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龙果大亨
少女的眼睛忽然亮了,穿着白袜的小脚在合金地板上跑动起来。
第两百零五章 雨夜
楔丸的刀尖指向绘梨衣的眉心。
这里不是温暖舒适的酒店,也不是阳光正好的花街。
路明非所处的地方是源氏重工的核心区。
数道由20厘米厚的合金制造的安全门、厚重的金属合金地板、拼接精密连窗户都不存在的墙壁...
这一层所有的细节,都在暗示眼前的巫女是一个让人畏惧的怪物。
路明非本以为工作人员藏在更深的内部,但现在看来,根本没有所谓的工作人员,这一层就是一个牢笼,只用来关押名为“上杉绘梨衣”的怪物。
路明非不确定绘梨衣是否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绘梨衣,也许到了夜晚,隐藏在少女身体里的怪物就会钻出来,变成嗜杀的修罗。
他想让绘梨衣停下,至少先解释当前的处境,弄清楚状况。
然而少女像是看不见他手里的刀似的,迈着轻快的步子,飞速地接近。
她毫无防备地朝着路明非奔来,像孩子那样一边跑一边挥舞手中的樱红色长刀,仿佛那只是一个塑胶玩具。
路明非觉得她好像一个小学生,小学生听到老师喊放学也是这么欢快飞速地背着书包跑出教室,因为回到家他们可以看电视,可以吃零食,可以和爸爸妈妈分享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还可以逃脱班主任的魔爪。
放学的时候小学生想的都是开心的事情,眼里的喜悦好似要满溢出来。
金色的光从这个小学生的眼睛里消失了,重新恢复成了瑰色的瞳孔。
路明非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收起了刀。
他真不知道为什么绘梨衣会这么信任他,刀都指着脑门了,还能像没事人一样跑过来。
就算是再熟悉的朋友,在深夜,你忽然在自己的住房里见到他拿起刀,刀锋还对着你的要害,也该先问一句:“你丫在干啥吧。”
她就这么确定自己不会伤害她么?
还是说她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觉得老娘动动手指就能把你摆平。
“为什么sakura会在这里?”绘梨衣举着本子问。
她踮起脚尖,好奇地看着路明非的衣服。
“这个...说来话长...”路明非挠挠头,把掉在地上的面罩捡起来。
“是哥哥带你来的吗?”
“你哥哥大概不知道我来了,他刚出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又去工作了,有时候他要两三天才能回来,有时候就只要几个小时。”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路明非觉得有些别扭。
他本来是来当探子的,结果却像是和邻居家的妹妹见面一样,闲聊了起来。
气氛还真是融洽,如果是在温馨的小屋里,说不定绘梨衣还会给他泡上一杯热茶,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玩电子游戏,或者看动漫。
可问题是这里没有电视也没有热水壶,只有冰冷的钢板和苍白的灯光。
路明非看着女孩灯光下微微颤动的睫毛,她在本子上写字。
她会说话,但一说话就会像刚才那样,释放出“死亡领域”,所以才一直用文字代替话语。
“睡不着,想出去玩。”绘梨衣把本子举到路明非面前。
“我懂的,每个人都会在一些晚上失眠,不过你平时就在这种地方睡觉吗?也难怪会睡不着。”路明非轻声说。
“不是的,我的房间在里面。”绘梨衣摇摇头,“我从房间里出来后迷路了,还好遇到了sakura。”
“迷路了?你也不认得路吗?”
“不认得,但有时候转着转着就能出去,还有时候在转出去前,哥哥会找到我,带我回房间。”
路明非愣了愣,从绘梨衣身后的方形洞看过去,目光穿越冗长的走廊,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好几个切割得整齐的方框,还有弯弯曲曲的岔道。
绘梨衣似乎在这儿绕了好一会了,她已经接近出口,根据路明非走过的岔道口判断,再绕上那么几分钟,她也许就能出去。
正当路明非考虑如何溜出源氏重工时,一张纸条忽然占据了视野。
“趁着哥哥不在,我们出去玩吧!”绘梨衣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她像是偷偷瞒着家里人要翘家的不良少女,抬起头期待地看着路明非的脸。
...
东京湾。
迈巴赫在夜色中急刹。
原本如丝般的小雨演变成了呼啸的暴风雨,雨水冲刷到车窗上,汇聚成水幕,朝下流动。
穿西装的男人撑着伞,源稚生拉开车门,“拿雨衣过来。”
海边浪潮起,风声呼啸,巨浪拍打,黑云下的海平面有一道白色的亮光,如泰山般稳重,仿佛漂浮在海面上的宫殿。
不沉之须弥座,由岩流研究所和丸山建筑所共同打造。
这是一座海上浮动平台,蛇岐八家一共拥有六座,这只是其中的一座,这些平台可以长期在海上作业,比如勘探石油和海底矿脉,捕鱼业也略有涉及。
虽然移动缓慢,但须弥座的重量极大,即使狂风暴雨也无法使其倾倒。
下属为源稚生取来了一件黑色的雨衣,源稚生一边往港口走,一边穿雨衣,夜叉是他的带刀童子。
“这么大的雨,是台风么?”源稚生系上雨衣的扣子,走上了须弥座搭在岸边的铁桥。
“是的,‘帕西’预计将在一天后经过日本海,政府已经发出红色暴风预警了,这是14级的强台风,波及到的区域内,学校和公司都将暂时休工。”夜叉回应道。
“堀越高中在范围内吗?”源稚生踏上了须弥座的钢铁地板,登上了前往高层的电梯。
风机旋转的嗡嗡声和海风的呼啸声充斥着耳边,他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在,但堀越高中只停课半天,中午过后,就会恢复正常!”夜叉也加大了嗓门。
“那就好,还没来得及告诉绘梨衣,你待会把这件事通知给樱,让她明早再和绘梨衣说。”
“是,少主!”
“老爹在,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源稚生喃喃道。
他虽然不在家,但有橘政宗坐镇,绘梨衣应该不会乱来。
电梯朝着顶部上升,大海像是暴怒的巨人,到处都是海浪,须弥座的旁边停泊着4艘货船,小家伙和大家伙比起来,像是玩具,在暴风雨中摇摇晃晃,真让人担心它们会沉下去。
这些船是从德国来的运货船,里面装着他们订购的最先进的潜水钟。
源稚生今晚是来验货的,顺便付尾款,让制造这些潜水钟的德国人演示一下使用方式。
来到顶部,数百个潜水钟整齐地排列,穿白色作战服的男人们正在检查设备的完好性,他们一丝不苟地验货,甚至打开舱门钻进去调试,以防买到劣质伪冒品。
潜水钟是一种无动力潜水装置,最早出现在15世纪,早期的潜水钟是木制的,顶部闭合,底部开口,像是一口寺庙里的大钟,故此得名。
最早的潜水钟远离很简陋,就是一个倒扣的可以装人的杯子,在与水面接触时扣入一部分的空气,靠着自身的重量下沉,上浮只能靠岸上的人用人力拉动。
不过现代的潜水钟已经大变了个样,它们变成了封闭的球体,上下有大一圈的白色金属圆环,用来固定。
通常这些工具只用来做水下建筑和海上钻油台的维修工作。
但蛇岐八家有须弥座,六座巨大的海上平台,每一个都能在边缘挂上上百个潜水钟,须弥座在海面上移动时就能携带这些潜水钟一同移动,潜水人员各自分析声呐所反映回来的图像,并且结合海底图像,来初步判断神葬所的方位。
岩流研究所再从这些数据中进行进一步的分析,然后再派出为数不多价格昂贵的无人深潜器,去最可能的位置探查,以提高效率。
源稚生和熬夜工作的员工们致礼,同时一个鹰钩鼻,深眼眶的德国人被带到他的面前。
“这位是索列尔公司派来的负责人,罗兰·提姆先生。”
穿白色工服的男人介绍道。
“这是我们的源稚生少主。”
“很荣幸能和贵方达成这次合作。”罗兰·提姆热情地和源稚生握手。
他的日文能明显听得出有音节上的问题,但还算流畅,看来索列尔公司也很重视这次的大笔交易,专门派来了一个懂日语的负责人。
“先生,我发誓,我们的货都是无可挑剔的!您要相信我们对待产品严肃态度,绝对不会发生任何质量上的问题!”罗兰说话声音很有中气,像是一位军人,听起来就让人产生一种信任感。
但源稚生从来都只用事实说话:“我当然相信你,罗兰先生,如果后续的检查通过,那剩下的尾款立刻就会达到贵公司的账户上,现在,我希望你们能为我们演示一下你们产品的具体性能,并且能教会我们的工作人员,如何操纵这些复杂的仪器。”
“这是当然的,这是我们的售后服务之一,我们还提供一年的替换服务,期间任何质量原因引起的设备损坏我们都愿意为您重新替换一个新产品,不过我得告诉您一件事,公司成立以来,我们的替换记录一直是零。”罗兰拍着胸脯自豪地说:“就让我们为您介绍索列尔公司研发的这款,最新的utfa-12号潜水钟吧!”
罗兰在前方领路,他们来到升降机前,穿黑色工服的德国人正在为潜水钟连接电缆,几十个日本人围在这里学习。
“这是一款系留型潜水钟,虽然是新型号,但技术绝对成熟,它最多可以容纳三人下潜,通过控制电缆传输数据,并且一次储存的氧气量可以在水下停留八小时,最多可以下潜200米,突破了下潜记录。”罗兰滔滔不绝地讲着。
须弥座收起了锚,在这样的雨夜里朝着大海缓慢航行。
半小时后,它终于在一处海域停下。
一块巨大的屏幕被搬过来,连带着一个遮风避雨的大雨棚,索列尔公司的人打开潜水钟的舱门,爬了进去。
“现在让我们为您实机演示,第一视角将实时共享到屏幕上。”
舱门被合上,升降机吊起潜水钟,转向平台,机械臂和电缆像是一根高科技鱼竿,圆形的潜水钟如同浮标。
因为沉重的重量,这个空腔球形金属仪器即使在暴风中也纹丝不动。
外部的高清摄像头射出白色的灯光,屏幕上出现了分屏画面,一个是潜水钟内部,一个是外部。
“utfa-12加载了高清水下摄像头,基于led照明技术设计,是高可靠性的水下摄像系统。”罗兰摆摆手。
转机转动,粗壮的电缆缓慢地放下,潜水钟一点点接近海面。
工作人员的手在精密的仪器上按来按去,摄像头的焦点调整,原本模糊的外部画面变得清晰。
海洋表面到200米深的水底,叫做海洋上层,这里的阳光透过海水,海水是明亮而呈蔚蓝色的,从200米到1000米的水层,叫海洋中层,这里的阳光不能全部透过海水,光线十分微弱,海水是一片灰蓝色,而超过一千米,海底就会变成一片漆黑,仿佛幽深的黑洞,吞噬一切,连光都无法到达。
虽然潜水钟才刚刚入水,但此时已是深夜,可见度依然很低。
源稚生注视着屏幕,和海面上的波涛汹涌不同,海平面下是一片平静,能看到海鱼游过。
罗兰毫不掩饰地夸赞他们的设备有多优秀,摄像头有多清晰。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个高挑的身影穿着紧身潜水衣,跳入了大海。
“去吧,我的姑娘,把我的宠物带回来,真没想到这么早就又听到了你的声音,你还被束缚着么,每天能有几分钟的放风时间?”有人轻声说。
海底,某个巨大的黑影掠过,发出了鲸歌般的哀鸣,像是迷途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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