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源旧主
商业联盟对自己来说非常强大。
可现在她若是继续参战，要面对的，则是远比那更有压迫感，且切实可见的力量。
“既然比赛被推迟了，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佐菲亚发觉了那张稚嫩脸孔上浮现的惆怅，但她并未将其道破，而是对周围的人提议着返程的事情。
“感觉现场看的唯一好处就是方便下场阻止了，之后没必要的话，干脆在别的地方看直播好了。”
来自罗德岛一方的观众们，大多做出了这样的评价，随后直接起身准备离席。
不过出于礼貌，他们还是驻足等待着本打算看玛丽娅比赛的亲友团——老一辈的骑士与工匠，似乎还未完全从上场比赛造成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怎么说呢...很难承认那个是骑士啊...”
老骑士瓦尔德起身，用平稳下来的语气感慨着，接着又补充道。
“啊，我不是指精神层次或者贵族身份什么的...我很清楚各位一定是正直的人，不然不会为了感染者冒那么大的风险进行救助，我就是单纯地产生了这种感觉。”
“老家伙，我懂你的意思，就像是看到血骑士那时候——别纠结‘是不是骑士’了，‘是不是人类’才是重点吧。”
乌萨斯老工匠也跟着说道。
这只是对“强大”而产生的敬畏和困惑罢了。
强大得让人望而却步，却也不由得疑惑为何如此强大。
“我有一种预感，这次特锦赛后，会出现很大的改变...”
马丁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脸上挤出了一副笑容。
不论怎样都好，这个“温吞”的骑士竞技，无论是经济层面还是政治层面，甚至是精神层面，都在不断腐化着整个卡西米尔。
个别独立骑士或者感染者的抗争，在大企业大资本面前，显得太过渺小了。
卡西米尔需要一剂猛药。
而这剂猛药，就在自己的面前不断生效着。
“改变？你是说制度上，还是地形上？”
托马特看向了那个再用点力会就把整个竞技场连同城市弄得四分五裂的坑洞，说出了玩笑话似的疑问。
三位赛亚人等待着彼此交手的时候，任何阻碍他们都不在意，唯一需要专注的就是自身的力量。
罗德岛上被选中的干员们，正准备着自己的第一场战斗——他们明白自己不一定有用那三人的余裕，需要去应对来自商业联盟的暗中妨碍，不过这些人同样没有“觉得会输”的想法。
而与此同时，另一批人——罗德岛的感染者干员们，正在执行另一项任务。
【正文】泰拉天下第一武道大会.争鸣篇 : 第六十四章 “哪怕是骗自己”
“之前那个大哥呢？”
在竞技场无事可做，托马特等人就暂时与玛丽娅一行人分离，率先回到罗德岛。
而在回去后，托马特问的第一件事，就是那个被他放在食堂就不去管了的马克在哪儿。
倒不是不对他的安全负责，而是托马特觉得罗德岛的食堂算是全舰最安全的位置了。
其它无论是宿舍还是医务室都偶有打斗，唯独这里不会有人惹是生非。
“托马特叔叔是说你带回来的那个苦瓜脸库兰塔大叔？”
古米毫无恶意地对着托马特确认道：
“他在看完悟饭大哥哥的比赛后，就说‘想去冷静下’，我想应该去了甲板吧？感觉新来的人总喜欢去甲板，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古米的指引下，托马特确实找到了在甲板上发呆的马克。
用于隔绝源石尘浓雾的屏障，已经因为雾气的散去而降下，位于三大城市边陲的罗德岛这里，正刮着闷热的城市中并不会有的凉爽微风。
“啊...您来了么...比赛我看了...可我还是有些不太理解。”
看到托马特这个对他来说既让人畏惧又引起好奇的人重新找上，他主动开口提起了看比赛的事情。
也许是出于对罗德岛的信赖而不担心会在这里被袭击，亦或者单纯只是侥幸，认为商业联盟的人不会对他继续追捕，马克所在的位置，是甲板靠近边缘并且朝向了卡西米尔城市方向的地方。
距离对面的建筑并不是很遥远，如果可能的话，也许某个窗口中就隐藏着一个来自商业联盟的刺客，等待着对他发起狙击。
不过显然他现在脸上比起那种担忧，更多的还是迷茫。
马克摇摇头，继续用迷茫且有些怯缩的语气道：
“不...不对，我明白，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是想说‘变得和那一样强大的话，就不用任人摆布了’——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可是...我...并没有变得那么强大的可能性。”
“我从小...就体弱多病，就算是库兰塔人擅长的田径运动，就连赛跑，也总在同龄人中垫底，很小的时候，我也做过骑士的美梦，我认为他们身披甲胄四处冒险或者在战场上不畏强敌发起冲锋的模样，非常让人向往。”
“可我深知自己不可能与他们站在同一条道路上，所以我才在毕业后，选择投入与骑士最为接近的行业...也就是商界。”
“也许我不能亲自在骑士的道路上登峰造极，但至少能帮助那些同样怀揣其实梦想的人披荆斩棘，这样也算是把我的梦想实现了一半。”
谈论着自己的往事的马克，再说到这里时，顿了顿。
“可是就算是商界，也容不下我这样天真的人，所谓的梦想，在其它更具实力的资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我看着一个又一个骑士因为不顺应他们制定的规则而迈向毁灭，我自己也是一样，一次错误的投资，一次企划的误判，我从经理变成负债累累的无业游民...而那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托马特没有打断这个被卡西米尔社会磨平了棱角的人对自己生活的回忆。
话语里出人意料的没有感受到惋惜、悔悟或者对过去的自己的鄙夷。
倒不如说就和他的神色一般，只有满满的困惑。
“天分让我放弃了最初的梦想，然后在社会上的摸爬滚打让我热情彻底消失，而在我觉得自己的生活终于有些起色的时候，我又在别人的‘意愿’下平步青云——然后又跌落谷底。”
“如您所见，菜骑士大人...”
托马特在这儿打断道：
“叫托马特就行了。”
马克迟疑了一下。
“好、好的...托马特先生，您应该看得出的，我不是什么具有惊人潜质的大人物，我只是个出生就注定了庸碌无为或受人摆布的小角色。”
“就算是硬着头皮参加骑士竞技、开办了企业——甚至是被真正的大人物当成‘同僚’那也只是我一厢情愿或者他人刻意为之。”
“赛场上盔甲变得比骑士更重要，社会里人们尊重的也只是那身得体的西装，但是也许盔甲里面不是骑士，西装下面也不是大人物，我已经充分理解这点了。”
马克说完了话，但托马特却迟迟没有开口。
当他困惑的望向对方时，才发现托马特现在用一种近乎同情的眼神望向自己。
两人的身高并没有差太多，但是马克驼背的样子以及自下而上瞄着对方的看人方法，显得他似乎比托马特矮了一头。
“好家伙，我都没说几句话呢，你自己就抱怨了那么多。”
“啊...抱歉，是我多言了。”
一看对方有责难的意思，马克就变得有些慌张了。
“没事，我懂你的意思。”
但托马特却收起了那种视线。
“总之...真的感谢您的鼓励，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清楚自己成为不了那样强大的人。”
马克挤出了苦笑。
在他眼里，托马特这个本不与他有任何瓜葛的人已经足够亲切了。
保护了自己的性命也给予自己庇护，更重要的是让他看清了周遭的本质，现在的马克看开了很多事情，也不再有那么激动的情绪。
至于托马特想让他明白的道理——他懂，但是学不来。
但那也比恰尔内阳奉阴违的“认同”好太多了，他说自己有才能，不过是想利用自己成为拉拢菜骑士的工具罢了。
“鼓励？”
可托马特却在听到这句话后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紧接着语气平淡地说道：
“谁要鼓励你啊你这自暴自弃的废物，别他妈把‘我们很强’这种事情说的和‘你很没用’一样理所当然。”
“啊...？”
突然被骂了一通也让马克愣住了。
“你只是害怕和懒罢了，觉得这样下去更舒服，去尝试些新的东西，反而会让你觉得不安，你觉得‘我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所有事情都无所谓了’——真是丢人。”
托马特看来，马克在酒吧里，被压力逼到极限所爆出的对自己遭受的不公待遇的不满，在罗德岛上冷静一番并且反思自身后，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了。
他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渺小，而在看清自己与他人的差距后，更是“接受”了那份不公。
自己绝对没有反抗的资本的，难道还期望别人帮自己出头么？
这就是他的想法。
马克并未真的将那句“改变自己”放在心上，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否认了自己的可能性。
所以面对托马特的轻蔑，他也没有爆发出什么情绪。
在恰尔内那里，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按他的话成为所谓的商业联盟的工作者，另一个
他明白前者是成为他人随意摆弄的傀儡，后者是永远保持沉默。
出于对权势的恐惧，他强迫着自己选择了前者。
而在托马特这边，他同样有两个选择。
要么做在他眼中毫无可能性的改变，要么继续这样颓废下去。
这两种选择与之前不同，并不是为了他人的利益，而是让他为了自己做出考量。
好歹是能依照自己的意愿，做一回“自己的选择”，因此他倾向选比较“舒适”的第二选项。
“...抱歉，让您失望了，我...我......”
马克即将说出自己的决定。
并且因为明白自己在罗德岛并没有待下去的理由，而准备选择离开。
离开等同于死亡，被商业联盟舍弃并打算灭口的他，在卡西米尔没有容身之地。
可至少这次，是他在看清商业联盟本质，以及自己究竟多么无力且渺小后，主动选择的“解脱”。
死之前做一回“自己”，这足够让他觉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自由的。
“害怕...恐惧...慵懒，服从于他人强加于自己的决定，拥有他人不敢想象但自己并不情愿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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