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救赎 第131章

她闭上了眼睛，她只是感到很害怕，害怕死亡、害怕会忘掉与维斯塔之间的情谊、害怕会从此对自己的挚友产生怨恨。

“放轻松，这个过程可能会有点痛苦，如果手术能够成功的话，你可能会丧失近段时间的记忆，你还会认识维斯塔，但是你也会遗忘掉关于魔女的所有真相。”

妮娜在穿越前是一个有名的神经科医生，对于额叶切除手术有着不小的造诣，他从来都没想过，在穿越到这个该死的世界之后，居然还有用如此野蛮的方式来强行抹除同伴记忆的一天。

此时的他，即便内心再怎么痛苦，也必须将这场手术进行到底。

因为他们别无他法，诺丝的魔导书职业为诡术师，据那个古老的意志所言，只有她的死亡才能够创造出足以改变现状的“封印物”，而封印物的诞生所需要的却是魔女本身的强烈怨念，没有人知道这股怨念究竟要强烈到什么程度，所以他们才会出此下策。

之所以会选择在炎之魔女维斯塔并未归来之前，对诺丝的记忆动手脚，那是因为他们都了解这个善良的魔女。

善良是一种高尚的美德，然而，在这个绝望的世界，如果不对善良加以节制的话，那么所谓的善良就会成为一种懦弱！

“开始吧！”

无论再怎么痛苦，再怎么悲伤，他们都不会为此停下前进的步伐。

他们与那些只会自怨自艾、自我麻醉、自我逃避的家伙不一样，他们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强烈意志，哪怕前路再怎么绝望，他们也会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这微不足道的性命，来反抗这个世界！

他们也在渴求着能够活下去，遗憾的是，他们却是如此的弱小，所以才会将这毕生的希望寄托在某个魔女的身上。

她是他们所有人的主心骨，是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纽带，是他们能够无怨无悔地为其献上一切的高尚者。

“一切都是为了维斯塔能够逃离这个地狱，为了这个愿望，就是献上自己的性命也算得了什么？”

“闭上眼睛吧，诺丝，不要害怕，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 ...... ......

数天后。

“为什么？维斯塔？为什么要......”

冰冷的天秤十字大剑，刺穿了她的胸膛，与这股难以忍受的痛楚同时涌上心头的，是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气。

她不明白，她的挚友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背叛了所有人。

他们明明那么相信这个家伙，难道这个家伙迄今为止所表现出来的善意都是假的？都只是在演戏？

“对......对不起......诺丝......”

火红色长发的少女紧抿着嘴唇，挤出了近乎崩溃的话语，毫不犹豫地抽出了手中的利刃，任由狂喷的血液染红了她的脸庞。

维斯塔一直都知道的，所有的同伙们都在不断努力着，哪怕付出了一切都只想要为她争取到一丝生存的希望。

为了能够让她在魔物区域生存下去，他们能够毫不犹豫地选择死亡，奉献出了自己的身体，为了能够制造出一件干涉命运的封印物，他们可以策划了这一系列的“背叛”，让信任着她的诺丝·恩奇失去所有关乎真相的记忆。

然而她却无以为报，只能“被强迫着”默默地承受了这一切，忍受着内心难以释怀的痛楚。

不断地道歉着，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在这一刻崩溃，维斯塔那紧握着大剑的手开始不断地颤抖着，强烈的自责充斥了所有的意识。

相比之下，被挚友所“背叛”的诺丝，却是躺在血泊之中，愤恨地盯着这个近乎崩溃的“凶手”。

她那一双灰色的兽眼已经完全充血，空白的大脑中不断地回放着不久前的惊人一幕，她的挚友维斯塔，偷袭了所有的同伙，连杀五人，最后就连她自己也惨死在了挚友的剑下。

她并未察觉到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她只知道有一股强烈的怨恨冲上了心头。

“该死的......维斯塔......我们明明那么相信你......可你却......我要诅咒你......诅咒你这个该死的伪善者......”

逐渐失去焦距的双眼，所残留的只有怨恨。

那一刻，仿佛受到了这股无比强烈的怨恨所感染，跌落在诺丝·恩奇身旁的魔导书开始发生了诡异的变化，黑色的封面化作惨白的皮肤，银色的纹路化作狰狞可憎的血管，强烈到令人窒息的怨念彻底笼罩住了这片空间。

“对不起，诺丝，对不起大家，一切都怪我......”

终于彻底崩溃的魔女，无力地跪倒在那一片血泊中，在赤夜洪流即将到来的那个夜晚，她连杀了十个挚友，正式掀起了最后的逃亡。

...... ...... ......

大家都知道的，弱小的自己无法反抗属于自己的命运，那既然这样，又何不将自己所不能够达成的希望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一个个刻在灵魂深处的名字，此时正因为眼前这个精灵族魔女的自我牺牲而被不断地唤醒，化作一幕又一幕的记忆，呈现在脑海中。

在这一刻，她全都记起来了！

“这一切都是假的？不，不是......都不是假的？我是为了......”

为了能够守护维斯塔而甘愿遗忘了所有的真相，她是为了能够为维斯塔留下生存的希望而选择了和其他人一样的道路。

大家都如同飞蛾扑火那般，为了拯救自己最为尊敬的维斯塔·赫斯提亚而甘愿就此赴死，无怨无悔。

然而她却遗忘了这一点，在死后化为怨念，眼睁睁地看着维斯塔逐渐走向灭亡，本不应该如此的，可为什么她不早点想起来？为何会在死后做出了如此违背本愿的行径？

强烈的自责，化作难以释怀的悲鸣，使得这个暗红色的鬼影嚎啕痛哭了起来。

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充斥了整个人生的怨念在此刻彻底消散，暗红色鬼影那狰狞的身体却为此缓缓化作尘埃消逝，那本变化为诡异模样的本命魔导书也开始恢复了原状。

一个人是为了某些使命而诞生，当使命完成的时候就到了死亡的时刻。

在此生的性命即将真正落幕之刻，悲痛到无法自拔的怨念集合体，骤然不顾一切地扑向了地上这具已经失去温度的身体。

“维斯塔已经死了......她将所有的希望留给了卡莲......作为前辈，我不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卡莲就此死去......至少在此之前......”

那只狰狞丑陋的利爪，猛然抓住了这把穿透了心脏的短刀，在那身体即将彻底消散之前，最后的强烈执念，使得诺丝·恩奇仿佛突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拔出了这把致命的利刃。

...... ...... ......

李岚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境，梦境中，他的身边集合了大量的魔女，有熟悉的序号47、序号86、序号93、序号94以及炎之魔女维斯塔，还有诸多陌生的脸孔，哪怕互不相识，李岚也能够猜测到他们的身份。

“我应该是死了吧，这就是死后的世界......”

到处都是一片虚无的黑暗，而所有的魔女就在这看不到尽头的虚无中漫无目的前行着。

死亡会是结束穿越的方式？

从一开始就是谎言，在这个世界，一旦死了就是一无所有，就连灵魂也会消失殆尽，意识从此徘徊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骤然，所有正在前行的魔女们停下了脚步，因为，在身后，他们听到了一阵极为急促的脚步声。

回过头的那一刻，却见一个长着灰黄色绵羊之角的魔女，匆忙地赶了过来，“维斯塔，等等我！”

“诺丝？”

李岚身边一个有着火红色长发的魔女有些吃惊地嘟哝了一声，回过身后又逃避性地避开了视线。

“哎，维斯塔，那并不是你的错。”

十来个在李岚看来很是陌生的魔女围到了炎之魔女维斯塔的身边，其中两个他曾经从维斯塔的记忆中窥视过。

名为诺丝的魔女，看起来有些羸弱，并且还有些羞怯，她很是激动地扑进了维斯塔的怀里，随后那双有些泪眼婆娑的灰色兽眼开始盯着李岚，视线里充满了柔和的善意。

那一刻，李岚只感到有四个熟悉的气息靠近了他的身后。

“卡莲，回去吧，你不属于这里。”

“序号47前辈？”熟悉的温柔声音，让李岚惊讶地想要回身。

“不要回头！”

一只极为冰凉的手，迅速按住了他的肩膀。

“序号47，你不要吓到这个可爱的小伙子了......卡莲，趁此机会，往前走吧。”有些聒噪的序号86，打趣了几声，随后还伸出了咸猪手摸了摸李岚的脸颊，好似有些回味无穷那般。

冰冷，彻骨的冰冷，李岚只感觉这些魔女前辈们已经不存在任何的温度了。

“走吧，然后活下去，相信自己，这里现在不需要你。”

序号47放开了李岚的肩膀，随后轻轻一推，李岚只感到自己踉跄了几步，随后诺丝所过来的那个方向出现了一丝纯白色的光线，指引着他前进的道路。

“再见了，卡莲，替我们向拉娜问好。”

身后又一次传来了序号94以及序号93的声音，随后，所有的魔女都继续往那漆黑的深处远去，大量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

堆积在内心的大量话语，自始至终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李岚就好像是一个生命的过客那般，只能作为一个观众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只感到自己的鼻子发酸，内心无比地震撼。

此时的他很想回头再看那些魔女前辈们最后一眼，然而在序号47前辈的阻止他回头之后，就好像有一股强烈的抑制力一直都在阻挠他，使得他只能够不断地往回走。

这一走，便是一生的错过......

惊恐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黎明时分的阴郁天空，四周的蠕动漆黑已经在不知不觉褪去。

“我......还活着？”

不知何时，脸颊已经变得湿润，仿佛有一股浓烈的伤感充斥了整个心脏。

李岚只记得他为了能够偿还使用命运裁决之书的代价，选择了自裁，用自己的灵魂来换取所有幸存魔女的希望。

可是现在，他却还活着，好似活在梦里。

惊恐地从这片粗糙的碎石地面上爬起，李岚强撑着这虚弱的身体，骇然地发现地上是一大片早已干涸的血泊。

染血的短刀，被抛出了数米之远，而胸口处的伤势也早已愈合。

“为什么会这样？命运裁决之书使用失败了？是因为牧师职业所特有的‘潜能激发’技能导致我的恢复力过强，最后自杀失败？”

百思不得其解，惊悚到极点的他，愣愣地在原地呆了很久，直到那和煦的阳光笼罩了这一片区域。

那一刻，逐渐从虚弱中恢复的史莱姆以及十个星宿系列创造物也陆陆续续地苏醒了过来。

...... ...... ......

新历10003年6月16日，仅存的七个魔女顺利逃出帝国，在命运裁决之书的掩饰之下，他们的“死亡”成为了既定的事实，帝国并没有再度派出军队或者异端裁判者对他们进行追击。

同一日，封印物“命运裁决之书”被净化，该封印物的怨念彻底消散，其新的主人“卡莲·艾尔芙”也无需偿还代价，或者说他的代价已经偿还完毕，代价便是用他的觉悟与意志再度为命运裁决之书谱写新的希望。

也是因为怨念的消失，根据“黑化强十倍，洗白弱三分”的定理，命运裁决之书出现了新的限制。

限制之一，命运裁决之书每一次使用之后，需要间隔一周才能够再次使用。

限制之二，永远失去了梦境预知的效果，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命运。

限制之三，它将会永远属于“卡莲·艾尔芙”所有，成为类似于“本命魔导书”的存在。

同一日，原名为“李岚”的这个穿越者，与自己的创造物们寒暄了数分钟，最后狠下心将仅存的十一个创造物们打发回帝国的边境，为可能到来的下一批魔女准备新的逃亡希望。

届时，关于命运裁决之书的使用，将会是主仆通过意念进行远距离联系。

而在那之前，继续赶往瑞斯联合公国方向的李岚，将会全力提升自己的魔导书等级，他也在期待着，能够与拉娜、罗丽娜、黛拉、佩姬、雪莉以及玛蒂尔达再会的那一天。

“目标！黄金魔导书！寂灭遗址！”

新历10003年6月23日，莫里防卫林区。

因悲痛而打算自裁的青年，莱纳·利特，被十一个有着熟悉气息的少女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