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丽塔是说，关于神州是否有足够的人手这一点……”丽塔迟疑片刻，她从天命的情报机构那探听到了一些消息，知道神州最近好像在进行大规模的人口迁徙。
铿惑点了点头，对此并不意外：“嗯，我知道神州在干什么，他们正忙着把完整的军工体系以及部分重要工业链搬进亚空间避难所里，以防止再有突然爆发的崩坏事件摧毁他们的军工体系，导致无抵抗之力。那六个亚空间避难所是我一手建立的，这方面我跟神州高层交流过很多次了。”
丽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嗯……不过神州说他们愿意派出一支经验丰富的专家团队协助天命建造【崩坏能束缚区域】的基础设施，并且愿意着手疏散定居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附近的居民——不过现在那里因为大崩坏，本来就已经没什么人了。”
“嗯，替我感谢神州，”铿惑闭目养神，长舒了一口气，“等神之键阁这一期的实验做完，确认计划可行，我们就把它搬到神州去。”
丽塔点了点头，把这项日程记下：“您对神州的决策怎么看？”
铿惑没有想到丽塔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考虑了一下回答：“功在千秋，神州高层做好了打长期战争的准备，但民众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认为权贵都偷偷躲进安全屋里去了，什么军工体系先行根本就是骗人的。”
丽塔沉默片刻：“确实不排除会有这么想的人。”
铿惑的双脚伸直，往椅背上一躺，抓紧时间恢复精力：“嗯，乱世之下不讲人情，这很正常。但如果太过理性而忽略了人类个体的愚蠢，远见往往会被短视推翻。”
丽塔自觉地替铿惑放低了椅背的高度，而铿惑还在自言自语。
“不过神州在这方面做得总是很好，所以我们管好自己就行了。”
“当许多人联合在一起做一件事的时候，往往需要一个分配每个人工作的计划。”
“就像一家公司，为了制作一款产品而给每个员工分配任务。”
“有人认为自己工作得努力，计划就能更快完成。而实际上，无论哪个员工加班加得多久，都不会对公司整体产生影响。”
“正相反，只要每个人都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工作，计划就可以顺利推进。”
“当人类以集体形式前进时，不需要个人的出色，因为个人的出色会被集体吞噬。”
“但这并不是说集体主义不好，恰恰相反，这正是集体主义的好处。”
“猛兽总是独行，而牛羊则成群。牛羊只要把角一直对外，就是猛兽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
“可牛羊如果单走，就会被猛兽捕食——而有趣的是，总是独行的猛兽，也只能捕食独行的牛羊。哪怕猛兽团结起来，往往也只会捕食落单的食草动物。”
“说得有点跑偏了——我的意思是，当所有人都在一个大计划下行动的时候，只要按照计划行动，不拖后腿就是胜利。”
“神州那边知道这一点，他们不会勉强自己——当然，如果他们需要帮助，我们也一定得帮忙。”
“他们会努力不拖后腿，我们也不拖后腿，我们的计划就能行。”
话终于说完，铿惑也能稍微喘息一会儿。
片刻后，铿惑问道：“好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看起来不太紧急？”
丽塔微微一怔，随即便无奈地笑了起来：“看来什么都瞒不过铿惑大人……那位卡斯兰娜的先祖有事要找您，丽塔为您安排在了下午两点……”
“哦那确实不紧急，让他等到下午吧。”铿惑刚刚略微睁开的眼皮又闭上了，“我就说你怎么可你被警卫队的电话叫到无色辉火这……”
“还有十七分钟抵达宅邸。”丽塔看了一眼时间，脸上闪过一丝忧色，“您可以抓紧时间休息。”
“嗯。”
铿惑闭上了双眼。
哪怕是铿惑，今天的脑力消耗也太大了些。
上午开启了奥托留下的密钥，快中午的时候给无色辉火从无到有地编了一套程，现在终于在午饭时间可以稍微眯上一会儿，但也不能眯得太死。
毕竟下午还得对付凯文，他得从现在开始就开动脑细胞。
凯文那边，铿惑并不是不急，而是必须得留出时间思考对策。
哪怕丽塔不提，铿惑都知道凯文找自己是干什么的。
交接【虚空万藏】，这是他们以前说好的条件。
根据铿惑的猜测，凯文那么执着于讨要【虚空万藏】，有可能是想要取走储存于其数据储存器中的某项技术，或者防止自己从【虚空万藏】中取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技术。
铿惑自然是能够理解凯文的想法，而这些天他也试着从【虚空万藏】中搜索一些技术或历史记录，但都被【虚空万藏】拒绝了。
在初次见面的时候，虚空万藏也曾不知好歹地向铿惑提出了些许要求，但在铿惑当面给它表演了一下如何把奥托的灵魂从它的身体里抽出来之后，它也就老实了。
不过老实归老实，虚空万藏愿意回应铿惑只是因为他继承了先行者的权限，而非真如它所言那样【是您忠诚的仆人】。
在对抗崩坏方面，两人的利害一致，所以当铿惑提出需要它扮演奥托时，它才会答应。
但除此之外，铿惑也无法从它的数据库中搜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它没有开放索引功能。
原因很明显，【虚空万藏】并不信任奥托，更不信任能把奥托干掉的铿惑。
在它眼中，铿惑比起奥托犹有过之而不及。
车停在了铿惑宅邸的前庭，铿惑也结束假寐，进入了房子。
接下来这段时间会比较紧，丽塔需要给铿惑和琪亚娜准备完午餐后，把琪亚娜的饭送到神之键阁，再回来稍作休息，跟铿惑一同前往凯文的临时住处。
自从凯文返回现实世界后，基本上就一直待在天命总部。
一方面是在展示自己的诚意，另一方面也是在警告铿惑不要动小心思。
而铿惑也由此确认了一件事——凯文根本就是个甩手掌柜，组织里的各项事务都是手下负责的。
怪不得【世界蛇】的思想问题那么严重。
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而像凯文这种可能在进行初次表达后就不再解释的人，更有可能被误解。
最初的思想是很简单的【消灭崩坏】，这种不加任何修饰与限定的描述渐渐走歪，扩展出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含义。
也许凯文本来就有这种想法，可这种想法若不加制止，只会逐步拓宽它的底线。
……
最初，是愿意牺牲自己去战胜崩坏。
渐渐的，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不得不忍受着良心的谴责，牺牲一部分无辜者来对抗崩坏，去拯救更多的人。
可如果连无辜者都可以牺牲了，那么再忍受一些良心的谴责，用这些派不上用场的人做一些实验来让他们可以拯救更多的无辜者也是可以接受的，这都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
这些派不上用场的人与我们相比，对于人类的价值完全不同。我们之间具有不可逾越的价值差异，即我们对人类更加有用故而该被重点保护，作用较小的人被排在优先消耗列表上。
因此，越是在大乱年间，越是不该赞颂无私的牺牲。
——《自私的牺牲》，铿惑著，天命人文科学院出版社。
……
铿惑迅速地切割着牛排，试图在两分钟之内解决午餐问题。
今天的午餐……看得出丽塔花了一番心思，但很可惜铿惑依旧叫不出名字。
哪怕叫出来了，也是XX红酒配XX牛排配XX奶酪配XX酱之类又长又拗口的名字。
而铿惑则表演了一下什么叫作暴殄天物——在两分钟内消灭前菜加正餐加甜点。
若非丽塔熟知铿惑的吃饭速度，再加上一些餐前菜和甜点早已准备好，她是肯定跟不上铿惑的吃饭速度的。
这也是丽塔负责铿惑日常起居时主要以神州菜式为主的原因——正常的西餐流程对于铿惑来说太长，也太悠闲了。
“铿惑大人，丽塔先行告退了。”丽塔站在门前，对着铿惑微微鞠躬，手里提着带给琪亚娜的午餐。
“不用了，我来吧。”铿惑站起身，伸出手去想把饭盒拿走，“你忙了一中午了，休息一下吧。”
丽塔微微一怔，并没有松手，而是略微一使劲，把盒子拉回了自己手里。
她侧过身，似是有些哀怨：“铿惑大人，您这是？”
铿惑叹了口气，又伸出手去想要拿饭盒：“这几天你也忙前忙后没休息过，我总不能让你连无法都不吃就给琪亚娜送饭去。”
“那……就更不行了。”丽塔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着铿惑，“您下午还有很重要的事，您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停顿片刻，丽塔才轻蹙着眉头转过脸来：“您今天……怎么怪怪的？”
铿惑哑然。
他是真的想让丽塔休息一下。
这几天丽塔一直在连轴转，不单要作为他与各部门连结的纽带，更要照顾他和琪亚娜的饮食起居。
基本上，铿惑忙到什么时候，丽塔会比他忙到更晚。而今天丽塔一上午都在替铿惑处理与神州政府关于【崩坏能束缚区域】的工作，更是连午饭都没时间吃就得给琪亚娜送饭。
哪怕不想因此惹出什么感情上的纠葛，铿惑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丽塔的手轻轻推了铿惑一下：“铿惑大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职责，任何一个个体想要靠多做努力推进任务进程都是不可取的。只要都完成了自己分内的任务，整体进程就一定会按照计划进行，这可是您说的。”
“您有您该操心的事，不要在不属于您的事上费那么多心力，您的心力可是很珍贵的。”
丽塔酱铿惑轻轻推开，微笑着退到了门边，阳光从她的侧颜蔓延而下，粼粼的眼眸折射出如彩虹的光彩。
“这种小事就交给丽塔吧，请您好好休息。”
“——当然，如果您想奖励一下丽塔……也不是不可以哦。”
第八百七十章 坏女孩儿的千层套路
丽塔轻声哼着小曲，独自走向悬浮车，司机正在等着她。
接下来她要去给琪亚娜送饭。
虽说她们二人之间最应该出现的是敌对关系，可现在情况特殊，两人也都默契地没有在这种时候把事情闹大。
丽塔深知自己对于铿惑的重要性，也正因为自居这一点，她才能跟琪亚娜各据一席。
她是大主教最忠诚的女武神，只要她还站在铿惑身边，那个谎言就是真相。
琪亚娜也明白这一点，也因此对丽塔保持了三分克制。
丽塔也知道这三分克制不是自己得寸进尺的理由，因此把握好这三分克制，就是丽塔这段时间里在两人间斡旋的核心。
琪亚娜已经抵达终点了，而她要做的，就是在不引起琪亚娜警觉的前提下，或者在琪亚娜默认的范围内悄悄靠近那个终点。
说实话，刺激得很。
尽管似乎有些要挟的意思在里面，但丽塔也没有得寸进尺，而是很好地把握着度，没有去刺激琪亚娜的神经，也没有让铿惑觉得她存在感太强。
进退有度的小心思，可是老天赏给坏女孩儿吃饭的天赋。
她不想当好女孩儿，因为好女孩儿只能因为慢了一步而被那个殿堂拒之门外，只能扒在窗户外面羡慕地向里面望。
等钟声响起，好女孩儿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可坏女孩儿不会，坏女孩儿会无所不用其极，就算撬不走那个新郎，也要拉住他的一只胳膊。因为她就是个会偷偷撬开后门，溜进那个殿堂里的坏女孩儿。
她乖巧，进退有度，还偏是个计划中很重要的人物，因此殿堂中的人对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此基础上，虽然男主人的心思目前似乎还全都放在女主人身上……可女孩子嘛，成为好朋友往往只是一句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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