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渊
【我真的就只是在那里打了万年的牌吗?不,不是的,早在我在那里停下脚步之前,我曾经做过很多很多事。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我曾经帮助主角获得过胜利,帮助反派杀死过主角,自成一派两方都杀,甚至故意搞砸让它们把我当做敌人杀死……我做了很多次,然而下一次轮回开始时,一切又都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
【上一次轮回被杀死的人,下一轮回依旧存在。上一次轮回泯灭的灵魂,下一轮回依旧存在。上一次轮回被肃清的理念,下一轮回,也依旧存在——它们始终是它们,无论生老病死苦……它们全都是它们。只要仍旧处于剧本之中,处于轮回之中,一切便都不得解脱。而凡人所认知的死亡……其实也不过是生命循环的一部分罢了。】
【对于它们,对于我们,对于超凡生命来说……死,并不算死。】
于是,萧宏律朝着眼前的狐耳巫女伸出手。而后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染上一抹绯红,但却依旧挺起了胸脯。
“你所认知的死亡并不算是死亡,你们所经历的一切,所遭遇的一切都只是万象轮转中的一部分。我所做的只是将生死的轮回进行拨转,然后在下一个纪元到来之时,那些你认为已经死去的同伴又会再度复苏。”
“……如果你们还有下一个纪元的话。”
下一刻,萧宏律的指尖碰触到巫女的胸口。
然而还没等巫女露出配合的表情时,一蓬火焰便从她的体内向着外侧骤然迸发!
她忍不住地发出尖叫,然而尖叫又在烈焰中扭曲变形。娇俏的女体在顷刻间变成熊熊燃烧的骸骨,而即便血肉成灰,她也依旧张开双手试图保护身后的小巫女们。
而萧宏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和记忆中的那位女性几乎一模一样的巫女经由自己的双手走向一模一样的死亡。直到血肉干枯,直到不住开合着似乎想要哀求的骷髅颌骨不再动弹,他也依旧注视着她。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果然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波动。
死亡只是生命循环的一部分,他很清楚只要自己想,那么自己在一念之间就可以将这所有死去的兽人种再度复活。对于超凡生命而言,凡人所认知的死亡不过是如同头发或者指甲落在地上一般的生命周期,而他清楚自己终于有了这专属于超凡生命的视界。
【艾丽斯姐姐是这样,帕秋莉姐姐是这样,赵樱空姐姐,西琳姐姐……她们应该都早就已经习惯了吧。所以她们在动手时根本就不怎么在乎附近凡物的生死,因为在她们眼中,那种死亡根本就算不上死亡啊……】
【也就只有郑咤大哥还一直都持有着凡人的视野,明明早就超脱其上,但却依旧让自己停滞在‘生命宝贵’这一阶段吧……】
萧宏律轻轻叹了口气,视线从那群惊恐尖叫的小巫女身上掠过。
“你们也进入下一环节吧。”他挥了挥手,那群小巫女的眼眸便在同一瞬间尽数失却了神采。而完成了这份工作的他就这么在神庙的厅中坐下,静静地看着兽人种的鲜血在巫女机关的殿堂中汇聚成溪。
兽人种这一种族,从今天起,成为了历史。
而完成了任务的萧宏律目睹着血色的溪流,悄然发出一声叹息。
“你知道吗?在艾丽斯姐姐手下办事有那么一点不好。”他仰起头,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艾丽斯姐姐太谨慎了,谨慎到她根本就不会给自己的同伴安排超出它们能力范围的职责。换而言之,只要我,或者我以外的其他人乖乖地按着她的吩咐去做,最终十有九八会成功且必然是轻松的成功。”
“这或许算是一件好事,但是我呢……稍微有点叛逆。虽说我现在的举动可能也在艾丽斯姐姐的规划之中,但我却总是忍不住想要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深红的小溪静静地流淌着,少年轻轻挑起额前的一缕发梢。
“其实所谓的兽人种根本就不存在是吗?最原始的古老神灵啊……你的名字应该是叫帆楼是吧。我本来应当在杀光兽人种后径直离去,那么一直潜伏在兽人种血脉中的你必然会继续潜伏下去,等待着战争结束后再度找机会复苏吧。”
话音未落,那流淌着的血色小溪突然停了下来,就这么凝固着一动不动。
少年耸了耸肩。
“毕竟,根据我所了解的神话来看,古老的雷霆和火焰相互争斗,当雷霆之主最终获取胜利的时候祂带领着追随祂的海栖种离开了地面,前往月宫。而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那位月与雷霆之主……应该就是我刚刚所提到的艾丽斯姐姐了。”
“很有趣吧。”他的唇角微微上挑。“你的敌人一直都在注视着你,而你对此一无所觉。而我若是不在这里将这番话说出口,那么你这神之棋盘上最大的变量将会因为凭依的种族毁灭而主动陷入沉眠。任由你那肉身所化的巨人被我们的另一批人给消灭利用。”
而下一刻,溪流倒卷!
所有死去的兽人种残骸在剎那间全数化作飞灰,而构成它们的一切精气,质量,灵魂全数聚合为一,重新成为了一个完整的形态——那个形体的面容一阵模糊,最后竟是以被萧宏律所亲手杀死的狐耳巫女的姿态再度现身。
兽人种,从很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当巫女机关出现的时候,兽人种便成为了沉眠帆楼的一部分。帆楼的意志流淌在它们的血脉之中,而帆楼那抛弃的肉体以及力量则成为了如今的巨人之祖!
“你……想拿我做磨刀石。”有着巫女体态的帆楼轻声说道,指间悄然握住一柄突然出现的燃炎长刀。
“对。”萧宏律点了点头。“艾丽斯姐姐给我安排的任务本质就是将你拖在这里,而我若是失败了,你就可以去另一处战场和巨人之祖融合,重获威能,成为足以破坏掉艾丽斯姐姐棋局的变量。所以我不会让你离开,而你又必须得从这里离开。”
“所以……”萧宏律伸出手,下一刻数十张卡牌便在他身后骤然显现。
“虽然我觉得我现在的选择其实也在艾丽斯姐姐的计划之中,但总归是我一手鼓捣出了如今的复杂局面,我得负起责任。”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挂起一抹微笑。
“来战斗吧,原始的火炎与太阳之主帆楼。现在的你和我处于同一层面,要么你带着胜利离去,要么我以你为资粮晋升,而无论如何,我们两个之间只有一个能够从这里离开!”
第九十六节·决战·六
绯色的火焰从兽人种的王庭中燃烧起来,烧灼大地,焚却天空,让平原干枯然后支离破碎,让晶体化的大地变转为光滑的镜面然后遍布裂纹。曾为这世界上唯一真神的帆楼哪怕失却权柄,失却力量,失却气运,失却心灵之光的完整性也依旧强大。而当她寄托于这具血脉化身之上,将所有的力量完全开放的那一刻,迸发的绯炎从月宫处往下观看便如同在神之棋盘上盛开了一朵小花。
月宫,月宫的战局会发展成怎样并不在萧宏律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清楚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以及现在能够做什么——他身后的卡牌招展开来,其中的一枚径直消失,一枚化作一重坚固的对高热结界抵御在他了他的身前,剩下的所有卡牌却又朝着各个方位无声展开,而紧随其后大范围的空间侵蚀便吞噬了他与帆楼这两个算不得人但却也算不得神的生命所在的这方地界!
身前的空间结构破裂,不再浪费言语的帆楼径直穿过了那不稳定的空间结构斩向他的颈间。然而萧宏律就这么不躲也不避,任由那一抹绯色刀光切过他的躯壳——然而它切过了他,就如同切断了一截幻影!
“抱歉,我的首要目标是不能够让你从这里逃脱。所以我只好先将这处战场和外侧隔离开来。”萧宏律略带礼貌地淡淡说道,那具宛若幻影的形体扭转了一百八十度的脖颈看向因为击空而出现在他身后大约一百米处的帆楼。他惯用的那柄灵能令牌这才不紧不慢地浮现在他手上,而以他为中心,半径三十公里的整片空间都已然被彻底隔断,如同一个半位面一般独立存在着!
兽人的王庭依旧在火焰中熊熊燃烧,王都底下的土地依旧在极致的高温下在晶体化与直接分解等两个状态间来回循环。樱色的火炎充斥了这片天宇但却也只有这片天宇,因为在三十公里之外,一切物质或者时空结构都已然不复存在。
帆楼调整了一下姿态,重新摆出了战斗态势。在她的眼眸中万象尽数解离成为无数交织着的色块和线段。这些线段相互纠缠,相互契合,一齐构筑成为了将这半径三十公里土地给阻断开来的空间断层。而她没费多少工夫就从这些线段的接合处找寻到了大约一百个位置不一的节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些节点的数量和先前萧宏律身后所浮现出的卡牌数量大体相当。而下一刻她一个瞬身便抵达了其中一个节点的方位所在,燃火长刀斩落,刀刃的末端却被一重坚固的护罩所抵御!
护罩转瞬既破,但下一刻她却从护罩的另一个方位感知到了能量的高度汇集。身形微动,坐标挪移,转瞬间便有一道通天彻地的炽烈光柱击中了她现在所在的那处节点附近——她清晰地观测到了那枚节点完全没有因为炮击的命中而趋于不稳定反而是从炮击的落点处汲取了大量的能量。而下一刻那庞大的能量便分散投入色块和线条所构成的不知名网络之中,一层锁定了她各个方位的炮击数组随即生成。
‘轰——’先前她所在的空域被炮击数组给轰击成炽热的等离子团。而再度现身的她却发现萧宏律已然不再处于先前所在的那个方位——她骤然发现自己先前所释放出的那一片用以广域破坏的樱色火炎正在向着某个方位收缩消失,而她便在那个汇集点上看到了萧宏律支配着卡牌的手!
她失却了对那些火炎的感应,就如同那些本应该被打了标签的能量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她一样。原本随着这一蓬樱火而抢夺来的临时阵地荡然无存——她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这片空域中充斥着从四极八方涌来的仅针对她一人的显著敌意。
她挑了挑眉。
“利用了我急迫地想要从这一片独立空间脱离的意愿,先前的幻象躯壳和空间节点都是诱饵么?看来你和那个纪元前的来客果然处于同一阵营,哪怕正面战斗都有六成胜算,却还是要耍弄阴谋手段。”
“这只不过是因为你对轮回者这一生物的了解不够充足罢了。”萧宏律微笑着说道,他竖起手指,之间所夹着的那枚卡牌表侧呈现出一片被火炎燃烧的原野模样。“轮回者的第一要务是活下去,所以哪怕我挑起了计划外的战争,我也会在开战的那一瞬间便用出所有我能够想得到的手段而不是被颜面或者自尊等没什么用处的东西给束缚住。所以,即便我占据优势,我也不会像是个拳击选手一样受制于言语。”
空间骤然扭曲,而下一刻帆楼已然突破到萧宏律的面前。樱火长刀疾速斩落而且这一次击中了令牌的实体。紧随其后又有各种各样的术法咒术从虚空中向她连锁轰击——她随手斩开,然后萧宏律的形体再度化作幻象并且从另一个节点处出现。
一轮交锋之后,又是另外一轮。萧宏律彷佛像是水中的影子一样不断地用实体或者虚体在各个空间节点处来回跳跃。而帆楼则在一次又一次地突袭和斩破之中来回循环。整体的战局暂且处于僵持,胜利的天平不住摇摆。
“以及,我可怜你,古老的日之主。”萧宏律敛去面上的情绪色彩。在一次又一次的传送中说出了接续不断的语句。“你知道吗?在刚刚,我本来应该是能够听到‘向剧情角色透露主神相关信息,扣除XX点奖励点数’这样的声音的。我本来以为我能够听到但却什么都没有听到,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帆楼不言,不语,只是将精力投送到愈发激烈的战局之中。
而萧宏律的声音却依旧响了起来。
“这意味着在某位至高存在的判断之中,你算不上人,算不上神,算不上活物。你只是一件物品。甚至不曾——”
下一刻!
萧宏律的言语伴随着一抹突兀地在他脸颊侧边迸出的血沫戛然而止!他的形体在不同的坐标点间连续传送,然而这一次他每一次都被敌对者找到了他的真身!
“你废话太多了。”帆楼淡淡地说道,整片交战区的大致结构已然清晰地呈现在了她的眼前。阻挡在她身前的防护术式片片破裂,而她的双眸灿若晨星!“声音会留下痕迹,痕迹会引出破绽。这一点是我向你所说的那位艾丽斯小姐学会的。而我,找到你了。”
下一刻,燃烧着火炎的刀锋就这么贯入了萧宏律的胸口!
‘轰——’无尽的光辉吞噬了她的视界,而在她的感知之中,这片被封存着的天地正在向着内侧急剧坍塌!
战斗结束了。
对,战斗结束了。
当外侧的隔断空间坍塌的那一刻,在这片被隔开的战场之外。另一个完好无损的萧宏律正安静地悬浮在这片半径三十公里的角斗场外。而在的他手上,一枚绘有他自身形象的卡牌正在悄无声息地凋零成灰。
“小看施法者是不好的喔,帆楼姐姐。”萧宏律淡淡地说道,而在他的脚下,有着五首的五色巨龙正无声地咆哮着。
而它们在结界崩塌的那一刻便为那唯一的获胜者送上了五色的致命龙息。
……………………………………
太阳,黯淡了下来。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在诸神还未现世,精灵回廊还在孕育之中的时候,凡人曾经是世界上的霸主。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霸主的三分之一,或者三位霸主中的一员吧。如果神话没有谬误的话,在那个遥远的时代,占据着整片世界的族群一共有,且也只有三个。
它们分别是居住在大地上,占据绝大多数陆地和丘陵,以强大的体魄和气血维持陆地统治地位的兽人种。盘踞在海洋深处,通过冥想和天生的控水器官来获得力量,能够驾驭海浪,引动潮汐的海栖种。而最后剩下的,则是居住在海与陆的边界,不怎么祭拜神,也没有强大体魄,但却能够用智慧和巧手制作出种种机械,并巧妙地使用出各种外交手段周旋于两个强大种族之间的凡人。
那真是一个好时代,没有神,没有精灵回廊,自然也就没有如今这强大到常人无可想象的天灾力量——兽人种固然强壮而且野蛮,但拥有着海栖种这和凡人不存在利益冲突的盟友之后凡人却终归是能够在那时候守护住建立在海滨的家园城塞。
生活得有些艰难,但却并非活不下去。而凡人的智慧和技术也足以让那个时代的凡人在神与神之间的战场中幸存。
对,凡人不敬神,因为凡人并不需要神。凡人没有强大的体魄和施法的才能,但却以聪慧的大脑而自傲——在那个太古的年代存在着神且只有两位,而它们彼此交战。其中一位是日与火焰之主,是兽人的主宰者。而另一位则是月与雷霆之主,是海栖种的崇拜对象。
兽人种与海栖种之间的战争是否是起源于日与月的交战?——无人得知。但对于那个时代的凡人而言。站在己方盟友这一边的月之主无疑是友善的或者最起码是漠视的。而号令着兽人种们的日之主则可憎可恨,值得凡人将诅咒施加到它头上直到时间尽头。
然而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很遥远很遥远的过去。伴随着月之主和日之主的信仰相继没落,海栖种离去以及诸神以及精灵回廊的降临。到了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凡人在远古的年代中曾经有过一段光辉岁月,甚至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自己的先祖曾经有过海栖种这样一个盟友。唯一剩下的,只有万千岁月以来和天敌兽人种之间结下来的血仇,以及那在仇恨中蔓延着的,对日之主那挥之不去的憎恨。
凡人憎恨兽人,比憎恨其它十三种族加起来都要更加憎恨兽人。因为它们之间是吃与被吃的关系,也因为它们之间有着千年万载的血恨纠缠。
但是啊……但是。人活着并不是单纯地为了憎恨。在憎恨之余,凡人中依旧有着智者会在艰难求存的晦暗岁月之中努力思考。
【若是在那古早的岁月结束之时,凡人便拥有了护佑本族的神灵……那么这是否意味着凡人至少也能够成为十五种族中的一员。而不像是现在一样宛若草芥一般,只能够寄希望于自己的族群不会毁于天灾呢?】
【而若是这样的机会当真出现了,那凡人是否要放下骄傲,向神献上祈祷?】
凡人中最后的智者仰望着天空,注视着极远处那在天穹之上交战的古蛇与巨人——战斗在十分钟前开始,而在战斗开始的那一瞬间,整座凡人据点内的一切活物都被那个自称为赵樱空的女人伸手一挥,就这么径直地挪移到大约一千公里之外的某处高原之上。
有一重无形的护盾遮挡在凡人们的头顶,那或许也是出自那位看起来像是个女人的活物所做出的手笔。而也正是因为这个缘由,聚居点内的上万人口也被困顿在这片高原顶端,只能够静静地等待着战斗分出胜负。
说是困顿,其实也不尽然。即便现在能够走出护盾范围,在场的凡人大概也没有几个敢在这种神战的间隙中走出这唯一的庇护所。哪怕距离相隔了千里,哪怕交战的双方都不曾将凡人视作目标。然而当一道有形有质的光能辐射从战场中央激射而出,在顷刻之间便将人群所在高原附近的一座山岭如同切黄油一般切成两块之后,即便是最鲁莽的人也学会了如何保持理智。
因为凡人软弱如斯,弱小如斯。哪怕是有再坚毅的自强之心,在无以抗衡的天灾到来时也毫无意义。
“利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忽然间,似乎有着这样的声音在最后的智者耳边响了起来。
第九十七节·决战·七
他回过头,却并没有在身后看见哪怕一个人——他这才想起在两分钟前他刚刚安抚好被挪移到这片区域中的人群并且让自己的姐姐克胧接管维护秩序的职责,而自己这才独自一人走到护盾边缘,在一块有巨石遮挡身后视线的悬崖边上观看天的彼方。
没有人在这——就算有人本来在附近,也不会在这个他需要思考的时候来打扰他。
除非来到这里的,并不是人。
“是休比吗?”他歪过头,不出意外地在另一个视觉死角处看到了机铠少女纤细瘦小的身影——如同先前一般,即便是处于这个局势,这位机凯种少女也依旧遵循着当初的金苹果之约而以凡人的姿态待在他身边。哪怕金苹果之约到现在也没能够决出获胜者,且已然没有完约的意义,她也依旧维持着这个被利库捡回来的孤女的形象。
一些零碎的记忆浮现在利库心头,他彷佛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用金苹果之约将这三位女性哄回聚居地的那一天——那个时候的他战战兢兢,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能够在不让族群完蛋的前提下保住自己的小命。可谓是费尽一身解数才将这三位大神给安排妥当,然后又绞尽脑汁地试图拖延,尽可能地不让三者之间的胜负决出。
休比,吉普莉尔,赵樱空……孰强孰弱,以及金苹果约定的真正意义早在他带着这三位女性回到聚居点的第二天就被他准确地判断了出来。他知道了赵樱空才是真正的重点,知道了赌约之所以会存在不过是她的一时起意。然而在那之后,他的心念却由‘保住聚居点’悄然转变为了‘为聚居点争取利益’。
相处的时间并不短,而在相处的过程中,他在用话术和行动为自己,以及族群争取到了时间的同时,对休比以及吉普莉尔的了解也越来越多。而在她们在他的请求下改善了族群的生活,救治了许多伤病并帮忙度过几次危机之后。或许他作为人类,依旧厌恶着天翼种和机凯种,但对于这两个独立的个体……他却是已然不再能够提的起敌意。
直到今天。
“利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机铠少女那绵软怯弱的声音又一次地在他耳边响起。回忆的幻象随即从他的眼眸中消失,他摇了摇头,注视着天边的战局,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不怎么办,这已经不是我们所能够干涉得到的战局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手指抖动了一下然后却又被强行按住——他慢慢地转过头,看向这位陪着自己度过了一段岁月的机铠少女。
“金苹果的赌约已经没有意义了,休比。”他低声说道:“你已经可以离开这里,回到你的族群中去了。”
“那是不可能的。”机凯种少女迅速地回答道,她看向利库的目光中似乎有着某种别样的色彩:“全连结指挥体已经否决了休比的机凯种身份,休比已经无法参与到机凯种和地精种以及森精种在月宫的战争了。利库,你要赶休比走吗?”
“怎么会——”利库下意识地便回答道,然后他的言语就这么僵持在空中。他深呼了一口气,粗暴地转移了话题。“——月球上也掀起了战争么?地精,森精,机凯种的三方面会战?”
“还有月咏种。”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不知何时,半张脸被阴影覆盖的吉普莉尔便倚靠着巨岩出现在两人身边不远。她的声音低沉,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月咏种作为机凯种的盟友参与了战争。而不止是它们,我们天翼种也是一样。大约两分钟前,除却我以外的全体天翼种都在和吸血种的战争中死去,阿尔特修大人除去了我作为天翼种的身份。现在,天翼种应该已经算是灭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