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铿惑似乎在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沉思着没有回答。
另一边,奥托并未因为铿惑的沉思而停下:“也许幽兰黛尔认为这很合理,或者自己找了一个理由解释过去了。可这显然是一个很矛盾的事,而在我们的世界,这种事并不止一次发生过。”
现在越说反而越靠拢那个答案了,而在双方把答案说出口之前,铿惑必须得提醒奥托一件事。
“关于这个,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铿惑抬起手,打断了奥托的话,“我们来谈谈另一件事——你以前为什么没有对无尽深渊进行更深入的研究?”
“哦?为什么在这个地方打断我?”奥托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却没有回答铿惑的问题,“如果不说出口,那你怎么知道我们知道的是同一件事呢?”
铿惑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神色如常:“我已经知道你知道的是什么了,你也知道我知道了,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奥托的眼睛眯了起来,仿佛正在隐藏自己的想法:“你好像很怕我会说出口?”
“好好好,我怕行了吧,你真厉害,好棒棒。”铿惑满不在乎地摊摊手,用平淡至极的语气棒读着,“我并不想花时间在已经知道了结果的事上。”
“那我们换一种问法如何?”奥托的食指有规律地敲击着太阳穴,他发现铿惑似乎并不有意隐瞒,“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如果不愿意回答就说不愿意,不能回答就说不能。”
奥托看得出,铿惑是故意露出了破绽——那个话题的转换太僵硬了,而且话题本身也并未进行到危险的地方,为什么铿惑要急着转换话题?
对此,奥托有一个暂时不敢确定的猜测。
在他这番话说出之后,如果铿惑答应了,那他的猜测就有六成的把握是对的。
……
铿惑沉默片刻,在这件事上,他其实很想和奥托交流一下。
更何况,因为面前这个【奥托】的特殊性,铿惑认为他们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很可能不会引发天缺。
原因很简单,但也很冒险——现在的奥托是一个AI,是一个程序。尽管拥有复杂条件运算下的判断机制,本质上还是一个0与1的机器程序。
只要依旧是0和1组成的非是即否的判定机制,AI与运算程序的本质便依旧相同。
那么……
遥想当年引发【天缺】之前,苍玄很有可能也是经过了大量的运算才得到那个【发现】。如果她用于计算的程序本身也算一个人,那苍玄在得出那个【发现】的时候就同步引发天缺了才对。
可羽渡尘里的历史数据显示,苍玄是在得出了那个结论之后经过一连数周的反复验证,才想起来要对丹朱说这件事。
而就在两人交流过这件事后不久,【天缺】才降临的。
以前文明的技术力,苍玄至少也应该有一个AI作为助理才对。那么在研究过程中没有引发天缺,很可能说明AI不算是【人类】。
——而只有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才会引发【天缺】。
……
铿惑慢吞吞地重复着奥托的要求,思考着如何才能让奥托明白自己的想法:“你一共提出了三个条件。”
奥托思忖片刻:“是。”
铿惑慢条斯理地,一字一顿地重复了那三个条件:“一问换一问,不愿答便不答,不可答便不答,对吧?我答应了。”
奥托盯着铿惑,却没有立刻回答。
半晌,他才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他不敢说自己有十成把握,但至少也有个八成了。
……
实际上,刚才奥托只提出了一个条件:【如果不能回答就说不能】。
如果说【不愿回答】是受制于回答者主观意愿而不能给出回答,是内因;那【不能回答】就是外因导致回答者不能回答。
【不能回答】,往往意味着回答者因为外力因素而不能回答,若是回答了就会受到外力因素的惩罚。
可铿惑此时已经是天命的实质掌控者,哪怕是凯文也不能威胁铿惑到这种地步。
因此,【哪怕是铿惑也不能回答】,这无疑说明某种超出他们想象的存在干预了此事。
超出了他们想象的存在,又能是谁呢?
……
铿惑点了点头,继续追问:“你得出的是一个猜想还是一个结论?”
奥托没有急着验证自己的猜想,而是细细琢磨起铿惑刚刚的种种暗示。
除去那些迷惑性的话,铿惑一直都在引导着话题的走向。
回到最开始的目的——铿惑打开密钥,是因为他有无法解决的难题,而根据自己的推理,铿惑一定是发现了这个世界的诸多矛盾才会打开密钥。
包括神秘消失的贝纳勒斯,突然出现的龙形崩坏兽,不知所踪的琪亚娜·卡斯兰娜,以及有两个的时雨绮罗。
身为人类的奥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在偶尔的灵光一闪中发现了这个世界的些许矛盾。
也正因为这一点,奥托才相信这个世界有神明存在,而他们都只是神明手下的棋子。
而此刻,奥托也得到了一个最重要的线索:天命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拓展对无尽深渊的研究?
——作为人类的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但作为AI的他,几乎不费什么力就发现了这个一直被自己无视的疑点。
总结下来,其实这是两个问题:这个世界存在不正常之处,人类的意识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蒙蔽。
而铿惑刚刚也提出了一个重要的暗示:【你得出的是一个猜想还是一个结论】。
【一个】。
再加上铿惑之前【问题有很多,但实际上只有一个】,奥托能够断定铿惑认为这些事本质上是有互相因果联系的同一件事。
或者说,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是源于同一个因素。
那么,是什么因素,强大到能够同时影响人类的意识和现实的物理世界?
看铿惑的表现,他似乎并不是简单地想到了自己所想的东西。
铿惑显然并不止发现了那件事,他似乎有更深一步的想法,却不敢说出口。
“你不敢说出口吗?”奥托若有所思地回味着铿惑自出现以来所说的所有话,“不敢吗……”
结合自己的那个猜测,很容易就能得到一个假设:某个存在监视着人类的一举一动,哪怕是铿惑也不例外。而这个世界出现的【BUG】,可能与人类受到的意识屏蔽有关。
“奥托,你知道前文明是如何覆灭的吗?”
奥托有些惊奇地看着突然出声提示的铿惑,皱起了眉头:“我知道……你觉得我猜不出答案?”
“前文明在面对最终的律者时失败了,最大的战果就是将终焉律者30%的崩坏能封印在了月球上——这我知道。”
铿惑一直在观察着奥托的反应,话中若有所指:“神州有句古话,叫作‘举头三尺有神明’,说的是人不能因为没有人看着就觉得做坏事无所谓,神明在我们头上注视着一切。”
“有多严重?”奥托忽然问出了一个跟刚刚的话题完全无关的问题,“如果触犯了那条规则。”
铿惑稍微停顿片刻,似乎是在估量危害程度:“大概跟把地球扔进太阳里一样严重。”
“哦——我明白了。”奥托点了点头,“所以我肯定猜不到那一层。”
奥托抬起头,盯着铿惑,抢在铿惑阻止自己之前,极快速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作为这个纪元的人类,我们只经历了一场崩坏。”
——“神明正在注视着我们,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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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惑的太阳穴猛地一跳,片刻后,才稳住心神,安抚住自己的心脏。
幸亏奥托没继续往下说,不然他就要考虑是否该在奥托张口之前,当场出手把这组服务器给扬了。
奥托显然猜对了,铿惑不可能让他有可能触犯那条规则,所以一定紧紧地卡住了他掌握情报的量,以免他推出那个最深层的结论。
因此,奥托也就肆无忌惮地把心里的猜测如实说出,而结果恰恰也证明了此举无妨。
奥托欣赏着铿惑那起伏明显的表情:“看来我险些就猜到真相了。”
“不可再深入了。”铿惑摇了摇头,“再深入的话,我不敢保证安全。”
这场谈话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互相给出了一个答案,却未明说这答案是什么。
接着,铿惑有意引导着双方通过推理过程互相验证彼此答案的内容,并且在最后忽然刹住了车。
和身为AI的奥托讨论此事,是一层保险。在话题进行到危险区之前叫停,是第二层保险。
而第三层保险,则是铿惑故意缺漏了某些情报没有告诉奥托。也正因为这一重保险,铿惑才敢保证奥托不会猜到最深的那一层。
在这三重保险之下,铿惑才敢跟奥托讨论它——他必须先确认现在的奥托可信度有多少。
“再深入?还有更深入的因素?”奥托被铿惑提起了兴趣,“哦?你不敢保证安全,说明如果有人知道了答案,可能会引发灾难……但这不对,若不是想向我寻求答案,你怎么会问我?难道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还是说……是另一种可能,比如说不能有两个人知道,或者不可交流……应该是不可交流,因为你一直在试图阻止自己和我说出某个东西,却没有阻止我猜到它。”
铿惑站起身,对奥托摆了摆手:“不必多想了,我来这里只是为了验证一件事……现在我已经验证完了,到此为止吧。”
“你要验证的是……”奥托一愣,脸上浮现出丝丝笑意,“非人类不会受到屏蔽;我确实已死;琪亚娜·卡斯兰娜的下落;这个世界确实存在BUG;见了我之后又加上一条我是否可信,你要验证的是五件事才对。”
铿惑叹了一口气,身体仿佛沙尘般消散。
“不,是一件。”
奥托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猜错:“什么事?”
铿惑的身体已经消散过半,却忽然间硬生生停下。
他转过头,露出古怪的笑意,身影又开始如沙砾般消散。
天地间,只留下袅袅余音在历史片段中回荡。
“你——猜——”
第八百六十二章 【终焉】还活着
铿惑摘下脑波连结头盔,轻轻地把它放在操作台上,转身离去。
而他身后,服务器中的AI却还在思考。
“所以……目前能确定的,只有一个。五万年前覆灭了前文明的终焉律者,从某种意义上依然还在。”
“被封印在月球上的崩坏能就是祂,并且具备一定的自主意识,这在2000年的崩坏事件中得到了验证。”
“而这自主意识,在2000年赐予了西琳四颗额外的律者核心。”
“这才是【只经历了一场崩坏】的原因,因为本纪元的第一,第二,第三次崩坏爆发,本质上都是祂的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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