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抚绫罗
他看向坐在沙发上不悲不喜的老天师，最终却并没有开口说出个所以然，只是眼神复杂的摇头叹息道：
“听天由命吧……”
随后，
他最后看向坐在沙发旁轮椅上的愤怒老人，努力在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道：
“师父，弟子对您有愧……”
话音落罢，
柳小江转身走向房间的玄关，完全不敢去看田佬脸上的表情，只是想着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以免自己心中的弱小逐渐发酵。
“小江！小江！柳小江！你给老子回来！回山上！咱一起回山上！俗世不愿接受你！为师接受你！龙虎山接受你！正一派接受你！你……咳咳咳！！！”
听到身后的剧烈咳嗽，
柳小江站在玄关停下了脚步，虽然并没有回头的意思，但却还是强忍着语气的颤抖，故作平静的说道：
“赵董，是您把家师找过来的，如果家师因此出了什么意外，我会把这笔账一起算在公司的头上，而不是那个所谓的‘苏诚一人而已’……”
“至于在今天过后，您到底要不要把一切，都告知于公司和上面的那些人，看在往日您对我的照顾与支持上，不管您究竟选择怎么做，小江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保重。”
第405章 老人家的通透
柳小江离开以后，
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默了起来，
三位老者明显都在考虑柳小江的问题，试图想出一种能让未来不那么糟糕的办法，但结果无论他们从何种角度上看待问题，最终也总是会重新回到一切问题的原点。
柳小江不是人……
这种关键问题若是得不到良好的解决，一切想法与手段也都很难起到什么作用。
毕竟，人们确实很难接受其他异类，与自身拥有近乎相同的生存待遇，就连同样为‘人’的异人们都是如此，更别说柳小江这种足以威胁人类群体的家伙了。
柳小江只要还是个非人的异类，其心必异之类的问题也将一直存在，而且迟早都会因此爆发不可调解的冲突。
“老天师……”赵方旭表情复杂且沉重的看向了龙虎山二位，“我看您还是先带着田佬回去吧，之后如果情况真到了不妙的时候，我再将您请过来主持公道……如何？”
闻言，
老天师先是看了看在情绪上还算比较稳定，但脸色却比之前得知柳小江更难看的田佬，随之便有些同情的朝着赵方旭点了点头，道：
“这孩子的想法一直很坚定，既然他已经放弃了曾经那种圣人之路，坚持要走这条与普通人几乎无异的道路，那么就算是我和老田这两个老家伙，也不可能仅凭三言两语就把他带回去。”
“您难道一点都不怪罪他么？”赵方旭见此不免微微皱起眉头。
“我知道他的确是从您天师府出来的弟子，这毕竟曾是经过公司同意并安排的情况，也明白天师府历来就有那种护犊子的传统……”
“但，从他今天所表现出的态度上来看，您若还是一直遵循着那种护犊子的传统，将来……也说不准就会被谁扣上助纣为虐的帽子，这对于天师府的传承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赵董……”老天师对此似笑非笑的看向了赵方旭，“您这应该不是在威胁我吧？”
“……现在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您老就别再拿我开玩笑了。”赵方旭摇头苦笑道。
“您清楚我的立场，我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公司就是为了对付‘社会的潜在风险’才存在的，我只是希望这社会能一直平稳安定的发展下去……”
“所以，目前在我的眼里看来，与其说小江才是那个最大的威胁，不如说是有人让小江成为了那个最大的威胁，不然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今天的这个地步……”
“小江的身上固然有问题，但想想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在帮助公司稳定秩序，因此所谓的问题只要没人知道……也就根本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了。”
“不得不说，起码在今天之前，我甚至还有过要让小江接班的想法，因为我从来没见过像他一样优秀，却又同时认同公司真正理念的年轻人……”
“可惜……”
“一切都被苏诚他们那些人给破坏了，相对于身上有问题却不想成为问题的小江，这些身上根本没有问题却总想搞出问题的家伙，在我眼里才是社会稳定发展之中最大的潜在威胁。”
“人生在世，求个安稳……”老天师没有评价赵方旭的想法，只是仍旧平静的缓缓开口说道。
“我们这些山上的野道士，不在俗世的名利场周旋，心境平淡些的只图个一生安稳，心有大志的或许会想着救他人于危难……”
“奈何……”
“一旦从山上下来入了世，大多也都会被这俗世所迷惑，烦恼于自身在山上修的是什么道，能找到答案的或许会在未来重回龙虎山，而找不到答案的……也就会在这俗世中逐渐沉沦。”
“心……久不能平。”
“赵董，您虽不是一个修道之人，但在公司董事的位置上处事，却偏偏与求道者的理念不谋而合，认同小江那孩子加入全性也是如此……”
“但……”
“您之前所处的位置，容不得放平心境而无为，总要因为各种琐事而分神，现如今……何不耐心等候事情的发展，以不变应万变的方式处理局面。”
“您的意思是……”赵方旭犹豫道。
“等……”老天师语气平淡的开口回答道。
“我相信小江那孩子不会不知轻重，今天所说的一切也都有赌气的嫌疑，苏诚那些人在他心里或许必然要死，但至少……不会死的轰轰烈烈。”
“孩子们总会长大的，何况他压根就不是孩子，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老家伙，只要在孩子们真正自我毁灭前，相对及时的伸手拉扯一把……就够了。”
“眼下也只能先这样了么……”赵方旭低头想了想仍旧有些为难。
“师兄……”田佬听到老天师这般通透的言论，不免眼神怀疑的看向了自己的师兄。
“你怎会在处事上这般通透，简直要比当年的怀义还要猴精，难道你早已经预料到现在的局面了么，这不应该啊……”
“……老田。”老天师眉头忍不住一跳，笑眯眯地看向了狐疑的田佬。
“你看着我的眼睛，难道你从这里面看不出智慧的光芒……”
“师兄，你眼睛跟哪呢，我怎么看不见啊。”田佬望着老天师眯缝的双眼，虽然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但却真的看不到任何代表智慧的光芒，甚至不仔细都发现不了对方已睁开了眼睛。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既然已经想明白了，那就赶紧跟我回山上。”老天师看出了田佬没在和自己开玩笑，但也正因如此才会感觉心里有些不太痛快。
“小江，那孩子真的还会回去么？”田佬没有在意老天师的语气，只是仍有些放心不下柳小江，很担心自己这位弟子走错了路，更担心真出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
听到这话，
老天师看了眼一旁的赵方旭，随即朝着田佬保证似的点了点头，道：
“老田，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要过于关心小江的事，为兄现在也只能与你保证一件事，那便是……柳小江确实是我正一天师道承认的弟子。”
“此外……”
“从今天开始，他也有资格继承正一天师之位，赐姓……张。”
闻言，
“……”赵方旭的心里又是‘咯噔’了一下。
这老家伙刚才不是亲口说了……暂时不会乱来的么？！
第406章 再见已是陌生人
次日，
京城曜星社总部附近，
咖啡馆最里面的某个卡座内，
“小师叔，王也道长，你们听说了么，师爷他们居然下山了……”
张楚岚放下手机，看了眼身旁正在吃东西的冯宝宝，接着抬眼看向了坐在对面的二人。
“而且，居然还是秘密下山，如果不是回去的时候，在机场被圈里的人给看到了，估计没人知道这两位老人家，竟不知何时悄悄下山来了京城……”
“师父和田师叔一起下山……”张灵玉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之眉头紧锁的思考了片刻，道：
“大概也是为了关于小江的事，毕竟是要给小江安排那种身份，若是不当面与龙虎山进行合理解释，师父和田师叔他们怕是也根本不会答应……”
“……那你觉得合理解释过了，二位师爷就会答应这种事么？”张楚岚想要确认什么似的再次问道。
“有可能……”张灵玉低头想了想，随即忽然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不，不可能，师父和田师叔他们，绝对不会允许小江被安排那种身份，也不可能为了名声否认小江的存在与身份。”
“你把天师府当成什么了……”
“我也觉得不可能啊。”张楚岚用手托着下巴，用嘴咬着杯中的吸管，道：
“想想田师爷对柳大哥这个弟子的看重，再想想师爷他老人家对我爷爷的态度，就连三十六贼这么大的事也都没有闭口不提，怎么可能会为了名声这种东西，就和公司的那个苏诚妥协。”
“是的！”张灵玉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说……”王也趴在桌上抬眼看了看二人，哈欠连天的开口说道：“天师府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不怕什么所谓的名声受损，不过既然是这样……老天师干嘛要带田佬一起下山？”
“田佬对小江那货分明就看重的很啊，这次如果是想见面解释关于小江的事，还要将那种身份相对合理的安排给小江，老天师难道不怕这种事给田佬气出个好歹么？”
“我也很怀疑这点……”张楚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按理说……”
“事情如果真像我们推测的那样，公司的那个苏诚是打算当面解释柳大哥的事，目的是为了让那种不合理的身份看似合理起来，师爷他老人家也根本没道理带着田师爷一起下山。”
“田师爷行动不便也就罢了……”
“当初因为罗天大醮在龙虎山上的时候，谁看不出来那老爷子对柳大哥简直视如己出，和王家那对爷孙唯一的区别就是龙虎山不会仗势欺人，柳大哥这个小辈儿也没有王并那么没出息。”
“田师叔自从当年出过事之后，听说也已经几十年没有离开过龙虎山了……”张灵玉见此也是忍不住怀疑道。
“难道是小江的事情出现了什么转机？”
“……”张楚岚。
“……”王也。
“小师叔，柳大哥人都已经凉透了，就算出现了转机又能怎么样，难道凉成那样都还能起死回生么？”张楚岚不由得朝着张灵玉摇了摇头，很怀疑自己这位小师叔的脑瓜子是不是真傻。
“我算过了……”王也见此也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
“前阵子在得知了那货的死讯后，我实话说也是有些不敢也不愿相信的，于是就找机会给那货重新算了一卦……”
“不过，你们也知道我这法子有点特殊，那货身上的情况……也和这不知饥饱的倒霉玩意儿差不多，所以就只能靠着问些看似不搭边的问题，并从多个答案中寻找真正重要的线索。”
“结果可以确认的是……”
“柳小江这个异人已经不存在了，以至于世上其他叫‘柳小江’的普通人，也开始在诸多问题的答案之中，稍微混淆了一下我的观察方式……”
然而，
就在这时，
“嗯？？？”冯宝宝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并胡乱用工作服擦了擦嘴上的食物残渣，而后就像察觉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一样，四处转头看了看咖啡馆的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