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八三
计划书读到一半，埃文鲁斯抬头看了看四周，子爵的表情明显是已经有些意动，周围的其他教派成员的态度也多是在赞许，一副有意帮腔的姿态，因为这套计划对他们大多数人而言，都是有利可图的，它给了那些已经被赶走的教派，一个重新回来的机会。
要知道牡蛎港可是一片富硕之地，总人口虽说不到二十万，但密度却很高，城区集中了超过七成以上，周边村镇离的也都不远，百姓相对比较富裕，因此是十分理想的传教地，各教都眼馋不已的肥肉。
三年前，埃文鲁斯因为丑闻缠身而被贬下放，从原本炙手可热的大主教候选，被迫离开王都来到北方分教区担任地区主教。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埃文鲁斯用了很多能见光的和不能见光的手段，成功摧垮了除海神教以外其他教派在牡蛎港的基本盘，从而让他们因为失去信徒被迫退出牡蛎港，这才有了后来四季女神教一家独大的局面。
但现在卢德却要用这份计划，让他最引以为傲的功绩全部“木大”。因为新成立的卫生局，是直属领主本人的权力机构，旨在提升牡蛎港原本十分糟糕的卫生状况，同时还要建立一架大型医院和十几座社区诊所。
而有鉴于当地医师团体，已经在疫情爆发后的早期阶段就因为感染而几近全灭，所以掌握神术的宗教势力将受领主的邀请，直接参与医院和社区诊所的建设，相当于是给了各家教派一个重新进入牡蛎港的机会。
而且这个机会名正言顺，还有领主亲自站台。
事实上，卢德做出这份计划，内容照比初衷，同样也有做出一定的妥协。他主动提出联合其他教派共同参与医院和社区诊所的建设，除了有本地医师人手短缺这一确实存在的原因，也是为了拉拢他们。
卢德为此私下里相继拜访了各教派以及包括金斧商会在内的本地豪强，成功说服他们站到自己这边，这其中还包括了曾与四季女神教结盟的海神教。
通过金斧商会的情报渠道，卢德了解到三年前四季女神教在牡蛎港大搞排异活动，除了海神教因为地理原因撵不走，其他教派都被他们耍手段搞的在当地混不下去。
埃文鲁斯当时对海神教采取拉拢手段，开了很多空头支票，但事成之后直到今天都没有兑现，这让海神教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却已经对做大的四季女神教无可奈何。
毫不夸张的说，在座一多半人被埃文鲁斯坑过，如今终于逮到机会报仇雪恨，自然都没打算手下留情。
本章完
从外地援驰牡蛎港的各个教派都是怀揣目的而来，关于这一点，在座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连卢德自己也不例外，所以他拿出的这份计划正好投大家所好，除了四季女神教不开心，其他人都可以接受。
对于这样的局面，埃文鲁斯自然不能坐视子爵在自己眼前被卢德说通，进而令他精心谋划的献祭仪式泡汤。所以也顾不得想太多，直接冷笑着开始发难。
“真是荒谬！简直荒谬至极！仅凭这样一份毫无依据的所谓计划就能消灭瘟疫？不觉得这很儿戏吗？”
“埃文鲁斯主教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哼！本座自幼在圣城神学院随本教名师进修，十六岁晋阶神官，二十八岁成为主教，至今已有近二十载，还从未听说勤洗手多喝热水能治瘟疫的，这不是胡说八道，还能是什么？真亏你们还都信了！”
埃文鲁斯说完，一脸冷笑的环视四周，那欠揍的表情仿佛在嘲笑着众人的愚蠢，竟然被这种骗小孩儿的假话耍的团团转，十足的众人皆醉我独醒！
不过这话虽然听着让在场众人不是很爽，却也的确道出了大家心里都有的疑惑，那就是卢德拿出来的这套方案到底有没有用？
受限于时代的局限性，这个世界的大众几乎没有多少医学常识，更不明白“公共卫生”是什么。部分落后地区甚至至今仍将一些错误的知识当常识，最后将希望寄托于他们认为无所不能的神明身上。
这就导致了一个在卢德看来非常操蛋的问题，那就是很多他认知中的“卫生常识”，他没有办法从科学的角度去向民众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只能假借鬼神之说去忽悠人，甚至是吓唬他们。
然而这套手段只适用于习惯盲从权威的底层民众，拿来应付作为同行的神官，可就不那么好用了。
好在埃文鲁斯起手是在靠资历压人，卢德心说你卢姥爷我现在可是顶着一张甘道夫的脸，对外号称年近七十的人，真要论年纪，你个五十不到的足足小了有一轮！
因此面对埃文鲁斯的挑衅，卢德微微一笑。
“埃文鲁斯大人，老朽虽然没念过几年书，但这一生始终都在战斗，只为保护那些善良的人民不受任何邪恶的伤害。因此我的前半生是在讨伐那些有形的敌人，却也因此让自己双手沾满鲜血，在无尽的杀戮之中陷入迷茫。幸而得到我教女神的点拨，终于幡然醒悟，决定用自己的后半生去对抗那些无形的敌人。多年来的战斗让我明白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这世界从不存在无敌，你会输，不单单是因为弱，还因为你还不够了解你的对手。”
当着在座所有人的面，卢德也把自己的“履历”晒了出来，内容半真半假，但搭配上他的外在形象与信手拈来的精彩演技，显得极有说服力，令周围听众不自觉的肃然起敬，相信他的确是一位身经百战的长者！
“诸位，以我多年来对抗传染病总结的经验，这就好比是一场纯粹的防御战，我们作为防守方，比起杀敌更重要是避免城池被敌军攻破。因此除了加固城墙，更要了解敌人的进攻路数，制定有针对性的防御策略。而牡蛎港之前两个多月来疫情的逐步恶化，恰恰就是以上两点都没有做到位的结果。”
“哦！听你这口气，是在怪罪我们无能喽？”
“不！恰恰相反，我认为没有诸君努力撑起的最后一道防线，这座城市可能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在疫情的肆虐下沦陷了。如果真要说大家还有哪里做的不够好，那就只能是没有统一指挥，缺乏协作这一点了。”
卢德这番话算是给足了在场各教神官的面子，同时也点出了确实存在的问题，让埃文鲁斯刚引到自己这边来的火没能烧的起来。
与传染病相关的知识和防治手段，卢德已经在他提供的方案里写的十分清楚，而隔离区内日趋稳定的现状，无疑是最好的证明。
在场的神官和本地各界代表事先已经通过气，自然都选择支持推行卢德的这套防疫方案，金斧商会更是一口气拿出五万金币做赞助。
“牡蛎港是我们金斧氏族安身立命的地方，只要能救这座城市，我们义不容辞！”
有金斧商会的矮人带头，在场的其他几个富商也都相继凑了份子，只有埃文鲁斯不依不饶，依旧在那里“苦口婆心”的规劝着子爵，试图让对方相信自己，只有他埃文鲁斯是真心想要拯救牡蛎港。
卢德见状，颇有些轻描淡写的问道。
“埃文鲁斯主教，您……就那么执着于要献祭子爵大人的一双儿女吗？”
“你、你……”
这句话一出口，可谓是杀人诛心！也让原本还在犹豫的子爵一下子想到了一直以来困扰他的关键点。
现年四十出头的梅普子爵，公开的老婆有三个，儿女五人，长子据说在王都任职，大女儿和二女儿也都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贵族。就剩最小的双胞胎兄妹留在身边，子爵对他们一直十分疼爱。
而埃文鲁斯之所以执着于献祭这俩八岁的孩子，除了贵族的身份比较尊贵，还因为他们是胞胎兄妹，是献祭仪式当中，档次最高的一类祭品。
“子爵大人，请您一定要相信我，相信四季女神哈菈蕾雅的伟力！以献祭仪式呼唤神迹降临，是拯救牡蛎港的最有效、也是唯一的办法！没有人能够证明这个人（指着卢德）的方案一定有效，但女神无需质疑！”
为了让子爵回心转意，埃文鲁斯直接把四季女神搬出来给自己站台，还顺嘴把“有可能”发生的神迹，说成了一定会发生的神迹。
卢德见这家伙急成这样，内心鄙夷之余，突然有了一个十分缺德的想法，于是故作淡然的说道。
“主教大人，听您刚才这话里的意思，只有心系百姓的阁下，才能请动贵教女神降临人间，拯救这座城市，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只有神明才能拯救世界，至于你的方案，你自己刚才也说了，不能保证百分之百一定成功。”
“所以为了拯救苍生，您也愿意拼尽一切喽？”
“那是自然！吾辈职责所在。”
埃文鲁斯一脸傲然，笔挺的肥硕身躯，仿佛浩然正气正顺着他的大腿根儿在蹭蹭的上涌，而卢德却不禁嘴角微微上扬，心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那既然如此，心系苍生的主教大人为何不效仿贵教的圣徒丹玛，为消除瘟疫拼尽自己的一切呢？”
“这……”
听到卢德提起“圣徒丹玛”，埃文鲁斯的脸色不禁骤然大变。
这位圣徒丹玛可是四季女神教逢年过节必定会拿出来吹逼的一号人物！他是两百多年前的一位大主教，因为所在教区三年大旱滴雨未降，于是在一次祈祷仪式上突然脱掉法袍，赤身走进圣火祭坛，向神明献祭了自己，于是神迹当场降临，连下了数天大雨解了旱灾。
当地信众在事后，从熄灭的圣坛中捡出丹玛被烧剩下的骨架，在将其镀金之后供入当地神殿，“圣徒丹玛”的大名也由此传遍大陆，成为舍己为人的崇高象征。
卢德故意在埃文鲁斯面前提“圣徒丹玛”，意思可以说是再明确也不过了。
你他丫的那么想搞献祭，倒是直接烧你自己啊！
本章完
因为没有自焚的勇气，埃文鲁斯最终没能阻止的了卢德的方案通过，眼睁睁的看着领主倒向对方。
会议结束后，埃文鲁斯回到自家神殿，发泄式的在书房里一顿打砸，最后泄气似的瘫坐在软椅上，一双夹在肉缝里的小眼睛有些失神的望着前方，内心的愤怒令他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不迫。
“不能就这么认输，绝不！”
眼下的局势在埃文鲁斯看来的确非常不利，却也并非没有翻盘的转机。毕竟子爵还只是刚刚同意采纳卢德提出的抗疫方案，还没有进入具体实施阶段，自己依旧有机会让领主“迷途知返”。
一想到之前在议政厅，卢德那副洋洋得意自以为已经获得胜利的嘴脸（脑补丑化），埃文鲁斯就感觉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到恨不得生啖其肉！
但思绪很快就在发散思维的作用下，由最开始的如何报复卢德，联想到他身边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弟子身上。
埃文鲁斯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俩美少女时，那种令他眼前一亮的惊艳之感。相较之下，自己身边虽然能干的修女不少，但哪怕是他最中意的艾瑞娅，照比这俩也要差上一个档次，因此心里十分羡慕卢德。
出身宗教世家的埃文鲁斯，从小耳濡目染，读的是只存在于典籍中的圣贤，见的却是教会高层的阴暗面。成长在这种环境中的埃文鲁斯，早就自以为看破一切，坚定的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
所以埃文鲁斯便想当然的以为，这俩美少女和她们的导师之间，一定也存在着某种“不正当关系”。那个卢德看上去的确一脸道貌岸然，但能开发出神秘之油这种药剂的，怎么可能会是啥正经人？
所以双方还未正式敌对时，埃文鲁斯其实一直都想找机会跟卢德聊聊。
一来是对药神教出品的各种神术药剂感兴趣，二来看能不能把这俩极品弄过来。如果卢德实在不忍割爱，那自己花点钱春宵一刻，或者按照某些教会上层人士之间不成文的规定，大家互换一下各自的“心头好”，也未尝不是一种可以接受的有趣玩法。
只可惜卢德来了牡蛎港，便一头扑进隔离区，完全不给埃文鲁斯当面进行交涉的机会。
现在双方算是彻底的撕破脸皮，埃文鲁斯不能容忍卢德破坏自己的计划，心里已经萌生了杀意，连带着还要把他那两个女弟子也一并弄到手，豢养在神殿地下室里，想来应该能够玩上好一段时间！
不过心里虽然恨不得要让卢德今夜就人间蒸发，但仅存的理智依旧在恪尽职守的提醒着埃文鲁斯，这件事切莫操之过急。
毕竟白天的时候，那么多人看着自己和卢德之间起了冲突，对方要是这两天突然出点什么好歹，那其他人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怀疑到自己头上。
是夜，牡蛎港恰逢新月，夜空一片漆黑。
按照这个世界的本土神话，整个世界在白天时由司掌太阳神位的光明圣主照看，入夜后则由放牧群星的月神接替。但日与月的交替却并非完全的无缝衔接，因此在天空之上既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的时候，便是所谓的“至暗之时”，邪神月蚀之母会趁机跑出来为祸人间，祂的信徒也会在这段时间得到来自母神的受福。
而作为月蚀之母的信徒，拉西和拉托两兄弟兄弟俩像往常一样昼伏夜出，在入夜后找到相熟的中间人，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工作。
对方前不久给他们介绍了一份“取货”的工作，报酬看似丰厚，但在他们得手交差后，雇主却以“货不对”为借口，拒绝支付说好的另一半尾款。
两兄弟为此十分气愤，但无奈中间人透露，对方的身份是他们兄弟惹不起的大人物，最后也只能作罢。
兄弟俩潜行于黑暗之中，很快来到中间人开的地下酒吧“蚁穴”，这里从外面看不过是一间不起眼的民宅，只要敲响后门并说出正确的暗号，便会有人开门，引他们进屋到地下室。
经营着这家地下酒吧的中间人和兄弟俩一样，都是离群的黑暗精灵，而且还是一名女性，真名不得而知，只知道她的绰号叫“毒妇”。但不同于拉西和拉托投入月蚀之母门下当了邪教徒，中间人是盗神休谟的信徒。
有意思的是，真按照职业划分的话，拉西和拉托其实比老板娘更应该信奉盗神，但问题是信盗神不像信月蚀之母一样可以得到受福，所以二人在信仰的选择上，没有和自身的专业搞对口。
两人进来时，酒吧内还有其他“酒客”，但除了吧台后的中间人在轻哼一首小曲外，其他人都默不作声，或是低头饮酒，或是背对他人，一个个宛如自闭症患者。
兄弟俩心里很清楚，能来这种地方喝酒的，肯定也都不是啥正经人，因此低调的来到吧台前直接找中间人。
“老板娘，今天有适合我们兄弟的生意吗？”
听到拉西的询问，正在擦酒杯的老板娘抬头看了他们兄弟二人一眼，默默的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酒，然后才低声说道。
“有一个新单子很适合你俩，但你们未必想接。”
“什么单子？”
“投毒。”
老板娘话音刚落，两兄弟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变。他们二人早在刚来牡蛎港的时候，就跟老板娘当面讲明，他们兄弟虽然是盗贼，但做事有自己的底线，杀人放火的买卖就算钱给再多，也一律不接。
但不等他们开口回绝，老板娘便补充说道。
“放心，不是致命的毒药，是一种会使人感到虚弱的慢性药剂。雇主嫌某人太有精神，所以想让目标变的虚弱一些，这单子应该不超出你们的底线吧！”
听到不是致命的毒药，兄弟俩稍微松了一口气。拉西挠了挠头，随即问了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
“呃……那雇主给多少？”
“这个数，而且是先付全款。”
伸出手指在拉西的掌心划拉了几下，老板娘随后从胸前的四次元沟壑中掏出一个盛满紫色液体的水晶瓶放到桌面上。
兄弟俩默默的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当哥的拉西拍板拿了主意，一仰头将杯中的麦酒一饮而尽，然后抓起尚有一丝余温的药瓶，对着老板娘重重的一点头。
“这单子，我们兄弟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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