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源旧主
玛丽娅犹豫地抬起剑，可最终对方还是没有战胜躯体受到的伤害，扑倒在地。
裁判宣布了玛丽娅的胜利。
她有些庆幸，也有些困惑。
玛恩纳的声音把玛丽娅从记忆中拉回：
“然而现实并不是骑士小说，小说里往往有明确的善恶之分。”
“作为骑士的主角是善，而他冒险中打败的对手就是恶，每一次战斗都是让人觉得‘结局理所应当’的正邪之战。”
“但是现实呢？”
“你一击重创了自己的对手，造成了几近致命的伤害，而你却没有将对手像那样击倒的想法。”
“——或者说觉悟。”
与塑料骑士的战斗，确实是玛丽娅心态崩塌的契机。
她本以为那只是一场“激烈”的战斗。
但不论怎样结局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并不是一方昏厥就结束的战斗。
也不是比赛结束后敞开心扉互勉的“爽朗”结局。
而是一方倒在血泊另一方依旧站立的厮杀。
...可是，自己有理由做到这个程度么？自己想这么做么？
是自己不小心做太过了？
我和他，明明只是对手而已啊！
“你很清楚吧，骑士竞技中的战斗，撇开某些让人作呕的选手不谈，许多战斗，并不是单纯的善恶之争。”
“每个人可能都有自己战斗的理由。”
“你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在做什么了么？”
“你在用自己的‘理想’，击碎其他人的‘理想’。”
玛丽娅的目标，无疑是想依靠骑士竞技挽救自己的家族，为此，她做出了“无论有什么苦难都要克服”的觉悟。
然而“不得不去伤害别人”，并不是她有所觉悟的“苦难”之一。
紧接着玛恩纳则道出了她直到现在才有所察觉的原因：
“激烈的战斗也好，一面倒的战斗也罢，前者不过是把所谓的‘艰苦战斗’当成自我陶醉的借口，而忽视骑士竞技的实质。”
“骑士竞技中，所有人不过是为了他们的利益，进行着本不该继续的厮杀。”
“而受伤的不论是哪一方，立于不败之地，坐收利益的永远是骑士协会与商业联合。”
陶醉在“努力克服苦难”的自我满足之中。
听到这样的语意后，玛丽娅抬起头，嘴巴半张似乎是想反驳什么。
可她却怔住了，在极短的时间里，冷静了下来。
好像就是这一回事。
所有人成为了任由摆布的棋子。
如果是过去，想要挽救家族名誉，有很多种方法——或者说根本不会出现如今的家族困境。
而那些以别的想法参加骑士竞技的人，可能也是一样。
人们经常说“要感谢商业联合与骑士协会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可又是什么人，害的人们只能用这一种方法才能摆脱困境呢？
甚至于那个“困境”本身就是他们制造的。
我到底在赛场上对抗什么？
我到底在骑士竞技中争取什么？
为什么自己需要用“在骑士竞技中打倒不曾谋面的对手”的方式，才能得到某些本不该失去的东西？
变成了棋子的自己，想要从棋手那里争取什么？
恍惚间，玛丽娅明白了玛恩纳很久以前对自己说过的一句批评——
“骑士从骑士竞技里无法得到任何荣耀”。
胜负带来的利益与棋子无关。
那永远是棋手之间的事情。
曾经沉浸在“艰苦战斗然后取得胜利”的余韵中的玛丽娅，从未思考过那些东西。
因为那时候，她只知道自己需要变得更强才能赢下下一场比赛。
心中想的只有取胜，而非“为何要用这种方式”。
“‘我做到了，我使出浑身解数打败了需要打败的对手’，你之前的想法，就和那些单纯小说中，主角的自我定位一样。”
“可现实又怎么可能只有‘恶人’挡在你的路上——还是说，你把你的对手，全部当做‘必须击倒的邪恶’来看待？”
“若是如此，那你就不该发生动摇，你应该为对手的倒下而感到庆幸才是。”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这位少女绝不是恶人。
也不是为了某个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哪怕那个目的与家族利益相关。
她只是如今有了在取胜后自我反思的余裕。
弱小的自己，在战斗后只能一边回味战斗的艰苦，一边想方设法在下一场战斗来临前变得更加强大。
无暇思考战斗的理由，没空考虑所做之事的实质。
但现在她有了那么些许的余裕。
力量变强后，才会发觉——“我为什么要按照他们的规矩来”。
力量变强后，才会发觉——“他们的规矩到底造就了多少苦难”。
力量变强后，才会发觉——“我距离撼动这不公的根源，究竟还差多少”。
“明白了吗？我什么不继续做竞技骑士。”
玛恩纳原本是对自己的过往闭口不谈的。
但现在他主动提及，让玛丽娅的目光多了些好奇。
“因为在他们的规矩下，我只能按他们的‘赛程’，服从他们的意愿，将一个又一个‘走投无路而选择骑士竞技’的人逼上绝路，他们当中有被征收暴税的农夫，有一贫如洗的市民，也有命不久矣的感染者。”
“你输了一场比赛，你还可以回到临光家。”
“但那些只能依靠骑士竞技谋取一线生机的人当中，又几个能比得上这个现在哪怕落魄的临光家族的条件？”
在落魄的贵族也是贵族。
玛丽娅参赛也的确有些许的侥幸在内。
打不出名声，也能赚到钱，赚不到钱也有佐菲亚姑妈。
她又非常坚实的后盾在。
而玛恩纳的话语让她一点点回忆起这些绝不会对外人袒露的“天真”想法，
“我确实如佐菲亚说的那样软弱。”
玛恩纳说道。
“我没有正面反抗他们的实力，也没有伤害别人的决心，哪怕是骗自己说‘自己有更重要的大义’要去维护，我也狠不下心。”
“更没有你姐姐那样，撞破头也要拉开反旗的想法。”
玛恩纳自嘲的言语还在继续，只是现在脸上更多了一些苦笑。
“你的身后有长辈们，我的身后又有什么呢？”
“你的爷爷——我的父亲积劳成疾去世了。”
“你的父母——我的兄弟与他的妻子更是失去了踪迹。”
“我的身后什么都没有，没有光在照耀我。”
就算玛恩纳再怎么不提及自己的过往，“无光骑士”这个名字，玛丽娅仍就是知晓的。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个在他突然辞去竞技骑士身份前，甩给骑士协会的封号，应该只是对应他那暗淡的源石技艺。
可在他的诉说下，“无光”二字，似乎多出了更为深沉的含义。
没有人支持他。
没有人照耀他。
他只能以自己的方法，不附着于他鄙夷的骑士竞技，尽自己的全力保护着如今没有“耀骑士”照耀的临光家族。
“我无法发出光芒，却又对眼下愿意发出光芒的你们两姐妹无比刻薄。”
嫉妒、厌恶、无力。
这些本不该有一个长辈展露的情绪，在他平静地声音中吐露。
“我是个失败的叔叔。”
听到这句话，玛丽娅猛地站起，对玛恩纳大喊道：
“...不！怎么会！您...姐姐也好，我也好，甚至是佐菲亚姑妈，我们都是非常敬重您的。”
“明明是我...自顾自地给您添加了负担...我...我不再参加骑士竞技了。”
玛恩纳却将其喝止，接着道：
“不，你可以参加，不要因为我的话而动摇，能决定你要做什么的，只有你自己。”
“玛丽娅，你有天马的眼睛，也流淌着金色的血液，你是和玛嘉烈一样，有资质得到‘耀骑士’之名的人。”
玛恩纳的手机响起了。
两人的对话被打断，他拿起手机，上面赫然显示的是自己所在企业的部门主观的名字。
上一篇：人在斗罗，开局救了朱竹清
下一篇：幸运值爆表的我与捡回家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