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龙果大亨
他确实是老了,反应变得迟钝。
也许,老一辈的生活方式不再适合这个时代。
他眼前浮现出路明非的背影,那道一闪而过的寒光,和滚动着落到桌上的头颅。
锋芒毕露之处,才能展现威严。
还能维持和平的时候人总是想维持和平,可今天让他们一丈,明天他们便要进一尺,一味的忍让换来的永远不会是尊重,必要时刻必须展现铁血的手腕。
他当家主60年,早已明白了这个道理。
但他们的力量真的足够么?
猛鬼众和家族的抗争无休无止,从来都没有一个结果。
到最后,到底是会如政宗先生所说,将鬼的源头连根拔掉,还是会让家族的血流干,无数的人被埋葬在这场战争中。
无论是何种理由,战争总是罪恶的。
能用和平的手段解决他当然想用和平的手段解决,这一直是他所信奉的真理。
但猛然间,他又回想起多年前的破碎画面。
那个美军上校压在他姐姐的身上,夕阳的光照在父亲的尸体上,死在街头的大姐敞着胸怀。
那一年,他18岁。
美军上校肆意玩弄着他的姐姐,他却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低声下气地跪拜。
因为那是犬家的“恩人”,是犬家最后的庇护符。
18岁的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战争永远都只会带来罪恶,不管是胜者,还是败者,最后都只有满目疮痍。
他真的不希望再迎来新的战争,太多无辜的人会被卷进来,因此他一直是八家之中最坚定的隐忍派。
但今天的经历,让他稍微改变了一些想法。
“请大家长之后再将会议结果通知于我吧。”犬山贺长叹,起身鞠躬,“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以命奉陪。”
说完,他大步离开,直奔大门而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满堂寂静,呼吸声都在耳边清晰。
橘政宗目送犬山家主远去,随后拍拍手,身穿白衣的神官将两扇白色的屏风抬进来,树立在他的身后。
沾满墨汁的毛笔和笔架被一同放下,橘政宗起身,在屏风上肆意挥洒,写下酣畅淋漓的“战”字,和圆润婉约的“忍”字。
“觉得家族应该和猛鬼众决一死战的,请在左侧披风下写正字,觉得家族应该继续忍而不发的,请在右侧披风下写正字。”橘政宗说:“我以橘家家主和大家长的名义发誓,今夜无论什么样的言论都不会受惩罚,无论各位是支持我还是反对我,我都由衷感激,并且我放弃我的一笔。”
说完,他用白色的布蒙住眼睛,端坐在两扇屏风之间。
无言,气氛之中尽是压抑。
没有一个人起身,只是坐在原地。
他们的一笔,代表的是家族的未来,是蛇岐八家帐下数万人的未来,笔上仿若有千钧泰山之重,虽是一笔,挥舞却需耗尽心力。
死寂持续,唯独犬山家主的座位空缺着。
一声悠长的叹息,风魔家主最终起身。
“或许如犬山家主所说,我们隐忍太久了吧,家人死在家中,这是我所不能忍受之事。”风魔家主拾起饱沾浓墨的笔,在“战”字屏风下画下一笔。
更多的人起身,大多是年轻人,都纷纷在“战”下写字。
其余的家主们还在犹豫,他们的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性命,“战”,说起来简单,却需要鲜血和白骨才能堆砌出胜利的荣誉。
一些长辈们最终还是表态,在“忍”下写字。
两边的天平逐渐对称,一时之间不分高下。
直到源稚生豁然起身,在“战”字一栏画下浓厚的一笔。
乌鸦苍白的脸在脑中挥之不去,他最害怕的就是失去身边的人。
而且在这两月追查“white”制造工厂的任务中,他已经见到了太多的人间惨剧,如此恶行,让人发指!
猛鬼众之罪,必将得到肃清!
天平逐渐倾倒,战意在殿中涌现。
唯独上杉家主还坐在原地,视周边无物地玩着手机。
这风雨欲来,似与她毫无干系。
...
次日,清晨。
幽静的庭院中,春风拂过,树枝上抽出新芽,透着一抹鲜活的生机。
春日的暖阳洒下一缕金黄的微光,照在潺潺流动的清水之中,波光粼粼,锦鲤鱼在水中游动,皆若空游无所依。
临着庭院边的走廊边,坐着四人,日式粗茶杯放在身边,泡着的却是最高级的玉露。
“路明非小友可喝得惯这茶。”犬山贺饮了一口茶,口中吐出热气。
玉露,这是日本茶中最高级的茶品。
据说一百棵茶树里也有可能找不出一棵来生产玉露。
发芽前20天,茶农就会搭起稻草,小心保护茶树的顶端,阻挡阳光,使得茶树能长出柔软的新芽。
嫩芽采下后,立刻就会用蒸汽杀青,在搓成细长的茶叶。
这种茶叶,只需用50度的温水冲泡。喝到嘴里时,温度会更低,不用害怕烫嘴。
“好茶。”路明非竖起一个大拇指。
他不懂茶的品级,但是这茶水清澈见底,喝到嘴里并不如他以前喝过的那般茶水苦涩,反而透着一股甘甜,像是在喝山间的清泉,使人神清气爽。
路明非早上起床后就照着名片上的号码给犬山贺打了电话,说明他们三人的探访之意。
只过了10分钟,专车就来接他们了。
三人都换上了灰色的和服。
今天是犬山优香和犬山良的密葬。
密葬又叫家族葬,这种葬礼只有死者的亲人能参与,通常出席人员在10~20人左右,密葬完毕后,则是社葬,由死者的亲属朋友、邻居、同事一同参加。
社葬的准备周期较长,花费也更大。
一些比较贫穷的家庭,通常在密葬之后就会为死者下葬。
因为墓地才是整个葬礼花费最大的地方,由于城市化的缘故,可用来下葬的地皮越来越少,日本已经到了一墓难求的地步。
普通家庭一年的总收入,都只能买到最便宜的墓地,而且还不一定能抢到购买权。
不过犬山家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他们有自己的家族墓地。
即使在地皮如金贵的东京,犬山家也有一块传承多年的大墓地。
“午后寺庙的僧侣便会来诵经,为优香和良取戒名。”犬山贺望着庭院内的假山,“今日实在是不适合载歌载舞,还请三位见谅,不知三位是否吃得斋食?”
恺撒说:“我们依犬山家的规矩来就好了。”
“各位不用见外。”犬山贺大手一挥:“你们与犬山家并无亲属关系,若是吃不惯,我派人再为你们做一桌饭菜便好了。”
“死者为大,犬山家主,不用对我们行特权。”路明非摇摇头。
“那我就一同安排了。”犬山贺点头道:“优香和良的亲人已守在灵柩前一整夜,还没来得及上香,僧侣来上香之后,我们才会食用简单的斋饭酒菜。”
“优香小姐和良先生的遗体,已被运回犬山家了吗?”路明非问道。
“在总部做过检查后,今日清晨便运回了家中,父母得以相见。”犬山贺哀叹一声:“只是两人都未得完整之身,此刻正在灵堂中放置,以黑布盖住。”
“愿逝者安息。”路明非双手合十,轻声道。
“不知,优香小姐和良先生,平日是怎样的人。”楚子航开口问道。
三人此行虽然明面上是来做客,但实则是来打探情报。
重点在于“犬山优香”,这个能使用“剑御”的刺客背后的秘密。
“良我所知并不多。”犬山贺低声道:“倒是优香,是个很好的孩子,5岁时便拜我为义父,可以说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却没想到飞来横祸,死在了芳华之年...”
三人旁敲侧击地询问犬山优香的消息,和犬山贺一边喝茶,一边聊着。
霍然间,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来到犬山贺的面前鞠躬。
“报告家主,大家长、源家家主和上杉家主来访,已到门外。”
“上杉家主?”犬山贺皱眉,起身,黑衣男人为他披上羽织。
大家长和源稚生来他还能理解,大抵是亲自登门,为他告知昨夜会议的结果,但上杉家主...
他思来想去也不知为什么这一位会来。
他表情凝重,对路明非三人饱含歉意地说:“各位,我还有要事,只得暂时失陪了。”
随后他摆摆手,三个穿和服的年轻侍女跪坐在三人面前。
“若是三位想参观一下犬山家族地,可以让她们带你们去逛一逛。”
“在下珠绪。”
“在下久美子。”
“在下香织。”
侍女们自我介绍,虽是侍女,却也都是一等一的美女。
如丝绸般顺滑的柔顺长发盘在头上,插着一根古朴的发簪,宽大的和服也无法掩盖她们饱满曼妙的身材曲线,细若凝脂的肌肤吹弹可破,水润的鹅蛋脸,黑色的眸子,是典型的日式美女。
但有玉藻前中的舞姬珠玉在前,倒也不会让人特别惊艳。
“我们在这儿坐着喝会茶就好了,犬山家主去忙吧。”路明非说。
犬山贺点点头,便急匆匆地走了。
三位侍女也鞠躬,退离走廊,守在过道尽头。
“这犬山优香的尸体就在这里,我们必须要找机会去看一看。”恺撒凑过来小声说。
“去参观不难,但她的尸体被黑布盖住了,想查看细节很有难度,灵堂里都是人,我们不可能在家属的眼皮子下去翻死者的尸体。”楚子航说。
“这会被当做尸体侮辱犯给抓起来吧。”路明非担心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去源氏重工找尸检报告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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