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言苦乐
从办公室里出来的人是夏玫的秘书，林莹莹管她叫梁阿姨。
梁秘书来到待客室，她看着林玖和林莹莹，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林玖在林莹莹相同年纪的时候，基本上有关于音乐舞蹈礼仪的课程都教给他了。公司准备将资源倾注过去，林玖即将成为童星出道，后来因为家庭关系，这件事不得已而告终。
公司元老走得不多，大多数人都还记得这个惊才艳艳的年轻人。
林莹莹在上课的时候做不好，经常就会被老师们拿来做比较。老师们说个不停，而她也只是挠挠头，左耳进右耳出，从未埋怨过，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梁秘书看着林玖和林莹莹极为相似的外貌，心想着真不愧是兄妹。
“都进去吧，好好聊聊。”
梁秘书看了一眼王雨婷，欲言又止，但还是没有阻拦。
她也不是什么小年轻，连点看人的眼色都没有，这一眼望去就知道个大概。
“走吧。”
王雨婷主动地推着林玖跟林莹莹向前走，她的手贴在两人的肩膀上，传递着安心感。
众人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首先见到的是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面容坚毅，看不出内心想法的王渊，以及微笑着打招呼的墨宵，还有坐在办公椅上冷漠如冰的夏玫。
林玖预想之中的办公室会是一地散落的文件，被打碎的花瓶，洒满桌面的水渍，然而这些都没有发生。氛围虽然说不上融洽，但也不算剑拔弩张，看不出来有争吵的迹象。
“……”
夏玫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儿女们身上，无论是大儿子还是二女儿，都已经不小了。两人都继承了她的相貌，这很好，真要是长得像那个男人，估计她见了也会生厌。
林玖平静地望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心情意外地很平静，没有丝毫起伏。
相比起在学校偶然遇见的久违重逢，林玖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正视着对方。
“妈妈。”
林莹莹怯生生地喊道。
她有好多天没见到妈妈了，既感到开心，又有些害怕。
“嗯。”
夏玫应了一声，算是做了回应。
她与王雨婷相视一眼，彼此都没有给对方留过什么好印象。
对于夏玫而言，王雨婷就是凶巴巴的女人，初次见面就对她恶言恶语。
对于王雨婷来说，夏玫就是不称职的母亲，只知道用暴力解决一切，不讲武德。
办公室气氛一瞬间变得无比冷漠，随着大门敞开而吹来一阵风，隐约有呼啸之势。在场的人都沉默不语，谁也不想开口，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份沉默。唯有墨宵这个没心没肺的招呼着孩子们过来坐，笑得可欢了，颇有几分喧宾夺主的气势。
当淑惠阿姨从门口进来时，她看着众人，不由得扶额。
“你们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跟个小学生似的。”
在林玖进来之前，其实家长们就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
夏玫最初对王渊夫妇感到很莫名其妙，自己的家事，对方过来掺和什么？我跟你们很熟？后来才得知对方的女儿正是当时出现在林玖身边莫名其妙的女人，一时间火气都上来了。尤其是对墨宵气更甚，谁让墨宵当时在音乐节跟她说了一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
如果不是淑惠阿姨在，夏玫都想直接叫保安送客，办公室温度急骤下降。
淑惠阿姨左右回旋，感觉自己就像是小旋风，时不时地安抚着夏玫的情绪，然后又要为林莹莹出头，将事情说清楚。简单来讲，他们的意思就是希望夏玫尊重孩子的意愿，不要动不动就打骂孩子，或者是搞冷暴力，最少得让孩子吃饭吃饱。
夏玫当场反驳自己的家事凭什么插手管教，她从来都没有饿着莹莹，给她制定好的料理都是由专业营养师根据孩子发育而调整的健康食品。
夏玫说着说着还有些气急败坏，重重地拍桌子，目光寒冽。
王渊皱着眉头本想说些什么，但是被妻子拦住了。
墨宵很清楚，既然对方丈夫没有在场，那么王渊就不好开口。否则就会变成仗势欺人，反而给对方送上台阶，站在道德的至高点随意指指点点。
结果显然易见。
墨宵是谁？
情商，智商，逆商全面发展。
究极的六边形战士，能文能武。
除了煮饭没有丈夫的手艺强，基本上没有缺点。
夏玫在墨宵面前就像是傻白甜，被她单方面碾压，说又说不过。
淑惠阿姨看着夏玫被喷得狗血淋头的模样，都忍不住抱住墨宵的手臂，劝道：“姐，算了算了。给点面子，面子——”
如果不是看在淑惠阿姨的面子上，墨宵还能火力全开，将夏玫说到自闭。
若是夏玫一时气不过想动手，那……就没有如果了。
墨宵没准还得开车送夏玫去医院。
“莹莹。”
夏玫看向自己的女儿。
“你真的不想学习音乐？”
林莹莹听到那涂着口红的嘴唇中发出来的冷淡声音，身体本能地颤抖着，她无意识地把手伸出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妈妈现在没拿竹条，这才把手放下。
这一幕自然没有从众人眼中错过，林玖恍惚间想起来自己挨打罚站一夜不准睡觉的回忆，肩膀微微抖了一下，无意识地抱住了手臂，试图遏制住这份寒意。王雨婷心中愤然，看向夏玫的眼神也变得不客气。王渊与墨宵沉默不语，在场只听到了淑惠阿姨的叹息声。
夏玫完全没有理会他人的意思，她只是看着自己的女儿，等待着她的答复。
林莹莹微微张开嘴巴，她想要发出声音，但是她不敢，她怕。
“说吧。”
林玖缓缓开口道。
他站在妹妹的身边，牵住了她的手。
林莹莹仰头看着哥哥，她抹了抹眼角泛起的泪珠，抿紧了小嘴。
“我不想学唱歌……我不想学跳舞。”林莹莹抬头看着妈妈，大口大口呼吸着，努力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想学跑步，我喜欢跑步。”
“行，随便你。”
夏玫眼中的冷淡丝毫不见减少，反倒是变得更冷。
“以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会管你，你怎么样都行。你们不是要管吗？管，都让你们管，别出现在我面前，要用到的文件就邮寄过来，现在给我离开！”
“妈……”
“别叫我妈。”
夏玫冰冷的表情，淡漠的话语，深深地刺进林莹莹的心口。
这绝不是一个母亲该对女儿摆出来的模样，说出口的话语。
在亲生母亲表露出厌恶的态度下，无论是谁都会受到伤害，痛彻心扉。更何况林莹莹还是个九岁大的孩子，一时间呆住了，握着林玖的手握得紧紧，低头不再说话。泪珠一颗一颗凝起，掉落在名贵的地毯上，泛起了淡淡的墨色。
“你他妈——”
墨宵身为人母，当即瞪大了双眼，怒气翻涌上来。
若不是王渊此时拦住了妻子，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林玖盯着夏玫，他的表情因为复杂的情绪皱起来，扭曲了神情。
那是不知该憎恨，还是该愤怒的心绪，他咬着牙，但是怎么都无法开口。
“随便你。”
林玖将这句话原话奉还，握住妹妹的手不放开，转身往出口走去。
梁秘书似乎想开口挽留，但是王雨婷路过时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淑惠阿姨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她其实有预想到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但是事情发生在眼前时还是有些难以释怀。她照顾了林莹莹大半个月，这段时间她都几乎把莹莹当作自己的女儿来看待。同时，她也明白这姑娘不常说话并不是惜字如金，而是害怕说错话会挨罚。
也许，这也不是件坏事。
“走了。”
淑惠阿姨连声“再见”都不想说了。
王渊抱着气到咬牙的妻子，好不容易才把她带到走廊上。
两人临走之际，夏玫看向王渊夫妇，淡淡道：“别忘了你们答应好的事。”
“哼！”
墨宵冷哼一声，把丈夫的手一甩，转头就走。
王渊抖了抖发麻的双臂，看了一眼夏玫，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
梁秘书叹了口气，决定让夏玫自己一个人好好待一会，省得触了她霉头。
林莹莹今晚没有去淑惠阿姨家，也没有去王渊和墨宵在市内临时租的一套别墅。她被林玖握着手带回了明月轩小区，三人回家途中谁也没有开口，就这样到家关上了门。
“真是的，都变成小花猫了，我们去洗澡吧。”
王雨婷将鞋子脱下来，从林玖的手中接过林莹莹，带她去洗澡。
“我给你们做宵夜吃。”林玖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那我们就好好期待咯。”
王雨婷强行振作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推着林莹莹往盥洗室方向走去。
林玖看着盥洗室的门关上，他脸上的表情慢慢地浮现出颓然之色，难掩辛酸与疲惫。
难过的人不仅仅是林莹莹而已，林玖更是感同身受，毕竟那是他和她的亲生母亲。兄妹俩人都曾经为了让母亲开心而努力过，无一例外，最后只是在可悲的家庭环境中徒劳而终。
“呼……”
林玖抬起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如果在遇到王雨婷之前，林玖面对今天的事情可能会手足无措，因为对母亲的恐惧而动弹不得。现在的林玖拥有了肩负起家庭的勇气，他深深吸气，缓缓呼气，平复心情。
大概，无论过个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他都无法对此事忘怀。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珍惜好眼前的人，别再让重要的人哭泣。
林玖穿上围裙，将围裙的绳子绑在后背上，挺直了腰杆。
他打开冰箱，挑选着食材，准备做宵夜。
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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