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零八
“你也配说解脱这样的漂亮话？”
“我只讲实话。”
“少胡扯了，你凭什么替那些在死亡边缘还在努力挣扎的人做选择？”强扯笑容的枯槁面容在心底浮现，陈禹感觉心中的愤怒已经难以压制。他心里有股想让面前这个女生也尝尝“解脱”滋味的冲动。
“是他们告诉我想要安静睡过去的。”女生直挺挺盯住他的双眼，“我们这些快要死掉的人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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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4.选择
听到女生以平淡语调说出的残酷话语，陈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一些事。这个女生为什么会沉醉于她口中所谓的“神”，为什么她能够接受黑影让自己变成那种怪物一般的样子。
或许是她渴求的东西已经不可能从正常的人类世界中获取了。
一个人对生命的渴求到底能执著到什么程度，陈禹还是无法断言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说谎？”他用低沉的嗓音问道。
女生扯了扯嘴角：“那你要看诊断书吗？”
“但这也不能让你的行为正当化。”
“正当化？”女生低声念了一遍，眼角忽然狰狞起来，“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等死是吗？每天看着母亲以泪洗面强颜欢笑？”
陈禹一时语塞。
“说到底我做了什么，不过是想活下来而已，像你这种根本就不用考虑苟活的人，少给我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对方把脸压过来，“如果你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或者身边有这样的亲人，难道不会想尽一切办法来他们活下来吗？”
心底某处易碎的角落被狠狠捣中，陈禹几乎听到心脏被碎片刺中的闷响。如果是母亲弥留那时，自己很有可能像她，不，应该说会比她还要偏执。
不过也正因为有那样的经历，他现在才能咬牙忍住刺痛把声音挤出来：“无论又怎样的理由，错事就是错事。你可能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没有带来严重的后果。可实际上，那些被你吸取精力的人日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你清楚吗？”
对方眨了眨眼，目光下意识地瞟向身后。
“还有这个‘帮助’你的家伙，到底是出于怎样的目的，你应该也不清楚吧？”
“只要它能帮我恢复健康不就好了？”
“那么到底什么时候，或者对多少人动手，它才能彻底治好你的病？”陈禹冰冷的视线转向她背后，“又或者，你要一辈子靠这种做法来苟延残喘？”
女生沉默了一阵，还是把问题引向了核心：“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死吗？”
“我没讲到那种程度。”
“但你消灭我，她就会没命。”在旁边沉默半晌的黑影终于出了声，“我们两个的性命已经连在了一起，我通过吸收精力为她治疗。而我要是死了，她也不能保全。”
眉头狠狠跳动几下，他刚要出声，突然感觉到揣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正在犹豫要不要掏出来，手机主动钻出来浮到他面前。
“手机成精了？”女生显然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无意识地张口说道。
他脸色一黑顺嘴回道：“建国之后不准成精。”
说罢，他便不再理会，注意力落到屏幕上。
“她说的是真的，这次要不要消灭全凭你的决断，我不会再插手了。”
感到肩上的担子又沉重了几分，陈禹轻咬嘴唇，在心底问道：“她这种行为也是在扰乱秩序吗？”
“是。”硕大的黑字在屏幕正中浮现，干脆明了。
陈禹的呼吸沉重了几分。
……
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医院大门，陈禹满脸疲惫地叹了口气。
对于半夜里出现在医院门口的男孩，路人虽然也有些好奇，但念在来医院的人都会有各式各样的苦衷，倒也没有人拦下问话。
正当他准备溜进无人角落之际，一道略带惊讶的声音传了过来：“是你？”
他四下扫视，发现周遭寥寥几人都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才带着不确定的心情转身望过去：“我？”
年纪与他相仿的女孩就站在他身后背着双手，轻轻歪过脑袋，眉宇间满是偶遇的惊喜。
陈禹皱起眉头思索半晌，才想起究竟是在哪里见到过这张面孔了。
第一次见到陆母那天晚上，他帮这个女孩支开过找她的人。
“是你啊。”他点点头，不过完全没有攀谈的意思，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赶紧离开。
然而对方前跨一步拉近距离：“真是巧遇，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禹心说咱行行好干脆点放我走成不成？大家又不是很熟，你摆出这种要亲切叙旧的架势是闹哪样啊――话说根本就没什么可聊的吧？说过几句话都能查手指数出来。
“有点事。”他的脸色稍微有些难看，一小半是因为被拦下有些不爽，更多的则是终结了一个人生的希望让他觉得呼吸都不大顺畅。
不过他这么复杂的心思对方肯定是无法理解的，以为多半是家里有人得了重病才情绪低落：“不好意思我没注意。不过你不用太担心，人肯定都会生病的，只要治疗得当，肯定能好起来。”
对于她这种微妙的安慰，陈禹抽了抽嘴角干巴巴地道了声谢。
“你一个人来的？”左右看看没人，女孩不由得好奇。
“算是吧。”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立刻岔走话题，“说起来，你怎么也是一个人？”
似乎是触及到了不想说的话题，女孩撇撇嘴：“我爸非要半夜来看什么生意上的伙伴，我受不了那种互相恭维的气氛，就跑出来透透气。”
他眉毛挑了挑，心说这还是位了不得的主，打了哈哈就要撤：“这样啊，你还挺辛苦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就你一个人走夜路？”注意到他是向医院外面撤走，对方似乎有些担心。
“多谢关心，不会出事的。”陈禹摆摆手就要迈步离开。
“那个……”女孩赶紧出声叫住。
他长叹一口气，转过头来语气有些不善：“还有什么事吗？”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有这个必要吗？”――难听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他平复了一下情绪，以平淡的语气自报姓名：“陈禹。”
对方点点头：“我叫纪雪妍。”
虽然心里是你叫风霜雨雪都和我没关系，但表面上还是不好表现的这么暴躁，陈禹只是扯了扯嘴角。
“陈禹。”对方试探着叫了一声，得到点头回应后露出放心的表情，“那个，谢谢。”
“哈？”
“就是那天你帮我支走那个讨厌的家伙――幸亏他没有和你动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陈禹只觉得一阵牙疼，转身就走的冲动愈发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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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5.问答
“我知道了，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当真是不想再多待半秒，陈禹拧着眉毛开口。
已经把不耐烦表现在了脸上，纪雪妍愣了一下，食指卷起发梢：“很着急？”
“差不多吧。”他开始揉太阳穴，面前这丫头也太粘人了吧？难不成以后会成为那种“快理我快理我，不然我就要闹了”的缠人女生？
“这样啊。”目光游移了几秒，纪雪妍露出混杂着抱歉和遗憾的表情双手合十，“抱歉，耽搁你这么久。”
对方会这么干脆地放弃倒是完完全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前的腹诽也变成了愧疚的源头：“啊不，其实也没有那么着急，你不用那么自责……”
“原来不是特别赶时间么？”忽闪的双眼中亮起莫名的光彩。
陈禹这个恨啊，自己脑袋抽筋推翻之前说的话干什么，这下再被缠住该用什么理由脱身啊？
不过好在对方好像也是讲道理的人，他苦笑着试探性问道：“咱们好像不是很熟，为什么你……能这么快认出我呢？”
他本来想说问什么缠着自己不放，但仔细想想未免有自恋的嫌疑，只好临时改了口。
嘴角轻轻翘起，纪雪妍笔直地望过来。陈禹心中一凛，明明对方只是和自己年纪相仿不大的孩子，但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从视线中感到了强大的压力，仿佛是要通过瞳孔直戳内心一般。
不过这令人不安的错觉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她就压低视线，黛眉微皱，不知为何嘴角的笑容却是越发的灿烂。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陈禹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
“你果然很有趣。”
“有趣。”对于这番评价，他持保留态度，毕竟是褒是贬完全无法界定。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他微妙的脸色，纪雪妍轻揉眼角解释起来：“在那个家伙的威胁下还能还击，我觉得你很厉害。”
“我没被揍是不是也挺厉害的。”提起这点陈禹忍不住揶揄了两句。
对方鼓起脸颊：“我道过谦了……不过确实是我的不对。这样好了，我可以帮你一个忙，当然是我能做到的。”
他只觉得好笑，这一副江湖侠客报恩的架势是闹哪样啊，难不成你手里有什么绝世功法飞有缘人不授不成？他摆摆手，想也不想就回绝：“不用，好意心领了。不过我还能搞定自己的事。”
“这样啊。”对方点头，然而眼底的狭促完全是相反的意味，“但看你刚才愁眉苦脸的架势，似乎并不是能搞定的样子。”
陈禹一阵牙疼，心说我们这才见了第二面你要不要像某人一样疯狂揭短啊。不过表面上他还是绷住了嘴角：“我只是……在思考一些问题。”
“能说来听听吗？”难得对方语气还挺客气。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态度一直还算不错，陈禹也不好一直甩脸色――何况，其实他还挺希望有人和自己一起分担苦恼。这件事是绝对不能和父亲或者子堇说的，那两个人一定会察觉到异常，到时候追问起来，他也没信心摆脱。现在有个人送上门，他索性打算试试。
“也行，不过你听了不能笑。”
“古怪的要求，不过我答应你。”
陈禹深吸气，默默整理好语言：“如果说你要做的事会伤害到其他人，你会继续下去吗？”
对方捂嘴。
“说好的不能笑呢。”
“没笑没笑。”
“胡扯，你现在说话尾音都在打颤。”陈禹毫不客气地戳穿。
用力按了按嘴角才收回手掌，纪雪妍清了清嗓子，眼底似笑非笑：“这就是所谓的中二吗？”
“告辞。”
“别别别，抱歉我错了。”虽然这么说，不过看她明显压制笑意的样子很明显并不是这么想的，“稍微让我想想。”
陈禹心中满是干脆就这么转身离开的冲动，但脸丢都丢了，不听听回答委实是亏到家了，所以只好板着脸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