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姬大人今天也没能得到满足 第324章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即使再怎么尝试转移注意力，注意力最终也还是会放到胸口处，紧接着便是无尽的愧疚与负罪感。

「呼……」

庞大的精神压力让胸口近乎喘不过气来，离开神殿庭院的拉克西丝忍不住长呼了口气。

刚才似乎有修女向自己问好？

因为心神不宁，自己并没有理会她们。

实在太失礼了。

拉克西丝不禁回头看向来时的路，石板铺成的小径里空无一人，连鸟叫和虫鸣都不存在，犹如通往秘境的入口，无声的环境甚至让拉克西丝产生一种恍惚感，刚才经历的事情真的有发生吗？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也许自己正在前往庭院的路上，与依蒂丝争吵的场面，其实是自己脑海里的想象，如果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说不定能看到自己的主人和主人的家眷们正挥着手，微笑着对自己说「你来晚了」。

「不……不可能。」

拉克西丝否决了脑海里的幻想。

「比起这个，现在回去或许还能向修女们道歉……」

话还没说完，拉克西丝的声音便小了下去。

道歉虽然能弥补自己刚才的无礼，但也仅仅只是弥补而已，自己身上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假如被修女们问道「您身体不舒服吗？」这样的话，自己该怎么回答？

为了不让玛娜之源暴露，撒谎说自己没问题？

可但凡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都能看出自己的异常，过去一段时间里，就连玛丽都悄悄问自己，是不是有心事。如果对修女撒谎说自己没问题，那就得拿出让人觉得没问题的行动，但现在的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

更不用提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支撑，换言之，一旦自己说谎，为了不露馅，以后就得为这第一个谎言持续不断的撒谎，等到回过头来，做好觉悟，准备回头承认的时候，就会发现因为一连串谎言的存在，自己已然陷入无法回头承认的窘境。

可除了这么做，自己还能怎么办？

不说明玛娜之源的存在，会导致自己的主人被永远困在这里，同时还无法取得尤弥尔教会教皇的绝对支持，假如仅仅只是这样，倒也不十分重要，戈塔城有迷宫存在，只要持续不断的攻略迷宫，即使不去大陆的其他地方，也能提高实力，可关键在于魔王的挑战书。尽管魔王没有规定，如果伊丝直到某某时间都没有拿到玛娜之源，魔王就会对伊丝怎么样，看上去有一段很长的休整期，但那是往好的方面想，如果往坏的方面思考，魔王随时都有清算的可能，到那时候，待在没有保护的戈塔城无异于等死。

如果知道最终时间的话就就好了啊……

那样一来，自己就可以在最后关头，把玛娜之源的事情告诉伊丝，让伊丝躲过魔王的惩罚。尽管现在也可以这么做，可确定了的未来和不确定的未来是两回事，假如一个人知道自己会在一年后暴富，那么这一年里他会不自觉的放弃努力，等待暴富时刻到来，相反，如果他不知道这个事实，那么这一年内他会继续为了生活努力奔波，而拉克西丝处在与例子相反的立场，拉克西丝等待的是死亡。

如果知道了魔王到来的时间，那么拉克西丝会做好充足觉悟，在那个时间到来之前，将自己的所有知识全部传授给伊丝，可由于没有时间限制，拉克西丝没能做好觉悟，她在侥幸与负罪感中徘徊，期待着即使不说出玛娜之源，也能继续在世上逗留的未来。

「该死的……我到底在犹豫什么。」

明明告诉伊丝玛娜之源的事情，自己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但做出觉悟并开口是困难的，起初拉克西丝以为自己不愿意说出口，是因为考虑到如果自己离开伊丝，那么在未来伊丝与魔王战斗的时候，伊丝很可能会因为自己不在身边，以至于在最终决战里落败，福音的引导是让自己辅佐勇者，没有说明这个辅佐包含了哪些范围。

可随着时间推移，拉克西丝发现，这个理由只是表象，更深层的原因其实是自己心态发生了变化。

在神之国消失的现在，谁也不知道天使死亡后，灵魂能否回归核心水晶，也许现在的死亡就意味着真正的死亡，如果是最初的、没有随伊丝一起好好欣赏这个世界的拉克西丝，拉克西丝会直截了当的选择牺牲自我，交出玛娜之源。『为了防止伊丝在未来落败』，『不想看见伊丝的坟墓』之类，这些种种都是为了让自己继续存在于世的借口。

稍微想想就该明白，如果现在不交出玛娜之源，伊丝就根本等不到成长起来的时候，自然也谈不上所谓的最终战落败，一切的根源仅仅只是自己怯懦了，自己开始畏惧死亡。

而也正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自私，拉克西丝才无法在伊丝面前抬起头，甚至连对视与说话都成了一种负担，就像衣衫褴褛的人站在上流贵族面前会自惭形秽一样，愧疚与负罪感令拉克西丝升起发自内心的亏欠——还有对自身怯懦的耻辱。

不知不觉间，胸口再次有种被揪紧的痛感，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那里般，连呼吸都变的困难起来，为了让自己稍微好受一些，拉克西丝走到神殿的屋檐下躲避阳光。

无意识间，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

这是上午时，她从修女手中拿到的信，根据修女的话，送信者是一个衣着破烂的男孩，拉克西丝完全能猜测到，那个男孩也是受人指使的经手者，写信的人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的名字。

除非自己亲自去一趟。

已经读过信函的拉克西丝轻咬嘴唇。

这封信的主题是威胁。

如果拉克西丝今天没有前往迷宫第九层的西区，那么整个戈塔城的人都会因为她而遇难。

信件既没有说明人们会遭受怎样的灾难，也没有解释让自己去迷宫第九层的目的，放在以前，拉克西丝绝不会去管这封信的内容，在拉克西丝很小的时候，特丽诺1型就强调过，不要探究那些没有必要的事情，否则好奇心会给她们带来毁灭，这样的信函无疑应该被归入其中，可现在的拉克西丝并非之前的拉克西丝，在心神不宁，不知该做什么好的当前，拉克西丝很自然的把注意力转移到远离伊丝的地方，那样多少会让她好受一些。

「迷宫第九层么……」拉克西丝低声喃喃着，「晚上去看看吧。」

白天她必须跟在伊丝身边，这是她身为神造天使的职责所在，神造天使应当保持随时能完成主人命令的状态，不过换成大家都睡着的夜晚，不需要睡眠的自己就有了自由时间。过去一个月里，拉克西丝会看书、制作衣服、回忆剑技或者静立在伊丝身边，等待她起床的时刻，但因为最近很难静下心来，拉克西丝便只能独自去迷宫，靠战斗打发时间。

「难怪找不到拉克西丝，原来在这里。」

「咿呃！」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令拉克西丝肩头一跳，过度惊吓令她连手中的信件都没拿稳，随风飘到地上。

说话者是一位银发末端挑染了蓝色的，将长发绑成双马尾的少女，以蓝白双色为主调的长裙，令少女有种不容亵渎的神圣感。

是伊丝。

弯下腰，捡起拉克西丝弄丢的信函，伊丝将其还到拉克西丝手中。

「被吓到了吗？看到拉克西丝很专注的样子，就没好意思打扰，刚才还以为拉克西丝已经想完事情了，没想到还是吓到了拉克西丝。」

「不……没有……」

拉克西丝小心翼翼的收起信件，没敢正视伊丝的眼眸。

自己确实被伊丝吓了一跳，但并不是因为太过专注，而是心虚，害怕被伊丝发现自己的心事。

伊丝歪了歪头。

「是吗？」

拉克西丝尝试转移话题。

「吾主您不是在午餐吗？难道料理不和您胃口？」

「我已经吃完了，」伊丝不好意思的卷起发梢，「我是来替卡米拉和佩佩向拉克西丝道歉，卡米拉先不论，佩佩是因为太关心我，所以才对拉克西丝说那样的话，拉克西丝不要放在心上。」

「好的，我能理解依蒂丝的想法，这是我的问题。」

如果有天使当着主人的面出现自己这样时不时失神，并且还不说明原因的情况，身为司教之天使的自己一定会上前责问，更不用提依蒂丝是伊丝的家眷，会表现出不满十分正常，拉克西丝完全可以理解。

拉克西丝向伊丝弯腰行了一礼。

「之后我会向依蒂丝道歉，但请她收回神造天使不忠的言论，只有这个，不论如何我都无法认可。」

「嗯，我会向她转告，拉克西丝就不用去了，我实在担心你们两个寸步不让的性格撞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比起这个，拉克西丝手里的信是之前那封吗？让拉克西丝去戈塔城东区，拿魔力核心的那封信。」

「不，最初的那封已经被我烧掉了，这是新的信件。」

拉克西丝把信件交到伊丝手中，伊丝愣了一瞬。

「我可以看吗？」

「当然，您是我的主人，有权利阅览我的一切。」

和玛娜之源不同，信件不是需要遮遮掩掩的东西，尽管自己今晚确实要去赴会，可告诉伊丝也不会影响什么。

「致天使，今天结束之前务必前往迷宫第九层的西区等待接应，否则戈塔城的住民将会因为你的过失遭遇灭顶之灾……必须只身前往。只有这个吗？怎么看都是陷阱的样子。」

「是的，我决定去探查这件事情，如果因为我的疏忽，导致有人遇难，这将降低天使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又撒谎了。

拉克西丝不自觉的低下头。

正如自己想的那样，一个谎言的出现会逼迫自己撒无数个谎去圆回来，自己已经中了这样的咒诅。

伊丝微微皱眉，摆出思考表情。

「唔，好吧，拉克西丝想去的话就去吧。」

答应了？

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不可思议之色，拉克西丝一时间忘记了要说的话。在拉克西丝眼里，好管闲事的伊丝至少会说一句「不过要让我随行」的话，现在就这么放任自己独自前往，简直不可思议。

可以独自前往发泄情绪，拉克西丝不禁小小的雀跃了一下，但她又很快消沉下去。

仔细想想，伊丝为什么没有说随行的话？

难道不是因为自己最近的表现令人失望，连伊丝都开始漠不关心了吗？又或者说，由于自己失去了价值，所以变得可有可无？

由于玛娜之源的事情，最近自己确实没有再督促伊丝训练。

这种既希望伊丝跟着自己，又不希望伊丝跟着自己的想法，令拉克西丝的大脑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她下意识问了句令自己后悔的话。

「吾主，您怎么看待伊芙琳教皇？」

「怎么看待？」对拉克西丝突然的问题惊诧，伊丝微微睁大蓝色眼睛，「拉克西丝是指哪方面？」

虽然很想收回刚才的疑问，可话已经说出口，拉克西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我是说吾主您对伊芙琳教皇的感情，从我对您和伊芙琳教皇的观察，吾主您和伊芙琳之间似乎不是简单的利益关系……」

为什么要这样问？

答案当然是为了自己，比起挑战失败的惩罚，伊丝似乎更在意挑战成功的奖励，即，恢复伊芙琳的自由之身，伊丝一直强调的，也是拿玛娜之源换取伊芙琳的自由，所以只要问清楚伊丝对伊芙琳的想法，自己的抉择或许就会有转机——比如伊丝和伊芙琳的关系其实很差，那样自己就会产生即使不把玛娜之源交出来，也不会发生糟糕事情的想法，得不到教皇的支持，自己再帮主人得到另一方的支持就好。

当然，拉克西丝知道，这只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不论伊丝与伊芙琳的关系怎么样，魔王威胁才始终是最值得关注的事情，可拉克西丝就是忍不住想找一些可以缓和自己负罪感的说法。

以一根手指抵着自己下巴，伊丝歪了歪头。

「朋友？姐妹？唔姆，虽然我不知道伊芙琳怎么想，但从客观上说，我们是一种介于朋友和姐妹之间的关系吧，当然，从我个人的观点出发，我认为我和伊芙琳是挚友。」

拉克西丝的心猛地沉下。

既然是挚友，伊丝也就不可能放弃替伊芙琳寻找玛娜之源吧，正如刚才在庭院里伊丝说的那样，如果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伊丝会在找到玛娜之源以后和自己一起寻找神之国，也就是说，自己排在伊芙琳的后面。

虽然拉克西丝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自私，伊丝只不过是按先后顺序行事，并没有给伙伴们排出远近关系的伊丝，但拉克西丝依旧有种难以言说的落寞。

果然如此……么。

提出这个问题的自己真是愚蠢至极。

无法遏制的冲动情绪在身体里胡乱攒动。

与其拐弯抹角的自我折磨，不如干脆一刀解决这样的炼狱。

如同过热的机器般，内心乱成一团的拉克西丝咬牙摊开底牌。

「吾主，玛娜之源其实就在——」

「姐姐大人，多明尼克求见。」

在拉克西丝决心了断的时候，从庭院缓缓走来的卡米拉中断了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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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晃动的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