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渊
蹀血,其义为践踏于血海之上。意味着争斗,意味着杀戮,一面倒的杀戮。来自于女神的神力供给相较于乌鲁克君王所能够支付的魔力数量要更加庞大,质量也要更加精纯。而这所指向的结果便是从者对魔兽一面倒的斩杀。
女神的神力降解而成的魔力是无限的,单纯计算数量而不论功能,或许她所持有的能量储备能够抵得上复数的圣杯。而凭借着这样庞大的能量供给,白发从者哪怕是单纯的劈砍都能够常态维持着炎属性的魔力放出,哪怕是稍微精妙一点的招式都能够上升到近乎宝具解放的程度。而若是再往上……
不,用不着往上了。
她能够感知到战斗中手感的异常,能够分辨出这些魔兽的体外有着对雷和火的防御特化。但是……
“喝啊——”流光抹过,空气中的血气和焦灼顿时加重数分。巨大的魔兽体躯在她面前轰然倒下,未能用尽的炎气甚至划破空气,点燃并烧蚀了数百米外的数具残骸。
数百魔兽,现在能够活动的不过数十。
附有阳炎的薙刀能够轻易地切开鳄鱼一般的乌利蒂姆的甲壳,只用了平时五成力的劈斩和扫切便足以将往日费上不少力气才能够解决一只的乌伽尔给斩成数份。若是换算成某种在这里提出来可能有些不太符合画风的掌上游戏设定,那么此刻她的她便是常驻了近万点伤害的固伤以及百分之两百以上的色卡强化。或许相对于真神而言依旧渺小,但对于眼下这种水平的魔兽而言却是远远超出纲要的考验。
从新建的链接中突然传来了女神的思绪。
——‘Archer,尽可能不要攻击那些魔兽的脑,留它们一口气,将活体以及还能够保持大致完好的尸体带回来。’
薙刀一滞,原本应当斩断一具乌伽尔的眉骨,将这如同狮子一般的巨兽削去半截脑袋的刀势随即硬生生强行一转下切。汹涌的炎气四处散逸,却是就这么在切断双足的同时直接将整只魔兽给烤成了整块的焦炭!
战术有误,有误便有破绽。
有强盛的以太炮击袭来,暗金色的不稳定能量束轰击在从者肩侧的具足铠上时便被骤然升腾的炎气给完全隔断。这在乌鲁克北部防线能够让她损耗不少魔力的炮击在此刻甚至无法击破她体表的护身战气。而她双膝一弹,一个突进便径直冲到了袭击者的侧前方!
薙刀——撩!
伴随着魔兽的哀鸣,那只投射出以太炮击的巨型乌伽尔的四肢直接被她一记环切给尽数切断。呼吸微调,再度爆发的炎气便将剩余试图从侧面扑击的魔兽尽数震开。
真是简单。
简单得简直就像是在割草一样。
即便是无有情感的魔兽也似乎心生恐惧从而采取迂回的策略,但在牠们刚显露出退向的瞬间,中原巴,或者说从者巴御前便从背上解下长弓,射出实质化的火炎箭矢击穿了数体退却者的外层厚皮与鳞甲并于内部引爆。
几枚黯紫色的烟花就此炸开,空气中的焦灼与血腥的气息随之浓郁些许。从者手中的弓箭解离成灵质并重新在她背上聚合。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这才重新提起薙刀,在收拾残局的同时,将注意力投放到这位新任‘主君’的命令之中。
真不巧,新主君发来命令的时候,还活着的魔兽其实已经不剩下多少头了。女子的视线随性地从战场上扫过。就当下来看,还保持着脑部完整的尸骸,以及在收到命令后以伤残之姿苟延残喘的魔兽数量加起来大概也只有二十头左右。至于其它……
啧,没办法,谁让魔兽的生命力强悍,而头部却又是致命的要害呢?
她漫步于战场废墟之上,一边随意地给尸骸中那些还有一战之力,试图装死偷袭的魔兽逐一补刀。一边不紧不慢地,悠哉淡然地咀嚼着从女神处传来的指令。
“Archer,尽可能不要攻击那些魔兽的脑,留它们一口气,将活体以及还能够保持大致完好的尸体带回来。”——她将女神的言语复述了一遍。嘴角悄然挂起一抹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感叹的笑容。
带回魔兽的尸体,带回魔兽的活体,想必不过就是为了研究——这种事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作为武将,作为从者,她在先前的战斗中早就亲手不止一次地解剖过这些魔兽的尸体或者活体,通过剖析其构造以研发用以针对的招式。死在她手上的魔兽怎么来说也有那么两三千体,而在这基础上,即便她带回去的‘样本’不足,她觉得自己所能够提供的经验也应当足以让新主君满意了。
既然如此,多杀几个又有何妨?
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兽吼,她一个敏捷的转身,切步,而紧随其后便是一发势大力沉的崩拳就这么径直地轰击在那只试图偷袭的乌利蒂姆的鼻尖上!而下一刻这只看着像是巨型带尾刺鳄鱼的魔兽便像是一只吹涨的气球一般膨胀开来,骨骼连连迸裂,大蓬的紫色血肉在‘噼啪’地巨响中向着外侧炸开!
魔兽的血是紫色的血,紫色的血溅了白发女性从者的一身,她伸出舌尖,轻轻抿去一抹唇边的苦涩血渍。伴随着周身上下骤然燃起的将紫色污血燃尽的火焰,酒红色的双眸中浮现出些许的满足。
她其实对这位新主君没有什么特别的恶感——除却一开始在见到那张脸时,内心中迸发出了某种难以言喻地厌恶感以至于她心中下意识地兴起了杀机以外。她对这位自称是‘曼戈特伦德’的降世女神其实并没有多大意见。
对,恶意其实只是暂时的。是连她自己也不知晓缘由的一现既隐——她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这张面孔。也不认为自己就应该对一位金发蓝眸的漂亮女性心生敌意。在她的后续判断中,这位女神应该是背负着某种诅咒一般的事物,就如同某位被誉为光辉之貌的男性骑士一般,而自己不过是恰逢其会。
恶意既然没有源头,那么有着过错的自然就是自己这边——在神殿中对神灵表露出敌意的性质与在朝会上对皇帝拔刀基本没有差异,而为此承受惩戒自然也是理所应当。而在这短暂的会面之后,当女神提出条件,且吉尔伽美什王所交付的贡物中居然正好有转移契约关系的秘物之时,她其实并不感到意外。
“我离开的话,北部战线的部署其实会变得更加便利一些吧。”白发的从者将手中薙刀斩下,戮却最后一体魔兽之时便将视线偏转。她准备动手砍伐一些木料制作一辆足够巨大,足以装下这二十体死去或者濒死魔兽的拖车,而这对她来说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她其实并不习惯和牛若丸……或者说源义经共事的日子。虽说她遵从召唤而来,自然便需要服从召唤者的指令同时还有守护人理的大义。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和杀夫戮子的仇敌共处一室时便能够心无芥蒂。
没错,她能忍。她可以忍受这铭刻于骸骨中的仇恨而和那位源氏名将在同一处阵地上并肩作战。毕竟源平合战期间,敌人和朋友的立场相互变转得很快,早上还相互厮杀晚上便把酒言欢这种事并不罕见。为了大义,和昔日仇敌协力杀敌并不是做不到。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能够和牛若丸以及牛若丸的侍从武藏坊在同一张桌子上把酒言欢!
啊,没错,她做不到。试想,当那位极其推崇自己兄长的源义经在酒醉微醺的时候大声吹捧其兄长源赖朝是多么英明神武的时候,当她那位布下顺着话头赞扬她生前用兵取谋时的智计百出的时候,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自己应该露出怎样的表情,说出怎样的话呢?
是【您的兄长真是处事周密,杀死我的孩子,断绝木曾家血脉的行动可谓刚正果决,真不愧为一时之豪杰。】,还是【您的谋略真是完美,我丈夫能够败在您这样的名将手上也算是不失体面了。】?
这种事,想想看都知道不行的吧。而既然自己都知道不行,那么从下就混迹与血腥战场与阴谋诡计之间的源义经又怎么会懂得这个道理呢?从者可不是活人,活人会变,但是从者就算是受了肉也很难偏转本心。而既然如此,那么相处便不如别离。
更何况……
【吉尔伽美什王的负担,其实已经很重了吧。】
她思考着,将那些被选出的完整魔兽给扔到拖车上边。神代的木头很坚固,用被誉为‘太阳狮子’的乌伽尔的毛发所简易编织而成的绳索也足以支撑得起这车辆的构架。她随即选好位置,用力一拉,这载重大概有上百吨的拖车便以近百公里的时速运作起来。
她并不是没有眼色的家伙,吉尔伽美什和默林在幕后另有计划,眼前的战场根本就连热身都算不上这种事她很容易就能够看得出来。自己这几位从者若是放在普通的圣杯战争之中或许算得上强力,但在这神代的舞台上,真正能够派上用场的,实际上还是那群和魔兽女神连锁降临的女神!
自己也好,牛若丸和武藏坊他们也好,天草四郎,列奥尼达,甚至包括早早离开的茨木童子在内的六位从者对于吉尔伽美什王而言其实都是无用之物。他真正需要的帮手实际上只有默林,真正想要笼络的盟友只有那群降世的女神,因为从者之间也有着高下之分,自己等六人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不过就是凡俗之躯,除非天命加身,不然在面对诸神之力时则注定只有败亡一途!
但是天命,从来就只会加身于还活着的凡人之上!
【吉尔伽美什王其实并不需要我们这些从者,所谓的北部防线,以及未来将会修成的北部防御壁实际上根本就拦不住哪怕一位女神的全力出手。他想要的只有默林,而我们是召唤默林时附赠的免费产品……我看得出他体内蕴含着极其强大的力量与负担。若是他选择解除掉除却默林以外的所有从者的契约,那么恢复了一定行动力的他自己就能够随意地守住北部防线。茨木童子选择离开应该也有着这方面的原因吧,毕竟她是比我更纯粹的鬼,自然也会比我看得更清楚。】
根据她的推算,吉尔伽美什王在同时维持七个从者契约,以及那件被隐瞒的秘事之时根本就无法从神殿内离开。而在茨木童子脱离后,这位君王才勉强能够获得在乌鲁克城内活动的余裕。而若是想要做到离开乌鲁克并且还能够保有战斗力,那么当下这六位从者,至少也要削减到四位才可以。
自己根本就不被需要,或者说自己选择主动离开,其实比坚守在北部防线更加符合吉尔伽美什王的需求。那么,身为从者,为主君效劳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分内之事,自己已经做出了决断,而想必同样看出了些许端倪的天草四郎,在最近应该也会有所动作吧。
她摇了摇头,忍不住地为自己脑海中那乱七八糟的想法发出嘲笑——想这么多理由,找这么多借口,实际上都只不过是为了让转变阵营的自己心安理得罢了。或许吉尔伽美什王根本就不在乎这点魔力,或许北部防线有着其它重要的价值,或许……‘或许’可以有很多,但它们其实都没有太多意义。毕竟做出决断的终归是她自己,而需要承担其结果的同样是她自己。
“或许,我只是想多杀几只魔兽,为那些死去的无辜者报仇时,顺路发泄一下我心中的怒火罢了。”她喃喃自语道,而就在她胡思乱想的这段时间之中。于视野的尽头,那座或许会成为另一个人类希望的伊曼尼提克城的城墙已经在她的眼眸中显现。
…………………………
弗洛拉皱了皱眉。
她对于巴御前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回到伊曼尼提克这一发展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就算是从者也有强弱之分,自己就算灌输了抵达其灵基承受力上限的神力给她,她最多也就能够发挥出从者中的一流战力,解放宝具或许能够一击破城,但这应该也就是她的极限了。
她之所以皱眉,是因为巴御前带回来的魔兽躯壳数量,算上那些脑部完好的残骸居然总共也只有二十只!
搞什么鬼!那边不是有上百只魔兽参与到战场中吗!怎么一转眼就只剩下这么小猫两三只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眼下的情况虽说有些超出预料,但新收服的从者不能够完全地执行好自己的指令其实也是情理之中——就算是玩网游,新抓的宠物也都得培养亲密值才能够发挥出战斗力呢。哪有从一开始就能够亲密无间的道理?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她对我还有大用,没有必要在这里斥责她……】
她瞟了一眼将装载着魔兽的拖车带到神殿之前便不再言语,沉默寡言得好像假装自己是个人偶的白发从者。心中一片乱七八糟的思维碎屑如同狂潮一般翻滚然后又被她努力压制。足足过了好几秒钟她才勉强缓过神来。然后——
“Archer,将这些尸体运送到广场上去。”她说完这句话后,视线随即穿过神殿的墙壁转向正处于忙碌之中,但却无论何时都等待着她的吩咐的主祭。
“召集民众,所有人,无论到底在做什么,全都在广场集合。”
“快一点。”
第十四节·女神的慈悲
死而复生。
在神代,死而复生并不是一个复杂的概念。因为冥界还未封闭,天界也未远离,在绝地天通的时代到来之前,死者的灵魂其实可以相对轻松地往来于两界之间。而在这样的前提下,只要现界的肉身还能够恢复运作,那么还阳便并不困难。
并不困难,但所谓的并不困难仅仅只针对于神裔和天命未尽的英雄。对于绝大多数的凡人而言,死亡依旧是永久且不可逃避的长眠。并且比后世的死去还要更加彻底。
当然,这是土著所要面对的情况。
而对于轮回者来说,想要复活这个时代的死人其实比在后世还要麻烦一些。因为在天地闭合的后世,人死后多半是去不了冥界或者地狱,而是会直接消散或者转变为游魂。遇到这种状况,那么像是艾丽斯这样的轮回者便可以使用种种办法,将未消散的灵魂从天地中招引过来,将已消散的魂魄用大法力聚合重组。等到灵魂被修复之后,轮回者便只需要将其注入克隆复写出来的肉身便可以完成死者苏生的伟业。
对于超凡层次以上的轮回者而言,这种操作其实并不复杂——只要能够准备好合适的仪式,像是艾丽斯这样的施法者甚至能够在短时间内将整颗死星上足足近百亿的死者全数再造。将它们抹去死亡的记忆并编撰虚假的历史,从而让它们自认为自己从来都是活着的。而这样的技术最早在生化危机的度假世界里便已然显露端倪,而于流浪地球的世界中,便可以算作是构成了一个成熟的体系。
所以,从生化危机的度假世界结束之后,队伍中诸如郑咤等老好人便再也不需要在战斗中刻意压制自己的力量以免伤及无辜——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是伤及了无辜自己的队友也会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将那些被波及的倒霉蛋从永寂的死亡中再造出来,并赋予一定程度的补偿。而若是死亡时的记忆,损失,乃至于那一段时间线都被彻底抹消,那么这些死者自然也就可以视作从来就没有受过伤。
历史和记忆都不复存在,那么‘过去’本身自然也就成为了虚无。
中州队的轮回者们已经不再如同以前那般在乎凡人的伤亡了,因为在真神的视线与认知之中,区区肉体粉碎,灵魂泯灭程度的破坏根本就算不上受伤。只要时间线依旧稳固,那么过去和未来自然都可以想办法颠覆。而理所当然的,身为中州队中施法者的执牛耳者,艾丽斯对于复活只不过在物理层面上死得连渣都不剩下的凡人自然是颇有心得。
所以,弗洛拉轻易地便从肩侧的神之智慧内提取出了无损害地将死者复生的方式。而她之所以要选取那些大脑还保持着活性的魔兽作为原材料。其缘由便是因为无论在这神代抑或是现代的世界中,只要脑还未能被破坏那么都可以视作未曾死亡——管不住手脚与细胞中迸发出的兽性从而化身为兽是另一回事,至少其灵魂还被束缚在并未完全死去的肉体之内。
啊,没错。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实际上需要强调的事情只有一样。那便是在神代想要复活一个死人其实比在现代复活一个死人要麻烦得多。因为神代有冥界,且冥界会在智慧生命体死去之后收容其灵魂并使其参与到新一轮的物质循环之中——
——若是像西游记里面的十殿阎罗一般,冥界之主没啥背景也并不怎么能打也就罢了。但是在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圈内的冥界女神可不是一位软弱的存在——或许她在降临凡世之后没有多强的战斗力,但若是将战场放到冥域之内,则弗洛拉完全没有在不解放大量神力的前提下击败祂。
毕竟,从她的无形信使们告知以及她自己判断出的情报中只有‘艾列什基伽尔’已经降世并且在库萨市有死灵蔓延的现象这一两条。而关于这尊死亡女神的具体脾性,以及其行动方式,她个人却是知之甚少。
【就苏美尔的神话而言,艾列什基伽尔可不是一尊良善的神。她在神话中囚禁伊斯塔的行为可是几乎让凡世的‘生育概念’被抹消从而引发灭世效果。在获取更多的情报之前,贸然找上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事……】
弗洛拉思考着,将注意力转移回到眼前的广场之上。整座伊曼尼提克的住民已经在她的意旨下尽数汇集于神殿前端的城市广场之前。而那整整二十头半死不死的魔兽则在她的命令下被堆栈到了事先刻画出仪式法阵的中央平台之上——她站在尸骸堆前,而所有人都在距离她至少五十米外的地方安静地看着她。甚至就连她的主祭与从者巴御前都一同退到广场的角落边上,而当她举起双手时,整座伊曼尼提克内便只剩下细小的呼吸与火焰的燃烧声响。
为什么自己明明提前下达了指令,无形信使也告知自己那时至少有百具活体,但巴御前最后却只带回了区区二十具持有活体大脑的魔兽残骸——这件事她已经不想,也懒得再去计较了。她只是轻吸一口气,将从曼戈特伦德的智慧中所流出的复活仪式从脑海中提取,而下一步,便是将无可计量的神力尽数注入其中!
【仪式展开……生体物质分解重构……植入隐性伊曼尼提血脉……】
而在同一剎那,伴随着从天穹猛地降下的神力火柱雷霆,那二十具活体的物质结构便在一瞬间崩溃解离,化作最基本的生命原质——化作由碳水化合物,生理盐水,金属盐,钙质以及数十种氨基酸所混合而成的橘色液体!
广场四周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然后又像是被按在喉咙里面一样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下一刻,从橘色的液体之中,二十枚和人脑一般无二的大脑结构便无声地浮出,然后那些橘色的液体便像是活物一般朝向大脑聚合而去,转眼间便将其层层包裹,分化出大量的结缔组织,脏器部分,乃至于光是看轮廓便可得知是人类的白森骨架!
【灵魂结构……已捕获,基因构造……已还原……现在调整记忆,将脑域中作为魔兽的那一段经历模糊化。猎杀以及进食人类的画面反复擦除……】
人的四肢从液体中显露出来,而后便是崭新生成的皮肤和毛发。在提取了相应的细胞记忆之后就连身上的疤痕以及毛发的浓密程度都能够完全再现。而下一刻,神力所化的雷火光柱散去,紧随其后的便是从这些再生的脑域深处迸发出的足以激活其伊曼尼提血脉,并刺激大脑苏醒的隐性雷霆!
而下一刻,总共二十位从死亡中复苏的苏美尔男女便这么光溜溜地,一脸迷糊地站在了神殿前的广场上!
整座城市的气氛顿时变得比仪式开启之前还要更加凝重几分。几个看起来像是寡妇以及孤儿的身形畏畏缩缩,且又不可置信地从人群中站起。而无形的信息干涉随即在女神的意志下涌动起来,刺激着她们的胆气。
终于,二十位再生者中,其中一位男性在神经刺激的作用下一个激灵。迷迷糊糊地便伸出了摸向自己面庞的手。
“我还活着?”——苏美尔男子不确定地说道。
而下一刻,从外侧的人群中扑出的一个瘦小人影便在某位女神的干涉与默许下扑入了他的怀抱!
“爸爸!”——一个带着哭腔的尖锐童声猛地迸发出来,而下一刻整片广场顿时就在某女神的默许之下陷入了巨大的狂热混乱之中。死者复生固然是禁忌,但若是经由神灵之手那便是不折不扣的恩赐与神迹!只是一剎那间便有数位妻子找到了丈夫,孤儿找到了父母。他们不可置信地抱成一团又哭又笑,而更多的伊曼尼提克市民则在极度的惊喜中向弗洛拉投来来崇拜与期盼交织的目光!
整座城市,四千余人的祈愿在这一刻清晰地呈现在了弗洛拉的认知之中。现在她能够确定整座城市中的所有人都成为了她的狂热信徒。而这股力量足以作为替代神力的次级能源并加以运用,并让她在一瞬间便找到了更多编制科技树的方向!
对于凡人来说,灵魂不死,便是永生。那么她完全可以给所有朝她投出祈愿的信徒打上标记。让它们在死去之时便沿着信息之间的共鸣将灵魂牵引到这座城市之中并完成肉体程度上的再造。而若是能够达成这样的效果,则即便是再懦弱的人,都会至此变得极度的狂热与悍不畏死!
而这样的战士,完全能够当做能够自动回收的一次性用品来大批量的投入运用。自己甚至能够从军队的数量方面超越不住生育子嗣的魔兽女神!因为就她目前的情报收集而言,除非是遭遇了神灵级的强者特化了对灵魂的抹除式打击,否则就算是灵魂碎裂成了片她也有办法藉助这些祈愿将其复原!
信我者,得永生——当这句话在乱世中出现,并且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的时候,它将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庞大力量。而正当弗洛拉一边完善着脑海中的想法一边组织着语言,将广场上的气氛挑向她所需要的方向之时,在她的感知之中,她却分明观测到了巴御前那扭头奔向城外的身影。
——【你要去做什么,Archer。】弗洛拉的声音在从者巴御前的脑海中骤然响起。
“我去为您将那些剩余的魔兽尸体带回来,我的主君。”白发的女性从者毫不犹豫地说道,双脚在这一刻已然跨越了伊曼尼提克的城门。
【没有用了,复活仪式还不成熟。当下我必须得在大脑完好,或者灵魂投向冥界之前才能够将那些被制作成魔兽的人重新变转成为原本的姿态。你拿一堆焦炭给我,我在这时是没有办法的。】——弗洛拉淡淡地回答。
“但是您可以……”
【我不可以,巴御前。】弗洛拉的声音情绪化地染上了一层冷漠。【我向你下达指令的时候,战场上还存有的活体魔兽至少有一百体。而你最终只为我带回了二十具包裹着鲜活大脑的容器。所以复活的人也只有二十个。我固然有一部分命令不严厉的责任,但做出选择的责任在你,未能完全执行命令的另一部分责任也在你。】
“可那是因为我不知道魔兽是用人做出来——”
弗洛拉中断了通讯。
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从者停在了伊曼尼提克的城门门口。也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她内心处涌动的低落情绪——这只是开始,当巴御前意识到她以前在乌鲁克城下所杀死的魔兽全部都是凡人市民后这将会成为更加沉重的负担。而这负担会成为她的枷锁,让她在下次打算轻慢御主的指令时好好考虑。
【之后她应该会听话一些吧……保险起见,等会还是去好好安慰她一下。啧,若是能够成为朋友,谁愿意用这种强压式的手段针对从者的心灵呢。我要是能够像藤丸立香那样不招人恨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