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世界:在天命当舰长的日子 第843章

作者:辰时埃

就因为长生,所以才会这样注视着这个世界的生死轮回,却发现自己是唯一的例外。

被整个世界所孤立的例外。

(二)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间,已是六年过去。

“阿妈?”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符华的回忆。

符华回过头,看着那个一只手提着半截竹子,穿着棉袄,不过五六岁的幼童,发自内心的笑容不自觉地浮在脸上。

“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许叫我阿妈——出去玩了?怎么又弄一身泥?”符华笑着把那个小男孩招呼过来,给他扑了扑身上的树叶子,“洗手了没有?”

“洗了!”小男孩有些紧张地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似乎是怕符华发现自己的小秘密,“阿妈,有人找你。”

符华挑了挑眉毛,如果是认识的人,小男孩一定就说对方的名字了,但他既然没说,那么来的一定是陌生人:“陌生人吗?”

“嗯,长得好奇怪的人,头发长长的,黄色的,我叫他姐姐,他不高兴。”小男孩好像有些委屈。

符华笑了笑,将心中的疑惑压下去,伸出手按了按他的头:“去里屋呆着。”

小男孩应了一声,磨磨蹭蹭地走进里屋,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似乎很是好奇。

“好久不见,神州的守护者。”符华走出门,正好看到院子里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正拄着手拐站在那里,他身上的服装极其讲究,哪怕是不懂服饰的人也能一眼看出不凡与品味,“好久不见,上次我们谈的事,不知您考虑好了没有?”

符华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地站在那,盯着来着的脸,一言不发。

【天命】的大主教奥托·阿波卡利斯,这是她六年前离开神州大陆,前往西方时拜会的人。在【天命】的总部,符华与奥托达成了协议,要与【天命】合作,共同对抗妖魔,或者说【天命】口中的【崩坏】。

只要是人,都是会死的,哪怕符华曾在过去不知多少年的岁月中未曾老去,但她在近些年依旧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一丝不妙。

她似乎正在腐朽,如同失根的木,渐渐枯死。

也正因此,她才要在自己的身体扛不住时间的折磨前为神州谋好出路。

神州大陆因为一直都有方士们和她的镇守,千年以来安然无恙,也正因如此,神州的方士们从不向外求援,出了事一向都靠自己解决,与其它大陆的组织并无联系。

但是当时那些年来愈发不同了,妖魔越来越强大,越来越神出鬼没,再加上千年里方士们一直都是依靠挑选心地纯洁的孩子以传承自身技艺,但如今神州经历了连年的战争,人心变得愈发难以预料,哪怕是孩子也难以找出符合方士传承要求的人来。

所以符华才会选择与【天命】联合,她在离开神州前曾与相识的方士交代过此事,并保证会在初步的商谈后回来与方士中最为德高望重的几人讨论对方的条件是否可行。

接着符华便去了遥远的欧罗巴大陆,她与奥托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谈妥了合作的细节,只待返回神州与方士集团商量此事。

但当她返回神州时,方士们却消失无踪了。

一来一回,符华一共离开了神州大陆将近四个月的时间,却没想到神州发生了这种始料未及的变化。

方士们离开了神州,前往传说中的酆都,这也就代表着神州大陆现在除了她以外,再没有可以对抗妖魔之人,与【天命】的合作自然也无从谈起——合作?人都没了,跟谁合作?

“阿波卡利斯先生,”符华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她早就设想过【天命】派遣使者来找她的情况,毕竟她当初说要回神州与方士们探讨具体细节,却一去不返,“关于合作一事,神州自然是不反对的……”

“但是……神州的方士们……好像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啊……”奥托的脸上带着惋惜的神情,心里却不知是否真的如此,“神州的守护者,无论是作为敌人还是作为合作伙伴,我都很尊敬你,可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却不告诉我这个未来的盟友一声,是不是不太好?”

符华的神经猛地绷紧,她不知道奥托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方士们行踪诡谲,从不与人类社会做过多牵扯,方士们的消失按理说在外人眼中应该如同树林里少了一棵树一样不起眼,奥托又是如何得知的?而且还用如此肯定的语气,阐述了方士们消失的事实?

“守护者……”

“叫我符华就可以了。”符华打断了奥托的话,“每次见到我的时候都念那么一大长串名字,不觉得累吗?”

奥托挑了挑眉毛,微微躬身,似乎是在对自己即将用名字称呼这位神州的守护神而感到抱歉:“如您所愿,符华女士。我不喜欢绕圈子,神州的方士们已经消失,请问神州现在还有可以保护它人民的能力吗?”

面对着奥托这几乎可以说是咄咄逼人的话语,符华哑口无言,她早就料到如果他们碰面事情一定会发展成这样,但六年了,她一直都没有想出一个解决办法,这份本来早就该缔结的盟约便也就搁置在了一边。

天命需要的盟友是一个扎根神州数千年的组织,现在这个组织凭空消失,符华再强也只有一个人,怎么能与【天命】缔结盟约?

她本应该早些前去欧罗巴大陆通知对方她最后的决定的,但她必须得留在那个孩子身边,他是方士们最后的传承,绝不能出半点纰漏。现在的他年纪太小,也许自己在路上可以保护他,但孩子的身体很可能熬不过那漫长而又艰辛的旅途,万一病死他乡,那才是闹了天大的笑话。

好在方士们临终前留下了讯息,阐述了他们将要去做的事情,这才让符华稍微放心了一些。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方士们所做的只是尽力拖延时间罢了。传说中女娲补天的大阵也许确实可以将那道突然扩张开的酆都之门封印,但那毕竟只是照猫画虎的仿制品,又能将酆都之门封印多久呢?

这道酆都之门的规模远超所有史料记载,待百年过后,封印消散,真正的血雨腥风将会降临神州。

准确地说,现在【天命】并不需要神州的盟友,反而是符华需要【天命】这个盟友。因为不知什么原因,【戮魔之刃】并没有按照原定计划瞬间成长为成人,所以他需要成长时间,更需要时间去筛选弟子,培养下一代的方士。

可是这个方法从一开始就注定不能成功,哪怕灵气的催生环节并没有出问题,【戮魔之刃】又能在灾难降临前教导出多少新生代的方士来?真的大灾临头,这些人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你怎么就确定方士们消失了?”符华并没有正面回答奥托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不列颠的记者发表了一篇报导,神州的西南部出现了崩坏兽活动的迹象,尽管那些崩坏兽并不强,在当地军队的围剿下被消灭了,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方士的消息。并且这种情况在神州的多个地区都有出现,这对于神州来说可不大正常。”奥托的双手拄在手拐上,那双有些散漫的绿色瞳孔注视着符华,却给她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要是放在以前,神州的方士们可绝不会放任这些崩坏兽肆意出现,也根本轮不到普通人的军队去处理它们。再结合你整整六年都没有给我结盟的回复,所以我认为神州的方士集团出现了一些问题,对吗?”

“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这些权衡在符华的脑海中只占据了一瞬的思量,她知道,对方千里迢迢亲自来到神州,绝不是为了谴责她将盟约的后续裁定拖延了六年之久的。

“符华女士,我有一个互惠互利的条件,只要你答应,【天命】可在方士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代为保护神州,如何?你看,神州这么大,但你只有一个人,怕是跑断了腿也没办法将这片土地上发生的崩坏事件全部清理干净吧?”

符华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原来奥托以为方士们只是暂时消失,没想到他们竟然是集体去送死——如果他真的知道了这一点,恐怕绝不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你的条件是什么?”

“在下……有一个大计划,如果能够成功,我们的世界将永远不会再受【崩坏】的威胁,而这个计划,需要你的协助。”

“你的条件呢?”符华重复道。

奥托笑了笑,符华如此干脆的回答让他着实有些意外。他将右手摊开,手掌中握着的是一个小巧的金属托盘,上面用符华未曾见过却莫名有些熟悉的文字写着什么。

下一秒,托盘的上方蓦然出现了一个由光线组成的光影,那些线条组合成一个球体的样子,让符华感觉有些眼熟。

“我的条件就是……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所有与神州的神话传说有关的遗址,或者说……我要的是这种东西,而我的回报,则是在方士们重新出现之前,让【天命】为神州提供保护。”

符华仔细端详着那团幻影,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慢慢浮上她的心头,可她却说不出到底在哪见过这种东西:“遗址我可以告诉你,但我从没见过这种东西。”

“符华女士,我想我们从来都不是敌人,你不必如此提防在下。当然,也许你已经把我忘了吧,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六年前,而是当初【天命】与明帝国爆发过的一场战争里……在那场战争里,你放过了卡莲,这份恩情我一直牢记于心。”奥托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没想过符华竟然会这么好说话,按照他原本的预计,神州人的固执可是会让这件事的商谈过程拖上好久的,“现在神州似乎遭遇了大麻烦,为何不接受过去友人的小小馈赠呢?准确地说,我们都是对抗崩坏的战友。”

“明帝国?”符华愣了一下,她似乎记起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明帝国似乎已经是至少三百年前的事情了,如果是明帝国早期,甚至有可能达到五百年以上,这么久远的事情,她又怎么能记得?

况且……面前这个年轻的男人……真的活了那么长时间吗?还是说他其实和自己一样,是不会衰老的?

……

十五世纪,伴随着崩坏在欧罗巴大陆的蔓延,【天命】成功地以【保护】的名义进入了欧罗巴大陆各国的政界。势力的扩张给组织带来了更大的声望与权力,也逐渐腐化了【天命】当时主教的心。

从【崩坏】中守护人类的决心渐渐被贪婪和野心所取代,随后为了将更多的国家纳入囊中,【天命】的领导者们计划了一次规模巨大的东征。

当时,天命骑士征服了整个欧罗巴大陆,踌躇满志,信心满满,他们穿戴着用崩坏兽甲壳铸就的铠甲,挥舞着从骑士崩坏兽身上夺下的骑士枪,他们依靠着自身精湛的武艺与超出时代的武器装备将所有与他们对抗的人打得体无完肤。

他们信心满满地向着东方进发,与当时雄踞在神州大陆的明帝国交战。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让人始料未及,在两军本应最终决战的钦察草原上,明帝国的军队并没有出现,出现的却是一小撮乌合之众。

他们身上没有穿着盔甲,服装也不成制式,拿着的武器千奇百怪,腰上挂着盛酒的容器,在阵前席地而坐,吆五喝六,掷骰子的,抓阄的,什么都有,像一群拾荒的难民。

但那一战仿佛是噩梦,二十万人被几千人平推,那些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人有各式各样的战斗方式,却又能互相辅助,结成松散但无法被冲开的阵型,像一根缝衣针一样从天命军团的这头刺穿到另一头。

当时的败局已成定势,天命骑士们的军心已经开始动摇,为了防止军心的溃散,天命决定派出他们的王牌,当时【天命】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女武神——卡莲·卡斯兰娜,可是卡莲却在突然出现的【赤鸢仙人】面前遭到了一样的溃败,甚至败下得比天命军团面对那些不知由来的战士们还要快。

当时,奥托还是一个满怀一腔热血的年轻人,手无寸铁的他挡在自己战败的未婚妻面前,毫无惧色地面对着这个仅凭一己之力便轻而易举地撕裂了天命骑士军团阵型的【仙人】。

也许是被奥托所感动,也许是出于其它的目的,那个被尊称为仙人的少女放过了卡莲,只留下了一句话,便让奥托带着负伤的卡莲返回欧罗巴大陆:“钥匙的使用者啊,想清楚,你想要守护的究竟是什么……是你的人民,还是你的领袖?”

也正因此,那个【仙人】的名字和模样被奥托牢牢地记住,直到五百年后的今天。

【赤鸢仙人】,符华。

也是在那场战争之后,【天命】才清醒了过来,【方士】这个词也第一次进入了【天命】的史料库。

(三)

奥托离开了,在临走前,他留下了自己在附近城里暂时的住址,让符华决定好后来找他。

符华有些发懵,按照她原本的预想,事情的发展不该如此才对。

什么明帝国时期的战争,什么卡莲·卡斯兰娜,什么东征,钦察草原,她全都记不得了。

准确地说,是她所能记起来的回忆只能追溯到一两百年以前,再远的,便不得而知。

符华坐在院里的木桩上发着呆,她努力回忆着过去的事情,试图找出关于奥托所说的那些事的记忆,却徒劳无功。她所能记得的只有漫天的大火,倒塌的房屋,在烈焰中惊慌奔逃的鹿,树上挂着的只剩下半截身体的兔子,鲜血混杂着灰烬的气味在整座山上燃烧,甘甜的泉水变成了如同鲜血般的浓稠颜色,整个大地和天空都被染成了一片猩红,生灵在妖物的咆哮声中瑟瑟发抖。

当时的自己在哪?那好像是一两百年以前……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符华甚至连自己的记忆都不敢肯定,因为她无法追溯更加久远的记忆。

符华感觉有些头疼,她把脸上的眼镜摘了下来,双手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揉搓着。

可是她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因为她能感觉到正有一双好奇的眼镜在门框边盯着她。

“季忍冬,你过来。”符华招呼着那个小男孩,语气中有着刻意的严肃,“我不是让你去里屋呆着吗?怎么不听话?”

这个小男孩就是刚才通知符华有陌生人来了的孩子,他也是符华六年前从方士们留下的那个鼎中找到的婴儿。

六年了, 他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一样成长,没有显露出任何特殊之处,这也是最让符华头疼的地方。

担负着全体方士期望的传承者,怎么会一点特殊的地方都没有呢?

季忍冬磨磨蹭蹭地拖着那半截竹子走到符华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妈……”

“不许叫我阿妈!”符华厉声呵斥道。

“哦……”季忍冬嗫嚅着,“那个人不是走了吗……我出来练剑……”

听到这,符华的神色缓和了下来,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站起身向着屋内走去:“你练吧,我去做饭。过些日子我们要搬家。”

“哦。”季忍冬对搬家这种事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显现出多少意外,而是规规矩矩地走到院子的空地中央,开始了每天的必修课。

只不过这一次,他好像有心事一样,眼睛总是往符华那里瞥,但符华背对着他,并没有发现季忍冬的异状。

……

符华用力地摩擦着火石,把火绒点燃,拿起一边的扇子扇着风。

浓烟呛鼻,她稍微后退了些,将眼镜摘下来,放到一边的灶台上。

这副眼镜是季忍冬从货郎手里买的,也许是行脚货郎看小孩子可爱,再加上这副没有度数的眼镜确实卖不出去,便卖给了季忍冬。

在那个时候,眼镜是个稀罕物,价格也不菲,季忍冬把自己攒的所有钱都给了货郎,又加上了小半篮子蘑菇才换得。

然后在那天晚上,他像献宝贝一样把那副眼镜送给了符华。

符华哭笑不得,她可算知道她采的那小半篮子灵芝跑到哪去了。但她并不恼,因为她着实用不着为吃穿发愁,她只要把以前用的那些小物件送到古董行卖上一两件,便可保他俩一年吃穿无忧。

只是那些灵芝是她上山采的,本来想着给季忍冬补补身子,让他身体好些,为将来的训练打好基础,现在却被他拿去换了这个没用的东西。

符华很想严厉地训诫季忍冬一顿,可是看着他那双闪烁着兴奋光芒的大眼睛和红扑扑的小脸,心却始终硬不起来。

也许是小孩子心性不懂得什么叫作有用的东西,但心意却是传达到了。季忍冬不愁吃穿,符华偶尔会给他一些钱让他去买个糖人什么的,却也没见他用过,想来是那天全都给了货郎——尽管如此,还是那小半篮子灵芝占了大头。

符华很珍惜这副眼镜,虽然她并不愿意承认,但这是季忍冬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尽管觉得没什么用还碍事,但她还是会在季忍冬面前戴着它,除非需要剧烈运动的时候才会摘下,十分潇洒地往季忍冬那边一甩,让他接住,然后自己去料理那些拦路的土匪。

那副眼镜有着红木边框,圆镜片,很干净却略显陈旧,很明显不是那种行脚货郎进得起的,很有可能是从哪里的尸体上拾得,过了不知多久才卖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