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书大宅
第174节 第一章：死灰色的启点
悠扬的，轻巧的音乐声，以及并不明显的，愉快的哼着歌的声音。
那是她的声音，是他无论如何，都绝对不会忘记的声音。在午后，在傍晚时分，她打开音乐，轻轻跟着哼唱的声音。
轻柔的风，吹动白色的窗帘，抚摸到他的脸上。他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沉重的像是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没办法看清周围的样子。
是……梦么？
耳边传来她越来越缥缈的歌声，以及她压低了的脚步声，她像是远在天边，在走向越来越远的地方，却又像是就在自己的身边，像往常一样的，温柔的陪伴着自己。
啊，所以这，果然是梦啊……
歌声与脚步声一同远去着，意识，似乎开始渐渐的清醒了过来。
他知道的，他当然是知道的，只要他愿意继续下去，他一定可以梦见更多，也能看见更多，就像是她一直在自己身边一般，就像是她还未离开一般。
但是，他不能沉迷于梦中，他不能继续在这梦里。他有他要做的事情，他有他要完成的事情，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她，为了自己记忆之中，那些珍贵的一切。
如梦如幻的世界，宛如海市蜃楼一般的，渐渐消失掉了。真实的感官，再一次的回归了自己的身体。
再一次的……
令人作呕的，腥臭咸湿的浓郁气味。
以及摇晃着的，一刻也停不下来的晕厥的感觉。
在这阴暗狭窄，时不时会涌入少许海水的舱内，充满了闷热的，令人几乎要昏迷过去的窒息热量。
引擎马达的轰鸣声中，一艘肮脏而破旧的小船，在波涛汹涌的大洋中飞快的穿行着，驶向前方，海平面的尽头，一片荒凉死寂的陆地。远远的，能看见在那陆地的深处，有黑色的烟气，在徐徐的升向天空。
在清晨刚刚到来，天色还不是很明亮的时刻，小船飞快的靠近了河岸，如今已经无人打理了的荒废河岸。在河畔之上，还残留着几栋平房，估计可能是渔民居住的地方。但是现在已经变成了断壁残垣，还有焦黑色的土坑，散落的到处都是。
小船轻快的驶至岸边，穿过几乎被烧光了的码头，穿过插着许多十字架与土包的沙滩，最后，在一个已经崩裂了的岸口停下。
“就到这里了，赶紧下来吧，”
船夫是一名四五十岁上下年纪的老头，皮肤黝黑，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自由联盟通用语，对着船舱内大着嗓门喊着：
“别耽误我的时间，快下去吧，要是炮弹打过来了就不好了。”
阴暗的船舱之内，传来些许碰撞的动静，随后，一个男人掀开舱外的布帘，慢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的陆地，视线在那些残破的建筑与一地狼藉之中停留片刻。随后，他从怀中掏出来一笔钱，也不看数额多少，直接一股脑的全数塞到了船夫手上。紧接着，他转身一跳，一下子便从船上跳到了陆地之中。
“喂，年轻人，”船夫在他的身后喊着，“不管你在这鬼地方是为了个啥，别把自己交代进去了。老爷子我跑这么长一路，可不是为了拉个死人过来填坑。”
有些惊讶于船夫的话，男人回过头来，却只看见扬长而去的船只，渐渐消失在了大洋的尽头之外。
“……”
沉默了好一会儿时间，男人转过头来，看向自己身前荒草丛生的大地，他迈开脚步，开始向前走去。
这里是黑洲，是全球三大势力之外的区域之一，弥漫着贫穷、战乱，既是罪恶滋生的土壤，也是黑暗发育的温床，是远离和平与文明的土地。
在一个照例是死灰色天空的早晨，李承独身一人，来到了这片土地之上。
之所以选择乘船，而不是用隙间直接穿越过来的理由很简单，他不愿意让汐发觉他现在的位置，不希望她跟上来。为了屏蔽他与汐之间的契约感应，他花费了相当多的精力。但是即使如此，一但他使用隙间或是境界，汐也能够很快的找到他的位置。
正是因为这样，李承才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换乘了各种交通工具，花费足足好几周的时间，以最隐秘的方式，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一次，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深吸一口气，李承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在远远的爆炸声的伴随下，他迈步向前走去，走向了这片动荡之土的深处。
蒋超贤，这一次，一定要，把你杀掉！
在死灰色的天空之下，李承行走在荒野上的高大身影，仿佛有烈火笼罩其身，在炙热的燃烧着。
而与此同时，远在霓虹，新东京特区，第六组重建的分部当中，卫宫切嗣点燃一根香烟，拉开了窗帘。
窗外，是死灰色的天空，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冰冷的暴雨拍打着这座城市，狂风呼啸。只是打开窗子，便有几滴冷雨飘到了卫宫切嗣的脸上。
“吱呀——”
身后，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
“还是没有消息，”黑桐干也将还滴着水的雨伞收在一边，走上前来说道，“他走的相当隐秘，我们估计他可能是直接以人力奔跑离开了霓虹，然后才开始寻找交通工具的，所以凭国内的资源，是很难找到他的。”
“就没有一点好消息么……”
卫宫切嗣无奈的叹了口气，将烟头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黑桐干也朝垃圾桶瞥了一眼，发现里面几乎已经塞满了烟头。
“还是有的，我们查了他的通话记录，发现了一个异常电话，地址被加密了。但是经过破解，可以确定大概是在黑洲。”
“黑洲？”
怎么会跑到黑洲，那里可是相当危险的战乱地带啊。
卫宫切嗣深深地皱起眉头，放在窗台上的手指慢慢的嵌入了瓷砖里面。
黑洲，位于南半球的一片破碎大陆。据说和自由联盟的美洲群岛一样，原本都是一片完整的大陆，是因为超越者之间的究极大战，最终导致了整片大陆的破碎。作为一个资源较为贫瘠的地区，黑洲的国家经济一直很不发达，相当的落后。
不但如此，和总体和平的各个地区不同，黑洲有很多地方一直处于战乱当中，不同民族的矛盾，不同信仰的矛盾，甚至还有一些黑暗组织的背后操纵，以及各个大国的暗中博弈。可以说，如今的黑洲，是世界上最危险最混乱的地方。
为什么，你会想要去那个地方呢？给你打来那个电话的人，又究竟是谁呢？明明好不容易再次振作起来，好不容易找到了想要守护的让，为什么，要这样不辞而别，要把自己再度置身于危险当中呢？
李承，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越是思考下去，卫宫切嗣便越是觉得头疼，他的表情变化数次，最终，只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汐的情况还好吧？”
身侧的黑桐干也，有些关心的向卫宫切嗣问道。
“生活上有爱丽和士郎在照顾她，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是，精神上的问题，不把李承找回来的话，不管想什么办法都是没有意义的。”
卫宫切嗣接连叹了好几声，缓缓说道。
的确，虽然在日常生活上，汐能够被照顾的很好。但是，最重要的那个人不在的话，她的精神状态，始终是好不起来的。
事实上，平时怎么也吃不够的，被第六组的众人公认的大胃王的汐，在卫宫宅暂住的这段时间，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吃。不论卫宫士郎如何绞尽脑汁的做出美味的菜肴，甚至叫来无铭两人一起商量如何料理，这个本应很贪吃的女孩，至始至终都不肯吃任何东西，始终一个人沮丧的待在房间或者角落当中。如果不因为是妖怪的身体特性使得她可以不依赖食物的话，说不定现在她已经饿出病来了都有可能。
大雨之中，卫宫家的住宅，在二楼的一间客房之内。汐安静的坐在窗台边上，看着窗外的大雨，以及雨中穿行的车辆，匆匆的行人。
以前的话，只要汐数一数经过的车和人，承就会很快回来。
但是，汐已经数了三天了，为什么这一次……承还是没有回来？
感应不到，那份链接汐与李承的契约，现在处于极其模糊的状态。毫无疑问，是李承那一边设法屏蔽了这份感知，让汐无法找到他的位置所在。这种将她抛开到一边的做法，让汐非常非常的难过。
是汐，做错了什么吗？
被随意的丢在床上的狐狸玩偶抬起头来，打量着孤零零的坐在窗边的女孩，似乎是有些不解，为什么女孩没有过来把它抱在怀里。那些从李承家里搬过来的，汐原本的玩具，也全都躺在箱子里面。从李承离开之后，汐没有再玩过这些玩具哪怕一次。
承，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小的女孩趴在了窗台上，注视着窗外的瞳孔，愈发的充满悲伤。一股冷风吹入屋内，使得女孩下意识的抖了一下。但是，平时那个会训斥她，给她披上外套，把她从窗边带开的男人，此刻却不在这里。
“承……”
汐轻声的念着，趴在窗边，闭上眼睛，安静的睡了过去。只是，即使是已经睡着了，她的神情，也始终没有舒展开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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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节 第二章：无光之地
滚滚的黑烟腾空而起，覆盖了大半的天空，烧焦了的糊臭味满溢而出，洒在这座支离破碎的小镇上面。
越过一个巨大的弹坑，再穿过一座倾倒的楼房，走入城中的公路，避开身侧半截公交车里倒挂的腐尸，更加难以忽略的气味几乎溢满了空气之中。李承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想要释放境界屏蔽臭味，但紧接着他便想起了自己现在不能使用契约能力，便只得皱着眉头，继续忍受着空气中难闻的气味。
“还真是一片狼藉啊……”
视线可及之处，找不到一栋还算完好的建筑，到处都是炮火轰击的痕迹，地面坑坑洼洼满是弹坑，有部分可能是遭到了猛烈攻击的街区甚至连大概的形态都已经无法找到，几乎被夷为平地。
有很多楼房还正在燃烧着，熊熊的大火冲天而起，黑烟席卷着，遮蔽了头顶的天空。李承从残破的镇上走过。偶尔的，他能够从地上找到些许没有被完全烧掉的彩旗，以及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许多桌椅，散落在小镇的各个地方。
或许，在灾难到来之前，这个小镇正在举行着某种庆祝也不一定。只是在人们还在沉浸在欢快气氛中的时候，炮火悄然而至。
跨过已经破碎了的、泥土被翻上来的地面，就在他的身旁不远处，一只腐烂的断手就躺在一堆碎石之间，再稍远一些的地方，则有一根肠子从土里面露出来一截，看起来是大肠的样子，因为已经凝固了的黑色粪便混合着血肉的碎片，从肠子的边缘漏了出来，同时还有许许多多深黄色的蛆虫，在其中上下翻动着。
从某种意义上，还真是熟悉的感觉呢。
过去，在自己还在突击队中担任队长，执行各种任务的时候也是这样，经常要深入各种各样的危险地带。那个时候，李承便已经见到过许多堪称惨剧的画面了。
不过现在，这些事情就跟自己没有多大关系了，现在的李承没有任务在身，他没有责任与义务，去关心其他人的死活，何况是这种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除了那个人以外的事情，全部，都与我无关。
李承在心中，对着自己坚定的说着。下一刻，他拐过被崩塌的楼房掩埋的道路，走向一侧的一条小路，又翻过了一堵矮墙，站稳身子，他抬起头来，随后，他顿住了自己的脚步，眼睛也紧跟着瞪大了。
“居然……是这样么……”
在这个不大的私人院落当中，起码堆积了四十人以上的尸体，头部全部蒙上了黑布，手被缚住，脑袋被打穿，一排排的倒在墙角。
翻墙而至的李承，惊起了一大片的苍蝇，黑压压的飞起来，整个院子中都是“嗡嗡嗡”的声响。
很显然，这不是战斗中造成的伤亡，而是对俘虏一边倒的屠杀。
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之后，李承转身离开，从围墙的另一侧翻了出去。
炮火摧毁小镇，屠杀小镇居民，然后扬长而去。如果来这儿之前做的调查没有错的话，这应该就是黑军所为吧。
于当地掌握实际政权与强大武力的政府军队，因为身着黑色制服被称为黑军。按照李承掌握的资料，可以说是一只非常糟糕的部队。纪律败坏，作风残酷，还有大量的陋习与落后状况。当然，这样的现状，也跟当地政权的腐败堕落是分不开关系的。
而与之相对的，在这个不大的国家，存在着一支反抗军，一直在对抗着政权手下的黑军。虽然战斗力相差甚远，但是因为政权与黑军本身一些问题以及民众支持的原因，这一支反抗军，倒是一直顽强的生存了下来。
也因此，这片土地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对这个国家的破坏，也可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了。
这个镇子，恐怕多半是在私下资助了反抗军，所以遭到黑军的毁灭与屠杀，以此来作为警告吧？还真是原始落后的方式啊，残酷的像是野蛮人一样。
也正是如此，这个国家，才会有“无光之地”这样的称呼，因为在这个地方，是见不到光明，看不见希望的。
……不，不能多想，这不关我的事情。
李承晃了晃脑袋，努力的把刚才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些尸体的画面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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