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寺暮
“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事，本来就该让我做而已。”
田牧听着她的话，一时有些恍惚。
原来，他记忆里的那尊从地狱里挣扎着归来的女罗刹，似乎一直都没有走出那间牢房。
在她的心里，始终认为这样危险污糟的事，就应该让她来做。
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炤独自离开。
这是头一次，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年有没有真正将这个孩子从牢狱之中救出来。
……
不知道是多少次深夜到访医院，陆炤按照夏知非给的房间号顺利找到了位置，还没敲门，就见林郁提着个水壶从走廊另一头过来。
两人相互对望一眼，便默契地各自岔开眼神——虽然现在她们因为夏知非关系勉强缓和下来了，但彼此的隔阂依旧存在，并没有因此消除。
“司小姐的手术在晚饭前就做完了，医生说她的自愈能力很强，很快就可以恢复。”林郁简短说明了一下情况，便想开门进去。
陆炤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偏头看向她：“你让你的师傅辞职了？”
“一点施压的手段罢了，”林郁平静地回答，“他们不会放人走的，但是对我们师徒私送武器的过错会酌情处理。”
所以才选在今天这种让人焦头烂额的时候吗？
陆炤挑了下眉，这才放开她的手，点头称赞：“不错的手段。”
她看得出来，林郁不只是为了他们师徒两个人，更是为了帮她，只有情况越让人焦虑，陆炤的回归就越意义重大。
届时，不需要田牧去说，只要自己去一趟技术部，就能轻易地把她师傅劝回来。
林郁是在给她的地位加重砝码。
不管是为了向她展示有资格照顾夏知非，还是为了过去的事补偿她，她都心领了。
说来也是巧合，只是离职了一个月，她陆炤一个普通的小队长，就成了四部都吃得开的角色了。
林郁所在的技术部，柳青萝后勤部，她亲手捧上神坛的迟影属于监测部，以及失去了黎漫秋之后，注定只能倚靠她的行动部。
更不用说，现在就连在总策室这里，她都有了不同的地位。
“比你差得还远。”林郁也客套地回了一句，打开病房门就走了进去。
陆炤轻哼一声，也跟着她一起进去，一眼便看见夏知非正撑着脑袋，恹恹欲睡地守在病床前。
而床上那人依旧闭着眼，脸色苍白地睡着。
不懂声色地将那人上上下下扫描了好几遍，陆炤才强迫自己先行移开视线，走到夏知非身边轻轻叫了她一声。
夏知非猛地抬头，一看是她，眼中立刻绽放出光华：“阿炤，你回来啦！”
看着她这副模样，陆炤心里颇不是滋味。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实在是辛苦夏知非了。
她下意识放柔了声线，抬手揉了揉大小姐柔顺的头发：“嗯，我回来了，你要不要先和林郁回家休息？”
“啊…”夏知非眨巴眨巴困顿的双眼，下意识看向身后的林郁，两人脸上的困倦都很明显，尤其是林郁，她还只是个普通人，没有灵族足够强的体魄，再熬下去，只会损伤身体。
夏知非犹豫了一下，她肯定是想继续陪着陆炤的，青梅此刻心情有多不好，她心里很明白，但是让自己女朋友也跟着这么熬，又实在心疼……
看出了她的纠结，陆炤装作气恼地敲了敲她的脑袋，“还不快回家睡觉？我还有好多话想跟司灵说呢，你是不是想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不出所料地，大小姐一下瞪大了眼睛，像是气极了一样站起身，拉着林郁就往外走，“哼，那你自己守着吧！”
说着，就拉着林郁出了门。
陆炤无声地笑了笑，又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司灵，刚刚勾起的一丝笑意很快消失不见，只能颓然坐在椅子上，静默无言地守着她。
而另一边，被拉出病房的林郁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刚才还一脸愤懑的女友在出来之后变了个脸色，落寞地靠在墙上。
她抿了下唇，有些无措地上前，轻轻将那个失落的女孩抱住，低声安慰道：“别生气了。”
“我才没有生气呢。”夏知非顺从地环抱上她的腰，像是躲进避风港一样地靠在她怀中，眉目间却依旧是一片愁云惨淡。
她何尝看不出来那只是陆炤让她回去休息的说辞，怎么可能会生气呢？
只不过…她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而已。
“林郁…”她闷闷出声，抱着女友的手又紧了一点，“以后我们要好好的，不许让彼此担心，好不好？”
林郁怔了怔，沉声应道：“好。”
夏知非这才放开她，留恋地望了眼身后的病房，才转身擦了擦眼泪：“走吧，我们回家。”
第九十四章 目标是司灵
给自己倒了杯开水晾着，陆炤疲惫地靠在椅背，用力按揉着隐隐发涨的太阳穴。
田牧说了，等苏语尘的案件办完，就真正地给她放个小长假好好休息一阵，等过完年再复工。
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依然时刻绷紧神经。
说实在的，她有些累了。
这样的日子她只坚持了将近四个月，而原来的那个陆炤又坚持了多久呢？四年？还是更多？
她实在是没办法想象，一个人在类似的境况之下能撑这么久，到底得有多顽强的意志。
“司灵……”伸手握住床上那人微凉的手，陆炤俯下身，额头抵在了她的手掌心上，声音无比困倦，连她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不由自主地阖上了眼眸，呼吸逐渐平稳起来。
在她睡着之后不久，床上那原本应该沉睡的人才缓缓睁开眼睛。
只是想要给陆炤披一件衣服，刚一抬手，一股钻心的痛感便袭上她的大脑。
苍白的面容间逐渐浮起细密汗水，司灵紧紧蹙眉，手指在空中无力地挣扎了一阵，才颓然落下。
那个辛夏…当时突然现身刺入她身体里的武器，竟然差点就将已经彻底融入她身体的陨石碎片取出来，还给她现在这具身体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害。
司灵眼睫微颤，向来波澜不惊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狠戻。
既然对方已经研究出了这样专攻于她的武器，那她就强行修改数据！
眼眸微微发光，眼前的天花板再度变成一串0与1组成的绿色代码，随着她的意识开始不断变动起来。
待到意识再度回笼，天色已经稍亮。
感受着腹部的异物感和痛感被完全清除，司灵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床边依旧疲惫睡着的陆炤，唇间勾起一抹笑意，正想伸手去摸摸那看起来手感就很不错的脑袋，就发现对方似乎动了一下。
一股慌乱感涌上心头，她立刻躺回原位，闭上了眼睛，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到感受到陆炤睡醒起身去洗漱了，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想到自己刚才那无措的心绪，眼中滑过一抹无奈。
可笑如她，竟然也会因为害怕被喜欢的人发现而产生这样的情绪。
根据灵族的恢复能力，最多今晚之前，她就该醒了。
在陆炤回来之前再度阖上眼，昨晚修改数据之后的消耗太大，她还需要再休息几个小时。
彼时陆炤刚刚洗漱完走出厕所，精神稍微清醒了一点，又走到病床边，见司灵的脸色依旧苍白，有些忧愁地抿了抿唇。
恰好此刻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她耐心地替司灵重新掖了掖被子，才转身过去开门。
“陆队长，我……”
来人正是苏语尘，只不过相较于之前的意气风发，现在的她很明显一夜未睡，黑眼圈卧在眼底，显得格外疲惫。
要是平时，陆炤说不定还要损她两句，不过现在不管是她们之中的谁，都已经没了心思开玩笑。
将人引进来走到床头，陆炤一看她那要哭不哭的模样，无奈地递上一张纸，“别担心，医生说她很快会醒。”
“我知道…我就是……”苏语尘攥着纸巾低声抽搭着，“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话，司姐姐就不会这样了！”
陆炤默默叹了口气，怕她吵着病床上这人，只好先道：“你先别哭，稳定情绪之后，再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
苏语尘抽泣着应了一声，又给自己抽了好几张纸。
过了将近七八分钟，她的情绪才稳定下来，断断续续地将当天所有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你是说，辛夏、就是那个从墙里穿出来的男人，是直接越过你去攻击的司灵？”陆炤一下就提炼出了其中的关键。
苏语尘点头，眼圈还红通通的：“是，当时我本来是靠站着的，他就突然出现，拿着把刀就刺向了司灵姐，然后被一掌击退之后，就又穿进墙里逃走了。”
听着她的证词，陆炤不禁皱眉。
他们这次的目标是司灵？
可这是为什么？
如果说，是为了防止司灵提前解开冰封，那么在她丧失行动能力之后，就应该继续转而向苏语尘下手才对。
可现在苏语尘安然无事，当时也没有受到袭击，这只能说明黎漫秋和辛夏的目的就是司灵。
如果只是单纯地为了袭击苏语尘身边的人，那她还有其他的助理，相较于身为灵族有一定反制能力的司灵才是更好的选择。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冒着身份曝光的风险也必须要袭击司灵？
陆炤的思考尚未完成，就听苏语尘继续道：“陆队长，接下来，我想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了。”
她愣了一下，眉头一拧：“你要走？”
“嗯，”苏语尘点头，“我昨天晚上跟公司提交了申请，演唱会不办了，粉丝那边我会亲自去解释。”
陆炤定定地看着她，过了半晌才开口：“好，既然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
谁都知道苏语尘有多热爱舞台，但是对她而言，再多的热爱，对生命来说，也是一文不值。
因为这次的演唱会，她已经让包括她自己在内的三个人受伤，还牵连了一百多个工作人员，在这样巨大的心理负担之下，她已经没办法若无其事地再登上舞台了。
“我预定了明天的机票，等身体检查结果出来就走。”她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语气尽可能的轻松，“对了，我身体里的那个家伙，她好像真的不会醒来了。”
昨天她都已经那么受惊了，另一个人格也没有出来，恐怕之后也再也不会出现了。
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指，陆炤不由沉默。
她的小学妹，真的不会再出现了，是吗？
明明还有好多话想问，还想和她许诺一起回家的。
只是现在，就算小学妹出现，在这个世界多了个牵挂的她恐怕也没有办法轻松地说出那句“一起回家”了。
“你的身体检查主要做了哪些方面？”她突然开口转移话题。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