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铿惑转过身,坐在了操作台上。
不过,若是把他们二人之间最后的博弈算计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身上,铿惑反而觉得这格局太小,不像奥托。
除非齐格飞的亲生女儿有让逆熵,世界蛇和天命联合,也有让它们解体的分量。
哪怕死了,奥托也要留下足以让世界震颤的痕迹,这才是奥托。
奥托是什么人?哪怕他已经死了,铿惑依旧能感受到他的重量。
这重量压在全人类对崩坏的抗争史上,压在天命密不透风的组织架构上,压在诸多由奥托主持推动的研究领域前沿上。
若不是铿惑取了个巧用虚空万藏代替奥托,现在的天命估计早已四分五裂,【日珥议会】的成员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听话。
被断绝了一切与外界连接的服务器发出嗡嗡的响声,数百平米的机房犹如一头正在苏醒的巨兽。
一枚枚指示灯如怪兽的瞳孔般依次亮起,电子在芯片中以不可计数的频率飞速交迭。
大半个小时过去,铿惑很耐心地等待着服务器完成启动。
终于,服务器从沉睡中苏醒,密钥也已经启动。
瞬间,那串密钥化作了成千上万个地址,整个天命大数据库仿佛得到了一致的指令,犹如蚁群,从文件夹中爬出。
一段来自某个文档的代码,一条来自某段影像的地址,一个来自某个建模的贴图。
它们沉睡在整个天命里,等待着将它们叫醒的钟声。
成千上万个零碎的程序与数据仿佛磁铁般吸附到一起,一个没有任何文字标签的进度条出现在屏幕上。
铿惑岿然不动,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进度条一点一点地挪动着,仿佛背后有一只手拉扯着它,阻挠着它。
终于,在进度条走满的刹那,整个机房陷入了一片黑暗,连服务器运转的风扇声都渐行渐熄。
仿佛巨兽醒来,仿佛巨兽又睡去。
片刻后,铿惑面前的屏幕亮起,服务器重启,一个铿惑从未见过的载入界面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处海岸,纯净的海水抚摸着细腻的沙滩,贪婪地舔舐着被沙滩隔开的土壤。
土壤间有葱葱青草随风摇曳,点缀着几朵野花,在摇椅弧形的足上磨蹭着。
翠绿的藤蔓沿着花架攀援,勾搭着摇椅卯榫相接的横梁。
……
这个瞬间,铿惑只觉得心跳加快,全身的血液都在一股脑地沸腾。
但下一秒,这些沸腾的血液就恢复了平静。
铿惑慢慢弯下腰,笑出了声。他扶着操作台,笑声逐渐变大,用力地捶着它,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笑话。
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笑得肺几乎都要抽过筋去,用力地踹了一脚操作台,笑着骂了一句:“尼玛的。”
他的笑声逐渐收歇,犹如暴雨过后的海面的舒缓波浪。
一声幽幽的叹息从铿惑口中呢喃而出,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难过和溢于言表的落寞。
“原来你真的死了。”
……
屏幕上,摇椅上,有着一头金发的男人手捧一本书,安静地翻阅着。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映衬在他身旁,美好得像停滞的时光。
忽然间,他像是发现了屏幕前的铿惑,微笑着把书放在腿上,望向屏幕的这边。
他摘下右眼眶上卡着的单片眼镜,放进衬衫胸前的口袋里。
“这么快就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了吗?”
他微笑着,碧绿的眼中若有星辰,带着几分胜利者的悠然。
“我愚蠢的弟弟啊,你是否需要哥哥的帮助?”
第八百六十章 AI,奥托
铿惑的双眼与屏幕中的男人对视着,久久无言。
沉默在机房中弥漫,似乎将呼吸声和风扇声都掩盖了下去。
“怎么不说话?”奥托皱起了眉头。
铿惑依旧一个字都没说。
这是个试探,对他的试探。
完全与外界隔绝的服务器,所有数据都来自服务器本身而非外界。故而在屏幕中的男人不是奥托本人,而是一个程序;
这个机房中,有视觉信号输出设备,有声音输出设备,却没有输入设备。换句话说,这里没有摄像头也没有麦克风,所以屏幕中的程序应该既看不到也听不到铿惑。
哪怕对方似乎早已设定了将开启密钥的人默认为铿惑的指令,但这番自说自话依旧让铿惑升起了警惕。
铿惑依旧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屏幕,而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奥托】,也确实出乎他的预料。
他本以为密钥会留下一个答案,或者一段情报,而奥托则会以这种方式在暗中影响自己的判断。
即使奥托死了,他也有能力做到这些——或者说如果奥托还活着,他一定会这么做,来给自己创造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这段密钥带来的只是一段……暂时还不知是视频还是AI程序的东西。
如果奥托留下的是信息,那他可能还活着;如果他留下的是与他自身形象相关的东西,那他一定是死了。
只有已死的人才会洒脱的把自己的形象拓印在程序里,还在自己启封这段程序时戴上单片眼镜吓唬自己。
因为他死了,所以不怕自己的举动是否会招惹到启封密钥的人。
因为他死了,所以不在乎这种不正式的见面是否会影响到双方。
因为他死了,所以他活着。
……
服务器的数据空间里,那个拥有着奥托外观的AI正按照预定的流程对着空气表演,可正当他准备进入下一步的时候,数据空间却忽然产生了变化。
高于它的权限者进入了这个数据空间。
铿惑带着些许玩味与审视的目光出现在海面上,向着那座小木屋走去。
这里很明显是数据库一个历史片段空间,就像很久以前,琪亚娜为了复习历史而进入天命大数据库直接观看卡斯兰娜家的历史一样。
——把历史数据化作沉浸式的VR片段,让阅览者能身临其境地观看那段历史。
想到这,铿惑不禁微微一笑。
当年他和奥托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个时候——当时自己正在线上替德莉莎向奥托汇报工作,结果琪亚娜和布洛妮娅在历史数据片段中试图篡改数据,他也就跟奥托一起看着。
铿惑自海面走来,轻车熟路地来到那座小木屋前,随手给自己扯了张椅子,十分自然地坐上,仿佛他才是此处的主人。
“坐。”铿惑扬起手,示意对方坐下。
看着反客为主的铿惑,奥托也不感到意外,而是大大方方地坐下:“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我自然不意外。”铿惑翘起二郎腿,神色平静,“但你刚才确实吓到我了,大概0.33秒。”
“哦?只有这么短吗?”奥托的脸上浮现出些许遗憾的神色,“为什么?”
“因为奥托不可能复活了,我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才放下心来。”
听到这话,奥托忽然起了几分兴趣:“哦?难道是你杀的?”
“嗯。”铿惑神色坦然,“我解构了他的灵魂,当场超度——从另一方面来说,你不知道这件事才让我感到意外。”
“灵魂啊……”面前的人身体稍微放松,若有所思,“外面的研究已经进行到这个地步了吗……”
直到此时,对方才开始考虑自己的本体被杀这件事:“这么说来,是你把我杀了?”
铿惑并未解释:“确实如此。”
“是你吗……真可惜,我还以为我们关系不错。”奥托的手在半空中轻点两下,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出现在了小圆桌上,“喝点什么?”
“原本不错——随便。”
奥托笑了笑:“你现在倒是变得无趣得很,该说不愧是天命大主教吗。”
铿惑停顿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好了,不说这个。我有些事想问你。”
奥托此时却摆了摆手,提起了刚刚召出的茶壶:“我已经退休了,现在的大主教是你,这是你该考虑的事。”
铿惑的嘴角勾起:“不,天命的大主教依旧是奥托·阿波卡利斯。”
奥托哑然,半晌才回过神来,笑个不停:“原来如此,你倒是能放得下。”
“没拿起,又谈何放得下?”
奥托沉吟片刻,想到了铿惑的解决方法:“虚空万藏?”
“对。”
“你倒是会省事,不过这也是能在最短时间内见效的办法。”奥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件事便算是告一段落,“数据库里记录的大吉岭红茶,要不要来点?”
铿惑的视线侧过些许:“新鲜的?”
“年份随意调。”
铿惑低低地笑出了声:“二号茶。”
红茶热烈的香气弥漫开,铿惑深吸一口气,却似有些怅然:“原来是这个味道。”
奥托并没能理解铿惑话中的深意:“很在意?”
铿惑手捧着略微发烫的茶杯,喃喃着:“没那么在意,只是恍然大悟,原来他死前念念不忘的是这个味道。”
“是吗?”奥托耸了耸肩,“其实大吉岭并不是我最喜欢的茶叶种类。”
“但他死前惦记着这个。”
铿惑面前的奥托轻轻蹙眉:“虽然我能理解的你的意思,但我还是想说,在我心里,我就是奥托。”
铿惑低头望着茶杯中翻腾的茶叶,起伏如敦煌壁画中的天女:“你险些就是了。”
“哦?”
“我猜,你以前并不叫这个名字。”铿惑忽然抬起头,盯着那张熟悉的脸,“但你觉得你是奥托,因为你有奥托的记忆,有他的性格,有他认知中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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