出来般，莉娅长吁了口气，转过身，没有让伊丝看见自己的表情。

「结果和我想象的一样，周围人都发生了变化，就连魔王城也不是原来的魔王城，上午从伊丝口中了解到人类世界对恶魔的看法时，我就已经有预感，可真正确认后，还是不免感到悲戚，呵呵……这都是我自作自受。身为长辈却擅自对伊丝发牢骚，抱歉，我失态了。」

「不不，我可从来没把莉娅当成长辈看待，莉娅不必道歉。」

「我的年龄可比伊丝大很多很多哦？」

话音里少见的多了点俏皮，莉娅继续带领伊丝走向屋内。

「我总不能叫莉娅母亲大人吧？进度怎么样了？我是指白天和拉克西丝她们的尝试。」

「正如伊丝现在看到的，我一点事都没有，印象里，神造天使应该更强一些，她们却连我的防御都很难突破。伊丝应该还没有好好认识过这座城堡吧，我也一时难以入眠，我们可以先在城堡周围看看。」

「嗯。」

轻声点头答应，莉娅穿着长及小腿的淡紫色睡衣，打开房间门，领着伊丝来到城堡内部。

不同于人类世界，城堡用来防范外敌入侵，与其说这里是魔王的『城堡』，将其看成宫殿显然更合适，走廊和房间相当宽敞，面朝外界的墙壁也开着大片大片窗户。走道上每隔几步路就站着一名守卫，墙边的白石柱上还摆着精美的宝石制品，哪怕略过工艺，只看制造这些艺术品的材料，伊丝也能肯定，随便一件物品，放到外面都会成为无价之宝。

安静的前行很快走到城堡中枢——一个与教堂大厅相似的开阔大殿，与上午不同，大殿内的血迹与尸体消失不见。明明是恶魔的大本营，这里却散发出一股微妙的神圣感，当然，最为显眼的，依旧是摆在大厅尽头的人型骨架，有着翅膀的骨架双臂微微打开，抬起头，如同拥抱太阳的圣者。

莉娅在距离骨架不足一公尺的地方停下脚步，声音给人飘忽不定，难以捉弄的感觉。

「伊丝应该很好奇，赫蒂她们拥有无尽寿命，为什么会忘记我吧。」

「嗯，为什么？」

「因为我。」莉娅顿了顿，「堕天使即使死亡，也能花费时间，在大本营里复活，除了死亡前的短暂记忆会损失以外，其他记忆并不会遗忘。」

「这不是很好吗？莉娅为什么要让赫蒂她们忘记你？」

像是回忆起了惨痛过去，莉娅神情黯下，橙红色的眼眸中浮现淡淡的愧疚。

「呼，我对伊丝说过，我有一个妹妹，白天时我没有说下去，伊丝也没有追问，现在看来，我对这份遥远的过去，还没有完全放下，真正放下以后，上午就不该对伊丝遮遮掩掩了。我的那位妹妹叫希里。」

没有打断莉娅的发言，伊丝静默着等待后续。

「当我诞生意识以后，我开始探索阿莱克西亚大陆，尽管那时候的阿莱克西亚大陆上已经有许多生物，可我始终没有找到与我一样，有着智慧，能够使用特定文字，可以根据自身需要改良魔法的存在，于是我认为，我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我开始希望有同伴，有能了解我的人，进而借用魔法、我的血肉还有别的东西，创造了希里。」

「创造吗……」

听起来就像亚当和夏娃。

「作为我创造出的生命，希里自然对我有亲近感，我也乐于传授唯一一个理解我的生命。在那之后过去了不到千年，大陆上的生物突然以超出我认知的速度，一个接一个的发生变化，首先是大陆北部的人类与血族，然后是南边的精灵、兽人还有现在被称为恶魔的生物。

明明以前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无法使用文字，可当我再度见到他们时，他们已然拥有自己的文化与社会关系，我作为这片大陆上最先拥有智慧的存在，不禁对他们感到好奇，进而靠近、了解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智慧生物。」

「自那过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因为我偏向帮助性格更纯粹的恶魔，于是我逐渐成为了恶魔的领导者，人类也由于我率领恶魔帮他们驱逐野兽与恶龙，从而对我尊敬有加。

再之后，我开始作为恶魔的领导者，与人类的领导者接触，渐渐的，我意识到，人类已经不再需要我的帮助，他们自己也能生存下去。察觉到人类的野心后，我便预感，今后恶魔与人类迟早发生战争，所以带领希里和恶魔，住在这片由我开辟出来的结界。

再后来，我从希里身上发现了一些变化。希里不再像以前那样冷静、有同情心，而是随时处于一种焦躁状态，那时候的我并不成熟，没有发现希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直到有一天，我在湖边发现，我和希里之间居然出现了差异。

——希里变老了，而我却和从前一样。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希里之所以焦躁不安，是因为她意识到了，她终会有老去的一天。

我无法阻止她衰老，即便我是魔王也依旧如此，希里是我最顶尖的杰作，我的力量不可能再上进分毫，我尝试了所有方法，都无法阻止希里的老去。

而我越是尝试，就越是失败，希里对她将要死去一事也越无法接受。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凭什么比她更早出生的我不会老去，而晚诞生的她却有消失的一天？哪怕那时候的希里对我的敬仰依旧和从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我也担心着，她会在哪一天因为忌妒心生憎恨，割裂我们之间的关系，对度过了漫长时间的我而言，我无法接受那一天到来，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

「……」

伊丝继续等待下文。

「我决定死去。」

突兀的，莉娅脸上浮现惨淡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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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所期待的今日

「魔王不会衰老，但会受伤，受伤就意味着有死亡的可能，事实上我也不是没有过濒死的时候。所以我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将传承告诉希里，并且欺骗她，我预感到了我将在哪一天死去。后来，我就像约定的那样，用预先准备的魔法术式粉碎了记忆与肉体，将其糅合进传承，接着交给希里。」

莉娅的目光飘向远方，仿佛自身的存在即将消失般，声音如同飘荡在天上的烟雾，让人捉摸不透。

「如果永生的我死亡，希里就不会为她的衰老急躁，她会认识到，这是任何人都会经历的事，只是那时我并未想到，悲剧也就开始。」

「比起我，希里的行事风格更加激进，失去了我的管束，希里的偏执便没有人能拉回，她开始不满偏居在狭小的结界世界，决定走出这片土地，将势力拓展到阿莱克西亚大陆，于是，她和当时来到大陆的尤弥尔女神遭遇了。

以前我并不知道女神的存在，我虽有过朝一个方向一直前进的念头，但也仅仅只持续了不到三天就折返，视野所及的范围全是大海，没有可以与我说话的人，那种与世隔绝的孤寂，即使我也难以承受，这也就让我认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存在，疏忽了也许有与我相同甚至比我更强的人。

女神——不止尤弥尔女神，她们的力量远超任何一位原住民，即使继承了我力量的希里，也不是女神的对手，在己方出现巨大损失下，赫蒂他们开始抗拒希里的命令，正如伊丝见到的，赫蒂的忠心很难转移，即使我死去很久也依旧如此，堕天使们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希里，他们只认可我，于是堕天使和希里之间的矛盾爆发，直到希里吸收了全部的传承。」

「那时候莉娅像现在一样出现了？」

「嗯。」

以一种怀念过去的神色，莉娅细嫩指尖抚上摆在面前的骨架。

「我出现时，希里和堕天使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神造天使和人类的联军也已兵临城下。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用了错误的方式教导希里，对希里太过溺爱，才导致希里走到今天。但事情已无可挽回，我只能再度构筑魔法术式，以这具骨架为核心，完成城堡中枢，将魔王的继承方式由上代魔王选定，改为由中枢代为挑选，同时为了避免堕天使不信任新魔王的事情发生，每当有新魔王诞生，赫蒂她们的记忆就会被抹消。只有旧魔王的存在变得模糊，堕天使才能忠于新魔王。」

「骨架为核心？」

第一次进入这处大殿的时候，自己就注意到了骨架的存在，这具骨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明明位于魔王的城堡，但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圣洁气息。

「嗯，这是与传承一起，留给后人的东西，我的血肉消失，但骨骼还在。」

「这是莉娅的骨骼吗……」

即使过去了上万年时间，骨骼也没有风化迹象，反而泛着晶莹剔透的白玉光泽。

已死之人见到自己的骨骼，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摇了摇头，将内心的怜悯压下，伊丝追问道。

「后来怎么样了？如果不是莉娅自愿消失，莉娅本身不会死去，既然借助了希里的身体重生，就这样成为永远的魔王，不是对大家都好吗？」

「要我借用希里的身体活下去，不是显得太残忍了吗？」

莉娅的反问令伊丝一滞。

自己说了多余的话。

就结果论，希里最后被莉娅如何处置，已经一目了然——被莉娅亲手杀死，否则就不会有现在的蒂娜。

「我亲手把希里的肉体摧毁到无法恢复的地步，那样即便希里在我的意识消失后出现，失去肉体的灵魂也会很快消逝。」

稚气未脱的侧脸浮现寂寥，莉娅目光低垂，静静讲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