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公主依然幸福地生活在城堡中,哪怕她眼中看到的光景已经不复从前也没有关系。”
“因为公主也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公主,而是……”
“【罪恶】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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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之本愿(下)
“为什么爸爸妈妈都睡着了呢……”
“为什么……不陪我玩了呢……”
“呐……你也是来陪我玩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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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你是来陪我玩的吗?”杏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妖艳,她的眼睛微微闭合,里面似乎流露出无尽的温柔和幸福。
扑在杏身上的布洛尼亚瞳孔一缩,此时对方的话语让她不禁怀疑起对方到底有没有听懂她说的话:“我要食物,保暖的衣服,而且你们必须挡下我身后的追兵,告诉他们我不在这里……否则,杀了你!”
杏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
在她的视线里,原本微微散发着光芒的布洛尼亚此刻正在被黑暗侵蚀,那些如同蜡笔画一样的黑色斑点从她的心脏部位开始悄然蔓延。
那些黑色的触手窸窸窣窣,挣扎着,从布洛尼亚的心中拼命向外伸展着自己的肢爪,几乎占据了她的半个胸膛。
而布洛尼亚的面孔也开始慢慢扭曲,似乎要扭曲成非人的怪物。
杏的眼神逐渐降温,似乎比这暴雨还要冰冷,笑容此时已经完全从她的脸上消失,她的双眼染上了失望的颜色。
“你和他们……也一样呢……”
“臭臭的……丑丑的……”
窗外的暴雨随着风灌进了杏的卧室,将价值不菲的地毯浸透。
“西伯利亚的银狼,放下武器。”追兵已经到来,他们根本就没有在乎这里是贵族的城堡,直接顺着布洛尼亚的踪迹追了进来,而此时,他们也毫不在意地翻进贵族小姐的卧室,用枪指着她们。
布洛尼亚的牙齿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本来她就只是抱着侥幸的希望来挟持贵族的而已,毕竟在这个混乱的军阀割据地区,贵族的名头可有可无,甚至比不上一杆枪的威慑力。
她看着杏的眼睛,那是一双呆滞而无神的双眼。
是被我吓坏了吗?大概吧,她明明只是和自己差不多大而已……贵族的小姐,从来没有被人拿枪指着过吧……
此时自己最后的护身符也宣告无效,恐怕马上就要死了吧?
对此茫然无知的她……真的是很幸福呢……
“抱歉……”布洛尼亚低声说着,放下了自己的枪,慢慢地把双手高举,从柔软的床铺上下来,面对着那些追兵们。
她的主人命令她去暗杀当地军阀手下的一个小头目,她成功了,但也激起了敌对军阀的怒火,她被敌人追击了一天一夜,此时哪怕她想反抗,她的体能也不会允许她继续做剧烈运动。
反正对方既然要求自己放弃抵抗,大概也不会直接杀了自己吧……反正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死,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换一个主人而已……
杏从床上坐起来,盯着布洛尼亚的后背。
准确地说,是盯着她的后心口。
她看到那些可怖的丑陋黑色阴影正在褪去,初见时那吸引了她目光的光芒也再次慢慢从她的心脏部位微弱地绽放开来。
“又变成乖孩子了……和杏一样的乖孩子……”杏的心中渐渐被温暖填满,她仿佛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正在自己的心中,好似要破壳而出。
原来我不是唯一的一个异类……
“你们要抓的人是我,和她没有关系!请不……”
布洛尼亚的话还没说完,追兵的首领便一步向前,手中步枪的枪托狠狠地砸在她的太阳穴上,布洛尼亚应声倒地,连丝毫的挣扎都没有做出。
“和爸爸妈妈……好像呢……”杏那尘封已久的记忆慢慢从心底浮现,那是她人生的转折点,她从童话跌落到地狱的那一天。
那一天,兔子公主的父母也是这样,张开双臂,挡在她的身前,面对着那生锈的锯刀,毫无惧色。
布洛尼亚的意识正在迅速地抽离她的身体,在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前,她看到那个穿着贵重紫色礼服的小女孩跳到了自己的身前,双手提起自己的裙摆,微微屈膝,十分乖巧地行了一个宫廷礼。
“不要伤害……”
那个身影陡然间化作一团只有形状的血色虚影。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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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消灭一切的武器。
无论是怎样强盛的帝国,终逃不过毁灭的命运。
无论是怎样幸福的童话,最后都会变成荆棘丛生的废墟,如同女巫的居所。
兔子公主的幸福,也在时间的侵蚀中,慢慢消亡。
只留下名为【绝望】的尸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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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
杏身上穿着破洞的白色睡裙,赤着脚在漫长又空荡的走廊中行走,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木板和钉子,向着养母的房间走去。
走廊外的花园早已不复原本的繁盛,只剩下肆意生长的杂乱灌木丛和缠绕在脏兮兮的墙壁上的荆棘。
自从杏的父母离世,叔叔收养了她,继承了她父母的财产以后,便不停地挥霍,再加上自己本就不善经营,家中的经济状况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继续雇佣像以前那么多的下仆了。
叔叔夫妻二人把能卖的东西全部卖掉,勉强维持着贵族的体面,但这又能支撑多久呢?这终究是焚林而畋,竭泽而渔,如今的城堡已经空如废墟,昔日鞍前马后的下仆也已经遣散,只留下卡斯丽小姐一人。
甚至有大胆的贼人敢来到这座已经没有警卫的城堡大肆盗窃,偷走那些还未来得及变卖的财物。
杏走到一扇破烂的木制大门前,轻轻叩响:“妈妈,卡斯丽小姐说您有事要找我。”
“进来吧,我可怜的女儿。”养母装腔作势的悲悯声调从门缝中传出。
杏推开门,走进养母的卧室,这里与外面破败萧瑟的景象完全不同,这里有一尘不染的落地窗,精美的装饰品和柔软而奢侈的大床。
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凝滞在了过去,在那个依旧繁华富贵的过去。
“看看你,怎么又瘦了……”养母心疼地摸了摸杏的脸蛋,她光洁的皮肤如同玉石般让人爱不释手,“听说有大军阀在镇子上开了家孤儿院,晚上和妈妈去会会她……”
养母玩弄着手中装饰着华丽羽绒的扇子,轻轻摇了摇,她的裙撑将裙摆高高撑起,哪怕在家里,她也穿得如同要出席盛会:“她好像收养了很多孩子当作自己的‘女儿’,你可要和她们打好关系。”
说完,养母便径直离开了自己的卧室,去餐厅用膳:“你把身上的脏衣服换掉,今晚要好好表现哦~”
杏静静地站在原地,抬起头,脸上漾起淡淡的微笑:“好的,妈妈。”
杏一个人穿过空寂而残旧的走廊,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杏的卧室和一年前已经大不相同,曾经这里有珍贵的东方瓷器,有厚实的羊毛地毯,有坚固而明亮的落地窗,窗边挂着价值不菲的天鹅绒窗帘。
而此刻,却恍若一座刚建成,还没来得及装修的毛胚房一样,偌大的房间中,只有一张矮小的木床,一个衣柜和一个有着斑斑污点的镜子。
杏默默地打开衣柜,巨大得能塞下好几个她的衣柜里只剩下一件衣服。
是那件紫色的晚礼服。
杏毫不在意地将身上穿着的破旧白裙褪下,衣服下空空荡荡,没有贴身的内衣,她光洁而瘦弱的身体站在衣柜前,将那件被小心翼翼保存好的晚礼服取出。
杏举着那件晚礼服,走到房间的中央,在空旷的空间中把衣服抖了抖,荡掉上面积着的灰尘,然后直接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转过身,走到仅剩的可以称之为装饰品的落地镜前,努力地练习着。
练习微笑。
养母带她她出席过贵族的舞会,贵族们都称赞她的笑容十分可爱。
如果可爱的话,是可以交到朋友的吧?
杏的嘴角微微挑起,努力地回忆着自己那被遗忘了很久的笑容。
她的嘴角微微颤抖,勉强着自己挤出一个笑容。
“我的名字叫Sin……”
镜子中的杏回报以她熟悉的笑容。
镜中的杏,眼角眯了起来,弯成两道长长的弯月,好像十分开心的样子。
“能和我做朋友吗?”
镜中的杏笑得更开心的,她三角形的利齿勾勒出一个让人惊惧的弧度,血红色的光芒从牙缝和眼睛中渗出。
除此之外,只有一片漆黑模糊地勾勒出她的轮廓。
除了一点点的光亮。
那道光……杏的右手抚在自己的心前,无意识地露出了温暖的笑。
那是在一年前自己遇到,却又莫名逃走了的光……
那道光让杏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独行者……
那道光,也有着像自己这样,散发着淡淡光明的心脏。
那道光让自己在这无穷尽的绝望中坚持了下来。
一切都是为了……等待与她再次相遇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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