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无色辉火脸上的怀疑之色并未褪去：“那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不是来报仇的？”
铿惑的脑门上浮现出一道青筋：“我来跟你说工作调度的事！我刚才说过了！”
“这……样……啊……”无色辉火的声音拉得长长的，眉头紧皱，“你真是来说工作调度的？那……”
铿惑的心中浮起丝丝怀疑，他觉得无色辉火对他的盯防有些过分了。
按照他对无色辉火的认识，她确实是那种不喜欢跟别人交流的性子，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这种情况，不都应该是直接闭门谢客的吗？
铿惑沉吟片刻，觉得自己也许应该换一种方式。
“你进来也行……”就在铿惑准备开口的时候，无色辉火老大不情愿地推开了门，“但是你不能乱看，也不能乱动，也不能乱摸，记住了吗？”
铿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幸亏他现在身边没有人，不然他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为什么无色辉火总是会在很奇怪的地方貌似无意地开车？
上次【打了炮为什么不给钱】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这次又是一个例子……
无色辉火把白旗拄在门边，向后退了两步，像新手指导精灵似的站在玄关前。
铿惑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猛地被一股莫名的气息拍在脸上，动弹不得。
玄关前面的摆饰是啥？是六千个乐高积木零件的霍格沃兹城堡！
旁边柜子上放着有四千多个乐高积木零件的死星！千年隼飞船！都是完成品！
无色辉火身后那摆满了一墙的东西是什么这么耀眼！是金钱的光芒！
整整一墙的机器人模型！从巴掌大到半人高，从地面一直排到天花板上——天花板上用特殊的固定支架把高达模型吊着，摆出空战的姿态。
还有……还有！
铿惑复杂的目光无视了堆满了包装盒的走廊，无视了面容严峻的无色辉火，落在了门前两尊等身GP02A和Z高达身上……
一左一右，宛若两尊门神。
……
这是胶佬的天堂！
铿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无色辉火一开始那么不愿意让他进门了。
任谁有这么一堆收藏都不愿意让人随意进门！哪怕是在房间里呼吸大一点都不行！
尤其是在来者很可能与自己有仇的前提下！
那些大小不一的模型，是钱吗？
是，但不是。
它们是时间，是汗水，是上涨的眼镜度数，是省饭钱的饥饿感，是用好几天的全神贯注换来的那一刻成就感。
准确地说，它们不仅仅是金钱，更是肝的结晶。
而这种东西，无色辉火有满满一屋子……呃……应该不止一屋子。
反正这些东西都已经堆满到在玄关都能看见的程度了，无色辉火在这方面的存货量可能不止一个屋子。
“请你把呼吸放慢一些。”无色辉火满脸严肃地做着进屋指导，“把鞋脱了，来，这里，左脚踩上来。”
铿惑像刚开始学走路的小孩一样，无奈地把鞋脱下，按照无色辉火的指示先迈出左脚踩在地板上的指定位置。
无色辉火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慢吞吞地向里屋走去，似乎是怕铿惑跟不上自己的脚步。
“踩着我的脚印走，不要随意离开……赛道……不对……跑道……总之不要乱走，不要乱碰，也不要到处乱看。”
犹豫片刻，无色辉火似乎是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苛刻：“看可以，但不能碰。”
铿惑像在趟雷区一样小心翼翼地踩着无色辉火的脚印往里走。
终于，仿佛走迷宫一样穿过遍地的模型，铿惑终于来到客厅的边角，可以坐下了。
铿惑如释重负，这意味着他终于可以说正事了：“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说工作调度的事——”
无色辉火坐在铿惑对面的沙发上点了点头：“嗯，我觉得也是时候谈一谈——”
“我们在神州的塔克拉玛干沙漠……”
“我觉得我的退休金还有上升的空……”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几秒钟后，无色辉火才一改之前的萎靡，如梦方醒地捂着脑袋大声叫起来：“你果然是来报仇的吧！”
“塔克拉玛干沙漠是什么意思？我要被流放了？你公报私仇吧你！我就是因为命令射了你一箭！我不是自愿的！”
“我好歹也是功勋女武神吧！而且合同里不是这么写的啊！我接受工作调度是在一定范围内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太远了我去不了！”
而她对面，铿惑的脸皮抽抽着，脸色也不大好看。
合着无色辉火以为他是来说退休的事！
这个家伙才十几岁啊！怎么满脑子想的都是退休！
——不过按照常理，无色辉火也该退休就是了。
她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再加上新伤叠旧伤，器官老化程度已经达到耄耋之年的水平，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器官衰竭而死。
她老化的器官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器官活性在无法遏制地下沉。
如果再让她继续当女武神，她就活不了几年了。
若是再使用一次Nexus系统，估计她当场就会死。
……
说实在的，铿惑对于无色辉火的状况有些意外。
若非看到了无色辉火档案里的最新体检报告，他绝对不会想到她的身体竟然已经恶化到了七八十岁老人的地步。
Nexus系统是一种把女武神的身体与战舰动力炉连结，以使女武神可以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战舰级力量的系统。
而代价，就是女武神必须以人类之躯承受钢铁巨兽才能承受的能量流动。
而作为天命总部的旗舰【辉煌盟约】的主炮，Nexus系统的操作者无色辉火，她的身体在实验和适应性训练中已经透支过。
被Nexus系统伤害的内脏会得到全天命最好的治疗，因此无色辉火才能一直保持良好的状态。
但【治疗】，不是修补，而是促进细胞分裂使伤口愈合。
而细胞分裂次数是人体为了防止细胞分裂失控的限制，是一个不可更改的死数字。
换句话说，这是以透支细胞分裂次数换取身体的快速修复。
那当数次分裂修复之后，内脏细胞会衰弱至无法再分裂的地步，活性也会大大降低。
就像老年人的内脏，无法充满活力地自我更新，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有力地运作。
那这个时候又能怎么办呢？
答案很简单，炮管坏了就换一个，从来没有人关心过炮管是怎么想的。
况且，无色辉火似乎对什么都不甚重视，她甚至都不重视自己。
……
当初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是个任性且自闭的大小姐，行事任自由。虽然说不上活力四射，但看上去绝对是无病无灾。
谁能想得到这个看起来懒洋洋的少女躯壳下，装着衰老到几近衰竭的内脏？
这么说来，无色辉火平时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可能并不是性格使然，而是生理因素。
铿惑叹了口气，按照常理，无色辉火因为身体因素，确实应该退休了。
……
但他是走常理的人吗？
“无色辉火，按照合同，你现在还不是退休的时候。”铿惑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你与天命的合同还有22年，在此之前你不能退休。”
“可是合同里不是写着呢吗……”无色辉火嘟囔着，“当身体状况出现不可逆转的问题时，准许提前退休，并且退休后一切医疗费用由天命总部负责。”
无色辉火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合同里的这一条，显然当初对这一条印象深刻——或者说蓄谋已久。
“那你身体出什么状况了？”铿惑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天命的生物医疗技术世界第一，有什么病我们不能治？”
“诶……你不知道吗？你干嘛要明知故问？”无色辉火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被俘虏之后，因为当时的模样惨兮兮的，理所应当地接受了一遍身体检查。
而检查结果刚才就放在她的桌子上，她下楼的时候还特地拿了。
“就这个，肝功衰退，什么糖什么肽之类的又是浓度高又是含量低的……我也不懂，反正就是这一类东西。”
——“那治啊。”
无色辉火似乎被铿惑气笑了，她有些僵硬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但随即便自然地被懒散和不耐烦吞没。
“治不好。”
——“那我要是能治好呢？”
无色辉火眼中的怀疑渐渐加深，她用莫名其妙的眼神打量着铿惑，觉得他仿佛在说梦话。
她的眼睛往旁边瞥了瞥：“不想治。”
铿惑彻底被噎没话了，这个无色辉火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好好的怎么就放弃治疗了？厌世了？
铿惑试探着询问道：“别放弃，我觉得你还可以抢救一下。”
“不，我放弃抢救。”无色辉火的头摇得很坚决，“我要退休。”
铿惑叹了口气，他大概能理解无色辉火的想法：“我觉得吧……在能治疗的前提下，你有义务完成合同上规定的工作。如果你拒绝按照合同办事，那你也不能享受合同上的的有条件退休。”
无色辉火的嘴瘪着，赌气似的往后一仰，就差在沙发上打滚了：“哎——你好烦……你饶了我不行吗……我都是要死的人了，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死吗？”
“我能斗胆问一下，你退休之后要干什么吗？”
无色辉火已经开始在沙发上撒泼打滚了，听到铿惑的问题后尽管不情愿，但还是很随意地回答了一句：“环游世界。”
铿惑无声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用关爱傻狍子的眼神看着她：“现在全球都执行航空管制，人类城市之外随时都有可能产生崩坏兽。你现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你这是环游世界吗？你这是宋命快递。”
“要你管。”无色辉火拽过旁边的抱枕，挡在了自己身前，“不是来发退休金的就走吧，我这不管饭。”
看着是要以另一种方式负隅顽抗到底的无色辉火，铿惑总觉得……对这种人提不起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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