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姬大人今天也没能得到满足 第29章

「是，之后的三天我每天都会来这里——我需要血。」

「能为主人献上血液，是我们的荣幸。」

在宠物们的簇拥下，伊丝维持着面瘫表情，顺势走到唯一的书桌后坐下，将左腿搭在右腿上。

「过去了这么多天，你们应该得到消息了吧，父亲大人说了什么？」

消息是指上次伊丝来时交代过的，让宠物转告佩西亚伯爵，自己想在人类世界多待一段时间的话。

紧跟在后的蕾菲娜顿时一滞，仿佛在害怕伊丝会生气般，犹豫了许久才怯生生回答。

「伯爵大人说……他不允许您待在危险的人类世界。」

「即便我掌握了毁灭一切的魔法？」

「是的，伯爵大人不论如何也要您回去，还说他也看见了笼罩在尼鲁城上空的神罚，虽然伯爵大人认为那是人类的卑劣把戏，但能覆盖如此范围的魔法，可能只比您毁灭尼鲁森林的魔法低一阶。」

「啧。」

自己这算是自掘坟墓了。

当然，伊丝也没觉得仅凭一句话就能让佩西亚伯爵松口，和预想中一样，如果不拿出实绩，佩西亚伯爵绝不会同意自己的要求。

直接走掉也算是一种选择，可那样会引发两个种族的战争，伊丝并非我行我素的性格，战争会令无数人死亡，倘若是站在第三者角度，伊丝只会觉得可怜，可如果是自己引发的、明明可以避免的战争，负罪感与愧疚会令她一生都蒙上阴影，没有人愿意背负如此沉重的罪责。

就在伊丝用右拳抵着下巴，陷入思考的时候，一杯热茶被端上。

「姐姐大人，请用。」

「啊啊，我知道了。」

下意识的，伊丝伸手接过卡米拉递来的茶水，紧接着，房间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五位宠物一齐盯着卡米拉，尤其是为首的蕾菲娜，更是微眯起眼，看向卡米拉的目光中充满敌意。

教会不知道卡米拉的地位，但陪侍于伊丝的宠物们却再清楚不过，卡米拉名义上是佩西亚家的二小姐，实际地位其实和仆役相差无几，平时就连给伊丝提鞋都不配，更不用说如此亲昵的，直接给伊丝端来茶水，放在过去，伯爵长女肯定看都不看就会将杯子摔在地上，然后斥责卡米拉，低贱的身份也敢触碰纯种。

然而刚才的一幕却颠覆了她们的想法，在宠物们看来，一定是卡米拉趁她们无法随侍伊丝的时候，抢占了她们的地位。

为了确认这一点，蕾菲娜上前一小步。

「主人，卡米拉也加入我们了吗？」

「卡米拉是辅佐我执政的人，这是父亲大人的安排，我不会浪费父亲大人的心意。」

换言之，卡米拉不是宠物。

「可以她卑贱的身份，怎么能随侍您左右，妾以为应该委任——」

「够了，闭嘴。」冷冽而充满威严的声音，伊丝的话让所有宠物都低下头，「我不是来听你们的疑问，如果对我不满，随时可以离开，我不需要不听命令的人。」

听见可能会被抛弃，包括卡米拉在内，所以人的肩膀都跳动了一下。

「蕾菲娜，过来。」

被叫到名字的蕾菲娜先是颤抖了一瞬，然后缓步走到坐着的伊丝面前。

没有犹豫的，伊丝伸手抓住蕾菲娜衣襟，然后下拉，让蕾菲娜的脸贴近自己，准确的说，是蕾菲娜的脖颈。

由于之前的大意，自己再不展示伯爵长女的任性，恐怕会令人起疑，伊丝在蕾菲娜反应过来之前，用尖牙咬破了蕾菲娜的白皙皮肤。

几乎瞬间，感受到痛疼的蕾菲娜牵动了一下嘴角，然后，疼痛的表情即刻消失，金色眼眸迅速失去焦点，紧紧抓着伊丝肩膀，如同在忍耐着什么般，抿紧的嘴中发出低低轻哼。

这是因为血脉差距过大导致的幻觉，尽管现在正被人吸血，但蕾菲娜只能感受到幸福。

同样，这份幸福感伊丝也能分享片刻，蕾菲娜的血液是一种接近樱桃的，带着水果甘酸的甜蜜味道，加上温热的口感，伊丝每次都担心自己会因为贪婪而令蕾菲娜失血过多，事实上，在伯爵长女第一次吸取蕾菲娜血液的时候，就因为差点没控制住自己而导致蕾菲娜死去。

当伊丝汲取蕾菲娜血液的时候，其他四名宠物只能以羡慕中夹杂着忌妒的目光仰视，血液上的天生劣势是她们怎样都无法弥补的缺陷。

数息后，伊丝放开蕾菲娜，后者一边急促的喘气，一边满脸潮红的退下。

「感谢主人。」

「这是你替我传话的奖赏，至于父亲大人那边，让他稍安勿躁，三天以后的人质交换我会亲自对他说明。」

「好的，主人。」

亲吻着伊丝的指尖，蕾菲娜后退两步，虽然还是多看了旁边的卡米拉一眼，但之前的敌意却少了许多。

用手指将嘴角残留的血液送进舌尖，伊丝舔舐掉最后一丝养分，站起身，身后的白发也跟着跳动。

「明天我会再来，卡米拉，走了。」

「……是。」

不知为何，伊丝总觉得卡米拉的声音里有着不安，相比来时的模样，现在要更加软弱。

发生了什么？

伊丝无从理解，只能在宠物们的目送下走向房门，不过也就是在这时候，一只宠物突然跑到伊丝背后，以哀求般的声音请求伊丝。

「主人，也、也请赏赐我一些……」

如果旁边没有其他人，伊丝不会拒绝这名宠物的请求，但现在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伯爵长女讨厌事情超出自己掌控，尤其是下属的肆意妄为，更是深恶痛绝。

以冷漠的声音，伊丝停下脚步，微微扭头。

「我说过，明天会再来。」

「艾琳，你在做什么！」

在伊丝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时候，蕾菲娜主动上前将名为艾琳的宠物拉开。

与其说是拉开，不如说是强硬的拖拽。

「主人不需要不听从命令的仆役！」以宠物之首的身份，蕾菲娜严厉斥责了艾琳，然后用夹杂了恐惧与讨好的眼神看向伊丝「主人，我会惩罚艾琳的，还请不要丢下我们……」

「哼，这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没有再多说什么，伊丝离开了房间，卡米拉停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蕾菲娜与趴在地上的艾琳，然后跟上前面的伊丝。

……

视野骤然变亮，回到宅邸的伊丝松了口气，好在刚才蕾菲娜无意中替自己解围，不然自己就真的得想一些惩罚措施，哪怕自己根本不擅长这种事。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关节后，伊丝回头看向低着头的卡米拉，后者的情绪低落到了不正常的程度。

「卡米拉怎么了？」

虽然是这么问，但卡米拉应该会说「没什么」吧，伊丝心中只有无奈。

不过卡米拉这次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犹豫了许久，像是要说出淤积许久的心事一样，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眼睛也不敢直视伊丝。

「如果……如果我不服从命令的话……姐姐大人会抛弃我吗？」

「怎么会，卡米拉就是卡米拉，我之前说过吧，希望卡米拉可以不受命令束缚的、自由的生活下去，说到底，我才是要担心的一方，如果卡米拉觉得我令人讨厌的话，随时都可以留下书信以后离开。」

「这样吗……」

看见卡米拉还是那副不太高兴的模样，伊丝歪了歪头。

「不开心吗？」

「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东西。姐姐大人，如果有人想成为您的眷属，您会答应吗？」

什么是眷属？

现在去看伯爵长女的记忆就太晚了，伊丝轻咳一声。

「这个需要视情况而定，时间不早了，去睡觉吧。」

「是，姐姐大人。」

没有人注意到，客厅中摆着的千冬草正在枯萎。

第四十六章 暴风雨的前奏

久违的雨天。

即将入冬的细雨令整座城市都蒙上一层阴影，未经铺设石板的地面泥泞不堪，淋在身上时阴冷感更是令人讨厌，加上时值傍晚，整座尼鲁城如同陷入沉睡一般，一片萧条。

将窗帘拉开，卡米拉凝视着夜里沿叶面滴落在地的水珠，但心思却完全没放在雨景上。

她已经彻底察觉到，卡米拉不再是卡米拉，准确的说，她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人偶，不仅忘记了身份之别，更做出了命令以外的事情。

最初发现是在数天前，伊丝在圣诞之礼爆炸的一刻拉开了卡米拉，从那天晚上起，卡米拉就发现内心有某种东西发生了变化，但那时她只知道变化的原因是因为伊丝，并不理解究竟是什么发生了改变。

而内心的改变直接导致了卡米拉最近的异常，直到被欧恩与女仆以及蕾菲娜甚至伊丝点醒以后，卡米拉才终于知道哪里有所变化。

人偶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再单纯按照命令执行。

这样的改变令她不安、忐忑、惊慌以及恐惧，从出生下来便建立起的观念在仅仅半月内便轰然倒塌，并且没有任何人来引导——诚然，伊丝指明了一条方向，自由的生活下去，可正如蕾菲娜说过的话，主人不需要不听从命令的仆人，如果自己不再听从命令，还有继续待在伊丝身边的资格吗？

卡米拉·佩西亚之所以能待在洛伊丝薇尔·依蒂丝·佩西亚的旁边，最大价值就是听从洛伊丝薇尔的命令，在将来洛伊丝薇尔成为新的佩西亚伯爵时，替她处理各种事物，而一旦这个价值消失，自然也就失去了随侍身边的资格，就像杂货店前陈列的宠物狗一样，如果不懂得讨好客人，就只有被丢弃饿死的结局。

因此只需要变得像以前一样，摒弃不必要的自我想法，继续单纯按照命令行事即可，但尝试了几天后卡米拉却发现，她已经无法成为过去的自己，只要伊丝站在自己面前，她就会情不自禁的把注意力放在伊丝身上，进而忘记应该服从的命令。

采摘千冬草是如此，跟随伊丝一起去娼馆也是如此，这些都是伊丝没有命令过的事情，放在过去，当伊丝说要去娼馆时，卡米拉绝不会多说一个字，可前天当伊丝把话——需要汲取宠物的血液——说出口时，卡米拉内心却突然升起一股混合了担忧、不满以及愤怒的情绪，几乎下意识的，提出了要跟随的请求。

毫无疑问，这是人偶不该有的行为，违背了卡米拉存在的意义，卡米拉当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不过由于伊丝并没有表现出反感，所以她松了口气，直到伊丝亲口说出「我不需要不听从命令的人」的时候，哪怕卡米拉知道那是对宠物们所说，也还是忍不住联想到自己。

姐姐现在不反感自己，不代表以后不会，如果有一天自己违背了命令，会被驱逐吗？或者说，被厌恶吗？

一想到伊丝将自己拒之门外的残酷表情，卡米拉便恐惧的浑身发抖，失去命令的日子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更不用说是离开伊丝，而且在她的内心，比起没有命令，离开伊丝、被伊丝厌恶才更加难以接受。

就像生物不论怎么挣扎，最后依旧会走向死亡一样，卡米拉十分清楚，不论她作何努力，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变化，并且也意识到，只要继续待在伊丝身边，这种改变就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彻底与伊丝的命令相悖，成为失去价值的人偶。

而主人不需要不听从命令的人偶。

为此，她必须做些什么。

她需要一个更强的纽带来强化两者间的关系，哪怕自己偶尔出现不听命令的情况，也不会被伊丝遗弃。

于是她想到了眷属，对吸血鬼而言，眷属的数量存在上限，因此每一个眷属都异常珍贵。虽然成为眷属就意味着抛弃了人类的身份，终生无法见到太阳，可这比起离开伊丝来说——有没有命令已经无所谓，她只想不被伊丝厌恶——一切都不是问题。

然后，得到了不算答案的答案。

模棱两可的答案没有任何帮助，自我认知的矛盾几乎要让卡米拉发疯，她只能把这份纠结发泄在书籍上，现在满屋子里都堆砌着撕碎的、揉成一团的废纸。

她明知道继续下去会招来毁灭，却只能不受控制的做出命令以外的事情，如同暴风中的一艘渔船，不论如何划桨，都只能被海浪蹂躏，大脑明明下达了停止的指令，内心依旧想更加靠近伊丝，即便做出命令以外的事。

这也是她为什么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原因，只要见到伊丝的次数变少，就可以尽可能的减少错误，延长这段美好的梦境。

尽管锁在房间里这件事本身违背了人偶的存在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