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救赎 第601章

只可惜，阔别了二十九年之久，当他再次踏上这个地界的时候，这里已经一无所有。

无论是曾经记忆的起始点，帝国魔女监狱，还是曾经任由他们胡作非为一番的帝国皇宫，亦或是传闻里完全没见过的帝国神圣教廷，如今都因为拉娜最后的一波袭击，化作了满地的黑灰色沙砾，一如历史的尘埃。

对于帝国而言，这就是一场莫大的灾难。

作为这一场灾难的始作俑者之一，李岚，名为卡莲·艾尔芙的这个魔女，就安静地站在这里。

他只是静默地目睹着这一场必将影响到世界命运的惨剧发生，没有丝毫的怜悯，也没有任何复仇之后的畅快，唯有平静。

他知道，他的心脏将在不久之后停止跳动，他的思维将在不久之后完全冻结，而他的灵魂，也同样将在不久之后回归虚无。

漫长的旅途，也是时候画下休止符了。

“好冷！”

暴雨仿佛越过湿透的衣服，渗透进皮肤，然后涌进李岚的心房，让他忍不住喃喃自语了一声。

真的好冷。

在这个孤单的黑暗世界里，现阶段只有这一本漂浮在身前、焕发着纯白色微光的本命魔导书，能够给他指引唯一的道路。

那道路就在前方。

除了他以外，所有能够带给他温暖的一切，都已经走向了终结。

就连那本应炽烈无比的复仇之火，也在这样一场孤寂的暴雨之下，逐渐来到了熄灭的边缘。

蓦然，他猛地抬起头，注视着西部大陆精灵王国的方向，那一双清澈的紫罗兰兽眼中似乎映照出双子魔女携手死亡的身影。

“白羚，雪羚......”

远在精灵王国的双子魔女，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复仇，哪怕她们无法完全毁灭精灵王国，可也毁灭了精灵王国超过百分之九十区域与人口。

先于双子魔女的，尚有魔女翠西、薇尔莉特、尹安妮、索菲亚，大家都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属，从此回归永恒的死亡。

而在日不落帝国这边，伊迪斯死了，罗莎、拉娜、黛拉、罗丽娜也死了，先于他离去。

他们什么都没有留下。

只留下了李岚孤身一人。

留给他一股难以承受的悲痛，这一股悲痛如同刀割，每一刻都在他的心中留下无数的伤痕。

越是追溯起过往，他的表情就越是痛苦了几分，双腿也变得沉重无比。

他已经走不动了，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从未感到如此的孤独。

“我到底在做什么？”

李岚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一直都活在过去痛苦记忆中的普通人。

哪怕拥有了长生不死的体质，拥有了超越凡人的力量，而他的本质也依旧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凡人。

他只是比普通人多出了一丝执拗与坚强罢了。

即便是他，也有那种情绪彻底奔溃的时刻，就比如现在。

他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觉悟，却完全没有料到，当所有的战友离他而去的时候，他会如此悲痛，悲痛到即将晕厥的地步。

他想要承担起所有人的意志，想要承担起所有人死去所带来的的悲伤与痛苦，见证这一场任性的复仇。

可当他真正要面临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样的一种背负究竟沉重到什么样的地步。

李岚知道，大家都是为了理想而死，大家死前都没有任何的遗憾，甚至内心还怀抱着幸福。

李岚知道，大家都坚信着，就算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就算真的一无所有，失去双手，失去双脚，失去身体，只剩下一副残缺的牙齿，他们也绝对不会屈服于这个世界的命运，决心反抗到底！

李岚知道，他并非后悔曾经的抉择，他只是单纯地感到内心极度的痛苦。

“我不该在这里停下来。”

“大家都在等我，我不能让他们等太久了。”

紧紧地咬着牙齿，强行让自己迈开了步伐，李岚硬生生地扛下了所有的悲痛。

“未来，等你们进攻日不落帝国的时候，仆人你会见识到日不落帝国究竟有多强大，如果那么一天你支撑不住的话，就取出这个吧。”

“如果你们的情谊还有意志是真的，那么你们将会有一个巨大的惊喜。”

李岚的脑海中开始出现黑发羽辉曾经暗示过的几句话，随即他默默地敞开了自己的本命魔导书，从中取出了黑发羽辉赠予他的这一张空白残页。

这是一张从“奈哈格抄本”上撕下来的纸张，上面没有记载任何的内容，一时半会不可能知晓这东西有什么作用。

并且还有一点很神奇，这一张的纸张不知道是由什么物质制作而成，不仅不受这狂风暴雨的影响，而且还在这黑夜中焕发着耀眼的光芒。

感觉就像是，黑夜里唯一的指明灯，比他的本命魔导书还要明亮的指明灯。

那一瞬间，李岚那本应冰冷到极致的内心，才终于有了一丝温暖的错觉。

“巨大的惊喜吗？”

李岚终于逐渐翘起了笑意，这确实是巨大的惊喜了，在所有挚友都已经死去的情况下，确实也只有这一张残页所散发的光芒，能够抚慰他这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莎布也真是有心了，恐怕她早就预料到这样的情况吧？”

“那么......”

人生的旅途，就在这里下站！

...... ...... ......

日不落帝国西部安全区，战时指挥所。

凌晨四点四十分，沉重的夜色尚未散去。

现世神菲尔德·安德森以及帝国皇帝威廉四十六世，借着稍稍闲暇下来的时刻，来到了指挥所的窗边，姚望着广阔的帝国地界。

在这一处全副武装的帝国城市当中，耀眼的魔晶灯灯光将一切映照的一片明亮，如同白昼。

大街上无数正在奔走的帝国军人，空中正在急速穿梭的空中巨舰，偶尔突然一闪而过的现世神队伍，几乎整个帝国都像是一台巨大的机器，在不停地运转着。

每一个人类，在帝国都是一个细小的零件，为了维系帝国的兴盛不衰，奉献出自己微小的力量。

现世神菲尔德·安德森，以及帝国皇帝威廉四十六世，两个凡间最高的统领者，都若有所思。

如果不是这些魔女的来袭，按照原先的轨迹发展下去，帝国绝对能够安稳应对未来的毁灭日。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谁也没有料到，无数年前埋下的一颗地雷，居然会在今日短短的数个小时内彻底引爆。

这是一场莫大的灾难！

这场灾难夺走了帝国无数的生命，毁灭了帝国一半的疆域，更是重创了帝国的防守计划，让帝国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每一个帝国出身的公民，对于这些该死的魔女，心中只有恨意，但是此时的他们却无可奈何。

因为这些魔女都是以死亡为代价，引发空前绝后的超强爆炸，这种爆炸完全撕开了帝国的防护，帝国的所有防范在这样的攻势下，都如同纸糊。

现世神菲尔德·安德森最怕的就是这样的一种状况。

没有什么比敌人不要命更可怕了，这将意味着这种敌人的行径将没有任何的逻辑可言。

不过，好在所有的危机已经解除了，比如死潮，开始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形生物，也借助诸多现世神的手，全部合力消灭掉。

帝国安全了，剩下的就是解决掉最后的一个隐患。

魔女卡莲·艾尔芙。

帝国已经为这位魔女献上了一份大礼，大量的现世神队伍，以及列位011号到列位020号的封印物，用最强的手段逼迫这个魔女进行自爆。

不管怎么说，既然帝国暂时无法应对这种奇怪的爆发性力量，那就暂避锋芒，让这颗雷炸在安全区即可。

“威廉，你对于这些魔女怎么看？”

现世神菲尔德·安德森问道。

“有勇有谋，如果他们能够成为帝国的最强助力的话......”

帝国皇帝威廉四十六世的神情表现得很复杂，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你后悔了？”

现世神菲尔德·安德森有点意外，也看出了这个皇帝神情中的遗憾。

帝国皇帝没有否认，魔女召唤的由来已经上万年了，从未出现过纰漏，也不应该出现纰漏。

然而命运如此，谁都不曾料到，上万年，本该万无一失的魔女召唤居然会在最后即将面临改革的关头，出现了莫大的变数。

这个变数曾经无法解决，而今天，更是让帝国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

帝国从很多年前就明白了，如果放任这些魔女成长，终有一天他们肯定能够达到真正的神级境界，取代上古众神的地位。

可如果这样的话，帝国就无法掌控这些魔女，帝国自身难以继续变强，最终就只能够活在这些魔女的庇佑之下。

这样子，帝国和回到了上古神话时代有什么区别？

人类是一种拥有野心的生物，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活在他人的羽翼之下。

总有那么一些有才华，有意志的人，愿意不惜一切代价，让自己也能够翱翔在最高远的天空。

指望魔女来拯救世界？

那是天大的笑话，世界必须掌控在人类的手中，只有人类才能够拯救自己。

那么，让本该被钦定为救世主的魔女，成为帝国变强的垫脚石，又算得了什么？

帝国皇帝沉默了很久，最后吐出了一口浊气，“我后悔，二十多年前，在意识到这些魔女叛逃成功之后，我居然相信了魔女教团的说辞。”

用魔女来对付魔女，这就是当初不死之伊利斯给予的决策。

只要帝国的魔女成长起来，未来进行策反，凭借帝国的魔女就肯定能够灭杀这些叛逃者。

可现在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帝国的魔女，在面对这些叛逃的魔女时，全部成为了炮灰，在无声中灰飞烟灭，成为黑色沙漠的一部分。

不错，帝国皇帝威廉四十六世，后悔的是没有将这些魔女斩草除根。

帝国本来是有机会的，好几次的机会，然而最后却因为过于自信而丧失。

仔细想想，又有谁能够相信，就区区六个魔女，就能够毁灭日不落帝国的大部分疆域，还逼得帝国使用出了最强的底牌之一。

“威廉，作为一国之主，有一点我希望你是明白的。”

现世神菲尔德·安德森的神情同样很复杂，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过往的严肃。

“我明白，”帝国皇帝威廉四十六世的表情稍稍舒缓了一些，“我就是这个国家的集体意志，我的命令就代表着整个国家的选择，所有的选择都不可能是错的，就算为此付出了任何代价，我也不能够为此感到后悔。”

“对，更何况，曾经的所有选择都没有错。”

现世神菲尔德·安德森很肯定地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