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爱丽丝加入狩猎 第318章

作者:九渊

下一刻,她的形体便从地球外侧彻底消失。没有引发一点空间变动,没有拨动一粒自由粒子。她的存在仿佛一个只存在于视网膜上的幻影,而当她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然在那漫天的监视系统下悄无声息地抵达了地球。

她还有最后一个人要去见。

第三十一节·月下

洛叶的最后一个拜访者,是西琳。

她并不需要去见嫦娥,因为她所想要表达的一切嫦娥已然尽知。而她既然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遭遇某种不可测的意外,那么这便说明嫦娥已经认同了她的观点。

【资讯魔法……】

她轻轻地降落在一座巢城的顶端,从那最高的区域俯视着这座如同圆盘一般巍峨而且广阔的工业都市。托轮回者们的福,整座巢城从内到外,从上到下都处于纳米虫群以及精神网络的监管之中。因此,这里没有阴暗的角落,没有垃圾场,没有废旧的城区和阴森的下水道。而邪恶与黑暗自然也没办法在这里留存。

准确来说,是整个地球都没有黑灰势力生存的余地。因为它们只要出现了萌芽的兆头就会立刻被纳米虫群所检视到,在那之后自然会有很多超乎这些涉黑人员想象的力量来教他们好好做人。

爱丽丝或许会偷点懒,因为一个纯白无暗的世界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存在意义。然而张恒和铭烟薇那两人却是对打击犯罪,清扫掉那些不法之徒,尤其是某些不学好的街边小混混格外感兴趣。虽然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仍未好转——或许以后也不存在好转的可能性。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两个一个在东半球,一个在西半球,控制着全地球的警力将所有角落中的灰尘一扫而空。

这是一件好事。至少对他们二人来说应当算是一件好事。两人之间再续前缘的可能性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低下。但恋慕之情虽然断折,战友之谊却未尝没有建立的可能。或许他们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面带微笑,心怀坦荡的并肩作战。而妨碍他们向着更高层次迈进的心之壁障也会彻底消除。

理所当然的,洛叶不会干涉他们。而她之所以会在拜访西琳之前想到这两人。便是因为他们一直都在清除这颗星球上的黑暗。

黑暗,黑暗,深邃的黑暗——洛叶眨眨眼睛,原先光洁的巢都便在她的视野中化作一座陷入脓汤之中的腐朽之城。无数丝丝缕缕的黑色细流在城市之中徘徊流转,而无论是正义的维护者还是邪恶的沉浸者都对此一无所知。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真正的黑暗。而对于连观测它们都做不到的凡物来说这些黑暗根本就无从驱散。不,他们甚至都感知不到它。因为对于一切并非超凡的生物,以及超凡而又不曾了解资讯魔法的存在而言。这些盘踞在巢都之中的蠕行黑暗就如同一头无法用任何手段感知到的龙一般等同于不复存在。

【所以那个女人才要将爱丽丝和帕秋莉困在月之都。因为只要她们的本体下来,她们就能够观测得到这盘踞于地球之上的浓郁黑暗。然后她们就会回想起类似的存在,从记忆的回廊之中翻检出重要的线索。】

洛叶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些蠕行的黑暗。然而这些丝丝缕缕的小玩意在她的手指触碰到它们之前便先一步小心地躲开。就仿佛油避开了水。

如果那两位资讯魔法师的本体降下地球。那么她们就会立刻发现自己等人在咒怨的世界中便已然和这种黑暗的事物有过接触。然后她们就会立刻回想起咒怨世界之中某些隐藏起来而又不起眼的讯息。以及咒怨世界在被帕秋莉肃清之后便无法再度进入的事实。

咒怨的世界之中,曾有一位魔女名为涅槃。而在那个世界剧情开始的四百年之前,一片坏毁的大地上曾经有过那位受尽磨难的魔女从平凡到奇异转变的全程记录。而只要爱丽丝或者帕秋莉两者之一的本体降下,那么她们必然会由这黑暗的相似性发现这个自称嫦娥的家伙和那个涅槃的魔女有关。

她们会回想起楚轩的残片曾经在咒怨的记忆世界中有过出现。从而便猜测到楚轩从那时候起就和这自称嫦娥的女人有过关联。她们会意识到楚轩和那个女人早就已经达成合作,会料想到那个女人并不是偶然地出现在这个世界。

然后,她们会料想到。那个自称是嫦娥的女人,未必就真的是嫦娥。

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那个女人自称嫦娥,但她也自称唯心者的话语没有一个字可信可听。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位唯物系的后进的确为嫦娥这个概念所迷惑,为了对付‘嫦娥’而主动推动了和‘月亮’有关的仪式运作,并在错误的判断之中将自己囚禁在了月宫之中而毫无自觉。

唯心施法者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那么她究竟是不是嫦娥便并不重要。就如同洛叶在灰月上给了楚轩休战让步的台阶。那么那个无心的男人究竟有没有获取感情其实都无伤大雅。毕竟资讯施法者们内部的交锋就是如此——信息和情报之间的对抗才是交战的主体,而若是落到需要下场肉搏的地步,那只能够说明一方已然在垂死挣扎。

——洛叶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视线在巢都之中搜寻着自己的目标。她感知得到西琳应当就在这附近,但却有些难以辨明着的事物影响着她,让她难以在第一时间准确地定位到西琳的方位。

那个自称为嫦娥的女人……姑且还是称她为嫦娥好了。她所布置的这个局本来应当算得上是天衣无缝,所有的环节都按照她的预想进行。然而在她的计划中,她唯一没能够算计到的一点便是洛叶的特殊性。她没有想到居然还会有能够随意脱离主体而存在的心魔,没有想到这个心魔自身便渴望着毁灭。没有想到这个期望着自毁的心魔在借着那一缕疑惑脱离主体后居然能够找到身负气运的前主角并在他的精神中一躲数年直到将一切看穿。而这便导致了她和洛叶交锋的败北。

她还没有和洛叶见过面,但是她已经输了。因为洛叶已经看穿了她计划的一切,或者说大部分,并且能够在这基础上将她的计划轻易破坏。而她却对洛叶无可奈何——她困不住洛叶,也杀不了洛叶,更承担不起让洛叶消失的后果。所以她便只能够妥协,并且还成为洛叶手中的砝码之一让楚轩也一并妥协。

——洛叶还是没能够找到西琳。而这让她的心中悄然生起了些许不快。而面对这种情况,她采取的策略便是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让自己那并不存在,但她可以让它存在的脑波伴随着思维一起运作起来。

【嫦娥的目的是什么呢?目前已经知晓的条件有四。第一,嫦娥未必就是嫦娥。第二,嫦娥早就和楚轩有了联络。第三,嫦娥很有可能就是咒怨世界的涅槃,那么她所抵达的第一个世界便不是所谓的罪恶王冠。然而她却在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上选择了欺诈。第四,咒怨世界已经无法回返。】

【由此可以推导出以下结论。】

【第一,嫦娥早就知道了中州队会抵达这个轮回世界。她是特意先一步过来,然后在这里做好了布置。中州队的轮回者和她的计划密切相关,若是这一情报暴露,中州队强行使用道具退场便注定会导致某个她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第二,她,或者涅槃在咒怨世界中便接触了楚轩。但在那时候她或者她们却并没有出现。这便证明那个阶段的中州队对她或者她们来说没有用处。那么,这便有很大的可能,她之所以需要轮回小队,是因为只有轮回者才能够做到某件她做不到的事。而考虑到轮回者的特殊性,以及帕秋莉在咒怨世界所做之事与咒怨世界封闭的结果。那么这件事,便很有可能和世界的构成中的某种要素相关。也就是……】

洛叶眨了眨眼睛,转换的滤镜过滤掉了眼前那浓郁的黑色雾气。她突然发现自己此行的目标,从两年前起就一直无所事事地在地球上游荡的西琳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当中,并且身边有着一位陌生的白发幼小女性陪伴。

啊……果然,不逼迫一下,嫦娥这家伙是不会妥协的。不过这样一来洛叶便也验证了另一个结论。那便是……

【某个世界的‘德丽莎·阿波卡利斯’对西琳动了真情——嫦娥所说的那些话中,大概只有这一句是真的吧。】

……………………………………

洛叶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在一座巨型音乐会的会场里面。她出现在演奏的乐团中央,以唯心的现实扭曲方式替代掉了乐团中的第二管风琴手。她的动作优雅而又自然,轻易地就融入到了乐队之中并做出了如同原本的管风琴手一般无二的发挥。

乐队的指挥者是巴赫,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演奏的曲目是在这新的历史中首次出现,但在正统的人类史里鼎鼎有名的‘马太受难曲’。当那宏大而华美的鸣奏响彻大厅之时,庄严肃穆的气息便宛若实质一般充斥了整座会场。

洛叶的视线偏转,位于观众席第二排的西琳以及她的女伴在洛叶的视线中清晰可见。她看见那白发的幼女在这本不应存在于世界政府治理下的宗教乐曲中虔诚闭目祈祷。然而那祈祷的声音还未传至她的耳边,她却先一步啜取到了鲜血的气息。

血液,超凡生命的血液,超凡生命自愿献出的血液。那名白发的幼女是以血为食的人工血族。而西琳正用自己的血液来喂养她——西琳为她做得甚至不止这些,因为这个重构的世界中原本就没有神与信仰存在的余地。理所当然的更不可能出现能够让著名的作曲家巴赫做出马太受难曲的马太福音书。

显而易见,西琳为这白发的幼女调动了自己的特权。这整场音乐会,包括会场之中的演奏者和观众都仅仅为那幼女而存在。然而这幼女却和洛叶翻检记录而获取的德丽莎·阿波卡利斯有所区别。

【人造人,用强者的基因改造拼接出来的人造人。性质和赵氏兄妹类似,但作为原型的素体却远不如缔造了赵氏兄妹的无名刺客强大。吸血的基因应当是于胚胎期进行的二次调整所导致的结果——记录的资料中德丽莎·阿波卡利斯是崩坏世界观中的重要角色卡莲·卡斯兰娜的改造克隆体。那么这个人造血族,便应当是克隆体的克隆体了。】

【这样一来,说她是德丽莎·阿波卡利斯倒也说得过去。也能够解释得通嫦娥语下那原著中心有所属的女武神会爱上身为死敌的律者这一不合理的现实了。哎呀,这个女人还真的是满嘴谎言呢。】

洛叶眨了眨眼睛,唯心的幻术再次发动。悄无痕迹地将被替代的管风琴手送回原位并且没有引动任何异常。而她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作为一位普通的乐曲听众出现在和西琳隔了一席的侧边。

她来得毫无痕迹,她的动作悄无声息。而没过几分钟,当隔在两人中间的那一席听众因为身体不适而不得不提前退场的时候。她便让她的视线正好和西琳的目光在空中相触。

理所当然的,西琳不知道她也认不出她。所以这位紫发的少女只是朝她点了点头便自然而然地偏回了视线。而她的同行者却是稍稍有些好奇地朝着洛叶投来了疑惑的一瞥。并且露出了一抹纯净而且礼貌的笑容。

【不是嫦娥。】

洛叶微微歪过头,在这简短的接触中她便获得了这样的结论——眼前这名人工血族的灵魂干净而纯洁。不是转世,不是化身,内中也没有任何唯心的痕迹。

她稍稍有些意外,虽然这并不影响她那不便宣诸于口的结论。但这依旧让她感觉稍稍地有些意外。而介于这个因素,她决定稍微晚一些和西琳摊牌,而是在那之前先作为一个安静的观察者先行等待一段时间。

毕竟地球还没有越过冥王星,而在那关键的时刻到来之前。她还有不少可供自己浪费的时间。

第三十二节·我乃天命所钟之人

一场迷梦。

西琳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日子,那个自己作为崩坏……或者说世界意志的使徒而存在着的日子。自己作为神之指掌中的第二位被选中,被赐予绝强的力量而从死亡之中复活,并对一颗星球上的文明予以肃清。

然后,自己在战争中迎来了败北与凋亡。

覆灭并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因为那时候的自己太过幼稚,太过狭隘,无论是知识的储备量还是为人处世的经验都太过稀缺——以纯粹的力量而言自己很强,比当时那整个世界中最强大的战士还要强出许多。但若是将计谋和策略视作一个参数而计入战力,那么自己的真正实力也不过就是尔尔。

所以自己输了,输了而且死了。自己的死亡不过是因为不成熟,傲慢自大,与敌手的智谋相互交叠所引导而成的必然结论。自己或许愤怒,或许憎恨,或许不甘。但无论如何,自己在败亡之时心中决计没有绝望。

未有绝望之人,如何能够进入主神空间?

很显然那是不可能的,自己在死前的那一瞬根本就不够资格进入主神空间。而事实上自己也并未在那时候从世界中脱离——那是自己内心之中不曾透露给任何人的最大秘密,自己沉眠于死渊之中,于虚无之中飘荡。然后在那冥冥的有无之间,世界的真实便于已死之人的双眸之中显现。

原来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西琳的诞生,西琳的灭亡,西琳的敌人,西琳的朋友。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世界是一个一成不变的剧本,文明兴起,衰落。发展,跃升。然后在即将触及星空之时又在崩坏的意志下化作尘土。凡人大可反抗,大可挣扎,然而结局却不会有任何改变。新的纪元会取代旧的纪元,但故事却始终只会是那个故事。

只是星球之上的纪元轮回吗?不,并不是这样的。或许有智者能够观测到星球之上纪元的更迭。然而在纪元的更迭之外,却隐藏着更加可怕的真相。

宇宙的命运早在一开始就已经被决定好了。于死渊之中,名为西琳的女孩观测到的实际上是自己的前世,前世的前世,前世的前世的前世……然而无论往前倒推多少世,西琳的前世都只是西琳。作为孤儿的西琳,作为试验体的西琳,作为第二律者的西琳,作为败亡之尸骸的西琳。

无数次的,有着名为西琳的女孩会于战乱之中诞生。无数次的,名为西琳的女孩会成为实验的容器。无数次的,名为西琳的女孩会在死亡与生命的变转之间成为神的使徒。无数次的,名为西琳的女孩会在代行神权之时迎来败北。

整个世界就像是一部录制好了的电影。固定的开头,固定的结尾,固定的发展,固定的情节。无论是名为西琳的女孩也好,作为女孩敌人的女武神们也好,在战乱之中挣扎求存的凡人们与崩坏兽们也好,还是作为在幕后操纵着一切的崩坏意志也好。所有的一切反抗与挣扎,交锋与对抗,都只不过是一场水月镜花。因为所有的事情都会在一个固定的时间点迎来开始,然后又在某个规划好的时间点上抵达结束。

开始的时间点是在一个古代文明的末期,崩坏的使徒与这个文明中的智者交战。而在此之前什么都没有。不存在历史,不存在过去,不存在宇宙的诞生与发展——人们可以通过某些手段观测到远古的历史,但那些历史实际上并不存在。一切都正如中州队在这个宇宙中的地球上所做的那般,世界在那个古代文明的末路到来前的五分钟只是一片虚无。

结束的时间点是西琳所在的那个文明被终焉律者所毁灭之后。不会快一点,也不会慢一点。而在那之后一切都会结束,所有的物质,能量,时间,空间,都会还原。回返到开始的那个时间点的状态。

有时候命运会有所改变,或许是一个或者几个穿越者的降临,或许是一个或者几个原住民的觉醒。被选定的剧本会因此有了些许微妙的变更。或许崩坏会被击退,或许世界提前迎来凋亡。或许包括那一世的西琳在内所有的重要角色都被从天而降的穿越者给掠走,但是到了最后,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世界依旧会重启,已经发生的事情终究会再发生一次。被带离世界的角色不过是有着相同记忆和面貌的虚假空壳。而在死渊之中,作为土著觉醒者中的一员,西琳将这重复的人偶剧看了一遍又一遍。

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一亿次?死渊中的记忆无法被轻易带出,而每次在固定的剧本之中迎来死亡,西琳都会在抵达这旧地的时日重拾过往的体验。

于是她终于绝望了,于死渊之中,以无存之姿舍弃了一切希望。

然后,她便于绝望之中抵达主神空间。

直到现在为止西琳都不清楚自己在那死渊之中到底看到的到底是一个宇宙的不断重复,还是诸多相似世界线的来回重叠——这其实并不重要,因为当她成为轮回者之后,这曾经沉重的过去便也随之变得轻盈。

因为她重新回了一趟她的母世界,并用轮回者的手段证明了自己并不是被复写的伪物——毫无疑问,若这永劫的循环幕后有着操纵者,那么这操纵者的权柄必然处于主神之下。被主神从这个世界中带走的西琳是真正的西琳。而身为主神的获选者的她,有着让这永恒循环的剧本坏毁的权柄。

她破坏掉了崩坏世界的剧情,将所有写定的事物全数打乱,并在其中插入了自己原创的独特剧本——无论是月落还是模因病毒都不是崩坏世界剧本中的应有之物。而当她如愿以偿的破坏掉了一切之后,她在漫长的等待中获得了自己所期望着的那个结局。

没有终焉律者了,世界不会迎来灭亡,不会重启,不会循环。自己世界中的那些朋友与敌人都在这一刻迎来了彻底的解放。

西琳隐藏了这个秘密,将它牢牢地藏在了自己的心底——这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当她做了那件事之后,她便发现自己的运气有了微妙的变化。即便有着主神的庇护,自己在降临其它的世界上时也会迎来世界的憎恨。好的事情会变坏,坏的事情会变得更坏。自己所制定的计划总是会无缘无故的出现漏子,而自己就算不制定计划,漏子也会找到自己头上。

倒霉鬼有自己一个就够了,没有必要让其它人也遭遇这等噩运。或许等到自己的同伴晋升到某个不再需要畏惧这份憎恨的层次——比如基因锁四阶中高段时,自己大概便可以将这些讯息共享给他们。但在那之前,一切还是保持隐秘比较合适。

啊,没错,保持隐秘。

将记忆存入心底,加以封禁,上上重重枷锁以杜绝其泄露的可能。甚至于就连封印它的方式都被想办法刻意遗忘。让一切都如同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地回归虚无之中。可是为什么……

【我会将这些事情想起来呢?】

西琳睁开眼睛,感受着身下床铺的柔软和身边不远处那依偎在自己腿边的娇小躯壳中所散发出的微热气息。思维一再地陷入停滞。

她其实知道答案,自己之所以会想起这些东西,是因为自己在无意之间触碰到了某个自己早已遗忘掉的被设定好的触媒,而那触媒的本体,最有可能的便是两个物件——一个是嫦娥,另一个,则是自己身边的这位少女。

德丽莎·阿波卡利斯的复制体,克隆的克隆,代号为A-872的实验体。她作为道具而被制造出来,作为道具而被囚禁在箱庭之中,作为道具而被创造者随意支使利用,作为道具而默默无闻地在历史之中凋亡。

西琳知道她,是因为在某一次的轮回,或者某一条世界线中西琳曾经和这位代号为A-872,又名月下初拥的实验道具有过相当深层的交集。她在作为第二律者时的对一次对敌对势力基地的攻打中发现了这位道具女孩,而同为实验体的命运让她选择在少女反抗时留她一命。

那真是一场奇迹一般的相遇,两个有着类似命运的实验体在战乱之中相遇,相知,相伴,从互不了解的陌生到渐渐熟稔的亲密,从胜者与俘虏的立场逐渐转变为公主与骑士的关联。那一世的西琳因为有了陪伴者而放缓了对人类文明的战争,然而到了最后,迎来的却还是同样的结局。

勇士们攻破了公主的城塞,将公主解体制成武器,将骑士洗脑变成道具。无论是那一世的西琳还是那一世的A-872都没能够逃脱剧本之中已经写好的结局。而等到下一个纪元开始的时候,这奇迹般的会面便再也没有过第二次重复。

奇迹之所以是奇迹,正是因为奇迹无法复制。而这无法复制的仅此一次的奇迹,在那亿万次的循环之中是如此的不起眼。

然而西琳却在这个世界中记起了这份早已被遗忘的奇迹。

【你不是她。】

西琳很确定,在那一次败亡的轮回之中,那一世的自己,或者自己的空壳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外来者给强行带走。所以那一世的A-872不会是沉迷于角色扮演的嫦娥。而出现在这里的这位白发少女也不会是那位曾经守护过公主的骑士。

她轻轻伸出手,触碰那在梦中呢喃着的少女的脸颊。柔嫩的触感令她心醉,微热的呼吸让她的手心微微发痒。

【你也不是嫦娥。】

她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在这个世界中遇见这个同样有着德丽莎·阿波卡利斯之名,但却又承载着血裔之躯的少女的。那还是在两年前的一个早上,准确来说便是世界重构后再度投入运作的那一天。自己在大地之上漫无目的的巡游之时巧之又巧地来到了和母世界的那一处隐秘基地相同的位置,然后,自己便在那因世界重构而化作海滨的沙滩之上,捡到了这个昏迷在海边的少女。

少女并不是没有缘由地出现在这座沙滩上的,她有详尽的来历,有父母,有家庭——她是西欧地区的一个小家族的独女,在幼年时因为接触到了有翼之民的遗留造物而触发了某种基因上的变异。头发变白,眼眸变红,渴求鲜血——西琳甚至动用了自己的权限回溯到了世界推演的那段相应记录之中。并且亲眼验证了这个女孩变化是纯粹的自然推演。

——一朵相似而又不同的花,理论上应当是这个样子。

然而西琳却鬼使神差地留下了她,并且在她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前提下带着她在这个重构了的地球上生活了两年。

两年,对于轮回者来说算是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然而对西琳而言,她却觉得这短暂得简直就只有两天。在这段不短的日子中她将自己作为轮回者所需要承担的责任全数推给手工搓出的智能AI。自己的本体则带着少女周游了整个世界。

过去的某一世的第二律者西琳曾经有过类似的愿望,而她如今将其在此完成。

她不清楚这有何意义——明明不是同一个人,明明只是一朵相似而又不同的花,她却带着她做遍了一切在过去想做而又未能够去做的事。她曾经尝试过停下自己的脚步从这无用的举动之中离脱。但每一次,将要离去时却抬不起要踏出的脚。

【或许我早已迷醉其中了吧。】——西琳如是想到,而她很快就在数次失败的离脱尝试后放弃了思考的必要,连想都不再去想。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现在,即便是提起心思去思考也已然变得毫无意义。

她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微微下滑,在触碰到少女的肩胛时却又微微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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