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渊
此间诸事已了,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便是等待着计划最后到来的时光。她悄无声息地来到灰月的表层,注视着极远处那隐约可以看见踪影的冥王星。只要地球抵达那里,那么此间的一切便都可以划上句号了。
【楚轩还真是厉害呢,是了,毕竟是能够驾驭东皇钟和封神榜,四初就可让圣人都为之忌惮的强者。做出什么东西来,其实都是有可能的吧。不过就是个区区四阶幼体,毕竟在预测记录之中,终战的他也能够做出量产四阶的CX病毒了——嗯?】
她的思维突然僵住了。
有着无形的事物试图干扰她的思考,但却在检测到了‘预测记录’这一关键词的时候如同受了惊吓的兔子一般猛地退却。
【等等,似乎有哪里不对。楚轩固然很万能没错,但即便是在预测记录之中。他创造出量产的四阶生命也是在获得了圣人遗产的庞大修真知识,并且他自身也抵达了基因锁第四阶的情况下。但是现在的他,很明显还卡在第三阶的尽头!】
【他哪来的那么多资料供他解析,让他在这种时候就能够凭借区区凡人的智慧制作出这种离谱的东西!?】
爱丽丝,视线变得犀利起来了。她慢吞吞地转过头,看向了脚下的深蓝地球。
然而就在她打算不管不顾地直接冲下去探查的时候。一条来自白月的通讯却来到了她的耳中。
“要我现在就过去吗……帕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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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直者之死》的最后一页。
废物终究只是个废物,平庸的女孩在仪式的最后显露出了她作为劣等品所固有的瞻前顾后和犹豫不决。当一切都走到最关键的时刻,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对永寂的恐惧让女孩最后残缺的意识选择了逃避。
无瑕的神子在诞生前的最后一刻被停滞了。进度卡在百分之九十九,只差这最后的百分之一。然而这最关键的百分之一,便是天与地的差异。
无瑕的神子没能够诞生,诞生的只是一个沾染了凡念的劣等品。它那超凡脱俗的才能都被女孩那自卑的自我认知所束缚。哪怕她实际上能够做到一万,她也只认为自己的才能连达到十的程度都十分困难。
它堕落了,而堕落的残缺神子带着混乱的记忆离开了仪式的场所。女孩最后的恐惧导致了双方的亏输。而她或许永远都记不起自身的本质。
然而,神不在乎。
迎来新生之死的仪式虽然没有完成,但也没有失败。或许在久远的未来这百分之一的差额终究会迎来结束。或许平凡女孩的的逃避与神子的污染本就在神的计划之中。
神不在乎。
第三十九节·西琳与诺蕾姬
地表,美兰的海滨。
“你这么做令我感觉不愉快,很不愉快。”西琳嘴角挂着笑容,朝着在海边玩耍的德丽莎打了一个‘玩得愉快’的手势,自喉中所说出的言语却是前所未有的不符合她平日里人设的锐利与严肃。她没有看着洛叶,但她的精神与意志却是毋庸置疑的都死死的盯着这个就外表而言平平无奇的女人。
“你的事情,我懒得管。中州队的事情,只要不碍团队的总体利益,我也懒得管。但是德丽莎……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去动她,我也不喜欢有人对她抱有额外的关注。”
“你应该知道她的出现必然和嫦娥有关。超凡的领域中,不存在偶然。”
“是有如何?我不在乎。”西琳继续微笑着看着海。“主神的招募规则中注明了轮回者无法招募比自己更高层级的剧情人物。我之后会想办法将她带回主神空间——如果她真的是嫦娥的衍生物,那么我在尝试时便注定会失败。如果她身上寄托着嫦娥的后手,那么主神会帮我清理干净。而除此以外,你在先前所交给我的验证唯心术法的手段也已经增强了我不少的信心。还是说……”
她的语气变得危险。“你弄了个糊弄我的东西来骗我?”
“你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洛叶微微挑眉。“力量的本质骗不了人,我只是将唯心的原理交给你,鉴别,分析,并籍此开发出独特验证手段的是你自己。若我交给你的东西是假的,那么这世间的一切也未尝就不是假的。”
“真的不是假的吗?”西琳的嘴角突然挂起一抹冷笑。
空气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即便两人……三人所在的这一片海滩没有受到影响,但千米之外的海域却立刻被森冷的寒风所笼罩。原先明媚的阳光也仿佛在顷刻间变得像是冥域中的幽影一样令人战栗。甚至就连天空的色调,都随之下调了至少三个百分点。
极远处,那早就应该到来,但却被西琳的意志给拘束在一百公里外的风暴开始移动。
“你……”洛叶的眼眸微微一缩。“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里的一切都被谎言所笼罩的意思。”西琳微微摇了摇头。“很早吧,从我们到这个世界上来了好几年后就一直都没有接到过主神的任务时开始就有所怀疑了。毕竟主神可是连‘护送里昂到实验室,奖励十点……还是二十点奖励点’这种咸鱼一般的任务都会发表的话痨。而我们到这个世界上已经过了七年了,居然没有人接到哪怕一个主神任务。你不觉得这很不正常吗?”
西琳的手指在座椅的扶手上轻轻地打着无名的拍子。“有了最初的疑问,发现之后的异样自然也就不在话下。说到底我们来的是一个被主神标注为流浪地球的世界。那么至少在主神的眼中,流浪地球才是这个世界的主题——至少也是部分的主题。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主题被引偏到了三体了呢?”
她没等洛叶回答,便直接给出了结论。
“是萧宏律的推论,是吧。至少明面上是这样。”她稍微顿了顿。“但考虑到在生化危机世界中所发生的一切。其实萧宏律在那时候发言是必然现象——爱丽丝一直渴望着变化,好不容易队伍中的成员完成了社会实验学的进步,她绝对不会在那时候打消他的积极性,所以她在那时候不会主动发言,而帕秋莉会跟随她的步伐,也不会主动发言。”
“萧宏律发言是必然,而在料敌从宽的角度来看,从流浪地球联想到三体也是必然。当然,这其实不重要。萧宏律还没有成长到能够在大局的算计中起到主要作用我的程度。而我在那时候其实也没怎么在意,我只是在几年前注意到这个世界的异常时,回想起萧宏律的言论结束之后,有人做了平时不会做的事。”
她淡淡地说道:“楚轩开口了,在萧宏律提到人造宇宙的时候用通天塔世界的存在来附和了一句。他的这句话并没有导致话题的主导权偏移,但在实质上他的这句话却为萧宏律的推测背了书。果然,在他开口之后,会议就直接跳过了‘是否存在三体世界’的环节,而直接进入了‘如何应对三体世界观’的部分。”
“他做了一件不起眼,不引人瞩目,但却的确不符合他一项行事方针的事情。而以此为跳板,又有更多的不协线索被我所找到。”
“主神让我们做流浪地球的任务,但却给了我们一颗荒芜的死星。嫦娥一副早就完事走人的模样,却在每个基地里都留下了写着程心名字的巫毒娃娃。当然,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强调了太多次‘我不杀人’。”
西琳微微歪过头,笑容由冷笑化作某种恶意的甜美。“表面上看,她是用‘不杀人’这个行动规则来强调角色扮演成‘程心’对她的重要性。但若是换个角度来想一想……若是她本身就是在隐瞒着什么,若是她真的就不能,或约好了不可以杀轮回者呢?”
“这样一来,之后那一击毁灭大图书馆的行为就变成了某种掩饰性的恫吓。而我除了这些观点以外还有更加有力的证据——那便是我都能够观测并推算出这么多,爱丽丝和帕秋莉,以及楚轩却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将这结论与楚轩的不正常行动,以及未能够接受到主神任务的事实结合。结论便出现在我的眼中了。”
“楚轩和嫦娥,早就联手了吧。早在这个剧情世界开启之前他们便已经达成了合作。而你,洛叶,则是后来加入他们计划的成员。这么一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之所以没有任务,是因为所有的任务都因为嫦娥的提前降临而无法触发。而我虽然完全猜不出嫦娥到底有什么盘算,但那其实应该不会损害到我们中州队的利益。相反,她还要付出些什么以换取中州队的行动。而这些行动必须得瞒着队伍中的某些人。”
“因为你的出现,所以爱丽丝肯定是被瞒着的。没有人来针对我,那么说明其它人可能会是被重视的目标——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瞒着爱丽丝和郑吒吧。而他们的共性是已经抵达了四阶中段的边界。那么想来这场交易是和心魔有关?”
洛叶静静地看着她,看了五秒。
直到一无所觉的德丽莎被远处的一片贝壳引起兴趣的时候。她才从旁边拿过一个装满了消毒水的杯子。挖掉自己的左眼,又挖掉自己的右眼,放进杯子里好好洗了洗干净之后才重新把它们装回眼眶上。
“我真的应该收回之前对你的一切评价,以前的我真的是瞎了眼。”洛叶停了下,补充了一句。“爱丽丝也是瞎的,很多人都是瞎的。”
“没有必要,你们之前看到的也是真正的我。”西琳摆了摆手。“我之所以不思考,是因为以前我无论怎么思考,只要做出决策就必然会导向一个悲惨的结局。相反,若是我放下所有理智,连直觉和本能都不相信的随意莽过去反而能够获得一个稍微良好一些的结果。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所背负的噩命。若非事关紧要,在我的心灵之光补完之前,我其实是不愿意去想任何费力的东西的。”
她的唇角露出了一抹微苦的笑:“我好歹也是在死渊之中徘徊了无尽岁月,观测了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楚数量的轮回。眼力和经验这种东西,终归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好了,现在我至少已经知道了大部分的真实。你也用不着卖关子和我保密了。哦,不用在意我对先前那个唯心鉴别手段的质疑。那不过是我用来引导话题的话术手段。那么,现在你能够告诉我,我所想要知道的事情了吗?”
“……”洛叶弹了弹手指,看着聚合成为杯子的纳米虫群悄然消散。她遥遥地看了眼远在天际的白月,过了好几秒钟,才给出了回答:“嫦娥的真实目的应该是破坏剧本,或者说……她想要击破,或者利用这个世界的文明之理。但击破文明之理这种事,在圣人之下,只有轮回小队才能够在做到时不被直接反噬到死。而这就是她和楚轩的合作前提。”
“但这应该只是她的手段,而不是她的目的。虽说她的真实目的其实和我们中州队没有太大关联。但我能够感觉得到,她和我应该是某种程度上的同一类人……所以我想知道她的真实目的。而你所见到的这位‘德丽莎·阿波卡利斯’的真实身份,则是我用以验证她真实目的的重要手段。”
“若她就是你所认识的那位德丽莎,那么我就能够获取最终的结果。若她不是,我也能够获取一定的结论……我想要知道答案。”
西琳在扶手上打着拍子的手指停了下来。她朝在海滨上玩耍的德丽莎招了招手,而后者便提着小巧的泳裙一脸愉快地朝她跑来。
“我不会问你和她之间的相似之处,但是我会告诉你一个答案。”西琳张开手,接住了扑到她怀里的小德丽莎。她和洛叶的话语仿佛存在世界的另一个频道上,而无论是德丽莎,还是必然会注视着这里的某人,都对此充耳不闻。
“而除此之外,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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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事?”传送结束,爱丽丝轻巧地落在白月的主控制室中央。她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一眼空旷的四周,在她视野的尽头,她在这边长三十公里的空心立方体周围感知到了大量用于防御的护盾结界。
她看了眼静静地悬浮在不远处,久违的抱着一本厚重魔导书的帕秋莉。脸上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有什么急迫的事情必须得立刻到这里来吗?帕琪。我刚刚发现了一个事关重大的秘密,或许现在就应该到地球上去验证一下。”
“爱丽丝。”帕秋莉用一个词便打断了她。“上一次在月上的战斗并不尽兴,而这一次我们再次来到了月上,那么我们现在就再来上一场魔法战吧。”
“你在做什么啊,帕琪……”爱丽丝摇了摇头,她心中有了隐约的不妙猜测,但她拒绝承认这种事情的发生。“现在的时间已经很紧了,很快地球就会到达冥王星,我有预感,我必须得在那之前弄清楚一切才行。”
“爱丽丝,来场魔法战吧。”
“那种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爱丽丝摇了摇头,她猛地撕开空间进行传送。然而当她再度出现的时候,坐标落点却不是地球表面,而是她在先前所处的同一个地方!
她的传送将她送回了空心的立方体内!
“次元阻断……这不是帕琪你能够做得到的水平。而是比你我更高超的,实力更加强大的资讯魔法师的布置……你并没有被干涉了认知啊,帕琪。你站在这里,是出于你自己的意志吗?”
“正是,我处于我自己的意志和立场站在了这里。在我没有被击败之前,没有人能够离开这一块隔断空间。”帕秋莉轻轻闭上眼睛,然后睁开。淡紫色的双眸之中光辉映照,闭合的魔导书伴随着‘哗哗’的翻页声而开启。“来交战吧,爱丽丝。随便你选哪种战争。”
“看来我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看来我的心念在这七年间,一直都被我所想不到,也不愿意去想的锁链束缚着。而现在正好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了吗?”爱丽丝轻轻地,悠长地叹了口气,身周的能量开始剧烈浮动。
“你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帕琪。就算我现在想要说服你,你也不会变更你所认为正确的立场吧。或许你认为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或许你认为之后以及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值得付出的代价……也罢,无所谓了。”
“来厮杀吧,帕秋莉·诺蕾姬。”
第四十节·吾爱的独白
我知道的。
我一直都知道的。
爱丽丝并不仅仅只是爱丽丝,她的内部曾经隐藏着另外一个她——这些事情我从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
啊……爱丽丝一直以为我和她的相遇是一个纯粹的巧合。其实,这巧合虽然是巧合,但却并不纯粹。在君士坦丁堡陷落的时候我逃离紫宫,选择到她所在的空舰上藏身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偶然。
因为我认识她,在我刚刚成为罗马的宫廷巫师时就已经知晓了那个名为洛叶的她。那个资质平庸,缺乏自信,同时却又对某件事物充满了渴望的她。而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当还是洛叶的她拿着炼金学派的不记名介绍信来我所在的天体学派,向当时的知识公主求取异空间探索的知识时,是我在她的准入考核书上写了拒绝。
因为我在那份介绍信上闻到了血的味道。那不是属于她的信,而是她费尽手段,连生命都磨损掉了一部分后才获得的敲门砖。而在那时候我的认知之中,传承自希帕蒂亚的高贵天体学派并不需要这么一个会让书页染上鲜血的学徒。
于是,我所在的天体学派朝她关闭了门。我听当时的守卫说她在门外徘徊恳求了十天才绝望地离开——我在那时候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后来,我在两年后却也的确从炼金学派的笔友那里得知了他们从杂役中招取了一位新学徒的事情。
我做错了吗?不知道,但至少在那个时候,我认为我自己是没有做错的。作为还未承担重任的下一代守密公主,我必须确保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所有的知识都能够交由给足够配得上它们的人来保管。或许这样的保守策略正是天体学派在日后衰亡的缘由,但在那时,我不可能反抗一条对我来说利大于弊的传统。
总之,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我在那时候知道了那个金发蓝眸的女孩有着洛叶这个和她的血统格格不入的名字。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么一份缘由吧,我对那个女孩报以了超过路人以上的关注,并将她来过君士坦丁求学的事情作为笑谈告诉了我的笔友。
我不知道这会否给她带来些麻烦,但我想这应该是有的。因为就在两年后,我的笔友在某次例信的尾端以某种邀功式的口吻告诉了我她已经从炼金学派滚蛋的事实。若是我的笔友没有从中做些什么……我是不信的。而一位从杂役晋升起来的学徒要如何在至少一位正式巫师的敌意下坚持两年,我也无法想象。
我的确无法想象,因为知识是贵重的宝物。越是珍惜的知识,越需要付出足够多的代价去获取。在天体学派的底层,我不止一次看见为了获取一本术法原理而将妻子和女儿都卖掉的学徒。我也不止一次看见那些企图获取知识而主动成为低阶巫师的术法试验品,从而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杂役。
不,我在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去想。因为那只是一件小事,一件如同飞进客厅的蛾子被烛火烧死一般的不起眼的事。或许我在看到‘它’的尸骸时会感叹个两三秒,或许我会不满地将这碍事碍眼的残骸连同烛火一起裂解成灰。但无论如何,它都是一件最多只会占据我数秒思考时间的小事。
我很快就遗忘了这件不起眼的闲谈逸闻。毕竟知识珍惜而且昂贵,死在渴求知识之路上的愚者与劣等品,我在成为正式巫师以来的数年间见过得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渐渐的,斗转星移,世事变迁。我那位笔友很快就在一场巫师之间的战争中不幸殒命。而当我的悼念术法带着我的感知抵达了她的送别会时,我却在会场里看到了她。
不再是洛叶,而是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的她。
然后,自以为洞察了事情始末的我隔着数千公里的距离,给她下了咒。
啊,没错。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之所以明明是炼金学派的巫师,却会走上以诅咒为食的术法之路正是由我所一手造成的。因为那在当时那是一条死路,而天体学派虽然已经伴随着罗马的衰落而显露颓势。但身为下任守密公主的我,下的咒是不会被炼金学派的高等巫师们轻易解除的。
它们会当做没看见,而它们也的确当做没看见。我在之后听闻了炼金学派中新出了一位以诅咒为施法媒介,走常人所不能走之路的女巫。但我对此一笑置之,因为在那时候的我有着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没有多余的精力在这种蒜皮小事上耗费时光。
渐渐的,漫长的时光过去了。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近百年……当君士坦丁堡陷落的时候我从紫宫仓惶逃出。然后,就在外海的空域上,我感知到了当年的诅咒残留的痕迹。
爱丽丝一直以为我与她的初见是一场浪漫的邂逅。但只有我才知道那实际上是一次用心险恶的祸水东引。我故意潜入了她所在的空舰,为的是将被奥斯曼巫师追杀的风险尽可能的分担。而那个傻傻的家伙对此却是全然不觉,她甚至早就忘了她曾经来过一次君士坦丁,早就忘了她还不是她的时候,在这座城市之中所遭受过的痛苦和磨难。
这世上有一条我一直信奉着的真理,那便是不存在无缘无故的恨,也不存在无缘无故的爱。我对她的恨,或者说恶意,源于近百年前那一场单方面知晓的会面。而很快,当我的恶意伴随着她一次又一次无私的帮助而化作自责与内疚的时候。爱的幼苗也自此诞生。
她应该恨我的,若是她恨我,或许这份孽缘从一开始就会迎来结束。但是她没有,一点都没有。哪怕我在后来遮遮掩掩地提起了当初在君士坦丁堡时所发生过的一些事,她也对此一笑而过。
她怎么能这样呢?她怎么可以这样呢?
我不知道答案,我只知道我爱上了她,在与她相伴的,一次又一次的合力面对奥斯曼巫师们的纠缠之中。我帕秋莉·诺蕾姬爱上了她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一开始这或许还只是愧疚感与吊桥效应的相互结合。然而当她历尽九死一生,将一直都没有从重伤中好转的我送到安全的西欧地区之后。我就知道我跑不掉了。
跑不掉,也不想跑。身为一名女性去追求另一位女性在那个时代未尝不算一种浪漫。我沉醉其中,在心与岁月所酿成的美酒里酩酊。而当我终于在一次绝妙的攻势中将她拥入怀中之时,即便是过往再珍贵的学术突破也比不上我在那时心中的雀跃。
我和她终于成为了一个复合的整体。我的未来终于有了和过往的一切守密公主都截然不同的定义——若我的职责是守护密典,那么她就是我心头所铭刻着的最珍贵的那本书。若我的宿命是保存知识,那么她就是我脑海之中最贵重的那份记录。
从那一天开始,之后的数百年都是我生命之中最快乐的时光。哪怕魔法师的世界在战火中消泯,哪怕神秘的命运逐渐走向机械所挖掘的坟坑。哪怕昔日的朋友和熟人都如同秋日的枫叶一般死去。我也依旧认为那数百年的时光,比我除此以外的一切都要更加重要。
对,我是这么想的。直到我和爱丽丝去到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见到那个某个不可言说的女人,知晓到洛叶还未彻底凋亡之前,我都是这么想的。
我不欠爱丽丝什么,因为我的一切都已经交给爱丽丝了。所以无论我和她在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欠她什么。她尽可从我这里拿走一切她所想要的,我也会从我这里给予她一切我所能够给予的。我和她是一体,就算真的欠了什么……让它在那里欠着也无妨。
但是我却欠洛叶许多,我欠她一份抱歉,欠她一份正义,欠她一场……归乡的梦。
若是洛叶只是一个随便是什么身份的陌生人,那么欠着也就欠着吧。但是洛叶和爱丽丝却是真真正正的一个重合的部分。那么这份债务,对我来说便从如薄纸一般的轻盈化作如同钢铁的山岳那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