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AKI
那天以后，明日香又一次消失了，就好像她回归的那几日都是幻影，不过是大家臆想出来的结果。
身边的座位空空的，黄前的心里也空空的，除了机械地活动手指吹奏出音调，她的大脑好似也一片空白。
什么都不想思考，如果时间能静止多好。
不出意外的，黄前发烧了，而这场突如其来的病似乎并没有要缓解的样子，甚至愈演愈烈。
于是，她请假了。
躲在被窝里，黄前裹紧被子，伴随着由心而发的寒意，她沉沉地睡去。
如果，现实的一切都是梦就好了。
想吃布丁，只要不是抹茶味就好。
太苦。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黄前隐约地发现床边坐着一个身影，那人挺直脊背，双手捧着一本书，搁在膝盖上，柔顺的黑色中长发顺着肩膀滑落，柔和的夕阳撒在她的面庞，原本略显凌厉的五官也随之柔和下来，微抿的嘴唇，好似沾上焦糖的布丁。
丽奈……
默默地想着这个名字，缓缓地重复。
“丽——嗯？！”
在来访者转过头的瞬间，黄前瞪大了双眼，原本朦胧的睡意一扫而空。
“清，清赖？！”
从未想过她会来探望自己，黄前一时之间说不清自己心中是惊喜还是失落，她急忙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
“川岛同学她们原本是要来的，但是今天的训练结束的有些晚，”清赖合上书，伸手拎起摆在小矮桌上的塑料袋，“丽奈因为今天晚上有补习课，来不及过来，我就代替她们来把慰问品拿过来。”
“唔……哦。”
“不是丽奈真是抱歉了。”
“啊——！不是，我没有！那个……”黄前慌慌张张地摆摆手，眼神飘忽，不敢看清赖。
“脸上都写出来了。”
“唔……对不起……”
看着黄前耷拉着脑袋的样子，清赖颇有一种在看秋田犬的既视感。
“原味布丁，这是川岛同学的慰问品，”清赖把勺子和布丁递给黄前，“丽奈的是这个，只不过你好像已经有了。”
那是一张印着上低音号的唱片，装唱片的塑料外壳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所有刻录曲目的名称，时间，还有演奏家的名字——
进藤正和。
拿到这张唱片，黄前犹如获得宝物般轻轻摩挲，“正好想听这个了。”
想起第一次拿到这唱片，还是在小学刚加入吹奏部选乐器的时候，明明想选和姐姐一样的长号，却不知为何最后抱起了上低音号。
这一吹，便是七年。
“这是我的，”清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叠装订好的纸，“这是整个高一的数学笔记，里面有我自己摘录的题目和解题过程。”
“诶？”黄前翻了翻笔记，内容详细且字迹漂亮，不同的颜色标注出了重难点，可以称得上是复习必备，但她并不明白为什么清赖会突然给自己这个。
“听丽奈说，你的数学很糟糕。”
清赖面色不改，黄前看不出一丝破绽。
好像啊……
她盯着清赖的身影，直到房间里响起上低音号的演奏。
两人一时间安静下来，默默地欣赏专业的演奏。
“总觉得，和明日香前辈演奏的感觉很像呢……”
黄前看见清赖微微紧握的拳头，“清赖觉得呢？”
“学习上低音号的人的启蒙应该都是这张唱片吧，”清赖闭着眼，她的回答似乎无懈可击，“学习都是从模仿开始的，会有点相像也不奇怪。”
“哦对，清赖也学过上低音号来着……”
与清赖的相处总是让黄前有些不知所措，和与丽奈不一样，清赖给人一种压迫感，一种由心而发的悲伤感。
房间的门突然被人粗暴地推开，“我说！能别放了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各自的心思，清赖顺着声音朝门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位留着长发，画着淡妆的女性，她面有不耐，眉宇轻轻皱起，似乎对什么很不满意。
低沉、婉转的上低音号声仍在这个空间里回荡。
“有客人啊？”
麻美子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清赖，视线紧紧停顿了几秒。
清赖站起身，朝对方弯弯腰，“打扰了。”
麻美子潦草地点点头，就将视线移向黄前，看见妹妹一脸低落地坐在床上，还带着一丝病中的脆弱，她不由的心里一软，语气也不由地缓和了些，“能把音乐停一下吗？”
“为什么？”
黄前抬头与姐姐对视，分毫不让。
“因为听得我心烦。”
烦躁感再次涌上心头，特别是与自己对话的人还是自己的妹妹久美子，就让麻美子的烦躁又加深了一层，她不想和久美子讨论这件事，即便只是提起也不可以。
因为，这会让她发现自己的丑恶，她是那么的嫉妒，嫉妒自己的妹妹能够理所当然地拥有一切自己喜爱的东西，而她变成了挡在妹妹身前的挡箭牌。
因为她是姐姐，要做妹妹的榜样。
她无疑爱着久美子，却也怨恨让自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妹妹。
但她知道，这只是迁怒。
只是这样的迁怒无法停止，不断地揭示着自己的丑恶。
不由分说地走到CD机前，取出唱片，然后放到妹妹的手中。
“就这样。”
说完，便准备离开房间。
就在要关上门的那一刻，身后的黄前突然朝着麻美子大喊：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根本不要说什么‘不想放弃’啊！你不是讨厌吹奏吗！那就不要说那种话啊！事到如今再来说什么不想放弃，谁信啊！”
“烦死了……”
“让爸爸妈妈给你出学费和房租去上大学，结果还说什么你一直忍耐着！”
“烦死了！”
麻美子尖锐的叫声像一把利刃刺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你怎么可能会懂我的感受。”
在无法压制的哭腔中，门被狠狠地关上了。
“抱歉……吓到你了。”
像一只落败的小狗，黄前低着头，双手抱膝。
“这是我该说的话，”清赖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递给黄前，“我无意探寻你的隐私。”
“抱歉，今天来的不是丽奈……”
黄前用力地摇摇头，“今天来得是清赖真是太好了……如果是和丽奈的话，总觉得会说不出口……”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很像呢，”黄前抽了抽鼻子，“明日香前辈和姐姐。”
“对于清赖来说，明日香前辈也是姐姐一样的存在吧？”
所以……
会明白我的感受吧……
ps：清赖真是和谁都可以搭cp呢（不是）。
第308节 Chapter 71 夜风里的温暖
被撕开的布丁里已经只剩下了一半，塑料的勺子被随意地放在碗里，黄前披着外套，盘腿坐在茶几边，双手撑着脚踝，身体缓缓地前后摇摆。
“以前，我姐姐也是吹奏部的成员，我就是因为憧憬姐姐的身影，才会想要接触吹奏的，”黄前不好意思地用手卷了卷发尾，“是不是很没意思？只是因为憧憬着某一个人才学习音乐什么的，很逊啊。”
正坐的清赖轻轻瞥了一眼黄前，两人的视线并没有交汇，“不会。”
反正，她最开始也不是因为喜欢音乐才开始吹奏的。
“姐姐是吹长号的，所以，我也想成为她那样的长号手。”
清赖突然想起开学初黄前隐瞒自己会上低音号就是想要去长号部。
“但是长号是很抢手的乐器，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去了低音部，学起了谁都不愿意吹的上低音号，”黄前低着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自那以后我就一直都是吹上低音号的，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因为我学过。”
“上低音号很不起眼，没有小号那样的高音，低又低不过大号，还很笨重，一点都不帅……”
“我不这么觉得，”黄前看向清赖，她似乎总能保持着这样的仪态，即便放下了头发，让她原本凌厉的气场更柔和了一些，“上低音号，拥有柔和的音色，它虽然没有别的独奏乐器那么出色，却也能吹奏出最打动人心的音乐，哪怕只是像孩童牙牙学语时那样。”
将清赖带进音乐世家的并不是母亲那高超而柔情的双簧管演奏，而是明日香那笨拙却固执的练习，她与明日香相识的时候，她只是一直笨拙地吹奏着那把被送到家的上低音号，试图从那本乐谱中平凑出未曾谋面的父亲的模样。
“清赖，为什么会学上低音号？”
“谁知道呢，或许，只是想离她更近一些吧。”
音乐到底有何种的魔力，它带走了远子，也牵住了明日香，最后拥抱了清赖。
“我自小就出生在充满音乐的家庭，启蒙的读物不是画本，却是我母亲谱写的乐谱，我的母亲们欣喜于我对音乐的天赋，我却万般厌恶，我讨厌它夺走了我的母亲，分走了她对我的爱，但是——”
“果然还是想要和那个人一起演奏呢……”
黄前抱着膝盖，补完了清赖的话。
“嗯……果然还是想，和她站在那个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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