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ooooooomi
望着紫、琳与红三人的期待目光,伊丝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
「我刚才说过,我救红和紫不是无偿的。虽然卡米拉的言辞有些过分,但确实说清楚了我的意思。我不需要红和紫做到签订奴隶契约的程度,也不需要红和紫称呼我主人,不过至少在一年内,我需要红和紫必须按照我说的要求行事,我身为吸血鬼,需要稳定的血液来源,一年过去后,不论红和紫想做什么,都和我无关。」
「呼,什么嘛,只是提供血液而已,就算一直提供下去都没问题啦。我们可以一边接受福音指引,一边为伊丝主教提供血液。」
红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
「姐姐大人很快会离开克洛伊公国,你们要跟随我们一起。」
「可福音的指引怎么办?伊丝主教,我们既是您的奴隶,也是神教教徒。」
由于不习惯主人的称呼,在焦急之下,紫又变回原本的叫法。
姣好的脸上随处可见不满之色,卡米拉冷声道。
「你们觉得你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如果不是姐姐大人把你们救回来,你们现在连福音的影子都看不见,更不用说听从福音指引,姐姐大人只限制一年时间,已经是莫大的宽容,」说到这里,卡米拉顿了顿,「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听从福音的命令,那你们就问问福音好了,看它是否会拒绝你们跟随姐姐大人。」
这当然是无稽之谈。
福音根本就观测不到伊丝,任何与伊丝有关的问题,回答都只会是空白,卡米拉是在故意刁难红和紫。
和卡米拉想象的一样,红和紫欲言又止,面面相觑一阵后,只能把目光投向琳。虽然卡米拉的措辞异常难听,但她们知道,卡米拉说的是正论,如果不是伊丝救了她们,她们根本没资格再听到福音的指引,对如今的她们二人而言,福音的指引很重要,身为主人的伊丝的命令也很重要。
与琳不同,她们身上没有背负着已死之人的性命,支撑她们的是理念与从小接受的教育,换做琳,现在会为了完成死去的前辈的愿望,不得不选择福音,可她们没有这种负担,因此哪怕此刻她们更偏向选择自己的信仰,也不得不犹豫,如果拒绝救了她们性命的伊丝,她们便无法再抬起头做人,在二者相互矛盾,并且福音也无法给出结论的情况下,她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咬着嘴唇,同样两难的琳身上。
「琳……」
同伴的求助让一直保持沉默的琳狠下心,看向伊丝的目光中既有坚决,又有愧疚,两相混合之下,便成为犹豫与踌躇。
「伊丝,你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吧,如果不按照福音的指引,会带来无数人死亡。」
「那假如福音可以观测到我,并且命令我去做一件事,而我不论如何都不去做的话,琳会怎么办?福音的指引是让我去做,所以即使琳杀了我,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这一年里,红和紫不再是神教教徒,而是我的下属,福音没有命令她们的权力,这和会损失什么无关。」
一反常态,琳没有像以前那样与伊丝争执起来,只是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声音也低沉许多。
「亚特伍德不会同意的。」
「那就等亚特伍德不同意了再说,福音让红和紫去暗杀帝国皇帝,只是让她们两个人去送死。福音无法观测到我,自然不可能知道我会去救她们两人,她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福音决定,那就是死亡。既然是被福音判决了死亡的人,跟随我也并无问题。」
「可是——」
「伊丝主教,请让我们留在神教吧,您需要的血液我可以用其她人,不,是更多上等的血奴补偿给您,听从福音指引,是我生存的意义,请恕我拒绝您的提议……对不起。」
紫的头几乎要低垂到床上,伊丝甚至觉得,如果不是紫无法动弹,她甚至已经跪在地上,向自己请求宽恕。
果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弃信仰吗?
虽说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计划不会百分百成功,但真正告终的时候,难免还是有种挫折感,伊丝长呼了口气。
「琳,你该去休息了,如果实在不愿意休息,可以先看看福音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只有知道福音的下一步动作,自己才能制定进一步的计划,必须让红和紫对福音的指引产生动摇,内心开始不相信福音,或者变得即使离开福音也能活下去,才算真正摆脱了福音的诅咒。
听从伊丝发言,面带愧色的,琳从储物道具里拿出福音,像往常那样对福音献上祈祷后,向福音请求下一步命令。伴随一阵蓝色光芒,福音上显露出文字,只不过,这次的文字变的更加模糊,即使琳不把目光聚集在福音的上,只用眼角余光去阅读,也很难看清上面的记载。
花费了足足一小时,琳才终于艰难辨析出上面的内容,只不过,当她把解读出来的东西转到另一张纸上,重新细细解析后,脸色愈发变差,用力攥紧的手甚至在无意识间将笔捏成碎片。
「琳,上面写了什么?」
不断深呼吸,琳的神情激烈转变着,当所有人都等不及,准备再次发问时,琳才渐渐恢复平静,微笑着对关切看向她的伊丝、红、紫三人摆了摆手。
「不,没什么,伊丝,你的决定是正确的,带红和紫离开公都吧,离的越远越好,嗯……她们已经不属于神教……没有义务……我有些困,先回去了。」
话到中途便变的仿佛在自言自语,琳不再多言,或者说仿佛害怕与伊丝三人对话般,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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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琳
时间进入夜晚。
月光于深秋的大地蒙上一层幽蓝色彩,万物都在此刻陷入安宁,即将入冬的现在,即使是那些昼伏夜出,晚上会躁动不安的生物,现在也都乖乖躲在地底或树洞中。
倚靠在窗边,感受夜晚宁静的琳,呆呆望着洒满银光的夜景。
与那些冬眠的生物不同,此刻的琳心中并不平静,甚至备受煎熬,那种如同光着脚在烧红铁板上前进的灼痛,无时无刻不在对琳进行拷问。
一切都源于上午看到的福音。
想到这里,琳的心再次揪紧,搭在窗台上的手无意识间用力,结实木头跟着发出嘎吱嘎吱的难听声响。
福音的下一个指引是,在城墙上处决红和紫。
荒谬至极。
即使是琳,在看见如此指引后,都忍不住心生愤懑,按照福音的指引去做,和怎么看待福音的指引,这是两回事,福音可以命令自己杀人,可自己会在杀人时思考,福音这么做的理由,以及自己行事的意义。
过去福音的每一步指引,大家都能猜到其中原由,比如让勇者去妖精之乡接受考验,是为了今后前往塔里斯的树妖处寻得树妖的甘露,为勇者三人提升实力,方便解放新的伙伴神造天使拉克西丝芙妮雅。再比如处死那名在戈塔城引发了灾难的主教,是为了平息戈塔城居民的怒火,消解赫尔斯王国人对神教的抵触情绪。再之后,则分别是解放尘世巨龙的头部与对爱丽丝的暗杀计划,前者是为了给后者创造良好环境,而后者则能够让王国陷入混乱,给帝国创造入侵尤弥尔领的时机。
至于给帝国创造条件的理由,则是让人类在灾难来临之前,变成铁板一块。不论哪一条指引,福音都处于绝对正确的地位,即使中途伴随着不那么愉快的事情——王国与尤弥尔教会会覆灭,可相比于整个文明灭绝而言,也只是蜥蜴断尾的程度。
然而,从最近开始,福音的命令变得让人捉摸不透,甚至连自己这个必须遵从福音引导的勇者,都开始质疑起福音的选择。
面对帝国进攻,不让神教从克洛伊公国撤退不说,甚至还派红和紫执行必死的任务,抛开个人感情因素不谈,要知道,红和紫身为勇者的随从,是要在未来与勇者一起对抗灾难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解释福音为什么要让红和紫送死,她们的暗杀无法改变任何事。
退一万步说,倘若福音让红和紫去暗杀帝国皇帝,是为了长远的未来考虑,琳只是因为消息不够全面,所以才捉摸不透,那么之后的两个指引,则完全可以称得上荒谬。
先是让琳放弃守卫克洛伊公都,前往帝国境内摧毁帝国辎重部队,然后现在又让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红和紫二人再度送死,并且还是以当着克洛伊公国士兵与帝国士兵的面,被自己人处死,这种凄惨且打击己方士气的做法,不论琳如何站在福音的角度思考,如何去为福音辩解,都找不到这样做可以带来的好处。
几分钟前她甚至觉得,是不是福音坏掉了,又或者是出了一点点差错,需要人帮它做出调整。毕竟再贤明的人,也总有误判的时候,福音虽然不是具有感情的东西,但谁也不能肯定,福音的指引不会出错。
然后,琳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察觉到,并不是福音出了问题,而是她自己出了问题。
一个相信福音的人,会无条件执行福音的命令,过去的她正是如此,但现在,当福音的指引与她个人的感情间出现矛盾时,她选择了站在友人的一边,因为无法接受失去友人的结果,所以才会逃避似的把罪责归咎在福音上,认为是福音出了问题。
可奇怪的是,即使琳现在知道,是她自己出了问题,她也无法对自己做出调整,明明只需要把福音递交到亚特伍德面前,亚特伍德在看见福音上的内容后,自然会对红与紫挥下裁决,红和紫得知自己的命运后,也会无条件接受——如同她们去暗杀帝国皇帝时一样,她们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然而,自己却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自己不愿意把福音递交到亚特伍德手里,为了不让红和紫知道福音上的内容,甚至拒绝与她们见面。
身为勇者,身为背负了已死之人愿望,身为拯救未来之人,明明都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却踌躇不前,一步也不敢迈出,在旁人眼中,会觉得相当嘲讽吧,琳在无意识间咬紧牙关,五官也变得狰狞起来,可事实是,即便如此,自己也发自内心的不愿意让友人再度赴死,哪怕明知道拒绝福音的命令,会让更多人牺牲,但自己就是拒绝执行,曾经觉得无可取代的生存意义,此刻却如同镜中花水中月般,可望而不可即,成为十分遥远的东西。
脑海里浮现伊丝的话,琳仿佛呓语般喃喃。
「她们已经为福音尽到了该尽的义务,她们的生命现在属于伊丝……既然不再是神教教徒,自然没有为福音付出的理由,福音没有命令她们的权力……」
所以自己才让红和紫远离这里,如果她们走出了神教的势力范畴,即使教会里的其他人想把她们抓回来,也有心无力。
「只是这样一来……我还应该坐在救世主的位置上么……」
琳轻咬嘴唇,在决定放走红和紫以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与惊恐,便如同一张从黑暗中伸出的大手般,笼罩在她心头。
诚然,琳说的并没有错,红和紫已经为福音尽到了义务,在神教里,她们是已死之人,她们不该再为福音奉献自己。可站在旁人角度,不论琳以何种形式放走红和紫,都意味着琳背叛了福音,而背叛了福音的人,便没有资格再成为救世主,更进一步的说,那些为了让琳能够掌控体内力量,而为琳奉献生命的神教前辈,他们的牺牲如今统统化为泡影,琳辜负了他们的期待,琳放弃了救世主的责任。
只要一想到那些前辈对自己的好意,琳便心如刀绞,身为救世主的自己违背了福音的命令,这种与信念相悖的状况,让琳茫然失措。
「行动的意义么……」
深吸了口气,然后又徐徐呼出,琳脑海里回荡起伊丝的话。
自己究竟为什么为福音行动。
在自己偷袭帝国军营失败后的第二天晚上,伊丝曾用罕见的严肃神色,煞有介事的问自己这个问题。
过去自己并不是没想过为什么要为福音行动,只是每次思考,得到的答案都一样——这是自己身为救世主的义务,既然坐到了救世主的位置上,那么就应该行使救世主的职责。身为救世主,自己要为拯救更多无辜之人行动,身为琳,自己要为那些已死的神教殉道者行动。
可现在,自己却无法再将这些话大声说出来,曾经自己与伊丝争吵时,伊丝说过的东西,此刻全部化为魔音贯耳般的鬼魅,在大脑里打转,无论怎样都挥之不去。
自己真有为拯救更多人而行动的宏愿吗?
假如能没有任何代价的执行,自己的回答一定是『有』吧,可凡事一定会付出代价。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让自己变的愿意付出代价?
有着些许鳞片的脸庞泛起苦涩。
在刨根问底到如此地步后,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自己行动的根本原因,只是为了能坦然面对那些将救世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前辈,为了让他们的死有并非白白牺牲。他们就如同附身在自己身上的魂魄,时刻监督着、催促着自己,让自己不要休息、不要停下来,要为了他们的愿望,为了拯救未来而行动。
在如此的行动理由之下,所谓不按照福音旨意去做,只会死更多人的话,便成为了自我宽慰的借口,为了不让自己在杀人时有太多心理负担,为了不让名为琳的存在踌躇不前,而冠以的正义——自己是为了大陆的未来而杀人,如此借口让丑恶行径也变得正义,甚至还十分耀眼。
可这终究只是借口,并非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因此一旦遭遇外力,便如同沙子铸成的城堡,只需轻轻用力,便轰然倒塌。而所谓的外力,则是当付出的『代价』变为身边的人时。
当福音命令红和紫前往帝国,暗杀亚多尼斯时,自己只是有种什么东西从心中被挖走的感觉,并没有意识到内心深层的感情,因此那时候自己并没有尝试挽留红和紫,但现在,与红和紫的重逢以及福音的再度命令,让自己意识到,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卑劣又自私的存在。
自己根本就没有想拯救大陆的愿望,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给那些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因自己而不死者化的神教前辈一个满意答卷,所以当将要牺牲的人变成与自己相关的人后,自己内心便希望那些与自己亲密的人不要死。前辈们的伟大宏愿,自己没有继承过来,实际上的自己不过是一个整天把拯救未来挂在嘴边,实际上却是被人催着走的、自私且渺小的东西。
名为琳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救世主,或者说,自己从不具备成为救世主的资质。
「……呼。」
琳抬起头看向夜空。
也许自己不该继续待在救世主的位置上。
一个只是被他人的死逼迫着坐在这个位置上,其本身即怯懦又无能的人,不配被冠以如此伟大的名号。
「只是那些在福音指引下,被我亲手杀死,成为通往未来的垫脚石的人,都会变成无用的牺牲么。」
难以接受。
既然他们的死是没有意义的,那么当初自己的行为就和杀人犯没有区别,不,即使他们的死是有意义的,自己也是双手沾满鲜血的罪人。所谓救世主,只是一个披着正义之名的小丑,这种真相让琳不禁讥笑起自己。
突兀的,脑海里窜过一个想法。
假如救世主能够通过牺牲自己换取和平,那该多好。
「不……真正的救世主就应该是这样子,救世主就应该是唯一牺牲的那个人,曾经、现在和将要发生的事情,一切都太荒唐了。」
不论是给予那些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人一张满意答卷,还是偿还那些被自己杀死之人的罪孽,亦或者是救世主的责任,只要自己消失于这个世界,那么一切就都迎刃而解。这场战争因自己的死而起,也同样应该由自己的死来结束,只要自己消失了,那么自己就既完成了救世主该完成的任务,也不会愧对于那些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人。
在这个想法刚刚落下的瞬间,琳突然感到腰间一阵温热。
那是魔力荡过身体的迹象,自己把福音别在了腰间,换言之,福音给出了指示,此前琳向福音祈祷过应对帝国的方法,因此当福音认为必须要进行到下一步时,福音便会实时告知答案。
十分熟稔的,琳从腰间拿起福音,只是这次她完全省略了以前在询问福音时会有的祈祷,而是直接打开福音。
在违背了福音指引,决心拒绝让红和紫牺牲的现在,自己或许已经看不清福音上的字了吧,可即便如此,琳也还是抱有侥幸的看向纸面,与前两次不同,这次福音的显示异常清晰,其上文字随便换一个识字的人来,都能读懂含义。
琳先是一愣,然后脸庞情不自禁的浮现微笑,之前淤积在胸中的种种感情,哀伤、愧疚、迷惘、歉意,此刻全部一扫而空,就像逃亡多年的犯人被抓住时,反而会觉得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一样,琳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猛地吐出口气,啪的一声将福音合上。
如此一来,救世主就完成了她应尽的义务,同时,也没有违背福音的指引。名为琳的存在自始至终都在遵循福音行事,她既怯懦又自私,可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将福音收回腰间,琳再次抬起头,望向苍穹之上的皓月——她开始觉得,从没有哪一天的月亮有今天这样迷人,在月光映照下,她带着些许鳞片的脸庞挂起勾魂夺魄的微笑。
「那么,我该去做该做的事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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